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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人招呼过,他便大步往外走,那红裙子小姑娘小碎步跟上来,怯生生挽了他的手。仿佛没人要的猫儿,那一对眼珠子,水汪汪映出他唇边玩味的笑。
门口,有傻仔被踩在地上打,一双眼望着这方,原来是瞧着那小姑娘,最卑微最惨烈的祈求,却是最无力的呼唤,任谁都心软,却见她不过淡漠地转过头,迎上他探究的眼神,竟是……微微笑。
他停下,与她一同看着那男孩子爬起来又被踩趴下,血淋淋脏兮兮的脸,被摁进秋雨过后的泥草里。侧头看,七七抿着唇,一语不发。
仿佛路人一般。
仍是他开口,问:“小男朋友?”
她却是一副惊异模样,睁大了眼睛纯净又无辜,“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同他不熟的。”
“哦?是吗?”眼前男孩子仿佛万念俱灰,一张脸躲藏在泥土里,不愿抬起。
又是一出悲情洋溢的剧目,男女主角发挥出色,就差观众鼓掌喝彩。
原来他是尖酸小人。
进了车,两人皆是沉默。
程景行便问:“怎么不说话?”
七七答:“领班姐姐说,女孩子话多不好。”
程景行道:“几岁了?”
七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良久才说:“十八了。”
“哦?”他挑眉,瞧她入戏颇深,“不到吧。”
七七忙不迭点头,“是真的,先生,我真的过十八岁了。”
左转弯,汐川城最豪华的酒店近在眼前,高耸大厦,灯火辉煌,只得仰望,仰望,不知不觉间脖子都折断。
程景行不耐,瞄她一眼说:“出来做多久了?来钱多不多?人人你都这么应付?手段不错。”
一时无人答话,再看她,却见她俨然另一番面貌,嬉笑着,微微弯了唇角,点滴妖娆细细浸透,是勾魂的利器,“经理说程先生喜欢清纯学生妹啦,怎么?猜错了?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程景行嗤笑一声,瞧她细致描绘的侧脸,了然道:“果然经验老道。”
七七会错意,贴过来宽慰,“保证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经理说打开门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啦。”
程景行被她噎得一时无语,停好车下去,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这次却不来挽他手臂了。

夜色

一簇簇霓虹眼前绽放,窗外灯火阑珊,浮华似一朵红莲,展露一张妖娆小脸,将所有污浊泥淖统统遮盖。
轻轻笑,红色裙摆夜风里摇曳,一朵阒然绽放的花,滴血的红,红得一心暴涨的欲 望。
身旁人,木然的面孔闪过,一男一女,酒店里步履匆匆。所有人心底透亮,还能有什么好事?
二十七层,叮咚,地毯柔软,比夜里裹着身子保暖的旧被子更温暖。抬头,迎面有女人谄媚的笑,浮在天空的面具,一股酸臭。
程景行打开门,灯亮,仿佛一颗颗骤然盛放的星星,那么耀眼,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家中四十瓦小灯泡不过蜡烛般光亮,照不见,照不见前路。
光明,不再是小小灰暗街市,满满鱼腥味溢出海港,来来往往嘈杂喧嚣,指指点点讨价还价。一条鱼翻肚,一只虾死臭,未来是砧板上落下的鳞,垃圾不如。
眼前便是光明,亮得满眼光辉,她爱,爱这辉煌灯火,从不属于贫穷物种的光明未来。
揉一揉眼,潮湿,指尖微凉。
面前一敞落地玻璃,通透明亮,窗外,辉煌夜色,斑斓霓虹,壮阔如五岳山水,却又更多纸醉金迷腐朽气息,高空抛掷的富人的快乐,永不坠落的焰火,燃烧的钞票,一切多么美妙。
她快步走去,贴近了,那万丈深渊就在脚下,真好,仿佛向前一步便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永不重生,来世再不做人,万丈红尘里穿梭,身如鬼魅,行走烈狱。
