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见朝阳公主来,不由得沉下脸来,将那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公主,你来做什么?”

弄玉朦胧中听到“公主”二字,拼命睁开双眼,果然见公主就在一旁盈盈而立。

当下他竟然眼中掉下泪来,颤抖着伸手,仿佛梦呓般叫道:“公主,求带我走吧……”

侯爷见弄玉如此,越发不悦,脸上显了怒气。

朝阳公主见他如此,不由得嘲讽地冷笑一声道:“你这人都快要没了,何必为这个和我生气。”

侯爷低头不语,脸色灰败。

朝阳公主叹息:“他这病,怕是没得治了,你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当着弄玉的面,公主不愿直说,这弄玉眼见得了这么一个病,若是真传染了冯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想想吧,堂堂平西侯府的侯爷,竟然为了一个男宠得了花柳病,这让平西侯府的脸往哪里摆?这让冯涛以后怎么做人?真若如此,就连朝阳公主自己的名声怕是也要更为狼藉了。

冯杰低头沉思半响,忽然道:“你不必劝我,他这病全因我的荒唐而来,我自然陪着他就是了。从今日起,你让下人将药材和饭菜都放在门口,我自己去取就是。”

朝阳公主皱眉:“你真得不要命了?”

冯杰抬眸,冷笑道:“你竟然关心起了我的生死?”

朝阳公主挑眉,轻叹:“侯爷,你我夫妻多年,虽然有名无实,可是我朝阳却从未忘过当年侯爷的援手之恩。”

冯杰闻言一震,凝视公主半响,终于扭过脸去道:“你既然记得,便让我安静地在这里陪着他吧。”

朝阳公主苦笑:“值得吗?”

冯杰摇头:“我若觉得值得,便是值得。”

朝阳公主点头:“好,你既觉得值得,那便去做。如今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说与我听,我自会与你做来。”

冯杰沉思半响,终于道:“你那皇弟虽登基时日不久,可是我观他做事,以后几十年国家恐有大变。我往日荒唐,怕是得罪了你那皇弟,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冯涛年纪尚小,没得受了我的连累。”说到这里,他抬头认真地凝视着朝阳公主道:“冯涛虽说不是你所出,可到底是在你名下,还盼你无论以后是否再嫁,好歹护他一护。”

朝阳公主听了,点头,郑重地道:“这个你放心,但凡我活着一日,便能保他爵位。”

冯杰听到这个,笑了下,又认真凝视公主半响,忽然道:“朝阳,此生我若爱红妆,定然不会如此负你。”

朝阳公主闻言,下巴微抬,洒脱轻笑:“你若是爱红妆,我却是要负你的。”

冯杰侧目,虚眼瞧公主,低声道:“你堂堂大炎朝的长公主,竟然对一个卑贱的小奴动心,真真是好笑。”

朝阳公主敛目,挑眉轻柔道:“那又如何?”

冯杰摇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他若一世为奴也就罢了,可是若有机会能够飞黄腾达,又怎么会认你?”

朝阳公主却只是轻轻一笑:“人活这一世,若是事事想得周全,那便不是人了。”

39叶潜的青梅竹马

从落林苑出来后,叶潜忙上前查看她是否有异,可是朝阳公主却道:“你先等在这里,我去沐浴。”当下她没有接触任何人,命锦绣备下香汤,细细清洗了身子才出来。

待走出后,却见叶潜候在外面,她知道他心中有疑问,便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潜抿了抿薄唇,终于问道:“朝阳,我忽然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嫁给侯爷?”

朝阳公主听了,整理发鬓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透过雕花云镜,望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只见姿容依然艳丽,可是眉目间却染着浓浓的倦意,仿佛日薄西山时的晚昏,朦胧消沉。

她轻笑了下,凉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潜走上前,有力的手轻柔地抚着她乌云一般的发:“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吧。”

朝阳公主垂下修长的睫毛,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当时我若是不嫁他,怕是就要远嫁荒蛮之地了。”

叶潜皱眉:“我听闻本朝历代总会派一位公主前去和亲的,是不是?”

