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熹人在车上就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爷爷102高的高龄这身上带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三年前就已经不大能走动了,人清醒的时候要求子女不允许和自己住在同一建筑里,家里除了医生护士,大多数子女都是前来探望。
要说老头儿孙子孙女众多,对徐建熹确实不同,其他的孙子见了面也就寥寥几句,只有这徐建熹每次人到能留顿饭。
徐建熹下车这边有保镖有司仪还有相熟的人一招儿涌了过来。
身边的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左右开路,拥着徐建熹进门。
此刻外面已经停了无数的黑色车辆,放眼扫过去皆是一身黑衣,女人打扮上也只能在帽子、耳环以及手包鞋子上做点文章了。
前来吊唁的人自动被司仪分开。
“这是徐建熹?”
“嗯,徐家的长子长孙。”
这外界见过徐建熹的人不少。
要说呢,徐家这事儿大家都在传,虽说长子长孙得宠应当,但一个28岁的孩子这样的疼,恐怕会遭人嫉恨的,28还是孩子?那对于五六十岁的人来说,这就是孩子,都给了孙子,这不是过家家一样麻。
“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长子长孙,长得好!
这要是自己的孙子,自己也会卯足了劲的疼。
“这一看,徐老爷子也是看脸的……呵呵。”
“那也得看会不会长,徐家也不太平,可这长孙还是坐得稳呢,他你不知道,他……算了算了不说了。”
“别呀,怎么了,你讲讲,把人胃口吊起来了你不说了,你这人不地道。”
……
徐建熹是被簇拥着出现的,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
葬礼按照老爷子生前的意愿,办得隆重却不要大孝,全家黑白送这最后一程足矣。
礼堂里的所有视线随着徐建熹的出现,全部集中到了门口,大爷迎着儿子走了过去:“去给爷爷上柱香。”
也不是不恼,这种时候你给我才出现?
只不过见到亲儿子,气也就随风去了。
“赶了一路吧,这么多人都来了,稍后再好好休息吧……”
徐建熹跟随着父亲往堂中央去,那张照片里的脸他并不陌生,所有人都知道他爷爷偏疼的是他。
“这是建熹吧……”
大爷指着上前的人介绍着,对方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话语,接下来都是夸赞徐建熹的话,徐建熹伸单手和对方相握,身体微躬或者说他是微躬精确到某个角度,毕竟在这个场合当中,他是个晚辈。
三太太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用眼角瞟了自己二嫂一眼,发现老二脸上任何表情都没,她就更气了,上手去掐自己的大儿子徐在熹;“人家来吊唁怎么不和你打招呼呢?”
徐在熹躲避开自己妈。
“和我打什么招呼,搞的好像联欢会似的,我也不认识他们。”
冷哼一声。
实在是难以理解母亲的脑回路。
大房二房三房向来接触的层面就不一样,这个时候掐这个酸有劲儿嘛。
回头去看,觉得自己母亲脸上的表情实在过于狰狞,凑过头去,“你也学学二妈,你看看同样的境遇人家表现出来的多优雅。”
三太太气的肺管都疼。
当爹的不去争,当儿子的也不去争,就靠她一个外人争什么?
大不了大家一起饿死算了,反正没钱也不是她一个人没钱:“我学她?她心里指不定恨成什么样呢,你妈我是把什么都放到明面上来,你那个二妈心眼多着呢……”
徐在熹愣了一下。
“我说妈。”
“干嘛。”三太太不乐意搭理自己儿子。
这儿子算是白生了,下面的小根本指望不上,大的这个就是个混子,成天的混日子,一点雄心壮志也没有。
“我瞧着您可是把这个家看得挺透的啊,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糊涂的你。”
三太太这心中的邪火实在太盛,压都压不住。
“放屁,滚滚滚,瞧见你眼睛就疼。”
“我滚了,省得碍您的眼。”
徐在熹一溜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妈就是想找他说点什么话都抓不到他的影子,倒是二太太见徐建熹过来,笑眯眯地道:“建熹回来了,快给你爷爷上柱香然后就到后面休息去吧。”
这种场合,笑又不能大幅度的笑,二太太笑的点到即止,素着颜说是素颜其实不过没有过分化妆而已,一张脸放到这样的场合当中,既合体又养眼,完全就是靠自身的颜值撑场,关心既到位脸上的笑容又不会叫宾客觉得刺眼。
“俊熹别起来了,你大哥身体不好,别的方面你帮不上什么忙,替大哥多尽尽孝吧。”
徐俊熹一脸懵逼。
啥?
