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哼”了一声,说道:“园子里还有许多秘密机关呢。主人又不是把他们当作可托心腹的知己,怎会让他们知道?”

  于是碧波带路,从那条地道钻出来,躲在假山的石洞里,望出去果然看见朱九穆和一个中年汉子说话,碧波悄声道:“这汉子就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龙了。看来他们正在说到紧要关头,哼,笑得多开心,一定是在商量什么阴谋诡计算咱们了,咱们用心听吧。”

  只听得朱九穆笑过之后说道:“原来你也有好消息告诉我。好,那我先听你的。”

  余化龙道:“还是请朱老前辈先说,好让我安心。”

  朱九穆哈哈笑道:“你大可以安心!既然你急于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韩大维已经落在我们掌握之中,谅他插翼也难飞了。”

  余化龙小声说道:“不怕孟七娘瞒住你们,偷偷将他放了吗?”声音说得很轻,幸而奚玉瑾有伏地听声的本领,距离又相当近,所以还听得清楚。

  朱九穆道:“牢房是我们的人看管,她怎瞒得过我们。何况韩大维就是给她放出去也没有用,他受了我的修罗阴煞功之伤,又受了西门牧野的化血刀之伤,这还不算,三天前,西门牧野临走之时,又用重手法整治了他,他如今已是一个不能行动的废人啦!”

  余化龙道:“我不解你们为何不将他杀掉,那岂不是更可以放心吗?你们是不是为了顾忌孟七娘?”

  朱九穆道:“她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当然得给她几分情面,不过,这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余化龙道:“另外还有原因?”

  朱九穆道:“另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想迫他投降,为我们所用。第二,我们想知道他的藏宝秘密,杀了他这秘密就无从得知了。”

  余化龙道:“韩大维这老家伙倔强得很,恐怕不如你们所愿吧。”

  朱九穆道:“不错,他宁死也不肯吐一句实话。我和西门兄已经商量好了,只等西门兄从洛阳回来,请准了蒙古元帅的允许,如果韩大维还是那样倔强的话,我们就把他干掉!”

  奚玉瑾听到这里,暗暗吃惊,想道:“果然给我料中,这两个老魔头和任天吾这老贼都是私通蒙古鞑子的奸细。”

  余化龙哈哈笑道:“那宝藏的秘密早已给家师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已经搬走了。两位前辈可以不必多费心机向韩大维迫供啦。”

  朱九穆大喜道:“真的吗,那我可要恭喜令师了!听说这批宝藏乃是价值连城的啊!老弟,你可见过这批宝藏?”

  余化龙道:“老前辈且慢恭喜,我到这里,正是来请你们帮忙的啊!”

  朱九穆道:“宝藏已经落在令师手中,还用得着我们什么帮忙?”

  余化龙道:“不,主藏如今是落在丐帮手上,不过却是由家师押运,运去送给义军的,押运的人,除了家师之处,还有丐帮的两位香主,另外还有一个奚玉帆,这奚玉帆乃是百花谷奚家的传人,本领也相当不错的。”

  朱九穆一拍桌子,说道:“这批宝藏决不能落入义军之手!”正是:

  干戈犹未息,夺宝又纷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阴图劫宝联双恶

  欲晤良朋屈己身

  余化龙道:“是呀,这批宝藏当然不能让它落入义军之中,是以家师才差遣弟子前来请两位前辈鼎力相助。”

  朱九穆道:“令师要我如何效劳?”

  余化龙道:“乔装匪徒,半路截劫!”

  朱九穆哈哈笑道:“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但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要和令师交手了么?”

  余化龙笑道:“不错。家师正是想要两位前辈和他合演这一出戏,而且还要演得逼真一些,决不能让丐帮的人起了疑心。到时请老前辈不必客气,出手狠些,押运的人,只留一两个活口回去作见证就行了。家师也准备带点儿彩,好证明他是力抗不敌,无可奈何,才让这批宝藏给你们抢去的,当然在向家师下手之时,那可就得请老前辈稍有分寸了。”

  朱九穆笑道:“这个不劳令师嘱咐,我自理会得到。令师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我也不能只是让他受伤,到时我也拼着披红挂彩,请令师不必客气,刺我一剑。这样既可保全令师面子,又更足以证明令师是力战而败了!”