来世,来世要做一朵昙花,刹那芳华,转瞬即逝,仍有佛祖慈悲心念。
快活生,快乐死。一瞬。
回头来,早已收了眼泪,依旧勾唇妖娆媚笑,夜场里好姐姐教许多次,日日对着镜子演练,如何最妖魅,又最清澈,勾他的魂,勾他的心,当然,全全只为勾他的钱包。
程景行坐在沙发里,已细细看她许久,这短暂时光,仿佛目睹一场流星陨落,一瞬之光辉,一瞬消弭殆尽。
眼看她转过脸来,无半点先前灿烂星辉,面上浮着卖笑女子一般工笔描摹的笑。却又隐隐透出些风韵,些许的孩子气和少女青涩,点点滴滴,说不清道不明之意境,只得饮一口酒,细细品来,诡秘甜腻。
绞一撮发在指尖缠绕,她看他沉默不语,眉间微蹙,寒星一般眼眸灼灼看她,所有细节都不放过,那凌厉目光,仿佛将她心都窥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靠在通彻的落地窗上,身后是汐川靡靡夜色,繁花似锦,一团团将她小小身体簇拥。
俊朗面目,雍容气度,他有一副好皮囊,教女人心碎心死的好模样,眼前不过淡漠一笑,便教人神魂颠倒,更无须说他金光闪闪好家世。
什么气质,什么样貌,统统钞票堆出来,有钱,任谁都可以。
他在她眼中追寻那一丝隐匿的轻蔑,而仍旧背靠着玻璃窗,侧过脸,静静看着窗外 片片剥落的霓虹,“我去洗澡?”身子却不曾移动,仿佛已然与这闪烁的夜色融为一体,那红得惊心的裙摆,是大厦顶端最亮一盏灯,血般绚烂。
他抬手看表,双脚搭在茶几上,整个身子都陷下去,仿佛肩上重重包袱终于卸下,眯着眼长舒一口气,又让人没来由生出几分怜惜,只想伸手去,细细抚平他眉心褶皱,吻一吻他紧紧抿着的唇,凉薄的略显苍白的唇。
她已侧过身子,半靠在窗上,侧对他,却听他懒懒答话,说:“坐一坐。”
她藏起笑,抬眼看他,即便如此姿态,却仍旧有摄人心魄之力,一颗心不小心便四处摆荡,晃悠悠悬得老高。
嘴角画了个弧,笑嘻嘻问:“程先生不想要了?”
程景行不答话,只说想吃什么自己拿,便撂下她,兀自闭目养神。
屋子里静得骇人,仿佛两人都入了定,连悉悉索索衣料声都听不见,这样安静,他几乎沉沉入眠,模模糊糊听见凉凉风声,湿漉漉的海风吹来,仿佛能闻到海腥味。
蔚蓝蔚蓝一片,莹莹波光闪烁,日头沉下去沉下去,一日日就这么消逝,一辈子就这么离散。
梦中女子一捧柔柔青丝,回眸时悱恻笑靥,不过一眼,却是心惊肉跳,仿佛天地倒置,沧海横流,一双眼满满情意,只看得见她飘渺身姿,淡薄如雾一般。
消散,消散,最终手心空空。
梦靥骇人,不由得睁开眼,却瞧见眼前繁华美景,美得人双眼迷离,丢魂失魄。
那一袭红裙,徐徐,如飘荡在画卷之中,远远望见她苍白侧脸,被风吹乱的长发凌乱,一丝丝拂过面颊,他能看见,那是夜风悄悄来,细细亲吻她的脸,她的唇,红得耀眼的唇瓣,鲜艳欲滴的,早春的花朵,仿佛仍透着晶莹露珠儿,水润且饱满。生来要待人采攫,等待,等待男人的唇。
而她面容恬静,紧紧依偎着透明玻璃窗,将俗世红尘紧紧拥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窗口落下,呼呼风声过耳,不过一瞬之间,被碾碎在这物欲城池之中。
心口紧缩,是谁在他心上狠抓一把。
这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千万年久远,无从记起。只听见怦怦心跳,一声声敲打胸腔。
“很喜欢?”程景行问。
七七回过头来,云一般柔软的长发微微浮动,真想捧在手心来,细细研磨。“不,只因程先生不肯给我一个青眼,就只好看看夜景打发时间了。”
女孩子娇滴滴好声音,叮叮咚咚如山泉一般,沁凉沁凉。
程景行指了指对面沙发,仍是吝啬言语,不过一个字,“坐。”
七七保持微笑,努力做 爱岗敬业之典范。
点一根烟,墨蓝色烟雾丝丝缕缕散开来,醇香靡靡。“十几了?”
这回懒得遮掩,直白说,“快十七,离十八也不远。”
他笑,仅仅稍稍弯起嘴角,连笑都不曾放纵。似乎觉得七七颇有趣味,便问:“今晚卖的什么价?”
而她唇边含笑,仿佛一切无关痛痒,或是已堕落到深处,半点尊严没有,“六千,领班姐姐一千,螃蟹哥一千,经理那里孝敬一千,王先生已经付过钱,算个高价。”
程景行道:“那岂不可怜,出人出力是你,最后只得个半数。何必答应?唱唱歌不好?”
