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琳道:“我。”

  杨子江皱眉道:“难道是你害死唐老前辈的么?”他不禁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唐琳实在没有谋杀父亲的理由。

  李佩玲这时拉住了唐琳的手,柔声道:“你只怕是因为悲痛过度,所以理智有些不清了。”

  唐琳道:“我神智清楚得很,这件事我本也不想说的,可是现在,我若再不说,大姐的冤枉就再也洗不清了。”

  唐琪愕然望着她,也不知是惊讶,还是感激。

  唐琳道:“那天晚上,夜已很深,大姐和大嫂都已睡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和爹爹去说,就起来去找他老人家。”

  杨子江道:“你想起了什么事?”

  唐琳冷冷道:“那是我们的家务私事,你也要管吗?”

  杨子江笑了笑,不再说话。

  唐琳道:“谁知道我还未走到他老人家门口,就听见他老人家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我正在奇怪,这么晚了,爹爹屋子里怎么会有客人?他老人家休息得一向很早的,而且,只要有客人来,我们都会知道,除非他不走正路,而是由外面偷偷溜进来的。”

  杨子江冷笑道:“唐家庄警戒森严,就算有人想偷偷溜进来,只怕也很困难吧。”

  唐琳道:“非但很困难,而且根本无此可能。”

  杨子江道:“既然如此,那位客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唐琳道:“爹爹的屋子里,有条秘道直通到外面,那人想必早已和爹爹约好,是爹爹自己将他从地道中接过来的。”

  她竟将如此秘密的事都说了出来,大家虽然还不知道她的下文,但已不觉先对她相信了三分。

  唐琳道:“我本不愿偷听爹爹的秘密,但既已来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正站在外面犹疑时,突听爹爹道:‘你我虽是忘年之交;但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我不能不分外谨慎,你要知道,唐家庄的暗器从未借出给别人。’”

  杨子江道:“这人居然是来向唐老前辈借暗器的么?”

  唐琳道:“当时我也觉得这人实在太不知进退,竟来强人所难,只听他跟爹爹说了许多话,还是非要爹爹将暗器借给他不可。”

  杨子江道:“他说的是些什么话?”

  唐琳道:“他说,他要做的这件事,关系很重大,若是事成,大家都有好处,他又说,爹爹既然不肯出面,至少也该将暗器借给他。”

  杨子江道:“唐老前辈被他说动了么?”

  唐琳道:“没有,爹爹虽是一庄之主,但祖宗的家法,他也不敢违背的。”

  杨子江道:“暗器既然没有借给他,那么,杀死唐老前辈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唐琳道:“我听他还在不停地游说,生怕爹爹被他打动,就闯了进去,因为我知道有了第三个人在旁边,他就无法再说了。”

  杨子江道:“他见到你进去了么?”

  唐琳道:“他又不是个瞎子,怎么看不到我,看到我进去时,他虽然有些吃惊,但居然还是不肯死心。”

  杨子江道:“他认得你?”

  唐琳点了点头,黯然道:“就因为我认得他,所以才没有对他起防范之心,谁知他竟乘我没有注意时,将我身上的铁蒺藜偷去了一枚。”

  杨子江目光闪动,冷笑道:“原来此人还是位妙手空空儿。”

  唐琳叹道:“他的手脚的确很快,非但我全未觉察,连爹爹都没有注意到。”

  杨子江瞪着她,厉声道:“你到你自己爹爹的屋子去,还带着暗器干什么?”

  唐琳道:“本门子弟,暗器从不离身,连睡觉时也带着的。”

  杨子江道:“这难道也是你们祖宗的家法。”

  唐琳道:“正是。”

  杨子江道:“他就用从你身上偷去的那枚毒蒺藜,将你爹爹杀死的?”

  唐琳黯然说道:“他临走时,爹爹送他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身作揖,却乘势在爹爹胸前一拍,谁也没有想到他手里竟还藏着暗器,更未想到他只不过为了爹爹不肯将暗器借给他,就下了如此毒手。”

  她说到这里,大家已不觉信了七分。

  因为这件事虽然未必完全合情合理,但大错铸成,她也要负很大的责任,自然不会说假的。

  杨子江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那人杀了唐老前辈,你是在旁边亲眼瞧见的了。”

  唐琳道:“不错。”

  杨子江忽然怒喝道:“你既然亲眼瞧见,为何直等到现在才说?”

