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了这话,颇有不悦地看了眼叶长云:“妇人之见!”

叶长云垂首不语。

王太后瞪了眼皇帝儿子,指着他道:“你啊,不要老是想着你的丰功伟绩,也该关心下潜。先不论他是大大的功臣,便想着他原是你内弟,难道不该为他寻一个上好的大家闺秀进门吗?”

王太后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若说起来,如今阿潜便是娶咱们皇室的公主,也算不上高攀,可是如今算起来,适龄的公主也仅有几位,却都是早有安排的。”

叶长云听着这话,面上一直带着适宜的笑意不露声色,可是心中却是明白,说什么早有安排,说什么也算不上高攀,其实都是惯用的场面话罢了。如今那几位适龄的公主,有的是先皇身边昭仪所生,也有两个是美人所生,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怎么就不能下嫁了呢,只不过是太后不愿意而已。说起来,太后对自己一家还是心生间隙的,特别是皇上借着朝阳公主一事办了安乐侯之子,这让清河侯很没面子。可是人家一家母子,自然生不了隔夜气,便把一腔怨愤移到了自家身上。

此时王太后掰来掰去,最后终于恍然道:“哀家终于记起来了,常州王的怀柔郡主,如今还在闺中,前些时候刚刚及笄,这怀柔我是见过几次的,打小儿生得便是粉妆玉琢,我是极爱的,若是配叶潜,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叶长云听了这个,才放下心来,虽说那个常州王不过是外地的封王,可是到底是皇室后裔,以叶潜如今的身份,能够配郡主也该知足了,想到这里,叶长云连连点头:“母后,这事儿还要您老人家成全呢!”

王太后却摇头道:“长云啊,这个啊你倒是要找朝阳,她以前和怀柔极为熟稔,由她来保媒,那是再好不过。”

叶长云倒没想到这个,含笑望了朝阳公主一眼:“那就劳烦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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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朝阳公主做媒(二)

淮安总算是传来了消息,难民因为得不到救济,动辄为了抢粮结党斗殴,一时之间匪类四起草寇流窜,殃及周遭百姓。叶潜率兵一路披荆斩棘,收服乱党,擒拿流寇,势如破竹,最终总算来到了淮安城中。淮安城中,淮安候已然因为劳累过度病重,所幸并非流疫,只是风寒,多加休息调养即可。

叶潜一到,他便将淮安城暂时托与叶潜,于是叶潜开始在城中开仓放粮接济百姓,派兵前去征讨附近山中巨寇,又迅速造了医馆,收纳病患,命所带御医开展义疗,同时命人焚烧因流疫亡去人的尸体和遗物。如此一番,不过大半月的功夫,淮安城已是面目一新。此时流疫渐渐消散,灾民有了御寒衣服和果腹之物,虽不富足,可至少能侥幸活命,一时之间,淮安城人人皆视叶潜为天神一般,拯救众人于水火。

这一日,叶潜启程准备回敦阳向皇上复命。此时淮安候身体已好了七八分,便随着叶潜一同前往敦阳。虽一路颠簸忙碌,但行军途中偶尔偷闲聊上几句,淮安候便念起妻儿:“我与她结发数月便分离,她生产之时恰淮安有难,我竟然不能陪在左右。”言辞之中很是痛惜。

叶潜转首,望向天边落日,一轮残阳映照江边,江水如血,晚霞如画,他动了动唇,终于开口道:“侯爷此行回到敦阳,夫妻父子团聚,可喜可贺。”

淮安候却摇头道:“淮安如今遭遇此劫后百业待兴,我看她们母子一眼后,必要回到淮安重振家园。她母子二人身娇体弱,我怎忍心将他们接去吃苦受累呢。”

叶潜想想也是,只好淡声安慰道:“来日方长。”

待来到敦阳,叶潜和淮安候告别,径自来到宫中向皇上复命,皇上早就听闻了消息,自然是大喜,当下赏金五百两,赐美人两位,又加封叶潜为南征将军,统帅大炎朝最为精锐的部队北军,同时兼虎贲中郎将统帅虎贲军。