叫他继续跪着?

005 一颗美心

徐俊熹勉强提起精神,望向大哥的方向叫了一声人。
“大哥。”
“跪时间长了就起来歇歇,爷爷生前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人没了就更不会在乎了。”徐建熹说。
“哦。”徐俊熹刚想起身,对上他妈的视线,想了想又跪了回去;“算了,反正最后一程了。”
跪过这两天也就完事儿了。
母亲不懂,不是你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争不来的。
外面的人说什么有用吗?
二婶点了香准备递给徐建熹,可大爷比她更快,已经燃了香递给儿子,徐建熹接香,大爷拍拍儿子的肩膀。
“去给你爷上香然后磕两个头,他生前最疼你肯定舍不得你长跪,跪就算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
该尽的义务也都尽了,现下做的什么都是做给外面的那些人瞧的。
徐建熹磕头上香。
二婶将前面跪着的人上下扫视了好几圈,笑了笑。
“大哥,这家里的世交都到了,建熹这就躲到后面休息不大好吧。”
“都是做给……”
大爷不耐这些,心里也是对这个二弟妹烦得很。
“俊熹跟我来。”徐建熹的声音低沉。
徐俊熹头大!
他就说,不能把家里的人都弄进来,可他妈不听啊,老大现在想和他讲什么东西他都清楚,一个头两个大。
爷爷都没了,就不能暂时不提公事吗?
兄弟俩进了里间儿,里间儿这是停放遗体的地方,徐建熹拿过来小毛巾给他爷擦擦脸。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和活着的人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没有呼吸了而已。
102这也算是喜丧了。
“哥,你别擦了,我看着瘆得慌。”徐俊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这是干嘛啊。
好好的你动他干什么。
知道你们关系好,也犯不上来这样的举动。
徐建熹严肃着表情给他爷擦过了脸,脸上很干净,这也是老爷子生前就提出来的,不许往他的脸上涂脂抹粉的,他最后陪孙子几天也就彻底离开了。
“我问你,你开了后门把你表哥表弟都弄进下头公司了?”
直奔主题。
徐俊熹点头。
“明天叫他们走人。”
“哥……都来了挺久的,他们还是挺有能力的……”
现在叫那些人走人,他怎么和他妈交代啊。
“叫他们走。”
“……我已经答应我妈了。”
“那是你的公司。”徐建熹不耐。
是我的公司,你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这话他可不敢说。
在老大的心里把人分得过于清楚,徐家是徐家,外人是外人,他也晓得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自己也偏生倒霉,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倒大霉了!
