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皇尽管年老,但在政治的疆域里驰骋靠的不是一腔热血就足够的,经验的积累极为重要,年龄在这里反倒成了优势。羽皇敏锐地感觉到了暗流的存在,他希望将这一切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于是羽青岚又开始运用起他的政治手腕。如同他依靠和宁州各家族的姻亲关系获得权力一样,他总是善于调用能够拥有的一切资源。这一次,他调用的,是和翼氏家族数十年的盟约关系。
如果说宁州之中有谁能让羽青岚都觉得足够托付辅佐太子的重任而又不虞有篡位之嫌,那就只有翼天瞻一个人了。在几十年的盟约之中,这个比他小上十五岁的义弟永远坚定站在羽氏的一边,从未让他失望。无论从威望、资历、能力还是忠诚的方面来说,翼天瞻都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羽青岚知道家族的力量是强大的,往往会凌驾于家主的个人意志之上。在将一切托付给翼天瞻之前,他还需要足够的理由——或者说——利益,来说服翼氏家族。羽氏羽青岚再一次运用起被他使得炉火纯青的方法——和亲。他要把他最宠爱的方才六岁的小女儿羽然,许配给翼氏的子弟翼霖·维塔斯·斯达克,这已经是此刻他能给出的最高的筹码。
悲剧,正是从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的。羽氏雷格斯和翼氏斯达克的联姻,在整个羽族之中,都是不可小视的盛事。何况联姻的一方,是年迈羽皇最宠爱的小女儿,未来的姬武神——羽然。一个正在修习泰格里斯之舞的女孩、羽皇的女儿,这两样中的任意一样就是足够高贵的头衔,更何况它们加在一起,这是一份翼氏家族不能推辞的礼物。所以理所当然地,翼氏家族同意了这门亲事,并决定由翼天瞻作为和亲的使节,带着同样年幼的翼霖前往齐格林,迎娶羽然公主。政治的棋盘里没有笨人,所以两个家族都很明白这幕后交换的是什么。
为了向自己众多的“女婿”和“亲家”们展示羽氏和翼氏的牢固联盟并打消他们的杂念,再一次地,羽皇召集了宁州大半的城主前往齐格林“观礼”。碍于情面同时也为了打探虚实,宁州的城主们如同迎接翼天瞻归国那次一般,再次聚集在齐格林中心的年木之上,等待着翼天瞻和翼霖的到来。
翼天瞻带着翼霖如约而至,这让羽皇大舒一口气。翼天瞻也很明白自己的使命,几乎一到齐格林,翼天瞻便以皇家守护的身份在齐格林往来酬酢,众多的城主在这位羽族的英雄面前不得不大声倾吐对羽皇的忠诚。眼看着婚期将近,众多的宾客们似乎也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一切似乎又走上了正轨。
到了婚礼的这一天,戴着面具的大司祭雪鹰源再次出现在皇家中心的年木之上,带着一对新人走进龙璜树之中缔结盟约,那正是当年羽青岚和翼天瞻结义的地方。数十位城主安坐在年木当中最大的一片广场上,等待着誓约仪式的完成。以他们高贵的身份,也不足以进入龙璜树的内室观礼,能够进去的,只有羽氏和翼氏的亲属,以及负责羽皇安全的鹤雪武神风素弦和羽聆韵。
苦候了几乎半个对时之后,观礼的城主们没能等到甜蜜的新人,从龙璜树中跌跌撞撞走出来,是肩上破了一个大洞的大司祭。
有刺客!
宾客们震惊了,虽然在龙璜树之中的人不多,但都是羽族最顶尖的高手,他们想象不出还有两个武神、一个武神继承者加上几乎能与武神比肩的“天武者”都不能匹敌的对手。他们纷纷涌进龙璜树的树心之处,看到的是惨不忍睹的景象。羽皇羽青岚的胸口正中留着一个大洞,显然死得不能再死;姬武神羽聆韵眉心正中有一个红点,那是她的致命伤;陨武神风素弦被一个茧包裹起来,那是元极道控制伤口的秘术;包括羽皇嫡子和羽族长老在内的所有羽氏的亲属无一幸免,唯一一个还有气息的人,正是新郎翼霖,至于翼天瞻,整个地失踪了。房屋之中尽是搏斗的痕迹,那被结下“羽翼之约”的龙璜树心,已经在搏斗之中被劈得四分五裂,然而最大的伤口,还是一个贯穿整个龙璜树木的大洞。