当下时人皆知皇上宠信叶潜,门下来投者众,叶潜全都坚决拒绝,只称自己无德无能。可是在军中,叶潜开始注意收拢提拔有能之辈,试图培养一只无坚不摧的精兵。如今他麾下原有当日征讨镇北侯时八百军士,并有此次前往赈灾剿匪所收服的匪首若干。八百军士能生还者,皆是英才,而那些匪首原本也是为灾荒所迫弃家入了绿林,如今跟随了叶潜,便矢志要建功立业,做出一番轰动的大事。如今叶潜麾下已经英雄辈出智者云集,此时叶潜尚且不及弱冠之年。

这一日,叶潜骑马从军中回府,翻身下马之际,却有一衣衫褴褛的女子敛袖前来,扑跪在叶潜马前,低泣不语。叶潜皱眉,命下人将女子领到一旁细细盘问。其实若是一般人,自是将其赶到一旁不予理睬,可是叶潜自己出身贫贱,他不忍对一个这样的女子太过冷苛。

待到漱洗过后,寻来管家询问,这才知道此女子命秋娘,原籍淮安城,遭遇大灾后自家已无任何亲戚可靠,只好来到敦阳城投靠多年未曾联络的表亲,可是谁知道寻到这里才知道,表亲一家早已不在敦阳,当下落得个飘落异乡身无分文。这秋娘举目无亲之下,想起救了淮安城的叶将军,便一路乞讨打听到了叶将军府,指望他能收留。

叶潜听了这番故事,当下命道:“将她收留在府中,看看哪里缺了人手,派去便是。”管家听了连连答应,自去安排。

叶潜做完这事,并没在意,毕竟他如今军务繁忙,哪里有心思操心这个,可是谁知道吴门中这个碎嘴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跑过来一脸暧昧地问:“你家那个秋娘长得也算标致,人家千里投奔而来,你怎么不趁机收了?”

叶潜闻言,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

吴门中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嘿嘿笑了下:“罢了,你不要装得不近女色的样子,你看皇上如今还赐你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呢,你如今艳福不浅。”

叶潜皱眉:“皇上所赐,我不好回绝,此时两位女子已经在府中为众人穿针引线缝衣补袜。”

吴门中听到这个,几乎喷笑:“你好狠心,那两个美人儿怎么遇到你这等不会怜香惜玉之辈!”

叶潜不言。

吴门中叹息不已:“只可怜怀柔郡主了,国色天香的人儿,若是真个嫁与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独守空房呢?”

叶潜听到此言,顿时拧眉:“怀柔郡主,与我何干?”

吴门中见他尚且不知,当下附耳过来,细细说道:“我听说啊,你的皇后姐姐在太后面前说起你的婚事,太后亲自提了怀柔郡主。”

说完这话,吴门中见叶潜仍然是面色不改,坏心一笑,又道:“我还听说啊,这门亲事,要由朝阳公主来帮你提呢。”说完,带笑审视着叶潜脸色。

果然,叶潜听到朝阳公主四个字,顿时眸中黯淡,沉默许久后,哑声道:“我的婚事,又与她何干?”

吴门中事不关己,凉凉地道:“我哪里知道啊,或许好歹你们是姻亲吧。”

转眼已到仲夏时节,天气炎热难当,仕女贵族每每聚在一起,或是聚在池亭内赏鱼,听着竹林飒飒作响,或是菏塘采莲,泛舟湖中,感受柔风掠湖,闻着荷香阵阵。

这一日,太后邀请皇室几位公主并在都城的郡主在宫中后花园凉亭中赏花,各位公主郡主皆是艳妆华服珠围翠绕,一时之间后花园凉亭中是衣香鬓影国色天香,娇声燕燕款步姗姗,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阵阵花香,赏着这满园姹紫嫣红,好生心旷神怡。

怀柔郡主笑嘻嘻地跑到朝阳公主身边,拉着朝阳公主的手娇声道:“阿瑾姐姐,你怎么不把你家阿狸带出来,也让我们玩玩。”

一旁公主们纷纷掩唇而笑:“你就知道玩儿,这几个月的小娃,哪里是让你玩的,你也不怕给人玩坏了,可不心疼死大皇姐!”

