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什么时候见?”
F:“大师最近不在,很快就会回来。最多两天,你们就会见面。”
我:“我只等两天,为了你。”
F:“谢谢你。我就知道。”
我:“你知道什么?”
F:“反正就是知道。”
F站起身往外走。
我:“你很崇拜那位大师吗?”
F:“他是我的领路人,我的精神领袖。”
我:“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变回来?变回那个真正的你。”
F走近我,用纸巾帮我擦去眼角的一粒眼屎,又捏了捏我的脸皮。
F:“你又怎么能肯定,现在的我和过去你认识的我,哪个才是真实的我呢?”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但又多出了更多的困惑。她跟那位大师不是这个月才认识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短短几天就可以缔造的,也许她与他的羁绊要远胜于我。我心慌起来,像是准备豪赌一场的赌徒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筹码在对手眼里其实只是沧海一粟。
我:“你们早就认识了,你跟那位大师?”
F收起笑容,冲我眨眨眼,离开了房间。脚步声渐行渐远,停顿了几秒后,彻底消失在电梯间。我听到她下电梯,听到她走出这家奇怪的旅店,听到她上了车,听到她扬长而去。我听到了风声,我听到了她在哭。
我本来想早睡,但稍微思考一下就头疼,于是去一层的酒吧点了黑咖啡。我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可能是此生最强劲的对手。到目前为止,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对我的了解应该是全方位的,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虽然他经常上泰国的媒体节目,但所有场合都戴着面具,甚至说话都用变声器。据说,除了组织的核心成员,连大部分教众都没有见过他真实的样子。我理解他这么做是为了制造神秘感,尤其是在宗教领域,神秘几乎是一切的基础,没有人会把每天都看得到、摸得到的普通人当作神一样供养。问题来了,大师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在网上反复查看大师录制过的视频,举手投足可以基本确定他是男性,但会不会是他刻意如此来误导大众呢?我又仔细听了他的讲演,虽然他用了变声器,但我几乎可以确认了,他的确是男性。男人和女人的语言体系和逻辑重音都不同。肯定这个事实让我长出了一口气,我害怕与女性对峙,尤其是聪明的女人,赢了也算输。
咖啡因促使我想起来,要给S打个电话报平安。我无法跟她解释这边具体的情况,只是告诉她F一切平安,但目前没有回国的打算,她有自己的事要处理。S劝我回去,知道F平安后,S又开启了以往对她的吐槽模式。挂了电话后,一种莫名的焦躁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大师根本没有外出,一定就在这附近。如果连我在中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我对他来说应该是足够重要的,而且他为此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万事俱备后,我终于来了,他更没有理由在此时离开。他一定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想到这里,咖啡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必须要来一杯酒。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摘下了大师的面具,结果就像站在镜子面前。
我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准确地说是没怎么睡。我的睡眠质量一直是天大的问题,大到基本放弃治疗的地步。F一大早赶来,说是要带我出去转转。她像导游一样带我去附近的各个景点参观,她以前根本没有这种耐心。我沿路没有心情看风景,一直在仔细观察着F。与其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如说像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过去的一切好像被某种异常强大的力量给封印了,这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下定决心要打破她的封印后,我不再敷衍地对待她,而是全程配合,并且主动拉住她的手,主动十指紧扣。我们像是一对情侣一样甜蜜。F丝毫没有因为我态度的忽然转变而感到诧异,她的手依然很冰。我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不安,我不相信这是信仰的力量,我没有信仰,也不需要。
夜晚来临,我提出要去当地最热闹的夜店。F一通电话后,我们就来到了这座城市的夜景里最显著的位置。这里充斥着不同类型的美女和一排排的美酒,让人眼花缭乱。我居然忘了F是个富有的女人。在电子乐和烈酒的双重攻击下,F原本机械的假笑终于有了一丝人性,那个我熟悉的F在酒精中稍有复活。F的酒量很大,为了今晚的攻坚,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解酒药到浓牛奶,甚至是随叫随到的输液救护。今晚我一定要让F“复活”过来,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会儿。
F:“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找我。”
回到酒店的F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她这样跟我说。
我:“从现在开始,我才算真的见到了你,白天的你根本就不是你。”
F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大师呢?”
我:“那你为什么要相信他呢?”
F一把抓住我的手。
F:“因为我亲眼见过他的神迹。”
我:“我在当地的新闻里看过了。就算他的那些神迹是真的,与你又有什么帮助呢?你需要神迹干吗,永生吗?”
F:“不,我需要他。”
F松开手,身体像是脱离了手指的铅球,重重地躺下,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她真的喝得太多了,这短暂的人性回归转瞬即逝了。
F需要大师?做什么?用他的神迹做什么?
