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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在做什么?!”姚芙武功不是杨清的对手,对方翩若惊鸿,修为远比她精深,再加上还有一个望月,姚芙很快处于下处。她惯来少言少语,此时却不禁声音急促,“你知道你保护的人是谁吗?她是魔教”

杨清眉心一寒。

陡地迎身而起,手指在女子身上几处大穴一点,将姚芙未完的话留在了口中,也将女子僵硬地钉在原处。

另一手,紧紧拉着望月,也阻止望月再次上前。

战局终于结束,杨清侧头,脸色苍白,一口血吐出。

望月原本看着姚芙充满恨意的眼睛,刹那回来,心头急跳,扶住青年的手臂,“杨清!”

她心里暗恼,对姚芙的恨意,让她忘了,杨清正中着毒,不应该用武功的。他消耗得越大,毒性挥发得越快。

“师叔!”小辈弟子们也终于围了上来。

“没事,”杨清轻声,吩咐江岩,“照顾好她。”他指的是身后被他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的姚芙,而对着望月,他又咳嗽几声,唇间血色如朱,他说,“你跟我来。”

姚芙定定地,看着那个苍白的青年,将一脸担忧的少女拉走。小辈弟子们围着她,又是道歉,又是询问,又是不好意思,姚芙却全都听不见。她同样的手脚冰凉,心神茫然。因为大脑中,系统在冷冰冰地提醒她:【望月对宿主好感度;200。】

好感度不好感度,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她在意的,是“望月”这个名字。是一见到少女这张脸,脑子里的晋江系统提醒的“望月”二字。

魔教圣女望月。

这个人,本该死了。

姚芙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惶恐,她清醒地看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产生了自我意识,世界也在自动修正之前的错误。她的任务、她的任务要失败了吗?

第26章 望月出走

杨清将望月一路拉走,直接出了客栈。期间,望月一直盯着他握着她的手,想他身体如何,那毒性有没有给他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到了屋外,凉风一扑,将他们包围。

她径直地被青年拉着走,当前面的人停住时,她仍恍惚地撞了上去。

望月摸摸撞痛的鼻子,嘻嘻一笑,“你身上真好闻,有抹了什么吗?”

放在平时,杨清或者发笑,或者回话反调戏。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笑。檐角铁马下的如玉青年,面容还是那个平稳柔和的面容,眼睛还是那双吸引人的眼睛,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睛里不再是满天星辰,而是风刀霜剑。

望月面上的笑收了些,定定看他。

杨清声音在风中很轻,却足够少女听到,“杨姑娘,你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就跟姚师妹开这种玩笑。”

望月脸上的笑完全收了回去。

她说,“你很了解你那个师妹吗?”

“是,我并不了解她,但她是云门人,”杨清并不生气,语气仍然很平静,漆黑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姑娘,“你什么都不说就动手,我很困扰。”

顿一下,“你之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很失望。”

望月一声讽笑,瞬时觉得周身疲惫,几近颤抖——失望?杨清你又知道什么是失望?

当我的人生一片平坦时,她横插一脚,原映星跟我离心,圣教也混乱一片。这才是失望。

当疾风骤起,我亦不言弃,重新喜欢一个人,找到我最喜欢的那个,他却又跟姚芙有关。这才是失望。

我最信任的男人喜爱她,我最喜欢的男人是她未婚夫。我被她逼入绝路,被她逼得别无他法。这才是失望。

她凭什么呢?!

凭什么夺走我人生最喜欢的两个男人?!

前者已让我痛彻心扉,想恨不能恨。后者,更让我想杀了她,我一点错都没有!

望月眼眸潮湿而幽黑,她收去了之前的全部甜蜜痴迷。她对杨清冷冰冰说,“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做什么,凭什么向你汇报?”

她有冷然霸气在身,平时为他收敛。一旦爆发,那股冷凝睥睨之气,令人不容小觑。

杨清周身的气场也在一瞬间发生改变。有那么一刻,望月好像看到冰山雪海压过来,冷厉沉重。但只有那么一会儿,杨清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他盯她许久,用隐忍的温和语气道,“杨姑娘,你知道,我是云门中人。她是我师妹。”

他话一落,就看到对面的姑娘脸煞白。

那惨然之色,让杨清心中一痛。他不觉走上前一步,少女却后退了一步。

望月眼睫颤抖,其下一双眼睛湖水一样湿润。她用有些失落、又有些平静的话说,“是的,她是你师妹。你总是向着她的。你会做为她好的事,为她安排好一切。你都是为了她,你们都是为了她。我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会死,又没有心,更不会抱着人哇哇大哭求怜悯。我活该被辜负,对吧?”