朝阳公主点头,唇边溢出一丝叹息:“不错。”

叶潜还是不解,正欲再问,可是朝阳公主却显然不愿再提,只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淡声道:“很久前,我总盼着自己是个男儿,可以骑上骏马,挥着宝剑,驰骋沙场,驱逐北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连叶潜都听不到了。

叶潜伸手,安抚地握住她的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却发现他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曾经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奴,依赖公主的垂青,得以伴在公主左右。可是离开了公主,他却什么都不是,更不要说反过来安慰公主了。

叶潜抚着公主的背慢慢松开了,他抬起头,望着云纹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双唇紧抿,坚毅的眉微皱。

曾经的自己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虽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可是心中自有一腔热血。总以为只要给自己一方天地,那便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总以为伸出手便能够到云霄,总以为抬起脚便能踏破苍穹。

及到恋慕公主,也总以为自己会为公主做到一切,总以为可以挥去她眉目间的轻愁。可是如今方知,站的越高便看得越远,知道了天地多大,才知自己的无知幼稚和狂妄,才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荒谬而自以为是的笑话罢了。

这一次,平生第一次,他转首离开了公主的房间,离开时的身形寂寥,神情萧瑟。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闷闷地睡了一夜。朦胧入梦时,他想着公主或许在等着自己呢,自己都没有和公主说起回来的事,可是这种意识太过模糊,他还是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他默默地穿衣起身,脑中朦胧回想着昨日的事。穿戴齐整了,却听到母亲房中有嘤嘤哭声,那声音听着倒是熟悉,当下抬步过去看看。

谁知一进屋,便见素衣眼睛红肿地坐在炕头,母亲在旁安慰着。

叶潜不解:“母亲,素衣怎么了”

叶嬷嬷瞪了叶潜一眼,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这让叶潜更加莫名,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前段时间,只因为素衣和你说了几句话,被公主身边的侍女看到了,结果他们硬生生寻了一个短处,把素衣许配了一个粗鲁的车夫。那个车夫嗜酒如命,又是个好赌的,喝了酒便去赌,赌输了就回来打人。素衣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地挨打,真个遭罪了。”

叶潜却是不信,如电的目光盯着素衣,沉声问道:“真得是公主将你许配于这等人?”

素衣垂首擦着眼泪,怯声道:“叶五哥,你怕是忘记了,我却是记得的。那一天叶妈妈包了荠菜饺子,托我过去叫你,结果正好碰到了公主身边的茗儿姑娘。这之后没几天,我就硬是被拉去配了人。我素日很少与人交道,不过是跟着叶嬷嬷洗衣罢了,又怎么会凭空招来如此横祸。”

叶嬷嬷心疼地拍了拍素衣的背,谴责叶潜道:“潜,虽说你平时多讨好着公主是没错的,可是素衣到底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不能任凭公主如此糟蹋她啊。”

叶潜垂眸,淡声道:“公主性情高傲,潜不过是她身边一介男宠罢了,地位低微,她怎么会因为我而迁怒于素衣,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叶嬷嬷却大摇其头,拍着大腿道:“傻小子,就你还帮着她说话!平日里谁不知道,咱们这位主子最是胡闹,从来不把别人的事放在眼里,当时还不是胡乱将你的姐姐长云赐了个侍奉萧侍卫一夜。都是作奴做婢的,一样地位低下,难不成她能作弄你的姐姐,就要放过素衣吗?我看这分明是她见你和素衣要好,便特意作弄素衣。只可怜素衣一个小姑娘家的,落得如此下场,每日里都带着伤,哭哭啼啼,真是可怜见的!”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叶潜知道公主行事随意,一时之间竟然没法替她辩护。

叶嬷嬷见此,又道:“按理说,公主是咱们的主子,她如何处置,我们原本不该说什么,可是如今大家都知道你最为得宠,难道你就不能替素衣求个情,让她和那个糙汉子和离了吗?”