在闯进密室的城主们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随即摇摇欲坠的时候,从大司祭手中的发出一阵光芒,驱散了他们的不适。大司祭用惨痛的语言描述了在婚礼进行到一半时,所有的人突然感觉到一阵不适,随即翼天瞻突然出手击杀了姬武神羽聆韵,又重伤陨武神风素弦,之后丧心病狂地屠戮了羽氏一族十二人。幸得风素弦支撑了片刻,大司祭才得以脱逃出密室,将真相公之于众,翼天瞻见事情败露,知道从正面广场脱逃必会被皇室亲卫阻拦,又用惊人的伟力破墙而出逃逸。
没有人能反驳大司祭的话,所有的羽氏族人都死了,唯有翼霖还活着,这个事实足够说明一切。随后,奄奄一息的陨武神的证词提高了大司祭的说服力。更何况,在一众城主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皇室的亲卫已经将他们层层包围,在这种情况下,武力永远是最好的“说服”。
大司祭命令将重伤的陨武神移走休息,这位武神在和翼天瞻一战中受伤太重,以至于之后的十年中都一直在闭关养伤。城主们返回居所的请求也被大司祭所拒绝。羽氏最重要的宗亲重臣已经死在刚刚的惨剧之中,为了避免羽族内部的大动荡,当务之急是先扶立一位新主。在被亲卫挟持着“商议”了一整晚之后,宁州的城主们“一致同意”将羽氏的旁系子嗣羽流觞从杉右接来迎立为新一任羽皇。
迎立新一任羽皇,宣布翼天瞻为叛国者……三天之内,大司祭用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手段控制了宁州的局势,他的意志以羽皇的命令和教旨的双重形式在整个宁州中传播。作为一种政治交换,他宣称翼天瞻的弑君是单独的个人行为,与翼氏家族无关。这一解释排除了以羽皇的名义发布命令让各族围剿斯达克城邦的危险,而翼氏家族需要付出的则是对齐格林名义上的继续服从以及承认翼天瞻的罪行。跟随翼天瞻前往齐格林的翼霖,在他的好友鹤雪士风晰·勒古·柏木尔用鹤雪士的身份作保证的情况下,被认为和翼天瞻的罪行无关,同样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而得以幸存。在这种情况下,斯达克城邦做出了妥协。
于是羽族的大英雄一夜之间成了杀君叛国的罪人,他或许本来就是被东陆人买通的间谍,潜伏在宁州数十年只是为了对羽族做出毁灭性的一击。幸好,羽族还有睿智的大司祭,能够坚持到识破他的阴谋。这个消息瞬间将整个宁州点燃,愤怒的厌火市民冲向“归来道”,将铺满道路的鲜花尽数踩踏,当发现那些花的根系深深扎在作为路基的树下时,羽人们抛弃了自己不伤树木的习惯,挥舞他们并不擅长的斧头,将整条路基彻底毁去。
这个时候,“羽族的罪人”翼天瞻正带着一个小女孩,艰难地躲避整个鹤雪团的追杀。能让两位武神一死一重伤的人,确实值得这样的待遇,鹤雪团内部也对翼天瞻下达了绝杀令。尽管如此,翼天瞻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逃亡的途中仍旧杀死了二十多名鹤雪,这个已经步入老年的羽人的战力让整个羽族的上层愕然。幸好行刺羽皇是他一个人的计划,若有一丝的接应,恐怕占据齐格林的人选都会变得不一样。或许也是有了这样的战力,他才敢于执行这样狂妄而大胆的计划吧。
也有伤重的鹤雪带回这样的消息:翼天瞻放过了失去战斗力的他们,并宣称当天的变故是陨武神下的杀手,大司祭已经被杀死了,翼天瞻拼尽全力,才抢救下羽皇的一点骨血,也就是他带着的小女孩。他声称那个女孩就是羽皇的小女儿、未来的姬武神羽然。这简直是荒谬的事情,大司祭正好好地待在齐格林,居中调度一切。翼天瞻的谎言如同发黄的牛皮纸一般,一捅就穿。事实证明翼天瞻显然没安好心,那些被他放归的鹤雪士,无一例外地“伤重亡故”了。
翼天瞻的流亡生涯,才刚刚开始。