她已经不完全是跟杨清说话了。

她对面,好像站着原映星。

她最想说的话,是对原映星的。

她对杨清不甘,是杨清不肯回应她。她对原映星,却是说也无法说。

他好潇洒,好风华,好不把她当回事。少年时一起死里逃生,少年时同生共死发誓永不相负,少年时共同扶持圣教欲称霸武林那些都那么遥远。他转身就走,扔她一个人苦苦坚持。

以前是那样,现在,还是那样。

杨清望着对面的姑娘,看着她苍色的面孔,潮湿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让他迷茫,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多年的好修养告罄,让他忍不住想发火。他有些烦,声音拔高了些,“杨望月,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哪怕一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

“她抢我的男人,这不是理由吗?!”望月一步也不退,声音更高,还带着戾气。

杨清一怔,看少女转身就走。他立在原地,看她走得飞快,进了灯火明亮的客栈中。她进客栈的瞬间,在照来的灯影下,伸手擦了一下眼。

她哭了。

杨清闭目,靠着廊柱,慢慢坐下去。他一时觉得意兴阑珊,一时觉得凄楚寥落。他转眼去看,一面是灯火明灭,一面是寒夜泠泠。离去姑娘那句尖锐的“她抢我的男人”,像一把刀,插入他的心口。

她像是在说他,又不像是在说他。

杨清低头,用袖子遮掩,吐了一口血。他望着雪色云袖上的血迹,凝神垂眼。

半夜,下了暴雨,雨势很大,打得窗门砰砰响。声音很大,风雨声在屋中听来,显得几分狰狞恐怖。

屋中,点着一盏灯。白衣姑娘坐在屋中正中,听着外面风雨声凉。她感觉自己被四面的风霜包围,起起伏伏,无有止境,也上不了岸。额上的黑玉抹额在灯影下,是一片冰冷的反光,与她此时的心境一样。

她并非世界本土人。

姚芙是2050年的晋江员工。公司开发一款系统,将同人世界模拟现实化。简单点说,就是晋江是一个大型网络小说平台,随着时代发展,晋江开发出一款系统,可以进入小说中描述的世界。多少人想piao自己的男神或女神,借助这个系统,就能实现。

但这只是系统开发期,有不稳定因素。比如,公司需要测试,他们的读者进入世界后,会不会因为剧情的改变,世界发生改变,进而扭曲崩溃,给读者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姚芙就是做这个实验的员工。

她抽取了一个世界,借助系统,对其中人物进行研究。同人世界,不必那么麻烦,她直接选了一本武侠小说,并让系统模拟了同人大纲出来——一份攻略魔教教主的大纲。她需要一点点测试自己和世界模拟的关联性。为了真实,从一开始,她就进入世界。且在五年前,如愿进了魔教。

她很小心,同人大纲被她如期走完,未曾影响大剧情。

大纲结束后,姚芙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在研究世界在大纲结束后,会怎样发展。比如万一有读者变卖现实所有资产,为了某个目的进入这个世界,晋江公司得保证,世界的完整,读者的安全。

可是现在,姚芙已经看到了世界的变化。

望月重生了!

是否被她所影响的人,在剧情结束后,会回归原位?!

叩叩叩。

门在外敲了几下。

“请进。”姚芙回神。

门打开,夹杂着一身水汽,俊秀青年进了屋。他浑身湿漉,似刚从雨中来。他带雨而来,面孔却仍然那样山水般清润明朗,眸子黑亮。姚芙仰头看他走进来,心中默想:这才是原小说中,真正的男主啊。

心中苦笑:连配角的攻略都出了错误。幸而她一开始,没有挑选男主这个高难度。

面上,姚芙点头,“师兄。”

杨清站在她对面,望着她,“她是谁?”

姚芙冷淡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杨清看着她,“魔教圣女望月。”

姚芙垂眼,唇角勾了勾,轻笑一声。

“你是如何第一眼认出她的?”