真是一副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丑面孔,七七拨了拨流海,掩过方才眼中不以为然鄙夷颜色,笑笑说:“先生不知道,夜场里跑,卖唱卖笑,又不是电视剧里冰清玉洁窑姐儿,能真卖艺不卖身?但凡是个女人,没人帮着,迟早要出来卖。不愿意?自然有办法让你愿意。既然结果一样,又何必挣扎受苦,不如顺了老板心意,一拨人分分钱,大家开心。再说了,多久才能遇上程先生这样顶尖的人?第一次卖给您,那就是我七七的造化。”
程景行皱着眉,讳莫如深,七七却窥见他眼中厌恶,仿佛她不该是这般妓 女做派,七七心底嗤笑,难不成真要当了婊 子立牌坊,做那冰清玉洁窑姐儿。
是她,是她自己,将尊严踩在脚底,碾碎了,再扑向这不可抵抗的世界。
她理了理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程先生是洁身自好的人,带我来不过是因为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时间差不多,不耽误程先生休息,我先走了。”
说话间已站起身来,红色裙摆飘过他眼角,又贴在那白生生的腿上,轻轻抚摸,如男人粗糙有力的手。
他捏了捏眉心,心潮起伏,已有欲 念汹涌,一层层浮上心头。
经过他身旁,墙上的挂钟走到十二点整,七七回头去看那片繁华夜色,口中默默叨念。他只看见她红唇阒然开阖,听不清声音。窗外烟花一朵朵绚烂开放,红蓝青紫,许许多多颜色,许许多多面貌,一簇簇倒影在她琉璃剥光的眼中,一朵一朵,开出深深绝望,是到死的黑暗,明明一片繁华,在她眼中,却只看得见城市漆黑角落。
她沉寂模样,真如他人说,似一朵风中百合。
她回过头来,翦水双瞳,映出他的刹那失神,只听见她说,“中秋快乐。”
缓缓,如一带溪流,轻轻流过。
烟火迷乱,迷乱他的眼,身不由己,猛然惊醒时,早已被那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眼睛蛊惑,仿佛陷入魔障,伸手去掐抓住她纤细手腕,他不知,不知为何发了狠劲,狠狠将她抓牢,几乎想要在此刻将她捏碎。
她不敢挣脱,今夜他是她的主,不能把上帝得罪。
她在他眼中窥见澎湃的欲 望,心中一惊,周身冰凉,躲不过,终是躲不过。本以为料定如此,匆匆来,匆匆走,他这大城市来的上等人,英伟又多金,自是不缺女人,更重要是自命清高,必然是嫌她下贱,不愿碰的,谁知仍是躲不过。
而他终于在她眼中看见那深深恐惧,竟满意地笑起来,松了劲头,轻轻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沉沉道:“洗干净。”
自知终不能幸免,又有什么可怕。
她轻轻笑,轻轻笑,笑出一朵带血的花。
点点头,往浴室去。
这浴室真不错,比小街里任何一间屋子都好。瓷砖很滑,浴缸很大,香波很香,镜子里女人哭花了妆,好生丑陋。
很好,一切很美好,比起夜场里姐姐们的第一次好太多。
但愿他不是变态。
程景行站在七七战站过的地方,低头抽烟,俯视着窗外比之戬龙城相去甚远的景色,任这边陲海风,将所有阴郁吹散。
尝一尝,尝一尝,好似台子上一盘鲜菜,尝一尝,又何妨?