徐俊熹沉默半响,勉强开口,“你每天管那么多的事情也挺累的,我这个小破公司你也瞧不上,也别管了,反正它就是倒闭了也不影响什么……”
他这只是众多分公司里面的小小一间而已,他大哥坐在上头,低下头去看这小公司对于大哥来讲都是跌份儿的事儿,何苦呢。
*
“妈,我愿意吃打卤面,别生气了好不好。”二美拽着顾长凤的袖子,一直笑一直笑。
顾长凤刚刚和谭宗庆呛呛了两句,正暗自赌气呢,也不晓得这孩子什么时候窜到她身边来的。
老来女吃香,这话一向不假。
在老谭家,要说吃香,那以前谭元楼排第二没人敢说能排第一,可惜后来老谭两口子和他断绝关系了,现在闹的走一条路碰上,老谭两口子都不会和他打招呼,看见只会当做没看见。
现在二美吃香,老谭家第一人。
顾长凤下了炕,恶狠狠瞪了门外两眼。
“爱吃也不行,妈给你下点面,吃过以后赶紧睡。”
“我看会儿书吧。”
“别看了,这都几点了,眼睛不要了啊。”
“我这不是想努力努力。”
顾长凤叹气:“要能进步早就进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提起来二美这成绩她就头疼。
父母是一点忙帮不上,孩子脑子不好,你着急也没用。
能有个大学上就行啊,实在不行念个大专的也勉强了。
还是那句话,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去了厨房给二美下面,二美把自己换下来的袜子和内衣都洗干净了搭起来,正好谭宗庆从外头又回来了。
“放了点热水,那凉水冰冰凉的,不冻手啊。”
“爸,还生气呢?”二美笑呵呵问自己爸。
“生气?我要是和你妈生气我早就气死了。”过去是他瞧不上这个老婆,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现在成了低等公民,人家不爽就训斥他两句,他就是那个出气包,对就是出气包。
“还说不气呢,说的都是气话。”
“我给你做打卤面,她现在出去给你煮面,这有分别吗?”
不都是面,怎么你亲手煮的面条就比我煮的金贵了?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我妈不让我多吃。”
“每天累的那熊样儿还不让吃饱,你现在高三不就该是吃饱努力,成天讲那些个没用的,我都懒得说她,竟弄没用的,这边儿和你说家里条件不好那边吃的上面穷讲究,一顿饭要吃十几种食物,这边说不让你做这个不做那个,那头又让你回来洗这个洗那个,你这个妈就是精分!”
神经病!
而且还病的不轻。
不是顾长凤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他早就过不下去了。
你辛苦,可谁让你辛苦了?
他要去死,她非得把他救回来,他说那些钱不还了,她非要还。
讲什么脸面?脸面早就都丢没了。
二美低声说:“洗个袜子什么的这就是顺手的活儿,爸你不能对我太好了,不然就把我养成什么都不会干的人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心疼我……”擦干净手,去抱老谭的胳膊。
二美啊,会哄人。
小胳膊一挎上,小幅度一摇,老谭也就不气了,根本气不起来嘛。
他吧,偏偏吃这套儿。
顾长凤端着大碗和小碟子进来。
那碗瞧着老大,可细一看,里头的东西不多。
也就一把小面,挑出来放到手心上也就那么堪堪一捧儿,里面有切碎的蘑菇青菜还有两片薄到不行的肉片,上面是青白分明的细沫葱,小碟子里装的是几种小菜,卷心泡菜、花生米、海带丝以及小黄瓜,样数多但数量实在是瞧着……抠抠气气的。
“躲远点。”
出去重新回来一次,端着锅,锅里面装着油,对着碗里那么一浇。
滋滋滋!
好听的声音,好闻的味道。

006 全靠演技

油泼面!
咋办?
好想夸。
谭宗庆皱着眉头。
“爸,你吃不?”
“我不吃。”
“一个人吃饭也怪没滋没味儿的……”二美冲着父亲挑眉头。
她姐在家里的时候她姐劝,现在她姐在外面念书,就得她劝。
可她人小话语轻,不好劝呀。
谭宗庆瞅了小女儿一眼,鼻子哼了哼。
“妈,我爸也想吃一口,还有吗?没有就从我的碗里挑……”
顾长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瞪了老闺女一眼,骂二美:“吃你的。”
“好嘞。”
顾长凤出去端面,二美对着自己爸挤眉弄眼的,谭宗庆笑骂:“有话就说,干嘛挤眉弄眼的。”
“我妈这还是爱你。”
“爱我?恨我还差不多。”谭宗庆拿起来筷子去夹花生米。
他就爱吃这口。
可一个投资失败的男人是没有权利谈自己喜好的,从失败的那天开始他就明白这道理了。
“哪儿能啊,不爱你早就跑了,受那累,要是我我都挨不住。”
“你妈那是……”
顾长凤端锅进来,谭宗庆自动断了接下去的话,他想说的是,顾长凤那是自虐有瘾。
人家愿意接这烂摊子,显得自己多伟大啊,你看这个家,这三个孩子都是靠人家,之前他不是还想离婚还想跑来着……
他太清楚顾长凤的心思。
油泼面又一碗给了谭宗庆,顾长凤自己夹着那打卤面吃了起来。
“我做了你说不能吃,做的这不对那不对,到头你吃的还不是打卤面。”
这人叫他怎么说吧。
顾长凤撂下筷子:“我说了,二美一整天都在外面,大晚上你看这都几点了?一盆面条叫她吃下肚,她这一天都吃到什么了?我说什么就永远都是带着对你的轻视,因为是你做我就找茬挑刺。”
东西做了,她不吃谁吃?