“我曾与她朝夕相处,总有些法子。”

“师妹,”他笑一下,轻声,“为什么你们都要在我面前撒谎?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姚芙一滞,心口有些堵得慌,低头,不敢看杨清的眼。某方面来说,杨清其实比原映星难对付。原映星有至大缺陷,精神有脆弱的一面。望月无法填补,因他们是一样的人。姚芙却可以。

但是杨清他十分完美。姚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却能猜出他们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忽而,敲门声再起。

“师叔,你在吗?我刚才看到你的背影了。”外面略急的少年,是江岩。

杨清淡淡“嗯”一声。

“杨姑娘走了啊!”

杨清一怔,转身欲出门。

姚芙在他身后站起,“师兄,你心乱了?”

杨清脚步一顿。

“你以前能不停地拒绝她,为什么现在做不到?要说以前不了解她是什么人,现在了解了,也很可笑。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圣女望月的为人。但你那时并不在意。你现在却在意了,是么?”

杨清转头,微笑,“师妹有想过你和原教主的事吗?”

姚芙目光一凝。

听他这个师兄慢悠悠说,“我虽未与他相处,却大约能猜到,他远比圣女不好对付。你回归白道,顺带拐了他你当真能拐了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当真了解吗?”

第27章 原映星

江岩所说,望月是怒气冲冲走的。临走前与他在楼下碰到,他想拉着杨姑娘说两句话,都被杨姑娘堵了回去。少女满面冰霜,背着包袱一鼓作气,走得那个叫潇洒,那个叫头也不回。

江岩还拦了她一拦,试图用师叔来说服她,“杨姑娘,天这么晚,你又是个姑娘家,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如果你真想走,叫我师叔送你好不好?”

望月跟江岩说话还是压着火气的,毕竟这位少侠善良又好心。但是江岩一提到杨清,望月就跟炸了一样,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她当即冷笑一声,包袱往肩上一甩,力道极大,差点扫到江岩的眼睛。听她伤心道,“江岩,你能接受半夜起来,发现你师叔死于我之手了吗?”

江岩大惊,“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叔?”顿一下,小声,“因为姚师叔吗?其实他们也没有你想的那样”

望月深深望着他,“我懂的,从今天起,我要做那跟正室夺夫君的小三儿。这么大的事,你且让我缓缓。”

江岩:“”他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口气——杨姑娘你还挂念着我师叔呢。

他就眼睁睁看着少女以缓缓为借口,趁夜走了。说给杨清时,江岩眼睛时不时向上飘一下,很好奇师叔对此的反应。

江岩其实对姚芙并不熟悉。姚芙以前在云门的时候,就深居简出,为人冷清;离开云门后,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从长辈们的话中,偷偷听得杨师叔和姚师叔二人有婚约。但是杨清这个人向来四平八稳,云淡风轻,即使他和姚芙感情深厚,江岩也看不出来。

那些年,小辈中,只有江岩偷偷听说过杨清和姚芙的婚约。其他弟子们,大多都是不知道的——因为那时杨清被魔教圣女望月疯狂追逐,云门都被吓死了。生怕那位圣女知道姚芙是杨清的未婚妻,从而把近在眼前的姚芙解决了。云门长辈们瞒着这个消息,弟子们也都无人说起。

直到望月出现。

再直到姚芙出现。

听到江岩的转述,杨清垂着眼,青黑一片黛色正浓。他颊畔酒窝现了一下,在一瞬间,几乎就能想到望月说话时的表情与神态——即使误会他和姚芙情深意笃,她仍要横插一脚吗?

这份毫无道德观的沉甸甸的感情啊,一般男人真要被她坑死。

想了想,杨清跟江岩说,“我去寻她,你们跟着姚师叔,准备回门派的事吧。魔教总坛那边,没必要去了。”

他们此次出来,顶多是看看魔教有什么漏洞能被他们捡一捡。最重要的,还是与失去联络多年的姚芙联系上,带姚芙重归云门。况且现在不知道多少人身体出了问题,杨清也不敢放他们继续深入魔教。

江岩点头,他向来是个听话懂事、尊重长辈的少年。

却是杨清欲出门时,一道清瘦白衣幽幽出现在他身后,“师兄找她做什么?难道你还要带她回云门?你能管住她,让云门机密不被她所盗,她不会突然反回魔教?你能约束的了她吗?”