顺义公主却挑眉冷声笑了下道:“怀柔,我看你惦记的不是阿狸小侯爷,而是你未来的美夫婿吧!”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顺义公主。大家素日都知道她的性子,倒是也不奇怪她会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也有人知道她今日蓄养了几个面首的事,纷纷暗地里笑起来。

怀柔郡主听到顺义公主如此呛噎自己,倒是也不脸红,笑了下,光明正大地道:“我听说太后提起过此事,那个叶潜,我听闻过一些他的事,倒是很喜欢呢!”

她年纪尚幼,说起此事来尚带了一团团小孩儿气,让人不觉得突兀,反而更添几分纯真娇媚,众公主有的忍不住过来捏她脸颊:“看你年纪不大,如今也想着男人了呢,你赶紧去求你大皇姐吧,让她帮你去提!”

正说着,皇后叶长云扶了太后前来,这皇后远远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温声道:“可不是吗,潜年纪也不小了,此时去提最合适不过了。”

这话一说,众位公主都纷纷催促朝阳公主:“你快些啊,我看人家两边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你若是慢了,小心媒人的红礼都拿不到呢。”

朝阳公主垂目,将眸中风动尽数掩藏,淡笑一声道:“好。”

朝阳公主说到做到,第二日,便亲手执笔,向常州王妃下了请帖,又请了皇后叶长云和叶潜,来公主府赏花赴宴。

怀柔郡主早闻叶潜少年得志的大名,如今一见,只觉得他眉如刀锋,目若寒星,更兼腰间一把龙泉宝剑,身姿矫健气势凛冽,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军人的沉稳隐忍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

于是乎,当叶潜走入怀柔郡主的视野后,她便再也没有移开眼线。

叶长云见此,分外满意,连连点头。

可是叶潜自始至终却没看向怀柔郡主一眼,他更没有看主席上的朝阳公主。

抬手,举杯,将浊酒一饮而尽,进入喉咙的是苦涩而苍凉的味道。

常州王细细审视叶潜,对这个少年是极其满意的,更何况这是天子的小舅子,原本就是亲上加亲的事。可是常州王妃却心中暗暗起了疑惑,这少年双眸寒冷,内里深处一丝嗜血之光隐约可见,虽看似隐忍,可是却在那隐忍之下自有一股世人难羁的傲骨。这样的男子,是自家那个娇生惯养的丫头可以降服的吗?

常州王妃心中打了一个问号,暗暗拉扯着常州王的袖子,示意他婚事可以暂缓,千万不可贸然答应。

宴席完毕,常州王和皇后叶长云各自驾车而去,叶潜起身告辞,告辞前望了朝阳公主一眼,这一眼却是带着几分清冷。

朝阳公主身旁的丫鬟茗儿心中打了一个突,小声对旁边的锦绣唠叨:“叶侍卫看来很生气呢。”

锦绣眉眼不动,淡淡地道:“茗儿,他是叶将军,皇后的亲弟弟,以后不可再叫叶侍卫了。”

晚间时分,朝阳公主正陪着小侯爷阿狸玩耍。如今盛夏,天气炎热,阿狸穿着一个绣花红肚兜,头上只在中间留了一撮胎发,扎了一个冲天辫。他生来皮肤如雪,小胳膊小腿儿又肥得带圈,看起来如同年画中的小胖娃儿一般。此时这个红肚兜小娃儿正口中带着咿呀呀的声音,流着清亮的口水,伸展着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练习翻身。好不容易翻成功了,他就用双手将上身支撑得极高,然后歪着大大的脑袋对着自己的母亲朝阳公主得意地咧嘴笑,那个憨态,逗得一旁的锦绣和茗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朝阳公主也是抿唇而笑。

几人正笑着,忽听到外面一片喧嚣叫嚷之声,当下别说几个大人,便是阿狸这样的小娃儿都听到了,瞪着清澈的双眼歪了脑袋好奇地看向窗外。

朝阳公主蹙眉道:“这是怎么了,锦绣你去看看。”

锦绣当下称是,忙出去询问,谁知一问之下,连连皱眉,赶紧进来小声禀道:“公主,是叶将军。”

朝阳公主闻言挑眉,不解地道:“他来做什么?”

锦绣皱着眉头道:“下人说,他好像喝醉了,在公主府门外大闹,幸好如今天色已黑,并无行人看见。如今他强行闯了进来,正在厅中醉酒叫嚣呢。”

叫嚣?