素衣听到这话,竟然从炕上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叶潜面前,哭着道:“叶五哥,你要救我!”

叶潜见此,皱眉不言良久,最后终于抬手道:“素衣,你起来,我去问问公主便是。”

叶潜离开家,径自来到公主房中,却见公主正斜躺在榻上午睡,如云的秀发逶迤散落,一把发梢甚至拖到了瑰丽的长毛地毯上,怀中却是搂着一把长剑。那顺滑如缎的秀发缠着冰冷的长剑,如同水草一般。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跟前,半跪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

她的睫毛修长,垂下来后在精致秀美的脸颊上投下一个月牙儿般的阴影,她额发散落一旁,光洁的额头露着,小巧的鼻子随着喘息微动,竟然有几分孩子气。

叶潜轻叹了口气,他竟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沉静美好,如同长夜里洒下的幽幽月光,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她。

可是沉睡中的朝阳公主还是醒来了,睡眼朦胧中,她见到叶潜,却仿佛在梦中一般,喃喃了一声什么。

叶潜没听清楚,待要再问时,公主微眯的眸子已然清醒,当下轻轻坐起,抬眸看了眼叶潜,便低头抱着那长剑轻轻把玩。

叶潜的目光也移到了那把长剑上,那剑他是记得的,据说曾是先皇赐予萧桐的宝剑。后来萧桐离开,竟然没有带走这把剑,而是留在了公主身边。

只见公主取来锦帕,抽出长剑,如玉的长指捏了光滑柔软的锦帕去擦拭寒光四溢的宝剑,她的动作轻柔细致,仿佛一个女子在为自己描眉画目。

叶潜一时敛息,依然半跪在一旁看着。

朝阳公主擦拭了片刻,随手将锦帕仍在一旁,用自己白嫩的手指把玩一般抚摸着锋锐的剑刃,口中淡声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叶潜想起自己要问的事,便站起来道:“公主,有件事,潜想问你。”

公主并不曾停下手中动作,轻声道:“你但说无妨。”

叶潜沉声问道:“你可记得素衣?”

公主蹙眉,手中动作停下来,轻轻摇头道:“那是谁?不记得。”

叶潜见她并不记得,心中有几分不悦,要知道素衣可是因为她而嫁与了糙汉子,她一抬手间便决定了别个女子一生,可是过后却丝毫无任何印象,还做出这等无辜情态。

公主何等人也,很快便察觉叶潜神色不对,她娥眉微蹙,转首望向叶潜,凉声道:“怎么,难道你不该说说,素衣是谁?”

叶潜硬声道:“你既然不记得,那我便提醒你一下,素衣是跟随我母亲的洗衣女,前些日子,被主人您随便配了人。”

公主挑眉,抬眸不解地审视着叶潜道:“那又如何?”

叶潜见她并不反驳,知道十有□这事便是她做的了,可是看她竟然丝毫没有悔意,心中不觉无奈:“你不过是随手一指,便轻易决定了别人的一生,可是你却从来都毫不在意。”

公主闻言,媚眸微眯,泛起丝丝冷意:“叶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要说清楚呢。”

叶潜见她如此,便干脆一股脑道出:“当日素衣不过是来替母亲叫我回家,你却因此生了嫌疑之心,便让锦绣将她随意配了别人,是也不是?”

公主平日总是微眯的眸子诧异地睁大,以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叶潜,良久她终于问:“好,你既这么认为,那你说说,这素衣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嫌疑她?”

叶潜语噎,哼了声道:“她不过是打小儿和我熟罢了,也犯得着你多想吗?”

公主蹙眉,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想了想:“你和这个素衣是青梅竹马是吧?”

叶潜点头,硬声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公主舒展柳眉,妩媚轻笑道:“她是不是对你有意?”

