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泪儿刚吃了一惊,自己的脚也踢着了样东西,“咚”的一声,就如击鼓,铁花娘失声道:“这是什么?”

  这句话说出了很久,竟无一人回答。

  铁花娘心里突然一寒,颤声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其实这时人人都已想到踢着的是什么东西了,只是谁也没有勇气说出来,过了很久,才听得俞佩玉叹息了一声,道:“是箱子。”

  铁花娘骇然道:“箱子?难道……难道就是我们……我们方才留下的那三口箱子?”

  她用尽气力才说出这句话,两条腿已软了。又过了很久,只听俞佩玉缓缓道:“不错,就是那三口箱子。”

  铁花娘惊呼一声,跌到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

  他们似已走了六七个时辰,谁知走来走去,竟又走回原处。

  朱泪儿也觉得两条腿忽然变得比铅还重,身子也倒了下去,靠在石壁上,最后的希望既已断绝,世上再也没有力量能令她向前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俞佩玉道:“郭翩仙和姬灵风身上说不定带着火折子的。”

  朱泪儿立刻跳了起来,道:“不错,我们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摸索着找到口箱子。

  铁花娘刚想过去,突又听到一声惊呼,这声惊呼,竟是朱泪儿和俞佩玉同时发出来的。

  俞佩玉居然也惊呼出声,这岂不非同小可。

  铁花娘只觉掌心发冷,道:“什……什么事?”

  朱泪儿道:“箱子是……是空的。”

  铁花娘刚起来,又跌下去,吃吃道:“空的?……他们难道已醒了过来?自己走了。”

  朱泪儿道:“不是,箱子上的锁是被人自外面扭断的。”

  铁花娘道:“会不会是一个人先醒来后,扭断了另两只箱子上的锁。”

  朱泪儿道:“三口箱子上的锁,都是被人自外面扭断的,何况,凭郭翩仙他们手上的功力,根本就扭不断这锁。”

  她虽然在努力控制,但声音还是不免已在发抖。

  大家虽然早已猜出地道中有人,但本来却还希望自己猜得不对,现在却连这点希望都断绝了。

  地道中有人,已是绝无疑问的事,而且这人还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们,却一直不肯现身。

  朱泪儿叹道:“我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躲着不敢见人?”

  海东青道:“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朱泪儿道:“不明白。”

  海东青道:“只因他想活活地困死我们,根本不必现身相见。”

  铁花娘嗄声道:“他是什么人?和我们又有什么仇恨?”

  海东青道:“他不必和我们有仇,我们侵犯了他的秘密,他就非杀我们不可。”

  这句话说完,大家可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突听暗中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在叹息,似乎在哭泣,又似乎是在冷笑。

  此时此地,骤然听到这种声音,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铁花娘苦笑道:“我们已经够受罪的了,你何必还要来吓人?”

  海东青道:“有些人仿佛连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

  朱泪儿道:“你这是在说谁?”

  海东青笑了笑道:“我只奇怪那种声音你是怎么发得出来的。”

  朱泪儿冷笑道:“有些人自己放了屁不好意思承认,就想厚着脸皮赖别人。”

  海东青道:“所以你就想赖我。”

  朱泪儿怒道:“那声音明明是男人发出来的,不是你是谁?”

  海东青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沉声道:“那声音真不是你发出来的?”

  朱泪儿大声道:“当然不是,谁说谎谁就不是人。”

  海东青道:“也不是我。”

  铁花娘嗄声道:“若是你们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来,那么是……是谁呢?”

  朱泪儿道:“不是你么?”

  铁花娘着急道:“自然不是我,我自己吓得要命了,哪有心情吓别人。”

  他们谁也没有问俞佩玉,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俞佩玉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一时之间,大家似乎全都被吓住了,黑暗中显然还有第五个人。

  谁也看不见这第五个人,谁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

  朱泪儿忽然大声道:“我已看见你了,你还躲到哪里去?”

  铁花娘一惊,但立刻就想到朱泪儿这必定只不过是在唱空城计,当下也大声道:“不错,你既已来了,还想跑么?”