  唐琳垂下头,凄然道:“因为……因为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婿,爹爹本已将我许配给他了。”

  这句话说出来,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有的惊讶,有的惋惜,有的同情,但对这件事却更深信不疑,因为若非被逼,谁也不会将这种秘密混出来的,俞佩玉更不禁暗暗叹息。

  他实在也未想到这件事其中还有如此多曲折。

  唐琳流泪道:“我见他竟敢真的下毒手时,本来当时就想和他拼命的,但禁不住他苦苦哀求,我的心竟被他说软了。”

  杨子江冷冷道:“女生外向,有了丈夫,本就不会再将父母放在心上,肚上大多数女人都是如此,这倒也怪不得你。”

  唐琳流泪道:“求求你莫要说了,我也知道我该死,可是我后悔时已不及,因为我当时既没有说出来,事后就更不敢说了,爹爹人棺时,也是我抢着替他老人家收殓,因为我是怕他的伤痕被人发觉。”

  杨子江道:“如此说来,这件事和你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关系了?”

  唐琳道:“他们根本全不知情。”

  杨子江冷笑道:“好,有勇气,算你有勇气,竟将这一笔烂账全都算在自己身上;”

  唐琳流泪道:“这本是我一人的罪孽,自然应该由我一个人承当。”

  杨子江道:“但你那未婚的夫婿是谁呢?难道别人都不知道?”

  唐琳道:“这本是爹爹为我们私下订的亲,准备到我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再宣布的,谁知……谁知我的生日还未到,他老人家就已……”

  她痛哭失声,再也说不下去。

  杨子江厉声道:“你还准备再为他隐瞒下去不成?”

  唐琳掩面痛哭,也不说话。

  但大家已纷纷怒喝道:“那杂种究竟是谁,姑娘你若再不说,何以见老庄主于九泉之下?”

  唐琳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忽然抬起头来,指着一个人道:“就是他。”

  ※          ※          ※

  谁也想不到她指的这人竟是俞佩玉。

  俞佩玉更是做梦都想不到,他还以为唐琳指的是自己身后面的人,但唐琳已接着道:“就是他,俞佩玉!”

  这句话说出,唐门子弟已怒吼着将他围住,一双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都在瞪着他,就像是一群已发了狂的野兽,恨不得将他立刻吞下去。

  俞佩玉这一生虽已遭受到无数次冤屈,也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令他震惊、意外的事。

  但却没有一件事比这次更令他震惊的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分辩,竟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大厅中又起了骚动,有的怒喝,有的谩骂。

  有人道:“想不到这厮害死了唐老庄主后,还敢到这里来,这厮的胆子倒真不小。”

  有人道:“看他长得倒也斯文秀气,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兽。”

  也有人悄悄道:“若不是这么英俊的美男子,唐二姑娘又怎会被他迷住呢?”

  朱泪儿自然也被惊得怔住,这时才大叫起来,道:“绝不是他,你们一定弄错了。”

  她疯狂般冲人人丛,扑到俞佩玉身旁,紧紧抱住了俞佩玉,嗄声道:“他绝不会做这件事,何况,两天前他根本不在这里,还远在数百里外,怎能分身到唐家庄来杀人?”

  唐守方厉声道:“你怎知道两天前他还远在数百里外?”

  朱泪儿道:“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的。”

  唐守方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朱泪儿大声道:“我才是他的妻子。”

  唐守清叹了口气,道:“小姑娘,你只怕也上了他的当,被他利用了。”

  朱泪儿嘶声道:“你……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要冤枉好人。”

  唐守清叹道:“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他既能欺骗别人,迟早总有一日会欺骗你的。”

  朱泪儿道:“他欺骗过谁,你说。”

  唐守方怒道:“他既然已和唐门结亲,却又在外面勾搭上你,这种无义的恶徒,你还要为他掩饰什么?”

  朱泪儿道:“但他根本没有和你们家的人订亲。”

  唐守清道:“你怎知道?”

  朱泪儿道:“我当然知道,我自从认识他之后,就和他寸步未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