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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霆苦笑道:“多谢展大哥给我脸上贴金。客气的话我不会说,总之,韩姑娘和两位的恩情,我姓孟的今生也是不能报答的了。但我有一事不明,却想向两位老哥请教。你家小姐身怀绝技,却不知贵主人何以要雇我们保镖?”

  陆鸿说道:“洛阳的镖局,除了你们虎威镖局,还有哪一家敢走这趟镖?总镖头你别多疑,即使是路上出了事,我家主人也决不怪责于你,保银还是一样照付。”此话其实并没有回答孟霆的问题,不过也透露了一点消息,那韩大维雇他们保镖,其实只不过是要虎威镖局作个幌子而已,并不指拟他们当真能够退敌。

  盂霆怫然不悦,道:“我知道我们对付不了强敌,可是我们也不能无功受禄。两位老哥若不肯给我说明个中原委,我回到洛阳之后,只好将镖局的招牌收起,拼着变卖产业,也一定要退回贵主人那已经付了的一千两金子!”有两句话孟霆藏在心里还未说出来的是:“你家主人钱多不在乎,我孟霆可不能为一千两金子受你们的戏耍!”

  瘦苍头展一环似乎很欣赏盂霆这份江湖豪气,说道:“总镖头,你别过意不去。你一点也不是无功受禄,走到这里才出事,已经是你的大功了。你要知道我家主人请你保镖的原因吗?好,我和你说!”孟霆拱了拱手,说道:“请你老哥指教,以开茅塞。”

  展一环道:“我们小姐是要到扬州成婚去的,一个就要做新娘子的人,怎好抛头露面,和强盗随便打架呢?若给人家知道新娘子是从洛阳一路打架来的岂不变成了笑话?何况我们小姐还是抱病在身,她也没有那么多精神一路打架。”

  孟霆道:“话说得是。但以你们两位老哥的身手……”

  展一环说道:“不错,我们这两副老骨头都还硬朗,对付一些小毛贼是对付得了的。但从洛阳到扬州,可是有几千里路的途程啊!假如一开始碰到强盗,就由我们动手,打发了他们,这不立即就要惹起黑道上的注意么,黑道的朋友闻风而来,一路和我们纠缠,我们又怎么打发得了?最后还不是要让小姐出手?我家主人曾经千叮万嘱,除非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小姐出手的。”

  胖苍头陆鸿接下去说道:“实不相瞒,不但我们的小姐不愿意在江湖抛头露面,就是我们,也不想给人家知道我们的身份。打架的事情么,可免还是免了的好。”

  盂霆已知这两个老苍头不是寻常人物,心里想道:“说不定他们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物,不知什么原故,才屈身为奴的。他们隐姓埋名许多年,当然不想给外人知道。”江湖上禁忌甚多,打听别人的私事就是禁忌之一,孟霆自是不便查根问底。

  展一环继续说道:“贵镖局在江湖上最吃得开,是以家主想仰仗你们虎威镖局的这枝镖旗,希望得以一路平安无事,到达扬州。谁知道几帮强盗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结果还是给他们打听出我们的来历。小姐的行踪也瞒不过那个女魔头,只好迫得出手吓退那姓周的老者了。”孟霆知道展一环所说的“女魔头”,定然是指那百花谷中的奚玉瑾。心里颇是有点诧异,想道:“韩姑娘说这姓奚的女子是她闺中密友,但在她仆人口里却变成了女魔头,看来只怕她们两家又是有点过节的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鸿道:“好了,请你们保镖我们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能够到得这儿,方才出事,我们已经是感激你总镖头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请总镖头早点安歇吧。”

  孟霆知道这两个老苍头是怕他再问下去,有许多事情他们是不便说的,那就难免尴尬,于是只好怀着一些未解的疑团,退了下去。

  孟霆是个极有经验的总镖头,虽然是睡着了,在梦中也还保有一份警觉,放眼一看,只见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一望无际的红草荒原,远处出现了两个黑点。