朝阳公主娥眉间染上薄怒:“他喝醉了酒,自在他家发酒疯,再不济,便是去承光殿闹将一番也是可以的,却怎么跑到我公主府来。”

锦绣垂眸不敢言语,一旁的茗儿却是想起他临走前那一眼:“公主,他怕是记恨你呢,记恨你让他相亲。”

朝阳公主想起白日的事,哼了声。

此时阿狸见母亲染怒,清澈的双眸无辜地看着母亲,仿佛不能明白这是怎么了。

朝阳公主见此,勉强对阿狸扯出一个笑来,伸出修长的双手抚摸着阿狸柔软的胎发,温声道:“让奶妈陪着阿狸先去睡,母亲有些事去办。”

奶妈上前照顾小侯爷阿狸,朝阳公主迈出屋门,去见传闻醉酒的叶潜。

锦绣和茗儿随了朝阳公主一起前去,还没到前厅,便闻道熏人的酒气,待走近了,却见前厅已是一番狼藉,案几陈设花瓶都东倒西歪,周围一班侍卫也都七零八落地散着,正中间叶潜趴在那里,喘着粗气,口中还念念有词。

茗儿支起耳朵细听,却听出来叶潜咬牙说得是“朝阳,你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茗儿看了看一旁娥眉带寒的主子,小声道:“公主,我看他是真得生你的气呢。”

朝阳公主嘲讽地轻哼一声,掀起薄唇淡淡地道:“我好心好意为他操劳,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话一出,茗儿被噎住,再不敢言,只默默地看向厅中。

朝阳公主微启莲步,缓缓迈过门槛,走到叶潜身边。

叶潜于沉醉朦胧中,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那是午夜梦回间留在鼻端的味道。他抬眸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逶迤拖地的淡褐底绣了朵朵梅花的蝉翼纱,往上抬头望过去,却见到白色软烟罗裙裹着曼妙妖娆的身子,纤腰娇柔一捻,双肩如若削成。再往上,便是那依旧带着微嘲的笑意,依然傲然冷淡娥眉,带着满满的不屑和睥睨,居高临下,轻轻挑起。

叶潜呆呆地凝视着她,只觉得自己犹自在梦中一般,又仿佛身子踏空转瞬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那个懵懂恭谨的少年,弯腰为妖冶的女主人拾起绣鞋,抬眸间的一瞥,心中便落了尘埃。

朝阳公主垂眸望着脚下这个男人,不屑地笑了下,凉淡地道:“叶将军,你为何趴在这里,形同野狗般狼狈。”

这话一出,茗儿眼珠子瞪了瞪,心道主人太是毒舌,好歹如今趴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当日任人欺凌的叶小奴,而是当今皇后的亲弟,皇上御笔朝阳公主亲封的少年将军。

叶潜昏沉欲裂的脑中,将朝阳公主的话在心中念叨了许久,可是混沌的大脑却什么都想不出来,脑中只记得她盼着自己娶了别人,便是这个念头在充满酒气的脑中回荡反复,心却仿佛被放在石上又用铁杵捶打,痛不堪言。

他勉力抬着头,仰视着那个唇边犹带着一抹冷漠笑意的女人,喃喃地问:“朝阳,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朝阳公主见他形容如此狼狈,心中却是越发气恼,蹙眉冷哼一声,凉声反问:“叶将军,你到底要问本宫什么?”

问什么?问什么?叶潜听着她那熟悉的低凉声音,迟钝的大脑开始想着,我到底要问她什么。百转千回,多少个模糊的念头在心间划过,可是划过之后却是了无痕迹,最后脱口而去的却是这一句:“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朝阳公主眉目越发清冷,望着地上醉鬼的眸子却是无奈,她叹了口气,终于淡淡地道:“我想嫁,自然便嫁了。你跑到我府中醉酒闹事,打了我的侍卫,搅乱了我的厅堂,就为了问这句话吗。”说完这个,她无奈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挥袖转首便要离开。

趴在地上的叶潜猛见那薄翼轻动,就要离他而去,心中一急,酒气上涌,两目赤红,猛地匍匐上前便一把抓住那轻纱尾翼,嘶声喊道:“你不是说过不会嫁人吗,你明明当初这么说过,怎么如今又嫁人了呢!”