江岩茫然,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杨清回头,看到姚芙清冷的面孔。

有些事,江岩不知道,姚芙却是需要有个准备的。他过去,跟女子耳语两句,“身体出了问题似是中毒魔教杨姑娘该是去找解药你心中得有数”

姚芙诧异,望他两眼,一时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杨清去找人,到底是为了解药,还是为了望月?他这么了解望月吗?

但她虽不是本土人士,到底跟云门相处这么多年,自是答应杨清,照料好小辈弟子们。毕竟这里所有人,大约只有她用武功毫无障碍,能从魔教人手中保护好这些孩子。

于是杨清离去。

却是他走后,魔教有人偷袭过这家客栈,被姚芙三两下解决。她思及这里是魔教的地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捡漏。她不想弟子们动武功,可她自己一人,又没能力解决所有魔教人。

唯一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个人。

姚芙心中没底,有些不敢联络这个人。自系统出问题后,自望月出事后,她心中总是没底。尤其是杨清问她是否了解这个人,她比较了解五年相处的他,可是更深层次的,她未必了解。只是如今,那是唯一有能力约束魔教人士的人,且比望月更加名正言顺,系统中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并没有降低,应该会帮自己吧?

为保护自己此行安全,姚芙不得不写信,将自己这方的困境详细说明,希望他能前来。

如是过了三五天,仍有魔教人士来骚扰客栈。武功高强的越来越多,姚芙抵抗的越来越艰难。她真怕照这个局势,会引来堂主那个级别的高手。她是对付不了的。当下决定,如果他还是不来,自己必须带着小辈们,先行离开这里了。

当晚,姚芙和师侄们在收拾客栈的行李,准备次日出发。外面大雨瓢泼,盖天盖地。渐渐入了夏,此地西南,正是暴雨高发地区。

客栈四面点着明火,师侄们围绕姚芙确定行装。正是这时,外面大风砰的破了大门,灌入房中。看师侄们还在讨论,姚芙便起身去关门。她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框,却一下子愣住了——

大雨中,一位着缭绫蓝衫的青年,负手悠然而行。行走间,风吹衣袂,雨落头顶,他身上,却没有一丁点儿水滴溅上。雨好像自行绕开了他般,换他一身清气。在朦胧浓雾的大雨中行走,在两面灯火的阴影下行走,虽是离得远,容貌看不清,但男子身上那种闲适散漫的气场,却是无人能及。

他看似走得慢,却是几步间,就向前六七丈。

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慵懒,优雅,罂粟花一样,在暗夜大雨中散发,让人着迷,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姚芙就看得出了神,心头一颤——这个人,带着黑暗之气,太是让人一眼望睛。不怪同人文中,小女生们想攻略的人,都是他。

直到他几步,就到了客栈门口。缓缓抬眼,室内暧昧的火光映照在他身上,青年面容抬起,白玉为底,眼如深海,唇如朱丹。随意望去,幽火隐约,引你堕落。

在他出现在面前的同时,姚芙脑海里的系统提醒:

【原映星对宿主好感度:0。】

姚芙一愣,结果下一刻,系统重新刷出:

【原映星对宿主好感度:1000。】

系统出错了?还是?

客栈门口的青年看到她,轻轻笑了一笑,依然的慵懒,华贵。然后他目光看到客栈中好奇盯着他的少年们,唔一声,声音有些低凉地啧一声,“看这一贯的披麻戴孝风格,你是回到云门了?”

披麻戴孝风格,他是在奚落云门的白衣弟子装束。

第28章 原映星和杨清

白衣女子与蓝衫青年在客栈门口对望,门口的两边大红灯笼在他们身上摇曳,照得面孔时明时暗。一时千言万语到喉口,姚芙怔怔看着这个似笑非笑的青年——她喜爱他,她又逃离他。他让她无所适从,很茫然又很向往。

客栈中的弟子们出来,打断了姚芙的沉思,“姚师叔,请这位、这位大侠进来吧?外面雨那么大?”

大侠?

姚芙嘴角一抽,看原教主:这位看上去特别正气吗?

原教主振振衣袂,当真一副正义得不得了的模样,被云门的师侄们迎接了进去。好吧,原教主相貌出众,一副慵懒倜傥公子相,如果他自己不提,没人会觉得他恶贯满盈。

“大侠,您跟我师叔认识啊?您怎么独自在这里呢?这里通往魔教,一个人独住的话,太不安全了。”

原教主正气凛然,“嗯,是的。那帮魔教人士,太过凶残,实为我心腹大患啊。”

姚芙:“”

原教主面对赞同的小辈弟子们,转而又突然一笑,“不过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那大侠您武功肯定很高了?”初入江湖的少年们都兴奋了,“您是不是杀过很多魔教人啊?他们真的那么坏吗?”