我在当地的媒体上看到过大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失明的人恢复视力,让瘫痪的人站立起来,教众们感动得哭成一团。神迹看起来是可以救人的。F对大师的需要,应该指的就是这个。
不过,救人?她会想救谁?她自己?不会。我并不是什么理智派,如果她真的得了绝症,如果一切希望都不存在了,如果寄托于这种邪乎的神迹能给她一些精神安慰,作为朋友我当然会全力支持,所以她没有瞒着我的必要。她的孩子?也不会,孩子的身体状况良好,她时不时会拿医生的话跟我们夸耀,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现在剩下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为什么她要瞒着我们;第二,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值得她做到这种地步?答案显而易见了,就是她一直不肯在我们面前提起的表面上是恨、实际上依旧很爱的丈夫,准确地说是前夫。之前我只看到了F对他恨的一面,没有看穿实质。如果一个人真的放下了另一个人,那应该连恨也没有了,有恨,从某种程度来说,就还有爱。
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我记得她无意中说过,她的前夫现在在美国疗养,身体不适。一切都说通了,这都是她自愿的,这个大师给了她承诺,答应救活她濒死的前夫。
那么大师的条件是什么?是我吗?
得知她的最终诉求之后,坦白地说,我有一丝失落。我这一生,是否也会有人如此对我?忽然想起F去年生日的时候,我们在罗马,狂暴的欢乐后迎来了狂暴的孤独,一无所有的我只能送给她一句话:“愿你我能在互相安抚中永垂不朽,也能在彼此的阴谋中如胶似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天亮后,F不见了踪影,再出现的时候,她又恢复到了白天的状态。像是昨晚我们一直在喝果汁一样,今天的她不仅没有宿醉的迹象,而且更加显得容光焕发。她敦促我洗澡,还带来了一套西装,她送过我整套衣服,知道我的尺码。今天大师终于回来了,约我过去。“你要显得精神点儿。”她对我说。
所谓的教坛其实就是一座高级别墅,只不过大得不像话。如果没有F带领,我肯定会迷路。奇怪的是,F原本是个路痴,就算她经常来这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熟悉得如同回家吧。我能感受到这里的磁场与外界不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莫名的静谧相结合的错觉。F把我带到一个泳池边,然后离开了,留给我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偶尔的说不出名字的鸟的叫声。过了一会儿,一只杜宾犬叼着一个篮子走到我身边,篮子里有果汁。很少看到这么听话的杜宾犬。我接过果汁,它放下篮子,趴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直提醒着自己,从现在开始,要注意周围的一切细节。大师想通过这只狗给我传达什么信息呢?我仔细地打量着这只杜宾犬。它保养得很好,但身体的某些地方能隐约看到过去的伤痕,一看就是人为虐待的。纯种杜宾犬成为流浪狗的概率很低,也就是说,它的前任主人是个变态。尤其是它的两条后腿,有明显的做过手术的痕迹。
大师无声无息地来到我身后,我转过身,他穿着一身白,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脸上依然带着那个华丽的面具。
大师:“可算见到你了,你猜我现在有多开心,一到十的程度,你猜一下。”
他没用变声器,声音有些单薄,甚至有些孩子气,这与我预想的完全不同。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决斗,但他的第一句话就给这次会面定了性,像是神交已久的朋友在异国相遇。我感受到了他话里的真诚,不是装的,因为我喜欢装,所以总能一眼分辨谁在装。
我:“七。”
大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看你应该叫大师!其实是八,但你也算很接近了。我能抱一下你吗?”
我:“不行,我不喜欢男的碰我。”
大师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尬笑,是真的觉得好笑的那种笑。我大失所望,大师很可能是个傻子,不过我有什么资格去说谁是傻子呢,谁又不是呢?
大师:“那你能告诉我你看出啥了吗?F说你啥都能看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吗?F说全世界她就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咱俩又不一样。我是用我的神迹,神迹你懂吗?就是说我其实是神,我把你看透,用的是我的特异功能。X光知道吗?CT知道吗?就是这种感觉。原谅我的滔滔不绝,见到你我实在太开心了,好像见到了家人。而你不同,你没有我这种非凡的能力,你用的是你的逻辑。当然,这些逻辑是否真的成立可以再议,但你的确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你说说看,你从这条狗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大师说起话来像个神经病,或许他真的就是神经病,只是误以为自己是神。
我:“这只狗做过大型手术,两条后腿粉碎性骨折过,被硬生生砸断的。身上的旧伤痕很明显,应该是用皮鞭之类的长期虐待过,但现在恢复得很好,也没有出现性格上的病态,可见它目前的生活环境有多好。也就是说,这只狗的前半生就是地狱,后半生就是天堂。”
大师:“厉害,厉害。那你觉得地狱是谁给的呢?”