“你想的对,我想的永远都不对……”谭宗庆撂了筷子。
这日子……
没法儿过了。
又吵起来了!
二美听着父母一句儿跟着一句儿的争辩,只觉得心累。
谭宗庆:“我欠了一屁股债,我没办法赚钱养家,我窝囊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
顾长凤挑起面条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你瞧不上我,我也没硬留你,你该走走你的,孩子我自己想办法养,我逼你还债了还是逼你不离婚了?”
老谭投资失败之前,一直想要和顾长凤离婚,当时已经闹的非常僵,不是因为叫人算计了,这婚早就离了。
“你说啊,你别每次弄的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
顾长凤反手端起来那装着面条的锅,里面的面条汤对着谭宗庆的脸那么一扬。
谭宗庆即将吼出声儿。
妈的,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二美哭了。
谭宗庆顶着一脸一头的面条汤,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老闺女,抹了把脸。
想出去透个风。
屋子里太憋闷了。
二美:“我没用,我成绩要是好,爸妈也不至于天天因为我吵个不停,可我没办法努力了,我太笨了,我学的脑子好像当机了一样,讲多少遍我也听不懂。”
顾长凤放下面碗,把老闺女拉进怀里。
她这口气也是硬生生的吞回去的。
是生活不累,还是这个丈夫不让她累?
眼见着饥荒要抖光了,这个家还是每天不太平。
“你爸这是没瞧上我,过去就没瞧上我,嫌弃我没有文化,嫌弃我不如人家会打扮会收拾,跟你有什么关系,二美啊,妈告诉你,能学进去多少就学进去多少,家里没人逼你,这节骨眼了可别着急上火的听见没?”
上手给孩子擦眼泪,然后又搂进怀里:“老儿子咱不上那火,不行将来家里还有地呢,做什么也饿不死。”
二美放声大哭。
“我就是拖后腿的,我哥我姐学习都那么好,就我脑子不灵光……”
谭宗庆静静看着老女儿,叹口气。
“别提你大哥,你大哥就连你半个脚指甲都赶不上,笨怎么了,也没吃别人家粮,我和你妈闹着玩儿呢,你看看你这孩子,听风就是雨的,你妈说的对,你这一天什么也吃不到,是应该吃好点,爸吧就是懒,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爱做这些,态度不够端正,你妈没说错我。”
说完话瞄了顾长凤一眼。
人这一辈子吧,爱情也不见得就那么重要,没有爱情还有别的情呢,也能一块儿过一辈子。
从他要死的那天就发现了,人没钱啊,什么女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只有家里这个傻老婆才愿意收拾你这些烂摊子。
话。
是讲重了。
不该不该啊。
一个男人,他小性儿了。
“妈就你和你姐,没生过其他人。”
说起来谭元楼,夫妻俩倒是难得一致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好了好了,老儿子吃饭。”
二美又重新投入到了合家欢当中。
小嘴在心中念念有词,老大,我又把你拎出来了,抱歉抱歉。
可也没有办法啊,她不拎谭元楼出来,这顿饭她就不用吃了。
将来她要考电影学院应该考得上的吧,自己演技这样的好。
呵呵。
她觉得自己精分。
吃过饭母亲似乎还怕她心里压力大,又哄了几句。
不过就是说些,别着急别上火的话,成绩好不好天注定的,成绩有些时候也不见得就和未来的前途挂钩,二美在心里直叹气,某些时候她觉得当父母的也挺难的,车轱辘话来回的说,说轻了怕你听不进去,说重了怕你抑郁。
临睡之前,她扫到自己带回的那件羽绒服里面的fusion标识。
满衣服都是英文,还加拿大呢,呵呵。
我瞧你长得像加拿大。

007 火车再遇