原教主摸下巴,“我觉得他们没我坏。”

一群少年被他逗得哈哈笑,“大侠您真幽默。”

默默扶桌而坐的姚芙:

双方牛头不对马嘴,偏偏相谈甚欢。江岩给端了茶,才想起来问,“对了大侠,您怎么称呼啊?您这般风采,江湖人应该有您的别号吧?我们说不定听过呢!”

“是啊是啊!大侠肯定不是一般人!”

原映星青玉般的手在桌上叩了两下,喝口茶,“我姓原,上映下星。混江湖的都应该多少听过我的名号才对。”灯火阴影映在他面上,他从茶水中抬起眉目,一团阴影中,他露出一个略阴森的笑来,“你们听过没?”

妈呀!

有病啊这人!

被他突然森寒的笑吓得齐齐往后退一步。

众弟子将这人名字在嘴边品半天,脸色登时大变,刷刷刷齐齐抽出刀剑来,“你你你!原映星!魔教教主原映星!”

江湖中,魔教圣女望月的名声,要比魔教教主的名声坏。但论起杀伤力,十个圣女,也比不上一个魔教教主啊。多少年,魔教教主的名号,在江湖中就是小儿止哭的良药。不光正道怕他,邪道也怕他。

出门在外,家中长辈教育:遇到别的魔教人士,能逃就赶紧逃;若是倒了血霉碰到魔教教主,他要杀你们的话,就别挣扎了。

撑着下巴,原映星眉目在阴影下浓得像团鬼魅。欣赏着众弟子被他吓得“花容失色”,他哈哈哈大笑,“怕了么?”他一抬手,手中茶向外一泼,明明只是一盏清茶,泼洒出去时,四面弟子均感觉到惊涛骇浪泼过来,真气被压得一阵紊乱。当即有几个弟子受不住跌倒在地,更多的弟子手上颤抖,刀剑哐哐哐掉地。

正丑态百出时,一把银剑横来,在惊涛骇浪中刺入,似是很温柔的手法,轻而易举就将水势泄了下去。

江岩等人哇的吐血,侧头,看到是姚师叔起身,帮了他们一把。众弟子泪眼汪汪,“师叔”

姚芙回头,无奈看桌边坐着的某人,轻声,“别闹了。我让你来,不是逗他们玩。帮我看看他们到底身体怎样了?”

原映星“哦”一声,阴冷的眸子盯着四周惶恐的众人,冷声嗤笑,“听说你们中了魔教的什么毒,快死了,要我来收尸?”

姚芙气,“原映星!”

回头安慰众弟子,“别怕,他已经归顺我正道,不再是魔教教主了。”

众弟子泪眼汪汪:师叔你眼瞎啊?你看他那个嚣张的样,乍冷乍热,他不是魔教教头,那谁是啊?

姚芙回头紧盯原映星。

原映星微微一笑,收起了自己一脸的森然,换上一副温柔款款的语气,“听说你们中了魔教的什么毒,请问你们是快要死了,要我来收尸吗?”

“”姚芙:这和之前的话,区别很大吗?

当魔教教主出场、戏弄云门诸小辈时,魔教圣女正在外面艰苦赚钱。

杨望月就是个貌美的村姑,望月一来,就把前身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圣女昔日可从未吃过苦头,花银子大手大脚,从不为它心疼。现在也一样。花完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望月也不着急。她随便跟客栈掌柜一说,捞了碗蚕豆出门,当零嘴儿吃。当差不多吃完后,她特意留了两颗蚕豆,就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两银子为底金,猜蚕豆赚钱。

她是容貌明艳如花的少女,蹲在街头何等抢眼。很快有不识相的街头混混找事,望月是没有真气,但武功招式都在心中,且这些天越用越顺。她不用武器,空手就将找事的混混打跑。因为这场打斗太惊艳,还真为她招来了几个有点闲钱的客人。

童叟无欺,单纯猜蚕豆。和赌场的赌大小区别不大。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望月是个小美人了。

一路就用这样的方法,望月居然吃住不愁。

这日傍晚,望月如往常般,蹲在一个镇上热闹的街头前。依然是一两银子猜一次,穷人猜不起,富人不介意用这个机会跟小美人搭讪。尤其是小美人也不冷若冰霜,心情好了,客人请吃饭,她也不拒绝。

现在天渐渐黑了下来,望月仍坐在街头墙边,无人过来时,她就捧着下巴,盯着街拐角对面看。那里是个客栈,人流进进出出,有不少容貌出色的年轻公子。每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望月的眼睛就亮起一分。

她自来爱慕美色,纯粹欣赏。

此夜,外围人来人往,近处只她一人独坐。身边却忽有一清和男声响起,“你很缺钱吗?”