  孟霆连忙把镖队的人叫醒,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黑点已经渐渐扩大,看得分明,是两个骑着马的女子。

  红草是江淮平原上一种奇特的植物,叶背青棕,叶面殷红,长得长的一条红草,扯直了足有六尺多长,高逾人头。这时正是红草成熟的季节,一望无际的荒原,都在茂密的红草覆盖之下,红如泼天大火,红如大地涂硃。

  一马当前的那个女子,头上飘着红中,身上穿的是大红衣裙,脚上穿的是红缎绣花鞋,胯下的坐骑也是点点红斑的“汗血桃花马”,朝霞映照之下,红草己是分外鲜明,加上这样的一个红衣女子骑着小红马在红草上飞驰,当真就像一团火似的猎猎烧来。那股气焰,那股泼辣的味道,令得镖队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当前的景象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动画”,但美得却是令人惊心动魄!

  跟在这红衣女子后头的是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衣裳,和前头的红衣女子相映成趣,色调配合得十分谐和。这个小姑娘就是昨晚来请新娘子的那个小姑娘周凤。众人虽然不认识前面的红衣女子,但见了后面的这位小姑娘,大家也都可以料想得到:前面这个红衣女子是她的表姐奚玉瑾了。

  孟霆心里正打不定主意,回头一看,只见那两个老苍头站在骡车两旁,相对皱眉。胖苍头陆鸿搓着手叹气道:“怎么办?小姐五更的时分吃了一次药,刚刚睡着了。她的病似乎又加重了,咱们可不能让她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这红衣女子已是驰过红草覆盖的荒原,“唰”的一鞭,那匹小红马箭一般的“射”进这座树林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呢?

  孟霆的镖局是已经收了人家一千两的金子的,莫说那位“准新娘”韩小姐是在病中,她那两个老苍头不肯让她出手;就是可以出手的话,孟霆护镖有责,也是决不能袖手旁观的。主人家既然没有吩咐下来,说是来人乃是朋友,盂霆当然是要率领镖队上前迎敌了。

  孟霆依照江湖上的规矩,让趟子手吆喝了三遍“虎啸中州!”便即上前拦着那女子的马头,抱拳道:“请问姑娘来……”“来意如何”四字还未说得完,红衣女子已是飞马直冲过来,扬鞭喝道:“你们是明知故问,给我滚开!”

  副总镖头徐子嘉忍不着气,窜上前去,一枪挑出,说道:“姑娘你不讲理,可休怪我无礼。请下马吧!”他这一枪是刺马而非刺人,可是刚说到“下马”二字,陡然间只觉手上一轻,原来是那红衣女子一鞭打下,闪电般的已是卷着了他的长枪,徐子嘉的长枪脱手,失了重心,登时跌倒。

  徐子嘉昨日虽是受了一点伤,但以他的本领,照面一招,便给这红衣女子夺了他手中的兵器,这女子的武功之强,已足以令镖队的人个个惊心,大感意外了。孟霆明知不敌,仍然拼命阻拦,小红马冲来,他舞起铁牌就向马头推去。