元美和二美都在同一地方读书,不同的是二美读的是高中,大美读的是师范,冰城师范大。
当姐姐的提前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家老二。
“姐。”二美一出校门就瞧见她姐了,高高兴兴摆手,和身边的小伙伴讲:“中午不和你一块儿吃了,我姐来了。”
“下午见。”
二美奔着大美直线跑了过去。
如果她有尾巴的话,一定会对着大美摇起来。
“吃什么呀,吃什么呀。”
对吃,她是很认真的。
家里的饮食……实在是有点清汤寡水。
原本她爸就因为她的饮食时不时对母亲发难,她要是再说自己馋,那就完蛋了。
大美推二美的大脑门:“看见姐姐不说有多想我,上来就问吃什么。”
“嘿嘿。”
“别傻笑,不好看。”
大美挎着妹妹的手臂:“走吧。”
一路上姐妹俩叨叨叨,因为二美的时间很紧,大美也不能带着她到处转,再说大美自己也是个学生,家里这个情况,伙食费都得自己赚,只能就近解决。
“吃烤肉吧。”
“姐姐万岁!”
小时候二美也讨厌过大美,凭啥你叫大美,我就只能叫个二美?
二美二美,那大美以后才能有二,她是有多二?
可大哥大姐待她都好,大哥对她比大姐好,大姐对她比大哥更好。
找了一间小店,姐妹俩点好餐,大美负责给二美往碗里夹肉。
“爸妈最近没吵架吧?”
二美抬眼;“吵,怎么可能不吵。”
大美摇头。
“其实过不到一块儿去,还不如早点散了的好。”省得大家都累。
大美叹气。
“你希望他们离啊。”
“不离天天吵和离了有什么分别。”
“行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了。”
“我马上就上大学了,还小孩儿呢。”
她懂的多着呢,可惜大家都觉得她小,她一讲话不是孩子气就是小孩儿不懂。
不懂啥?
现在这社会的孩子,什么都懂。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扭头四处看着,偶尔还能从窗外瞧见自己学校里的人,二美的头和拨浪鼓似的又扭了回来,见她姐也不怎么吃东西,问:“你生活费好赚吗?够用吗?”
嘴里的肉是真香,可负担也是实打实的。
她大哥念书的时候学费和生活费都自己赚,到了她姐这里,家里只出学费,生活费不给,她是老小也是得宠,所以无论是学费、饭火费还有车费家里都给报。
“不够用能请你吃饭嘛,不该你操心的别多想,把念读好就行了。”
大美继续给妹妹夹肉。
“姐。”
“嗯?”
“我考不上冰城理工,也考不上冰城师范大学,那分数都太高了。”
她现在心里的负罪感就可强了,觉得自己啥啥不是,除了会吃会喝。
能考上好大学的概率实在不太高,超常发挥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是零。
都不懂了,还能怎么超长发挥?
每天上学都累的半死,有些时候就想干脆别学了,大家都轻松了,可又怕对不起父母。
大美沉沉吐口气。
这是个事儿!
老二这成绩,算不上惨不忍睹,可也升不上去,仿佛卡在了那里一样动也不动。
“平常心,能考什么样就考什么样,别想太多,你这个时候就负责学习就行了,其他的就是想了也没用。”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呢。
家里又不能帮二美解决这个问题。
“你也吃,感觉这一盘都进了我肚子里。”
二美给姐姐夹肉,姐妹俩一对视同时一笑。
“吃吧吃吧,一会还得回学校呢。”
“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好好的谁干嘛欺负我,你怎么和妈似的,我怎么长得那么惹人厌啊,好像谁看见我都要欺负我一下……我跟你讲,我在学校的人缘别提多好了,老师老师喜欢我,同学同学喜欢我。”
“我就问问,还惹你那么多牢骚……”
*
晚上十点二美到了火车站,百般无聊四处打探着。
她平时没事儿干就喜欢观察人玩儿,人多有趣儿啊。
看着看着。
咦?