阿佑蜷着身体,躺在湿润泥土中,一动不动。
人人都骂他傻仔,还要来踢上两脚,好痛快。
不多时,又笑嘻嘻都散了,零零落落只剩下他,还有今夜星光,璀璨迷离。
傻仔,真是傻仔。

首章

当我还很小很小时候,梦想有一个小小的家。
计划将它隐蔽在树丛中间,用书皮和叶子招待我的客人。
所有人都在我可爱的草绿色小床上玩乐。
梦想。
满满青草香。
走出来,湿漉漉长发滴滴答答沾湿了小红裙,她光着脚站在深灰色菱格纹地毯上,一滴水从小腿滑落,被厚重地毯吸食,无声无息消散。
她看着他,依旧穿着那鸢尾花似的裙,就这样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目睹他那一刹那间的失神,尔后静静,静静微笑,在褪去遮掩的洁净得透明的脸上,悄悄画上一抹不可琢磨的笑靥。
二十步距离,他望见她孩子一般纯白的轮廓,未干的海藻似的长发与春雨过后鲜嫩洁净的身体。
一朵含着露珠的花,鲜红怒放。
他一步步走近,捏住她小巧下颌,抬高她的脸,拂开粘在额上湿发,四目相对。
她看见男人含笑的眼眸,一如欣赏一副美妙物件,是的,物件,多么合他心意。
他看见女孩子微微颤抖的唇,被雨点欺凌的百合花,凉凉秋意中等待救援。
于是低了头,于是贴了唇,于是探索,于是沉迷,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闭上眼,灯光隔着眼皮闪烁,炫目的光依旧在眼前叫嚣,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比黑暗更无处可去的明亮,照得双目滴血,彷徨无措。
他缠着她,咬着她,吸食她仅剩心魂。身前男人强势而霸道,容不得她半点抵触,一味索取,一味掠夺,只因他口袋满满,只因他生来富贵,她便只能张开双腿。
张开双腿,任他粗糙手心滑过,她群内空空,正如他意,一路畅通无阻,袭上她小小鲜嫩的乳 房,十六岁,不,方过了十七的小姑娘,生涩如四五月青桃,却又自有一番清甜滋味,沁香可口。
红裙子抛高又落下,带着淡淡沐浴香。在她眼中,这一瞬仿佛节奏缓慢的无声默剧,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绵长而缓慢,带着用不可追寻的决绝姿态。
下坠,下坠,一颗心跌落,轰隆隆火车碾过,一滩沾满泥的血肉。
她被扔在床上,赤着身体,头顶的灯明晃晃照亮一切,她如此洁净,一如从未曾来过这浮华世间。
这身体,丝滑如缎,太令人着迷。
他扯落了衣衫,结实的身体压着她,皮肤相触时温暖希冀仿佛就此穿过肌理透过彼此,轻轻叹一口气,她伸手环他的背,任他忙碌,任他喘息,任他鼻息中醇厚烟草香浸染她每一处肌肤。
真想就此睡去,躲藏一个温暖怀抱,永醉不醒。
再然后是钝刀割肉似的疼痛。
她乖顺地张开双腿,等待,等待告别时刻,而他进入她的身体,沉沉叹息,那融融温暖将他包裹,紧紧,纠缠抚慰,如此美妙,如此快乐。
七七仍睁着眼,睁大了眼对着头顶柔软灯光,随他驰骋,随他撕咬。床上浮动的身体,飘飘摇摇如一朵云,潺潺流出血色流年。
她绵绵哼出来,像无事时哼唱一曲孩提小调,没得音调,只不过细细如水,浮动,勾引,惹得他急促,惹得他销 魂,惹得他动情,惹得他欲仙欲死。
她看着身上光 裸的男人,程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每一个名字,都有浓浓情意浇灌,是希望,是祭奠,是怀念,是爱恋,眷眷随人,从生至死。
而七七呢?七七不过是符号,是无意义之名。
他紧皱着的眉,让她有一瞬间酸涩心疼,于是伸手去,不可自已,轻轻抚平他眉心褶皱,望见他疏朗惊讶的眉目,满意地笑,却不小心跌落,于一双漆黑星辰中陷落,这片刻静默,长久对视,仿佛穿越了,等待了,许多年,许许多多年时光。
他已松懈,却听她吻着他的眼睛,轻轻呢喃,轻轻诉说,一段未眠诗句,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颗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柔软温热的唇贴着他的眼睛,随同最后一个音节陨落,她离开,微笑着欣赏他恍惚面目,他的心,早已蒙尘的心脏,此刻却无比清晰地跳动,有一种酸楚情绪将要溢出,太久,太久不曾体会。
为何一切如似曾相识,仿佛早已相遇,此刻不过短暂离别,再续。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描摹她的轮廓,脑海中却找不到丝毫相关踪迹,他的记忆已模糊,一切如雾里看花,她的嘴唇,她的声线,久远而亲昵。
他认得她,却再也记不起她姓名。
他低头,含着她的唇,低沉的嗓音缓缓流动,潺潺流过她曾被他亲吻的耳廓,“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突然发笑,笑得身体都颤抖,“程先生,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个妓 女。”