朝阳公主陡然停住脚步,冷目含怒:“我要嫁便嫁,与你何干!你左不过是个南征将军罢了,以为皇上宠爱你就可以管我吗?”

叶潜趴在那里仰望着她的神情,却见她冷峭如初,心便如坠冰中,一股悲切绝望涌上胸口,喉间哽咽,眸中竟然有泪水缓缓流下。他颓废地趴在地上,咬牙,嘶声问道:“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这一声痛苦的低吼,犹如绝望的小兽在哀叫。朝阳公主感受着鼻间萦绕的酒气,她闭上双眸,淡淡地叹了口气,却不再回答。

叶潜得不到她的回答,便强自站起,上前抓住公主双肩,恨声道:“你骗人,你说过不嫁人,却又嫁了,你一日离开男人便不得活吗!你前日与我欢好,在我身下求饶哭泣,次日便嫁与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

一旁尚有侍卫被打得鼻青脸肿,听到这话,纷纷胆惊,上前便要捉住他捂嘴让他不要再言语,可是叶潜何等人也,醉酒之中狂怒之下更添了几分力气,于是那群侍卫又再次被狂扫在地。

茗儿见此,气急,挽起袖子怒道:“叶潜,你好大胆子,难道还敢对公主不敬?”

朝阳公主冷目睨着这男人,淡声吩咐道:“锦绣,去取凉水过来。”

锦绣遵命出了前厅,却见前厅外已经围了众多侍女,还有未敢入内的众侍卫。这些侍卫侍女都不是从肃宁城跟随过来的,是以多不明白朝阳公主和叶潜的旧事,此时他们个个惊疑,心道那个一向恭谨谦和的叶将军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锦绣淡扫过众人,当下便吩咐几位强壮的侍女,各自端了一盆凉水进了厅中。

朝阳公主见手下皆已就绪,便冷笑一声,命道:“把这冷水去泼叶将军,给我狠狠地泼!”

众位侍女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纷纷壮起胆子上前,兜头一盆冷水泼洒过去。

只可怜叶潜尚在醉酒之中,虽凭了蛮力和本能打倒众位侍女,可是面对着眉目清冷的公主,他一片浆糊的大脑却是没想明白这冷水是干嘛用的,怔怔中便见数盆冷水满头满脸而来,顿时犹如坠入冰窖之中,脑中完全清醒,身上却是几个寒战袭来。

朝阳公主轻笑一声,望着半跪在那里被淋得犹如落汤鸡一般的叶潜,柔声道:“潜,你清醒了几分没有?”

黑发尽湿,一缕乱发黏在额前的叶潜醉气已去,双目沉痛地盯着朝阳公主。

浑身湿漉的他盯着眼前那个笑得轻快的女人,唇边扯起一个苦涩的笑来:“可是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做你父亲的男人?”

朝阳公主凝视着这个和自己有过无数交欢的男子,轻声反问:“我若不嫁给他,那该嫁给谁?你吗?”

叶潜抿唇不言。

嫁给自己?这个想法太过遥远,遥远到如同天上最渺茫的那颗星,遥不可及。他甚至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心在颤抖。

朝阳公主面上忽然冷了下来,她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字地道:“叶潜,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委屈,现在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嫁给淮安候。”

叶潜眉目一拧,认真地盯着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粉面冷得犹如九月寒霜,她艳媚的唇缓缓吐出冰锥一般的话语:“叶潜,你说得没错,他是老了,不如你年轻,床上功夫自然也不如你厉害,可是他却有一样,是你没有的。”

叶潜听此言,呆呆地抬头望,眸中有痛,可是更多的却是疑惑。

朝阳公主轻笑一声,眸中竟然含了几分媚意地望着叶潜,柔柔地道:“他虽然老了,可却是大炎朝堂堂的淮安候,封享一方,可以封妻荫子。”

她挑眉,淡淡地反问:“你呢?叶潜,你有什么?你能给我什么?”