那羽绒服……
可一眨眼,这人又没了。
“跑的比兔子都快。”小嘴叨叨着。
那边广播车马上进站,二美拿着票慢吞吞进站。
今儿车上的人不是太多。
不是周末嘛。
这车啊,因为便宜,周末本城进货的那些人都坐这趟,平时的话人还好。
今天她的位置不错,正中间,温度适中,一点不冷。
四处看了一眼。
哎!
起身。
“嗨,拉不动我的那大……哥。”
额,话不能乱说,幸好没把心里话讲出来。
徐建熹看了二美一眼。
看见二美,他竟然笑了。
“你羽绒服丢了吧。”二美伸手挠挠下巴。
平白无故的笑什么啊,还笑的怪好看的。
大哥,您贵庚啊?瞧着应该比我大吧,但感觉这么青春呢。
“嗯?”
“嗯什么,我说你的羽绒服丢了吧,那天坐我旁边的那人是你吧,我没认错人吧,一件黑颜色的羽绒服……得亏是遇上我了,换做其他人可能捡都不会捡,遇上我算是你捡大便宜了,那衣服我怎么给你啊?”
小嘴叭叭叭讲个不停。
遇上我二美,你算是走大运了!
衣服在家里放着呢,虽然她妈叨叨了几次。
“谢谢你。”
“客气不是,不过你运气确实是好。“她也确实是个大好人一枚。
“你每天都坐这趟车。”徐建熹坐在二美对面看着她问。
她跑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嗯,那是呗。”
“上班?”
“大哥,你什么眼神儿啊,我这年纪……”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工作的人吗?
本姑娘年轻着呢。
“我上学。”
徐建熹不说话。
“我都遇上你两次了,你在火车上工作啊?”
瞧着这人身上又多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和之前那件差不多,二美心想现在这衣服的造假能力太强,还说是什么加拿大什么什么的,不就是列车服,可能是新款?
“明天你还坐这车吗?不然你把地址给我,我发快递……到付。”
瞧着对方好像有点爱答不理的样子,二美决定收兵。
她这人平时话是多了点,但不代表没眼力见啊。
人家不爱理她,那她懂啊,谁也不是上赶子不是。
东西还你,大姐我继续潇洒做人。
“你留着吧。”
“我留一别人穿过的衣服干嘛啊……”
她又没有这种嗜好。
老顾天天叨叨,说不知道什么人穿过的什么衣服,生怕别人暗害了她。
这大哥……
你是不是有病啊?

008 她是团宠

因为我捡了,所以你嫌弃脏,不要了?
送我了?
那我也不是捡破烂的呀。
瞧着你长得特别好,我才愿意当这个烂好人的。
“你要是不要了,那我回去就扔了。”
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不会麻烦你吧。”徐建熹开口。
“扔了不麻烦……”二美想扔个衣服能多麻烦啊,“啊,还你啊?那有什么可麻烦的,这遇上了就是缘分嘛。”
上手摸摸鼻子。
面对着一张好看的脸,气都气不起来。
算了,好人做到底!
“我明天还坐这车。”
“那行啊,明天我拿过来给你……”
上上下下打探,列车员?
瞧着不太像。
铁路工作的?
这怎么还让猜啊猜的,干什么工作的。
“我应该怎么谢谢你。”
“谢还怎么谢,说声谢谢不就得了。”
不然还怎么谢?
鞠躬啊?
老兄,你是不是小瞧人了。
以为她要讹诈什么的?
这么一想,似乎就想得通了,自己刚说要还他,他那副嘴脸。
这也是受过伤啊。
不怪你不怪你。
“那谢谢你。”徐建熹笑。
笑起来,怪……
怪好看的。
干嘛对着她笑啊。
抓抓自己的头发,觉得鼻子有点痒,过了一会脸上哪儿哪儿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