“嗯。”因这声音与夜色结合得太好,毫不突兀。失去武功的望月,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有人接近。

“你很喜欢看那些俊俏公子吗?”

“嗯。”望月有些迟疑了。

男声依旧慢悠悠而清和如水,“那如果我花银子,雇他们过来陪你说话,让你看个够。之前的冒犯,你能谅解吗?”

望月猛地抬头,余光先是看到一段素色衣袖,最后才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垂目青年。他玉立如松,眉目在夜中如画般诗意。他轻声与她说话,语气平易近人,温润清澈,让望月心口顿时疾跳。

蹲在地上的少女仰着脸,仰得脖子酸痛,呆呆看着清光奕奕的青年。

她欲直起,又因太心急,蹲的时间长、腿酸,重重跌坐在地,哎哟一声,泪水差点眨出来。

夜色柔光下,青年弯下腰,对她伸出手来。他颊畔带酒窝,眼睛像星河。少女因他而起的丢脸,让他微微露出笑,笑得几分赧然,几分不好意思。

他惯来笑得平和,这样睫毛轻颤、眼角微红、耳根染血的笑,让人心动得无以诉说。多想把一颗心捧到他面前,让他低头看一看。

望月抓着他的手,猛地跳起来,扑入他怀里,搂住他脖颈。她双手捧他的脸,开心得语无伦次,“杨清,是你!你来找我!你真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他皱眉,低声,“我脸被你揉坏了。”

望月噗嗤笑,捧着他脸的双手被他抓住。十指相扣间,两人的手指都不由颤了下。少女仰着脸,望着青年低下的脸、垂着的眼。杨清眨了下眼,他的眼睛那么亮,眨一下眼,望月的心都酥了。心中巨大欢喜,近乎发涩——

【杨清,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没法离开你,也没法拒绝你。你对我眨一眨眼睛,我就看到全世界。】

第29章 全天下都在传我们相爱

暮色渐沉,灯火初上,杨清在街口看到望月。粉白的春衫,如玉的面孔,清亮的凤眼。人潮映在她眼中,那样的专注,却也是那样的不在意。

他看到她这样,好奇地盯着街上来往的男人看,就忍不住走过去。她抬眼看到他,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漫不经心统统消失,很明显的惊喜浮在她眼中。星火跳跃,银河流转,清辉璀璨。

杨清被她眼中的风华所惊艳。

杨望月原身是个普通的貌美村姑,望月一来,一下子将小村姑的气质提升再提升。且少女的容貌,越长,越与魔女望月相似。至少现在杨清一眼看去,心中就有惊骇之意:恍惚觉得面前姑娘就是魔女望月。

本来就是望月。

她细瓷一样的面颊因兴奋染上绯红,眸子亮晶晶笑盈盈。她很是激动,又是捧他的脸,又是抱他的脖颈。杨清被她折腾得哭笑不得,想推开她,她又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推也推不开。

之后,有美人相傍,望月也不去赌豆子赚钱了,拉着杨清上了街市。杨清刚来这个小镇,起码今晚要睡在这里。望月眼珠子一转,心想:多好的机会啊!杨清没有地方睡,我有啊。到时候他找不到借宿的地方,搬过来跟我睡一起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此时,她已经不去想姚芙的事了。望月本性豁达大气,当时是气疯了,冷静下来她就开始后悔。看杨清当时的样子,虽说和姚芙是未婚夫妻,但他们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她恐怕是误会杨清了。

望月并没有立刻回去。她心头有焦虑,是杨清中毒的事。回去她也没法跟他解释,还不如等拿到解药,到时候骗杨清服用。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望月根本没考虑过。

不过虽然她为了先拿解药,不急着见杨清;但如果杨清主动凑到她眼皮下,她一点也不介意啊。

现在,望月就想着多缠缠杨清,让他陪自己逛一晚上。等夜深了,定要逛到离自己住的客栈最近的地方。望月从不委屈自己,她住的客栈条件绝对好。据她所知,那家客栈房源很紧张,等他们回去,估计就没房间留给杨清了。

然后杨清就能跟她同床共寝了!