  余化龙大喜道:“这就更好了。我回去禀告家师,一定依计而行。事成之后,咱们三一三十一的平分这批宝藏。”

  奚玉瑾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心里想道:“想不到谷啸风的舅父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串通两大魔头,要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他们准备只留一两个丐帮弟子做活口,那么岂不是要连我的哥哥也都杀了。”

  朱九穆道:“多谢令师美意,不过我必须把话说明,这批宝藏恐怕不能按照令师之意,三一三十一的平分呢。”

  余化龙道:“家师但求两位前辈鼎力相助,两位前辈若要多分一份,我想家师也不会争执。”心里却在暗暗地咒骂:“这老魔头果然厉害,我们有求于他,他就乘机要挟了。”

  朱九穆哈哈大笑道:“老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令师恐怕还未知道,这批宝藏之事,是已经通了‘天’的!”

  余化龙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叫做通了天的?”

  朱九穆道:“韩大维家中有价值连城的宝藏,早已给蒙古国师打听到了,他们怀疑这批宝藏是别人寄存在韩大维家里的。是以他们之志倒不在乎这批宝藏,更重要的是知道宝藏的来历。对啦,说到这里,我倒要问问你了,令师可有所知么?”

  余化龙道:“家师并未与弟子说及此事,待弟子回去,再问家师。”

  朱九穆继续说道:“蒙古国师虽不在乎这批宝藏,但他既然知道,咱们也就应该做得漂亮些了!”

  余化龙道:“这是应该的。”心中却在暗暗咒骂。

  朱九穆继续说道:“我们既然瞒不过国师,劫了这批宝藏之后,最好是原封不动拿回去献给他,他当然不会全要的,就算作是犒赏的话,至少也要分回三成给咱们,这批宝藏价值连城,咱们每份纵然是各得一成,也已经是大富之家了。令师徒立下这场大功,国师也自会禀告可汗,将来蒙古人得了天下,功名富贵何求不得,令师徒的前程就更是无可限量了。”

  余化龙起初听说他们师徒这一份只能分到一成,这一成之中,师父当然要占大份,那么分到他的名下就很有限了,心里本来是甚不愿意的,但后来听到了朱九穆以功名利禄相诱,心中不禁怦然而动,想道:“是呀,蒙古兵强马壮,看这情势,天下唾手可得,我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又何必和他斤斤计较?”这么一想,于是眉开眼笑他说道:“好,就这样办吧,弟子回去禀告家师。”

  朱九穆看了看天色,说道:“日头已经过午,西门牧野怎么还不回来,他说过今天一定回来的,你不等他么?”

  余化龙道:“弟子恐怕出来太久,会惹起丐帮的疑心,请朱老前辈转告西门先生也是一样。”

  朱九穆道:“这里的事,必须有一个人主持,我恐怕要等西门兄回来之后,方能进行咱们刚才所说的计划。”

  余化龙说道:“押运宝藏的队伍,每天最多走八十里至一百里路,西门先生就是明天回来,也还赶得上。”

  朱九穆道:“这我就放心了,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起见,最好还是请令师设法在路上拖延时候,走得更慢一些。”

  余化龙应了一个“是”字,说道:“时候不早,那么弟子告辞了。”

  奚玉瑾偷听了他们准备劫夺宝藏的阴谋,不由得心乱如麻,想道:“哥哥的处境十分凶险,但我在这里却不能抽身跑去告诉他,怎么办呢?”要知这座堡垒有那两大魔头的人重重把守,奚玉瑾要想逃跑,谈何容易?何况她若逃跑的话,韩大维父女无人相救,处境也是一样的凶险。

  正自心烦意乱之际,只听得脚步声响,朱九穆送余化龙出来了。

  碧彼在奚玉瑾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回去吧。”奚玉瑾恐怕他们还有什么机密的话要在分手之时才说,想要再等一会。就在她踌躇未决之际,忽听得铮铮铮一片声响,朱九穆突然用“刘海洒金钱”的暗器手法,向她们躲藏之处,撒出了一把金钱!

  原来奚玉瑾因为心情紧张,不自觉的身躯颤抖,衣裳与假山的石壁摩擦,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响。朱九穆送客出来,从假山侧面经过,刚好给他听到了。

  她们二人藏在假山洞里,朱九穆瞧不见她们,隐隐听见了沙沙的声响,不觉起了疑心:“是一只小老鼠还是有人躲在里面?”他不能断定又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不动声色的突然就用一把铜钱向她们藏身之处打去。

  铜钱碰着山石,发出一片铮铮声响,有七八枚铜钱给山石碰落,但也还有三枚铜钱打进洞里来。这山洞甚狭窄,是只能容得两人藏身的,奚玉瑾无法闪避,只好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双指疾弹,铮铮两声,把两枚钱镖弹开,但还有一枚她没弹着,碧波伏在地上,只觉微风飒然,那枚铜钱从她颈背擦过,碰着了岩石,这才“铮”的一声跌了下来。