  红衣女子喝道:“给我躺下!”当的一声,马鞭击在铁牌之上,小小的一根马鞭,竟然把他的铁牌打歪,震得盂霆的虎口火辣辣作痛。孟霆这一招本来是牌剑兼施的连环招式,刚使到一半,铁牌反砸回来,却把他的长剑砸开了。连环招式变成了连环反打自身。那柄长剑插进了身后的一棵大树。这一招孟霆,端的是避得好险,若非他当机立断,把剑抛开,这一剑反刺回来,他已是没有性命了。现在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禁不住接连退出了六七步,方能稳得住身形。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女子一提缰索,小红马已是从孟霆让开的缺口驰过。红衣女子笑道:“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名不虚传!”盂霆没有如她所料的躺下,红衣女子已是颇感意外,这句说话并无嘲讽的成份,但听到孟霆的耳中,却是不由得他不满面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在孟霆堵截红衣女子之时,镖队的人和那小姑娘周凤也交上了手。周凤笑道:“咱们昨晚曾经会过,凭着这点香火之情,倒是不能太过难为你们了。”她也并没亮出兵器,就在马背上挥舞皮鞭,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消片刻,已有两杆长枪,一柄大刀,一支铁棒给她的马鞭卷脱了手,还有两个镖头给她的马鞭打着关节,倒在地上。虎威镖局的四大镖头,石冲、徐子嘉、秦斡昨晚就已受了伤,轻伤的徐子嘉刚刚又给红衣女子夺去了他的长枪,伤上加伤,不堪再战,唯余一个使判官笔的孙华,可以勉强和周凤一战。但孙华的判官笔是短兵器,马上交锋,甚不适宜,不到十招,给周凤喝声“着!”鞭梢轻轻的在孙华的“曲池穴”一点,孙华应声落马!周凤纵声笑道:“孙镖头的点穴功夫小女子领教了,我可要过去啦。你也不用着急,一个时辰之后,你的穴道自解!”孙华擅于点穴,不料反而给周凤点了他的穴道,而且用的还只是一恨马鞭。孙华倒在地上,也不能不暗暗佩服。

  此时孟霆已是给那红衣女子迫退,镖队的人有几个还想追上去,阻拦那女子夺镖,孟霆叹了口气,顿足道:“咱们认栽了吧!”

  周凤格格笑道:“韩姐姐,我又来看你啦!”那两个老苍头道:“奚姑娘,你好。我家小姐可是有点不大舒服。”红衣女子说道:“是吗?那我更应该来看她了。”那两个老苍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珠帘一卷,车上的少女已是笑盈盈地走出骡车。

  那红衣女子笑道:“佩瑛,真是对不住,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到得这样早,把你吵醒了。”镖队的人一直只是知道他们护送的新娘子乃是姓韩,如今方始知道她的名字叫做“佩瑛”。

  韩佩瑛说道:“哪儿的话?奚姐姐,你来看我,我是盼都盼不到的呢!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孟霆猜得不差,这红衣女子果然是奚玉瑾。孟霆心里想道:“看她们这副亲亲热热的神气倒真是像姐妹一般,谁知内里却是勾心斗角。”

  奚玉瑾道:“小凤请不动你的大驾,我只好亲自来啦!”

  韩佩瑛道:“小风没有对你说么?我是因为患了一点不大不小的病,所以不想去给你多添麻烦了。”

  奚玉瑾道:“你有病在身,更应该有个亲人照料了。咱们情如姐妹,难道你不放心让我照料你么?”

  韩佩瑛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心想道:“她如此咄咄迫人,我只好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心念未已,奚玉瑾又已笑道:“佩瑛,你可别瞒我,你是急着要去做新娘子,有了丈夫,就忘了姐姐了,是么?”

  瘦苍头展一环乘机说道:“奚姑娘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应该怪我们的小姐啦。男家早已择好日子,等我们的小姐去成亲的。待他们成亲之后,小姐和姑爷一定会到百花谷回拜奚姑娘。”

  奚玉瑾忽地纵声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方才停止,说道:“妹夫可是扬州谷啸风吗?若然是他,你可不用到扬州去了。我已经将他请来了百花谷,你们在百花谷成亲也是一样。”歇了一歇,又忍不住笑道:“幸亏你是遇上了我,要不然你们到扬州可就要扑个空了。新娘子找不着新郎岂不是笑话?”

  此言一出,几乎把韩佩瑛吓得呆了,心中惊疑不定:“她怎么全知道了?谷啸风武功不弱,难道当真给她绑了票么?”原来她们二人虽是好友,但韩佩瑛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未婚夫是谷啸风,奚玉瑾打听得她到扬州成亲不足为奇,知道她要嫁给谷啸风,这却是大大出她意料之外。韩佩瑛本来准备给谷啸风捏造一个假姓名的,如今只好默认了。