叶潜抿唇,摇头道:“或许是有的,我也不知道。”他其实以前是听过母亲说将来可以将素衣嫁给他的,只不过自从他得了公主喜欢,这事再也没提了。

公主点头,凉声道:“好,所以你认为我因此随便发落了她,害得她遇人不淑?”

叶潜不语了。

公主望着叶潜,冷笑一声:“敢情你这是替她来讨要公道了?”

叶潜蹙眉无奈地望着公主道:“公主,在高贵如您的面前,她不过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小奴婢罢了,今日不知明日事,一生全凭公主做主。公主高高在上,自然不懂得这做下人的苦楚的。”

朝阳公主听着他这一番话,只觉得心间刺痛,再凝眉间,却是指尖微凉,低头望过去,原来不经意间长指划在了剑刃上,已然渗透出一滴嫣红的血滴。

叶潜却不知侧对着公主,公主手指间的那滴血迹他并没有看到,当下他见她眉目不悦,便又劝道:“公主,她生性单纯,没经过什么事,这辈子最大的念想也不过是配一个佳婿,能过上好一些的日子。高贵如你,伸手之间便能让她生不如死,覆手间又能让她得偿夙愿。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干脆成全她一番心愿呢。”

公主闻言,冷淡地瞥了叶潜一眼,傲声问道:“可是她于我又有何干系,我为何又要成全她一片心意呢?”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挑眉审视着叶潜道:“就凭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叶潜叹息:“公主,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害得她后半生的凄凉。”

公主凝视着叶潜,忽然冷声大笑:“本宫乃大炎朝的长公主,而你不过是本宫座下一介男宠罢了,我会因为你而去嫉妒一个小小的奴婢?”

她满怀嘲讽的叹息,摇头道:“叶潜,本宫真是宠得你无法无天了!”

叶潜见她说出这么一番话,脸色陡变,咬牙道:“朝阳,你——”

公主微垂眸,淡声吩咐道:“叶潜,你先出去吧。”

叶潜身形僵硬,脚下却不动,只是抿唇倔强地凝视着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见此,冷笑一声,高声吩咐道:“来人,请叶侍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我要卖萌了,卖萌的样子如下: 面对如此卖力卖萌的我,你们怎可以霸王?

40左右不过是个男人

待到叶潜出去后,朝阳公主迅速召来锦绣询问详情,锦绣忙将之前自己擅作主张的事禀报了公主,说完担忧地望着公主道:“不如锦绣现在就去向叶侍卫解释清楚?”

朝阳公主闻言冷笑一声:“罢了,便是没这误会,又能如何?再者说了,便是我知道了,也必然是和你一般处置呢。”她将长剑收起,珍重地放好,淡淡地道:“他今日来,原是要替那位素衣讨个说法呢。”

锦绣皱眉,叹气道:“叶侍卫也真是的,刚才说得那番话,未免过了。”她想了想又柔声宽慰道:“公主,叶潜必然不敢的,他也只是看叶嬷嬷为此事操心,所以才过来问问的吧。”

朝阳公主摇头,回眸道:“不,他只是说出他的想法了。”

锦绣这时终于看到朝阳公主手上疑似受伤的红,忙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朝阳公主毫不在意地摇头:“没事儿。倒是那个素衣,你把她召来,我倒要仔细看看呢。”

锦绣见此,也只好照办,片刻之后,红肿了眼睛哭得泪人儿一般的素衣便跪在了朝阳公主面前。

朝阳公主从上往下打量,只见她梨花带雨娇弱多姿,素净衣衫却平添几分婀娜,倒是一个少见的美人儿呢。

朝阳公主盯了这素衣片刻,眸子里闪过千百种情绪,最后终于轻笑了声道:“起来吧,你先回去,你的事我自然会替你做主。”

素衣见此,大喜,一跪到底:“谢公主!”