心里这样想,望月就当真这样行动。

总是她性格活泼,扯着慢吞吞的杨清。他脑子能跟上她的思路,话也跟不上去。

“杨清,你看那个,多有趣”

“杨清,买这个吧。多好玩儿”

“杨清,你过来”

“杨清”

杨清笑叹,“你叫的,我都想改名了。”

望月搂着他胳臂,把他的话当夸奖收下了。她挺喜欢跟杨清逛街的,因他这个人,表面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但从不驳人之好。哪怕再无聊的东西,望月好奇地围观,他也会围观,还能跟望月说两句。并不会让望月产生自己强迫他的想法。

两人往前走,到一处人多的地方,围观街头老人的捏糖人。这是老人家祖传的手艺,周围围了不少人围观。望月买了一个来吃,杨清则在看老人家的工艺。

他突而转头问她,“甜吗?”

望月以为他想吃,就将咬了一半的糖人递给他。杨清拒绝,“我不吃甜的。”

“那你问什么?”

他说,“我捏一个糖人,送给你吃好不好?”

望月愣一下,瞬间羞涩点头,“好啊好啊!”杨清送她礼物哎!当然要接受!

杨清就当真蹲下去,跟老人说话了,“先生,我能跟你学一学么,我会付银子”

望月咬着糖人,站在他后面,看衣白如雪的青年认真地跟老人学捏糖人。他与街头老人是那样的不同,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优美,老人家的手枯槁瘦削,苍老皮糙。在这时候,同框下,望月盯着杨清低垂的眉目,在心里更喜爱了他几分。

她最爱杨清的脸。

现在也爱了杨清的性格。

望月是很喜欢玩的姑娘,世间万物,没什么是她玩不起的。某人其实是跟她最配的人,谁知不过也无妨,杨清也是能玩得起的人。他的隐性性格,真讨她喜欢。

再接着上路时,两人手上又多了老人家送的几个糖人。望月正跟杨清介绍,“云门在北方,气候干燥,你从来没来过这边吧?我们这里的风俗有趣的很多,街上也有很多你以前没尝过的美食,比如”

她如数家珍,语速很快。

周围乱哄哄的,杨清被她的快语速弄得头疼,想让她闭嘴——“你怎么这么了解?”

望月呃一下,“我们村子也在这边嘛。风俗总是相通的。”

“哦,我还以为你特别熟悉魔教的地盘呢。”

“呵呵呵,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有个舅舅在魔教嘛。”

杨清望她一眼,笑而不语——看,多简单,一个小小怀疑,就让姑娘闭嘴了。

望月心中庆幸:我多不容易啊。露马脚露到这种地步,还能掰回来不被杨清追问。

杨清心中笑:更不容易的是我好么?明明听出来一大堆问题,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

总是接下来的路程,望月安静了许多。却是一个拐角,东张西望的少女忽然拉住杨清的手,“等等!”

杨清回头,就愕然发现小姑娘已经不在了。他在人群中扫一眼,瞥到她粉白的纤细身影,穿梭得极快。青年扶了扶有点疼的额头,慢悠悠地跟上去。等他到跟前,才见望月蹲在一个卖书的摊位前,正在翻看着。

望月一脸正经地问摊主,“我想找魔女望月和云门杨清的话本看。”

站在望月身后的杨清:“”

他的心情,真可谓一言难尽。

摊主却对小姑娘的爱好很是熟悉,熟练地从一堆书中翻出好几本,热情地跟望月介绍,“这些都是,你看看。这样的话本卖的特别好,大家都喜欢看。这几年,这种话本好多呢。你去咱们镇上最大的梨园,他们家唱的这出戏就很好!”

“多谢介绍,”望月仰头,看到神情古怪的杨清,故意捉弄他,“呀,杨清!你也来帮我挑挑呗。”

她想看杨清尴尬脸红的样子。

杨清定了定神,就坦荡自如地蹲在了她旁边。在摊主流利地给他递几本书后,他居然毫无障碍地道声谢后,随意翻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