  韩佩瑛不肯告诉好友她已有了夫家,倒不是由于女孩儿家的害羞,而是另有缘故。

  韩佩瑛想起了她和奚玉瑾结织的经过,那是四年以前的事情了。四年前韩佩瑛只有十六岁,为了一桩事情,替父亲送一封信给济南的一位老朋友,路上碰到强盗劫掠客商,韩佩瑛忍不住拔刀相助,那时她的武功远不如现在,而那帮强盗之中又很有几个高手,韩佩瑛险些自身难保,幸亏恰巧遇上奚玉瑾路过,两人合力,这才把群盗杀退。

  奚玉瑾那年十八岁,比韩佩瑛年长了两岁,但因出道得早,江湖上的阅历比韩佩瑛深得多。两人年纪相若,情性相投,谈得很是投机。韩佩瑛因为要到济南送信,不得不与奚玉瑾匆匆分手。分别之时,韩佩瑛约她到洛阳相会,奚玉瑾也答应了。

  济南之行,顺利完成。韩佩瑛回到家中,少不免把路上的遭遇告诉父亲,韩大维听得十分留意,听了之后,若有所思。

  韩佩瑛稚气地问道:“爹,你怎么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江湖上随便结交朋友,但这位奚姐姐是个女的,有什么打紧?”原来韩佩瑛自幼许配扬州谷家,是以她父亲在她出门之时,曾经郑重吩咐过她谨慎交游,以免惹出闲话。

  韩大维道:“不,我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你结交了这样一位武艺高强的姐姐,我也是替你高兴的。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这位奚姐姐,是否家住风凰山百花谷?”

  韩佩瑛道:“爹,你怎么知道?不错,她是住在凤凰山的百花谷,她说这百花谷当真是名实相副,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花草的种类繁多,说不定还不止一百种花。她本来请我到她那里去的,我因为要赶着给你送信,只好邀她到咱们这儿了。”

  韩大维面色倏变,说道:“你可有告诉她你已经许配了杨州谷家?”

  韩佩瑛满面通红,说道:“我与她刚刚相识,相聚才不过半日,哪会把什么事情告诉人家?”

  韩大维道:“她有问你到济南送信之事吗?”

  韩佩瑛道:“我告诉她我有事要去济南,她就没有再问下去。爹,人家可没有你这样喜欢啰嗦。”

  韩大维笑了一笑,说道:“你没有告诉她就好。记着,你以后也切莫向她提起扬州的谷家。”

  韩佩瑛好奇心起,问道:“为什么?”

  韩大维这才告诉她,凤凰山百花谷的奚家和扬州谷家有点小小的“过节”,但却不肯告诉女儿是什么“过节”,只说这是一件不适宜让她知道的事情,韩佩瑛笑道:“我只当他们两家有什么血海深仇呢,既然只是小小过节,那我也就不怕招待奚姐姐了。”

  韩大维的面色却是十分凝重,说道:“虽然他们两家并无杀父之仇,但也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和谷家的关系。”

  过了三个月,奚玉瑾果然到了她家里作客,韩佩瑛听父亲的吩咐,丝毫没提及谷家的事情,两人只是白天练武,晚上聊吟,相处得十分快乐。这奚玉瑾和她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

  奚玉瑾在韩佩瑛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才走,以后就没有再来过。想不到今天在韩佩瑛要去做新娘的途中,她却突然来劫镖了。

  如今奚玉瑾就站在她的面前,要请她到百花谷与谷啸风相会,去呢还是不去?

  韩佩瑛想起了爹爹的吩咐,暗自寻思:“爹爹说他们两个是有过节的。爹爹连谷郎的名字都不许让她知道,可见他们的过节即使不是血海深仇,也是很难化解的了。谷郎在成婚前夕,又岂肯到她的家中作客?除非是给她捉了去的。她邀我去,想必也是不怀好意的了。”心中又想:“但我若不去的话,势必要和她动手的了。她与我交情非浅,即使不怀好意,也未必就会害我?”再又想道:“可是即使她说的是真,我又岂能与谷郎在她的家里成婚?这不但丢了谷郎的面子,别人知道了,也是个大大的笑话!”跟着想到:“谷郎的本领不弱,至少也不在奚玉瑾之下,又怎能轻易让人捉去?唉,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韩佩瑛思潮起伏,片刻之间,转了几个念头,但去呢还是不去,心中还是委决不下,奚玉瑾好像等得不耐烦,微微笑道:“好妹子不必犹疑了,谷啸风等着你呢,跟我去吧!”说罢就走上前去,扶韩佩瑛上车。