[云杉之变]


由于羽皇新丧,姬武神又被弑杀,宁州的羽族本身就发生了很大的骚乱。太子的死已经使得羽青岚用尽一生筑下的大坝有了一丝松动,这下,堤垮了,暴乱如洪水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细究起来,羽流觞虽然算得上是羽氏宗族,但是血缘关系其实已经比较远了,本人也没什么出众的能力,闹到要靠杉右城主的庇佑和支柱活下去的地步。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特长的话,“因为没本事所以没威胁”大概可以算作一个。
这样一个人物,固然便于大司祭控制,却引起了羽氏家族内部的不满。然而大司祭已经抢到了先手,观礼的宾客全部被迫做了新羽皇上任的见证人,这时候再声明羽流觞不是羽氏内部中意的人选,不但直接站到大司祭的对立面,还要担上让这些见证人感觉受到侮辱的风险。
何况这个时候羽氏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相当一部分的长老直接投靠了大司祭。剩余的长老们依然决定趁着大司祭立足未稳,夺回自己对家族事务的发言权,而在失却先手的情况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暴力政变。
五千人的齐格林精锐幽笛甲戈被秘密调动起来,羽氏的长老们一面试图稳住大司祭,一面仔细地研究政变的计划,并试图消灭内部的反对意见。羽青岚当政期间,羽族已经享受了太久的和平,以至于战斗似乎是太过遥远的事情。养尊处优的羽氏长老们毫无指挥战斗的经验,并不知道政变的要诀便在于一个快字。在犹疑之间,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政变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旧羽皇的剩余势力被大司祭联合羽族正规军野羽、以及风氏的锦大风一共三万精锐压制,在齐格林城下激战三天两夜,随着鹤雪团的加入战场,旧羽皇势力尽没,五千人的齐格林精锐幽笛甲戈在此战中几乎全灭,城邦上层贵族六百余人全部枭兽,下层平民百姓死伤无算,羽氏剩余的长老为了活命,无不争先恐后地向羽流觞上表以示恭敬和承认。
而这,才是羽青岚死后齐格林流的第一场血。


这个时候鹤雪团已经不能再继续对翼天瞻的追杀,仅仅要应付青都内部的变乱,就让他们忙到不可开交。这还没算完,长期被羽青岚压制在东陆澜州的擎梁半岛不能动弹的云氏家族,顺势和晋北的新君主雷千叶达成了和平。
在羽青岚还在的时候,齐格林和天启的关系是和睦的。为了扩展生存的资源,也为了表示自己能够和齐格林分庭抗礼,澜州的云氏家族不断地派出海盗在澜州的沿海进行骚扰。随着羽青岚的死,晋北的新君主雷千叶背弃了前国君秋氏和齐格林的和平盟约,转而和时常骚扰他们边岸的云氏家族结盟,作为交换,云氏家族放弃了对晋北海岸线的骚扰。而此时陷于内乱的齐格林根本无法对背弃盟约的人类诸侯进行制裁。
得知这个消息的大司祭很快意识到云氏家族已经抑制不住他们的不臣之心,可能很快便将越过天拓海峡对宁州侵攻。到那时,刚刚登上羽皇宝座的羽流觞恐怕不足以压服素有野心的各个城邦。搞不好他们还会反戈一击,跟着云氏一起打来齐格林也说不定。
这个时候,羽流觞终究发挥了一些作用。他决定效法前一任羽皇,也就是他的叔祖的做法,用和亲的方式获得外姓的支持。遗憾的是,当他点数自己的后代时,悲哀地发现,不但他们的数量无法和羽青岚的子嗣们相比,而且大多数在羽流觞还在杉右的时候,已经被他嫁了出去。唯一的女儿,还是一个长着红头发、显然掺杂了下等血统的孩子。但是再小的筹码也是筹码,羽流觞此时像一个溺水的人,看见再小的稻草都要抓住。他将尚在杉右的小女儿羽若熙接回了青都齐格林。
而和亲的人选也很成问题。本来有几个小家族已经有些意动,无论如何,这都是现任羽皇的女儿,可是当听说这是一个红头发的女孩的时候,即使身份不那么高贵的小城主也展现出了羽人注重血统的一面。作为羽族名义上的君主,羽流觞发现他唯一待嫁的女儿居然面临着没人要的结果。
这时候一个合适的婚配人选出现在大司祭的眼中,他就是以前云氏送到青都齐格林的质子——云起。这个对谁都很冷漠的男子已经在青都齐格林待了十几年的时间,甚至成了羽皇亲卫军中出色的将领。大司祭派人私下里打探到的消息说,当年他是因为和现在的云氏公子、也就是他的亲弟弟云息不合,才主动来到齐格林做质子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当年他自己的选择,现在成为云氏嫡子、并且将来很有可能当上云氏城邦家主的人,便是这个云起。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待所有的人都很冷漠,只是尽力做好交到自己手上的任务。
这样一个在云氏家族内部拥有一定影响力,却又对家族有着怨恨的人,或许能成为抵御云氏家族侵攻的一道屏障。
捞到了救命稻草的羽皇毫不犹疑地下令,将他的女儿羽若熙许配给云起。就在这个时候,烽烟已经烧到了宁州的海岸边。