我:“既然你问我了,就说明了你的答案。地狱跟天堂都是你给的,你曾经虐待过这只狗很久,近几年又对它温柔起来。”
大师:“狗的记性很好,如果我虐待它,它会记得。”
我:“虐待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大师:“哇!你一眼就把我看穿了!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只狗曾经被我指使别人虐待过,只有你!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因为你有人格分裂和躁郁症。”
大师:“天哪!神了!你神了!你咋知道的?不好意思,我的助理祖籍东北,这几天让他给我带跑偏了口音,我原本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你跟我一样有超能力吗?”
我:“我没有。这两种病我也有,所以我特别了解具体症状和磁场。”
大师:“啥磁场?”
我:“健康的人有健康的磁场,病态的人有病态的磁场。你的磁场对我来说有着熟悉感,所以我看出了你的病。”
大师:“为啥你看起来那么正常呢?”
我:“你自己都说了,我只是看起来正常。”
大师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在此之前,我只在剧院里看莎士比亚的戏剧时才见过如此戏剧化的笑容。
我:“开门见山吧,你为什么想见我?”
大师收起回荡在半空的笑声,刹那间,他像是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虽然隔着面具,但我可以准确地断定,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在刹那间消失的,这是人格分裂和躁郁症患者经常出现的病状。佛经说,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天一夜有二十四小时,一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有六十秒,那么一天一夜就有八万六千四百秒。以此推算,一须臾就等于两千八百八十秒,一罗预就是一百四十四秒,一弹指就有七点二秒,一瞬间约三分之一秒,一刹那(或一念)仅约五十分之一秒。我那个问题让他在五十分之一秒内灵魂错位、人格转移了。
大师:“我想让你杀了我。”
大师缓缓地说完,然后背着手走向别墅的房间。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形容一下,却哑口无言。
02
蒸汽房里,水蒸气很快模糊了大师的面具,我们都穿着有些奇怪的浴服。
我:“为什么想让我杀了你?”
大师:“我刚才说了这句话吗?”
我点点头,怕大师因为水蒸气而看不到我在点头,又重重地说了一声“是”。
大师:“我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很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可不要误会,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好吧……也许没那么正常,但这一切与你无关……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想死在你手里,你明白吗?但我又只能死在你的手里,或者说,死在你的手里是最佳的方案。别看我说话啰唆,其实很有逻辑的。”
我:“两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死,又为什么必须是我杀死你?”
大师:“我会告诉你的,难得遇到一个能跟我无障碍交流的人,你别急。怎么样,浴服怎么样?这衣服是我亲自设计的呢。”
我:“挺舒服的,衣服最重要的就是舒服。”
大师:“谢谢你,真的舒服吗?”
我:“反正是我穿过最舒服的浴服。”
大师:“谢谢。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不喜欢蒸汽浴,这种在中国叫湿蒸,我更喜欢桑拿浴,你们好像叫干蒸。”
我:“我不喜欢干蒸,没有安全感,你把我调查得真清楚。”
大师:“不是调查,是被我看到了,我有这种能力。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我就会知道。我知道你的一切,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
我:“我不信世界上有这种人。”
大师猛地站起身,身边的水蒸气跟着恍惚了一下,好像缠绕在他身边的真气,他可以让它们随心所欲。
大师:“那简单,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第一次交女朋友失败,第一次做爱失败,第一次做饭失败,第一次高考失败,第一次写剧本失败……总之,你的一切失败和几次微不足道的成功我都知道。你左边的眉毛里有一颗很小的痣,需要用放大镜或者把眉毛烧掉或剃掉才能看到。你的左侧睾丸上也有两颗并排的痣。你没有固定的口头禅,没有固定的口音,在很多城市待过,见不得光的事做过但不多,总体算一个好人。你的身边没有朋友,即便是你引以为傲的F跟S也算不上你的朋友,你清楚地知道你跟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但你从未觉得孤独,你喜欢这种感觉。你来泰国寻找F,其实不是因为你有多在乎她,你只是不想失去她。在你的眼里,F跟我身边的杜宾犬一样,只能被自己摧毁,不能被别人占领,对吗?”
我的灵魂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大师的面前,虽然此时体感温度爆表,但我感受不到任何炽热。身体的隐私我并不介意暴露,但他站在上帝的角度对我进行精神审判,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没有人可以审判我,因为我根本不是罪人。但此时我并不想激怒他,这场表演秀不应该因为我的愤怒而停止。我不讨厌这个人,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是演员。
我:“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我都承认,你的确很有能力。”
大师:“这些能力你应该也有,只是目前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而已。可惜我已经快死了,快被你杀死了,否则我会单独拿出一段时间,亲自来帮你开发潜能。你的能力绝对不会在我之下,也许会远超我,因为我具有的是天赋,而天赋你也有,你身上有的东西我却没有。你知道吗?你来的时候我之所以没有直接见你,是因为这间蒸汽房还没有调试好。我本来想把它作为一个礼物送你的,你那么喜欢蒸汽浴,却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蒸汽房,有点儿说不过去。言归正传吧,反正都要有个答案的,我必须开始讲我的故事了。这里很热,要不我们出去说?”