  碧波忍着疼痛,连忙一按石壁上的机关,把暗门打开,待到朱九穆赶来,她们早已在地道里了。那道暗门关上之后,从外面看去,乃是一片光滑的石壁,若非精通机关削器之学的大行家,决计看不出其中秘密。

  朱九穆发出钱镖之时,心想道:“里面倘若有人,钱镖打不着他,也非得把他吓出来不可!”哪知却不见有人,进去一看,也没有发现老鼠,不觉惊疑不定:“难道是我自己听错了?”

  余化龙道:“朱老先生可是怀疑洞中有人埋伏?”朱九穆道:“不错,我刚才分明听得有声响的。”

  余化龙道:“不会有人这样大胆吧?”朱九穆沉吟半晌,说道:“但也不可不防,我们刚才说的事情若是给人偷听了去,只怕会破坏了咱们的计划,请你回去告诉令师,把押运的路线改一改,防患未然。同时我这里也小心戒备,在这几天,决不许孟七娘的人出去!”他已经疑及这山洞里可能藏有机关,是孟七娘派来的丫头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余化龙道:“孟七娘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倘若你们阻拦不了,那又怎样?”朱九穆道:“阻拦不了,那就派人跟踪他,监视他。孟七娘本人我想她是不会出去,她还要守着她的老巢呢。”余化龙笑道:“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只要不是孟七娘亲自出马,派出的几个小丫头,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奚玉瑾和碧波从地道出去,回到了水香榭,这才松了口气。碧波摸摸颈背,伸了伸舌头笑道:“好险,好险!刚才好在我是俯卧,若是仰卧的话,给钱镖割破了喉咙,这条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说到此处,突然觉得奇怪,问道:“侍琴姐姐,我听得是三枚钱镖打进来的,为什么你没有给钱镖打着?”

  奚玉瑾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小鬼头心思好细!”当下笑道:“说来侥幸,那两枚钱镖刚好碰着我头上的银簪,银簪都几乎给它打落了呢。”

  碧波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只道你是身怀武功。不让我们知道呢。幸好你没给打着,这老魔头的功夫好生了得,你瞧我只是给他的铜钱擦了一下,就好像给小刀割着一般,皮破血流了。”

  奚玉瑾连忙装出吃惊的神气,叫道:“哎呀,别动,让我给你裹伤。”碧波笑道:“这一点伤敷上金创药就行了,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

  忽听得有人说道:“你们两个干了什么事情来了?碧波,是谁打伤你的?”奚玉瑾抬头一看,只见孟七娘分花拂柳,正自花间的一条小径向她们走来。

  碧波道:“我正要禀告主人,我们刚刚偷听了朱九穆和那姓余的谈话。”

  孟七娘皱起眉头,说道:“碧波,你也太大胆,太淘气了。”奚玉瑾道:“这不关碧波小妹子的事,是我出的主意。我恐怕他们密室聚谋,有所不利于主人,因此请碧波带我去偷听的。”

  孟七娘道:“你们给发现了没有?”碧波道:“没有。那老魔头发出钱镖,也不过只擦伤了我的皮肉,我们马上就从地道逃走了,地道的秘密也没有给发现。”孟七娘这才松了口气,问她们偷听到了一些什么。

  碧波一五一十的将偷听来的密谋告诉主人,孟七娘“哼”了一声,说道:“他们要干的果然不是好事!不过这却与我无关,你们也不必多理闲事了。”奚玉瑾好生失望,但也只好与碧波一同应了一个“是”字。

  孟七娘跟着说道:“侍琴,我正有事情找你,你跟我来,碧波,你自己回去敷药吧,以后可不许这样胡作非为了。”

  奚玉瑾只道孟七娘是找她下棋,不料孟七娘却把她带进了卧室。奚玉瑾还是第一次进入孟七娘的卧房,心中不觉惴惴不安,想道:“她有什么事情找我商量,连最得宠的碧波都不许在旁呢?”

  进入了孟七娘的卧房,奚玉瑾定睛一看,忽然发现了一件物件,令她又喜又惊。

  只见在当眼之处的一张小几上。端端正正的摆着那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这正是奚玉瑾这几天来日思夜想,想要盗取之物。

  奚玉瑾一喜之后接着一惊,暗自思量:“难道是她对我已经起了疑心,为什么她要把这一坛酒拿出来让我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