大胤明帝八年,云氏军队买通了霍苓海峡对岸的羽哨,由云氏公子云息带领三千步兵趁夜偷渡过海峡,第二天凌晨抵达了杉右主城,沿途的游哨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是敌是友,就被羽箭射穿了咽喉。
很快,杉右的贵族大规模地叛变,前往平叛的赤岚尽数投敌。杉右军队和云氏家族组成云杉联军继续北上,并在三寐河边以少胜多击溃了经氏率领的青都联军,直逼齐格林城下。
大司祭不得已采用诱敌之计,用鹤雪设伏,才将云杉联军击退。
云杉联军数个月打下的土地,在十天之内尽数丧失。从齐格林出发的羽氏军队一路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将残存的云杉联军赶至杉右海边。在抢渡出海的夜袭中,杉右的海上亮起一片的火光,传说那是云氏燃起的追魂香,以此悼念战士的亡魂,希望他们能够找到归乡的道路。


[预兆现实]


在迅速镇压了云氏和杉右的叛乱之后,诸位城邦的城主明白了,甘心在羽青岚的光芒之下居于幕后的大司祭绝非他们可以小视的简单角色。现在唯一能够压制他的羽青岚已经故去,而要和大司祭正面对敌,以他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羽流觞的统治因此得以绵延十年之久,直到一个来自东陆的智者带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到达斯达克城邦的那一天。
经过连番的内乱之后,羽族的各个城邦实力被急剧地消耗着。羽氏、云氏、风氏家族的实力都已经大不如前。翼氏斯达克城邦却因为出了翼天瞻这样一个叛徒,从义理上毫无染指羽皇宝座的希望,倒因祸得福地完整保存了全部的实力。
他们失去的,只是一个城主,得到的,却是整个城市的安宁。然而斯达克城邦的居民并不因这种情况而又丝毫的高兴,斯达克城邦被视作叛国者的故乡,其中的居民被视作翼天瞻的同盟。斯达克城邦中的羽人,在和外人的交往中,始终有一种低人一种的感觉,甚至连新一任的城主翼霖也不例外。翼霖是翼天瞻的亲孙子,对这种耻辱的感觉就比旁人更深一层。他的祖父做了一辈子的英雄,最后留给他的,却是满身的污迹和耻辱。
他无时无刻不想洗刷这种耻辱,这个时候,一个睿智的老人给他指出明确的方向——唯有强者,才有评价别人的权力。这个老人来自东陆,他对神的理解,和羽人完全不同。老人的名字,叫做华碧海,他的老师,就是曾经威震北陆的风炎军团的灵魂人物——公山虚。
大胤成帝四年,辰月教长华碧海来到斯达克城邦,他注定要在这里掀起一场风暴。在华碧海的诱导之下,翼霖逐渐相信,他肩负着独特的使命。旧日的耻辱,需要靠强大的权力还洗刷。
但是横亘在他的权力之路上的,还有傀儡一般的羽皇羽流觞,以及他背后的操线人大司祭雪鹰源。更重要的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如果要摆脱过去那个软弱的自我,就需要彻底消除羽族的宗教在他身上的烙印,也唯有如此,才能拥有与大司祭相抗衡的实力。
翼霖不得不走上一条挑战自我的道路,这条路艰难、崎岖,但是却通向权力的顶端。唯一能够给予他指导的华碧海,却因为自己的理由,不得不迫使翼霖在这条路上近乎激进地前行。因为华碧海已经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威胁即将到来,他必须尽快完成老师所需要的布置,才足以应付未来的挑战。
翼霖在改造自我之路上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曾经的好友风晰·勒古·柏木尔。这位用鹤雪的身份换取他性命的羽人,是翼霖心目中的兄弟。在风晰的心目中,翼霖永远是一个带着忧郁又有点害羞的小孩,但是这一次,他带来的,是翼氏凶神恶煞的射手和步兵。
斯达克城邦的鹰眼射手是宁州闻名的精锐兵种,他们将带着火的箭枝抛射到柏木尔城邦的树屋之上。在云杉之变中受创甚巨的锦大风,根本不足以抵挡翼氏步兵的推进。
柏木尔城邦的城主风晰·勒古·柏木尔是一名曾经的鹤雪,本有独自逃走的机会,却固执地留在城邦之中,被鹰眼射手的箭雨钉在青梓木之上。
翼霖斩断了兄弟之谊的羁绊,以此证明了自己的意志不可动摇。