  事情已不容韩佩瑛再加考虑,“不管是真是假,我总要到扬州去打听一个明白。”

  韩佩瑛打定了主意,于是当奚玉瑾上来拉她的时候,她衣袖轻轻一拂,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但我还是不想打扰姐姐。”

  韩佩瑛面上堆满笑容,在旁人看来,她们是一个劝驾,一个推辞,虽然是在拉拉扯扯,却看不出在这拉拉扯扯之间,她们已是各自使出上乘武功暗中较量了好几招了。

  韩佩瑛穿的是新做的嫁衣裳,衣袖很长,掩过手背。“揖让”之际,中指从袖中伸出。闪电般的就向奚玉瑾的虎口点去。有长袖遮掩,连孟霆那样的武学行家也看不出来。

  这一指是韩佩瑛家传的“兰花手拂穴”的功夫,非同小可。韩佩瑛因为自己是在病中,自忖若是真的打起来,绝不是奚玉瑾的对手。迫不得已,这才使出了家传绝技。

  哪料一指点去,却给奚玉瑾的衣袖裹住,奚玉瑾笑道:“妹上妹,何必客气!”左手中指依样画葫芦的从袖中伸出,反点韩佩瑛的穴道。

  韩佩瑛咬一咬牙,心中想道:“你既不顾姐妹之情,如此相逼,我也只好不客气了!”玉腕微弯,只待奚玉瑾手指戳到,就要施展小擒拿手的绝技,把她的中指拗折。心念方动,奚玉瑾似已料到她有此后着,轻轻一托她的肘尖,韩佩瑛一条手臂登时麻木,不能动弹。奚玉瑾笑道:“时候不早,上车吧。这辆骡车很不错,咱们姐妹俩可以躺在车厢里聊天。”韩佩瑛受她挟制,无可如何,只好装做却不过情面的样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跟她上车。正是:

  说甚情如亲姐妹,勾心斗角为何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荒原镖客惊呜镝

  月夜佳人响佩环

  韩佩英身受挟持,镖队的人看不出来,那两个老苍头当然是知道的,这一惊非同小可,明知不敌,无暇思索,也要扑上去阻拦了。

  周凤站在车前,噗哧笑道:“我的小姐请客,可没请你们啊!”奚玉瑾已在车上坐定,珠帘未放,叫道:“小凤让开!”衣袖轻轻往外一拂,说道:“展大叔、陆大叔,你们要到百花谷,我当然是欢迎的。但这可得先问过你家小姐。”这两个老苍头本来是采取冲刺的态势跑步,突然间觉得一股无形的潜力向他们推来,虽然不至于给推得踉跄倒退,却也不由得身形连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就像碰着了一堵墙壁一般。两个老苍头嗒然若丧,不得不停了脚步。

  韩佩瑛道:“奚姐姐盛情难却,我到她家里住几天,你们回去吧,不必跟来了。”韩佩瑛是不得不如此说,那两个老苍头也不得不应了一个“是”字,双双退下。

  镖队的人职责攸关,见这骡车要走,都着了急,盂霆一马当先,连忙跑过去叫道:“奚姑娘,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奚玉瑾格格一笑,说道:“总镖头,你不必着慌,你们是给韩家保镖的,如今就当是我接手保这支镖好啦。不过,我也不是抢你们的生意……”说至此处,玉手一扬、一枝短箭射了出来,孟霆听风辨器,知道这枝短箭射出的劲道不大,显见对方只并无恶意。孟霆绷紧的心情放松,将短箭接了下来,入手清凉,仔细看时,却原来是一枝碧绿色的玉箭,箭杆上雕有一个小小的“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