我:“如果可以,我想再待一会儿。如果你觉得热,可以出去等我。”
大师:“你是客人,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我的故事开启之前,我想问你,听到现在,你……你知道我到底是谁了吗?当然,不知道也正常,但你在F的嘴里是那么富有智慧,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刚才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即便你戴着面具,我也感觉到了你的真实身份,但那时我还不确定。现在我完全确定了,也明白了我对于你为什么那么重要。有心了。”
大师:“那我就没有戴面具的必要了,好热啊!”
大师突然停止摘面具的动作。
大师:“等一下,也许你还不知道,只是在诈我,对吗?当然,等我摘下面具,你又会装作早就知道的样子。这是你的把戏,对吗?你小子总是这样,能不能真诚一点儿,哪怕面对我,能不能真诚一次?”
大师显得有些不高兴,他的手一直放在面具上,动作很奇怪,像一只生病的老猫,出于自尊心,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只能抱着自己的爪子挡住脸佯装酣睡,佯装一切如故。
我站起身,走到烟雾缭绕的大师身边。
我:“你是我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对吗?”
大师:“你的理由?”
我:“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如此在意我的一切。”
我伸手一把摘掉他的面具。即便此时的水蒸气像是老式电视机里的雪花,我依然看得一清二楚——那副脸庞,那副熟悉的脸庞,那副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一种异样感油然而生,像是死在过去的自己复活过来,与现在的我相遇了。正负物质对撞后,等待着的是未来的湮灭。
大师:“我就知道你能猜出来。我们小时候被父母遗弃,扔到了孤儿院。我被带走的时候还很小,你却一直留在那里。你是我生命的一半,我的血与骨。”
我:“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遗弃我们?”
大师:“啊哈!这些我都用我的能力观察到了!咱爸一辈子窝囊,没有一技之长,长得倒是挺端正,但也只能用端正来形容了,没什么特色。男人不怕丑,就怕没特色。现在他老了点儿,反而看着舒服多了。咱妈是个诗人,想不到吧,咱妈居然是个诗人!诗居然写得不错,也就是说,她是个才女,还挺货真价实的。我后来把她的诗印成集子在海外发行了,圆了她一个梦。她写了一辈子诗,没有真正发表过,连网上发表也没有。”
我:“我是问你,他们为什么要遗弃我们?我对他们是否活着、以前是怎样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大师:“看,这就是你跟我的不同。你小子心太狠了,所以你干不成大事。很多人以为干大事的人必须心狠手辣,错了,那都是小市民思维、杀猪思维,没有仁慈的心,成不了什么大事儿。咱妈生下咱俩的时候还是高中生,当然养不了,但她没有选择流产,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把咱俩生了下来,单凭这点,我就无法从根源上去记恨她。她是可以选择流产的,如果是那样,你跟我就像此时我头顶的水蒸气一样,很快就灰飞烟灭了,没有任何意义。”
我:“你怎么知道她生下我们不是因为被迫无奈、做不起流产,或者有更加自私的原因?算了,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些。你接着说,你的养父养母是怎样的人?比起我们的亲生父母,我更加敬重他们这样的好人。他们虽然没有把我一起带走,但至少养育了你,而且让你出人头地。”
大师:“等等,你不要插话,让我一口气把故事说完,不然会没完没了。你发现一个细节没有,当你确定咱俩是双胞胎兄弟的时候,你的智商陡然下降了。你慌了,之前的淡定去哪儿了?你不应该这样,此后你的人生都不应该这样。无论在怎样的境遇中,你都不应该让你的头脑不冷静,你明白吗?接着说我的事儿。领养我的夫妻巨富,是在泰国生活的华人,做餐饮生意的,开了很多中餐馆,都是大馆子,日进斗金。幸运像一把砍刀一样劈在两人的脸上,短短几年,两人就坐上了整个东南亚中餐业龙头老大的位置。除了中国大陆,在那里,他们失败了。但两人生不出孩子,什么办法都用了。问题主要出在我养父的身上,据说是创业的时候累坏了身子。那天也是凑巧,养母在大陆投资失败,瞎溜达,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了咱们的孤儿院。那家孤儿院是养母出资办的,她在东亚开了很多类似的慈善机构,我觉得也是为了要孩子,想积点儿德吧。总之,她无意间看到咱俩了,萌生了领养的想法。根据我后来的调查,她本来是想两个都要的,但养父坚决不同意,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咱俩就活生生地被拆散了,我进了巨富之家,成了阔少爷;你还是你,天天喝粥,连肉都吃不上。据说,之后几年,养母有事没事还去孤儿院看看你,后来就不去了,彻底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