现在在他前方的,就是青都齐格林的树木了。
柏木尔城邦的余烬还未熄灭,翼霖便将他的意志传递给所有的羽族城邦,让他们只能在顺从和毁灭之中选择一个。宁州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和大司祭分庭抗礼的人物,城邦之主们再一次面临选择。
这一次,他们选择倒向翼霖。斯达克城邦的军队在行进的途中不断地壮大,当翼霖来到青都城外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一支数量超过七万人的大军。这股力量足以叩开宁州任何一个城市的大门,齐格林也不例外。
大司祭用羽皇的名义向宁州各地散发的求援的命令,为了将翼霖的大军拖延在齐格林之外,他主动提出了和谈的请求。
为了展示诚意,大司祭甚至没有带出鹤雪作为护卫。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踏上斩断人性之道的翼霖。当戴着面具的大司祭出现在房间的第一刻,一支羽箭洞穿了他的心脏。握箭的人,正是翼霖。
这一次,齐格林的羽氏没有等到任何的援军到来。在丧失了主心骨大司祭六个月以后,苦守的齐格林皇宫里冲进了第一批斯达克城邦的士兵。踏着鲜血和碎裂的白玉,他走向羽皇的宝座。
此时的人们,才想起大司祭多年以前得到的卜辞,如果守护了皇室数十年的翼天瞻算作香草的话,那么翼霖就该是翼氏家族中的臭草了。此时距离翼天瞻当初逃离青都,正好是十年的时间。


大胤成帝六年初,翼天瞻带着姬武神羽然回到了暌违十年的宁州,除了天驱的使命之外,他还需要解开当年的谜团,并且,复仇。


【附录】


[《草芥微尘集》]


羽青岚亲自编撰的《草芥微尘集》,是当时羽族最详尽的法典,在这部法典中,他对羽族的政治、经济、刑律等各个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到了“草芥微尘也列入其中”的地步。作为一个政治家,羽青岚可说是深具政治智慧。


[羽人的权力体制]


羽人的权力体制相比一盘散沙的蛮族而言,多了几分秩序,然而和一统东陆的人类帝国相比,又显得有些疏松。决定羽族走向的势力大体来说有三股,分别是政治、宗教和军事。
政治上,整个羽族作为一个城邦制的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羽皇,真正的权力,却掌握在各个城邦的城主的手中。羽族内部是有阶级存在的,贵族们可以不事生产,而和人类混血、不拥有飞行能力的无根民则往往沦为奴隶,从事繁重的劳动。
羽族之中是个大姓贵族“风羽经天翼,鹤雪纬云汤”,各自占有羽族中最大和最繁华的城市。这些家族都是自从晁高帝赐姓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并且历经千年从未变换,甚至比东陆胤朝的世家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久。和东陆的世家不同,并不需要礼法之类的外物维系,仅仅血统本身就能够使得家族的存在得到延续。
羽族是非常讲究出身的种族,讲究出身并非因为偏见,而是物理上的需要。血统高贵的家族中,产生拥有更强精神力和飞行能力后代的可能性远较一般平民为大,也就使得羽族之中的秘术士和武士,大多都是贵族。千年的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高贵的血统唯有和高贵的血统结合,才有可能产下强壮的后代。
而当新的一代贵族成长起来之后,又会用武力和秘书维护旧有的家族统治。