  两人大叫了半天,黑暗中却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们只觉掌心直冒汗,没有吓着别人,却吓到了自己。

  俞佩玉缓缓道:“你们都听错了,方才根本没有声音。”

  朱泪儿道:“我……我明明听到的。”

  俞佩玉道:“我为何没有听见?”

  朱泪儿还想再说话,突觉俞佩玉拉住了她的手,耳语道:“大家拉住手,一齐兜过去。”

  朱泪儿的右手立刻拉住了铁花娘的左手,铁花娘就拉起海东青的,四人皆贴着石壁,缓缓向前走,想将那人围住。

  谁知他们走了七八步,却连什么都没有碰到。

  朱泪儿忽然一惊,失声道:“这地方怎地忽然宽敞起来了?”

  这地道宽不及七尺,但他们现在走了七八丈,竟还没有碰上对面的石壁,大家又不禁吃了一惊。

  过了半晌,只听铁花娘道:“你……你不要捏我的手好不好?”

  朱泪儿道:“我连动都没有动,你见鬼了么?”

  海东青道:“也不是我,我在这边。”

  铁花娘颤声道:“不错你在我右边,但我的左手……”

  她话未说完,已发觉自己拉着的并不是朱泪儿的手,朱泪儿也觉得自己拉住的这只手又冷又硬,绝不会是铁花娘的。

  两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齐松了手,向后面退开,嗄声道:“你是谁?”

  只听黑暗中忽然有人咯咯一笑。

  笑声发出时还在两人中间,但一瞬间便已到了数丈外,竟似忽然走入了地道两旁的石壁中。

  朱泪儿想到自己方才拉着的竟不知是谁的手,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这人既能拉住她们的手,要杀她们岂非也易如反掌?朱泪儿胆子虽大,此刻也不禁觉得两条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了。

  铁花娘更连动都不敢再动。

  只听俞佩玉道:“这里绝不是我们方才走过的地道。”

  朱泪儿道:“但这三口箱子……”

  俞佩玉道:“就因为这三口箱子已被人搬到这里来,所以我们才会认为这就是我们走过的地方。”

  朱泪儿道:“那……那么我们究竟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呢?”

  在绝对的黑暗中,任何地方都变得完全一样了,因为无论这地方是大是小是宽是窄,人们已完全感觉不到。

  俞佩玉沉吟着,还未说话,突听一人吃吃笑道:“这是我的家,地方并不差,桌上摆着酒,盒里冻着鸡爪,各位既来了,就请来喝一杯吧。”

  ※          ※          ※

  这声音又尖又细,听来就仿佛是个小孩子在唱童谣。

  若是换了平日,朱泪儿一定会觉得很有趣,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这声音简直真像是鬼叫。

  这时突有一点烛光亮起来。

  他们这才发觉自己竟已到了一个极宽阔的石厅中,一支蜡烛的光在这大厅中虽然显得很渺小,但他们的眼睛久经黑暗,正好能适应这微弱的烛光,灯火若太亮,他们也许反而张不开眼睛。

  只见这大厅中竟高高低低地坐着十几个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观画,有的在抚琴。

  这些人神情似乎都很悠闲,做的事也都很风雅,但身上穿的都是粗布短衫,而且都赤着足,最多也只不过穿了双草鞋,看来就像一群做完工的粗人,和他们那种悠闲风雅的行为极不相衬。

  大厅的中央,还摆着桌酒,有几个容貌粗鲁的汉子正坐在那里喝酒,看他们的打扮,本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朋友,但一个个却偏偏都很斯文地坐在那里,一杯酒拿在手里很久,还没有喝下去,只是在品着酒味,虽然明知有人来了,但他们谁也没有回头瞧上一眼。

  朱泪儿再也想不到会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又不免吃了一惊,这些人虽然绝不像是武林高手的模样,但在这种神秘的地方出现,就令人莫测高深了,朱泪儿怎敢对他们稍有轻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