待到素衣离开后,锦绣只见公主脸色讳莫难测,一时猜不透她的用意。

朝阳公主却忽开口道:“你定然是在想,我到底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个素衣吧?”

锦绣不敢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朝阳公主却慨然一笑:“那你就错了,她不过是一介依附于我侯府的弱质女子罢了,身如浮萍,哪里值得我动什么念头。她既要求和离,给她便是。”

锦绣目中疑惑,不解的道:“可是这件事就这么罢了?”便是公主能放下,她都放不下呢。

猛然之间,仿佛有什么蹦入心间,她抬起头,骤然明白了。

堂堂大炎朝长公主,是不会和一个侍女过不去的,她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胆敢前来为了一个婢女而质问她的男人——叶潜。

看着朝阳公主冷峭的神色,她忽然为那个叶潜担心了。

也就是在叶潜得罪了公主的时刻,落林苑里那位奄奄一息多日的弄玉总算是去了。据说弄玉去了后,侯爷整个人看着头发都白了。

不过这都是传说而已,因为自从那日朝阳公主见过侯爷后,落林苑便上了锁,只留一个小门供下人送饭用。侯爷也不许人进去的,送饭的便把食盒放在门外,到时候侯爷自然会去取,于是偌大的侯府竟然没几个人见到过侯爷。

弄玉走了后,平西候更是不想见人,有时候甚至连茶饭都不吃了。阖府的人向来对这侯爷都有几分惧怕,都说他往日最是喜怒无常,唯恐一个不小心招惹了,是以如今侯爷如此,竟然没几个惦记的,背后传闻说侯爷也得了那个不干净的病,于是都眼巴巴地在那里等着这侯爷咽气。

这消息从碎嘴的下人那里传出去,很快传得城中人都知道了,于是消息自然也到了碧罗夫人耳中。

碧罗夫人和平西候以前向来不对盘,如今碧罗夫人听到这个,便跑过来找朝阳公主问个究竟。

朝阳公主和碧罗夫人坐在冰房中,身后各有侍女扇着蒲扇,又有侍女在旁捧着切成精致小块去了籽的冰镇西瓜,纵然如此,碧罗夫人依然觉得热,于是后来干脆半褪罗衣,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这才长出了口气:“最近这天儿,热死了。”

朝阳公主见此,淡淡一笑。

碧罗夫人凑上前道:“你家侯爷,到底怎么了?”

朝阳公主叹息:“没怎么,不过是病了罢了。”

碧罗夫人皱眉:“要紧吗”

朝阳公主笑了下,摇头道:“怕是过不去这个夏天了。”

碧罗夫人虽然不喜欢这个侯爷,可是倒没想到这人正值壮年就这么去了,叹息着摇头:“他啊,平日里也太没有节制了……”她话说到一般,却是想起自己,脸色难看了下后,又自言自语道:“我才不像他呢。”

朝阳公主将她这番自言自语听在心中,唇边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来,挑眉问道:“怎么,你从今后要从新做人了吗?”

碧罗夫人闻言,却洒然一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今日我华光照人一身富贵,又有面首三千,若是尚且不能享乐,更待何时?若我做了尼子和尚每日念经吃斋,便是能活上一万年,到时候不过是粗皮老骨,又有什么意思?”

朝阳公主勾唇轻笑,却并不言语。

碧罗夫人见她情态,似有所悟,却并不挑明,只妩媚一笑,问道:“你家那个叶潜,最近可好?”

提起叶潜,朝阳公主抬眸,凉淡一笑:“左右不过是个面首罢了。”

碧罗夫人闻言,心中暗喜,忙道:“我早说你生性凉薄,喜新厌旧,你看这好生生的一个叶潜,你如今还不是厌了人家嘛!”

朝阳公主眉梢微微上挑,眼眸低垂,淡声道:“怎么,你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碧罗夫人点头,珠玉一般的脸上散发出向往的光彩:“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从来不曾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