她绽开一个嘲讽的笑意,伴着浓浓的嘲讽,她最后来了一句:“叶潜,世人传闻,你不过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外戚罢了,能给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人家最后早晚要在一起的,人家叶小奴早晚要万人之上的,不经过磨砺怎么可以成为好石头呢。所以何必苦恼这一时呢。来,我给各位跳一个舞取悦下吧?

52帝王之志

世人传闻,你不过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外戚罢了,能给我什么?

浑身湿漉的叶潜,徒步地走在敦阳城街头,明月高悬,夜风清冷,他迈开湿凉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在无人的街巷上,留□后孤冷的影子。

待回到家中,夜风吹拂下,衣衫已干,黑发也已飘扬,可是心中却是依然凌乱不堪。

他走进自家大门,越过众位侍卫守卫惊异的目光,一个人缓缓步入后院自己的房中,然后关上门,倒头睡下。

这一夜,他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却有一个留在心间,梦醒了后昏沉呆想半响,再自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犹如巨石倾轧过一般,更兼喉咙干涩双目如火,几乎难以出声。就在此时,只感到一点沁凉柔和地擦拭过额面,犹如春风扑面,带来几分舒适。

那沁凉的感觉在他面上停留了几分后,便离去了,他竟然有些舍不得,伸手便去抓,谁知一抓之下,却握住一个纤细的手腕,惹来一声惊呼。

猛然睁开双眸,却看到一双惊惶无措的双眸,带着羞红的脸颊。

叶潜见是秋娘,放开握着她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话出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粗哑低嘎,完全不同于往日,仿佛巨石倾轧过一般。他挣扎着要起身,可是浑身酸疼瘫软,几乎没有力气。

秋娘忙扶着他坐下,柔声道:“将军,昨日你怕是受了风寒,一夜发热,你如今身子正虚着,万万不可乱动。”

叶潜无力地躺下,这边秋娘已经递过来一碗热汤:“将军,这是刚熬好的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叶潜结果那碗汤药,引颈喝下,这才审视了一番周围,挑眉问道:“秋娘,你怎么在这里伺候?”

秋娘垂眸,轻笑一声道:“我原本是在厨下做事,昨晚赶巧熬好了汤药也没事,便送过来了,谁知看将军身边只有侍卫服侍,忒是心粗,他又是困乏了的,我便在这里守着。”

叶潜闻言皱眉:“如此,你竟守了一夜?有劳你了。”

秋娘轻轻摇头,温柔地笑了下,腮边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将军,您对秋娘收留之恩,秋娘一直记在心里,只盼着有机会能报答将军,如今不过是守着将军侍奉,将军何必挂在心上。”

叶潜放下碗,挣扎着就要再次站起来,口中哑声道:“喝了药,我感觉好多了,你先下去吧。”

秋娘轻笑着道:“将军,你昨晚没睡踏实,做了一夜的梦,现在不妨多睡一会儿。”

叶潜闻言,侧首望了眼秋娘:“我做了一夜的梦?”

秋娘点首:“不错,你还说了许多的梦话。”

叶潜回想昨晚,梦中各种光怪离奇,大多转瞬即逝,不复记忆,可是唯有一个,却是依旧浮现在眼前,那么的真实和让人不敢置信,以至于在如今的头疼欲裂中回想起来,梦中的甜蜜犹自在心间回味。

他抬头望向秋娘,却见秋娘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沉声问:“我梦中说了什么胡话?”

秋娘眼波微动,摇头轻声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头疼,酒好喝这些话罢了。”

叶潜听了,心中这才放心一些。

秋娘见此,拿起一旁叶潜喝过的药碗,柔声道:“将军,秋娘先下去了,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叶潜点头,秋娘径自离开,待到秋娘离开,叶潜这才闭上双眸,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叶潜此时年纪不过十九岁罢了,身子正壮,更兼平日练武强身,一场风寒只持续了一两日便熬了过去。叶夫人听说小儿子病了,亲自来看望,来时见叶潜身边的秋娘伺候周到细致,想着她屋中原本就缺一个女人家,以前想着把素衣留在他身边侍奉的,可是谁知道叶潜是坚辞不受。如今叶老夫人很是满意秋娘,便着令秋娘以后不必再做杂务,只需好生照顾叶潜饮食起居便罢。叶潜知道母亲担心,再者自己此次风寒多亏了秋娘细心照顾,对这个安排也便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