她在提醒他,一切到此结束。
他为今夜屡屡失态满心懊恼,真是鬼迷了心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会为个小妓 女晃了神,喝多了或是太累了,汐川不是个好地方,离海太近,妖魅横生。
小女子水灵灵又干净,确实合他心意。
难道当真喜欢学生妹,喜欢那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已扯了一小块被角,蜷着身子躲在角落,“程先生,我能休息一会吗?不会吵到你的。”
他闷闷不吭声,有一肚子莫名火气,尔后听见她绵长呼吸,似乎已经睡了。
连呼吸都诱人,反正一整晚都是他包下,再一次又如何。
转过背却瞧见她瘦削光裸的背脊,小小一团,让人不忍触碰。
不知几何,已然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中又有青衣女子,站在一百九十九级阶梯之下,琥珀似的眼中尽是决绝,又是笑,笑出莹莹泪水,涩涩,仿佛统统都流进他心里,“生死有命,但,绝不后悔。”
滔天的洪水淹没记忆,只瞧见滚滚浪涛,再寻不到她踪迹。
这纠缠梦境陡然侵袭,仿佛鬼魅缠身,不得解脱。
他挣扎着醒来,睁开眼,身旁已无人,不自觉四下环顾,却见渺渺晨光中,她浑身赤 裸,静静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火红燃烧的太阳,从深蓝海面探出小小一片。
他却从镜子里瞧见她单薄倒影,柔软滑腻的乳 房上留着他的牙印,青红痕迹处处可寻。被狠狠蹂躏过后的身体,展露另一番风情,重重吸引,深深蛊惑。他心中,又是,不可自已地翻滚的情 欲, 继而遂了心意下床去,从身后将那柔软身体环住,掌心细细揉搓,带着黎明破晓时,难以抑制的温柔。
将她转过身来,恰好遇上她飘渺如云的笑,眼中星光般闪烁的,不知是不是泪。
她背靠着冷冰冰的玻璃,口中不再唱那些老旧的,挑逗的歌,开口来,泠泠如水,叮叮咚咚,圆润饱满,如她胸前柔软乳 房。
“I was a little girl alone in my little world
who dreamed of a little home for me.
I played pretend between the trees,
and fed my houseguests bark and leaves,
and laughed in my pretty bed of green.
I had a dream
That I could fly from the highest swing.
I had a dream.”
炽烈燃烧的朝阳缓缓升起,一瞬间将世界照亮,被烈焰灼伤的海面低吟,如她绵绵清唱。
“I'm ready now to fly from the highest wing.
I had a dream.”
光明,将尘埃都照亮,他看见她眼中落下的泪,仿佛只在夜晚歌唱的海妖,日头升起来,便要化作泡沫瞬间消散,灰飞烟灭。
他心中莫名急切,急匆匆冲进她柔软如海水一般的身体。
在阳光落满城市的最后一刻,末日到来般缠绵。
她勾着他,身体如藤蔓一般紧紧将他缠绕。
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说,“今天,是我生日呢。”
而他将他压在那玻璃上,狠狠吻着她的唇,仿佛她此刻深深绝望已将他感染,仿佛在这破晓之时,仍看不到明天。
最后一刻,他抓着她的臀,狠狠,眼中却有怜惜,“生日快乐。”
她呵呵地笑,如同讽刺,又如同遮掩,“第一次有人跟我说生日快乐。”
他错过她的眼睛,抱着她一同滚到床上。
他不信她。
她知他不信,却也不过笑笑忘记。
谁能相信。
程景行再醒来时,那女孩早已没了踪迹,一切仿佛不曾发生,除却凌乱的床褥和她留下的殷红血滴。
因缘际会,交错而逝,那一袭红裙飘荡,飘飘荡荡不知去了何方。
+++++++++++++++++++++
我的生活幸福而美好
悄悄问上帝,我将变成怎么样子
星星微笑的照耀着我
上帝沉默回应
只好在祈祷后沉沉的睡去
我有一个梦想
我可以从最高的树上飞行
我的生活幸福而美好
《dream》这首歌,很美很希望
可是我觉得放在这里真的好绝望啊……

序幕

葡萄架上的藤蔓枯萎,漫长的夏季早已离去。
海浪还在亲吻岸沿,一朵浪花盛开,犹同黑夜中踽踽独行,没有方向,未有灭亡。
孩子们上学去,哗啦啦,人群如浪涛一般。
阳光明媚,仿佛是春天,悠悠白云,茵茵绿草,天空展露少女最爱的蓝。
海风将飞尘卷走。
傻仔坐在学校对面一溜高高护栏上,身后是空荡荡的,广袤无垠的海,两块钱一包的烟抽了大半,粗陋滤嘴一头沾着唾沫,一头待着颓败烟灰,死尸般横在脚下。
傻仔狠狠瞪回路上每一个好奇看他的孩子。
傻仔顶着熊猫眼,身上皱巴巴旧衣衫,黄泥巴黏着伤处,一脸青青红红漂亮花色。路上穿睡衣的妈妈惊叹,啊,古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