军事上的情况和政治差不多,各个大的家族都拥有自己的私兵,以各个城邦守卫的名义存在着。其中羽氏的“野羽”、风氏的“锦大风”和杉右的水军等等都是整个九州中赫赫有名的兵种。唯一例外的是鹤雪,作为羽族中高贵血统的精英组成的组织,鹤雪一度是羽族皇家权威的象征。当一个羽族武士加入鹤雪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需要绝对遵守鹤雪的纪律,而忘却原本的身份。也就意味着,鹤雪必须绝对遵循上级的命令,哪怕要和自己原本所属的家族对抗,也只能冲锋在前。很多的鹤雪士都是皇族后裔,甚至是羽皇的子女,可是在鹤雪里,就只有上级和部属的区别,世俗的等级在这里失效了。


作为政治力量的一种补充,宗教的力量在羽人的生活中也有很大的分量。从宽泛的角度看来,对于羽人最重要的一年一度的羽翔,也可以视为一种宗教活动。羽族的宗教被称为元极道,他的信徒们通过对天空中的星辰——也就是羽人所认为的神——的观察和研究,确定世间万物的变化与发展。和武士不同,进入元极道并不需要如何高贵的血统,只需要能够被司祭们选中,进入元极道中,就可以跻身贵族的行列。和武士们不同的是,这种贵族的身份并不会通过血统延续,一个司祭的后代如果拥有相应的才能,或许可以继续做一个司祭,然而星象才能和飞行能力不同,似乎并不怎么通过血缘传递。
相对来所,作为最高的宗教领袖,大司祭的权力是最不稳定的。当一个大司祭特别强势又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的时候,他的意志甚至可以凌驾于羽皇之上。譬如公认的强势大司祭“星辰之侍”古风尘,就趁着羽皇年幼,以教令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的指示,甚至能够直接从各个城邦之中征收巨额的税贡。但大多数的时候,大司祭只能被当做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而并不具有太多的实权。


[鹤雪武神]


鹤雪,在羽人使用的神使文中的意思,是“永恒之云”。
鹤雪之中,发号施令的领袖是翼领,而翼领之上,具有尊崇身份的,则是武神。
鹤雪是直属于羽皇的羽族精锐武力,其中的成员被称作“鹤雪士”。每一个鹤雪士都拥有超绝的战力。不同于正常的羽人一年只能有一天凝出羽翼,鹤雪士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凝出羽翼,任意地再天空翱翔。非但如此,他们还拥有堪称神技的箭术,能够在百丈之外突破重重的保护命中目标。因此每一个鹤雪士,几乎就是一台杀戮将风。
由于对血统能力天赋的极高要求,一般来说,鹤雪士的人数不会超过三百人,其中每一个都拥有万军之中射穿上将咽喉的能力。
但鹤雪士这还不是羽族单人武力的极限,鹤雪士中的超凡者,会被命名为武神,统领一姓鹤雪。由于鹤雪之中的成员主要是是个大姓中的翘楚,所以鹤雪之中,共有十名武神。
每一名武神,都有一套流传下来的武技与之相配,这套武技,在羽族之中可说是无价之宝,可在别人手上,又是食之无味的鸡肋。因为唯有天赋极高拥有鹤雪资格的羽人,能够学习和使用这样的武技。
因此即使以翼天瞻的实力,也不过获得一个“天武者”的称号,毕竟还是属于凡人的范畴。唯有经过专门训练的鹤雪领袖,才能有资格被称为神。在羽族百姓的眼中,武神代表的不仅仅是羽族的最终战力,更代表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和骄傲。
更大的荣耀需要更大的能力来负担,武神的训练,即使对于鹤雪士来说,也太过困难。武神所使用的武技,在鹤雪之中是公开的,只要能够达成其中的境界,就会获得武神的称号。
每一代的鹤雪之中,都不乏雄心勃勃的能人想要挑战自我的极限,以获得武神的称号。但它们之中很少有人能够成功。因此一般同一个时代里,武神的数量并不会是固定的是个。甚至有些时代里,能够练成武神武技的一个也没有。


[姬武神]


姬武神即使在鹤雪之中的地位也是独特的。
和其他武神专注于杀敌的技艺不同,姬武神所习练的,是一种叫做“泰格里斯之舞”的武技。这种以舞蹈命名的武技修习之中,动作多美妙而婉转,好像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烟火之气,似乎并不是用来杀敌的,反倒更像在进行一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