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两遍信后,蜜芽儿准备写回信了。

她先扯天扯地,扯了一堆自己在学校的情况,最后,她“含蓄”的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我只想和男同学之间保持单纯的友情,可是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其实是很难把握的,她知道自己模样很不错,和谁稍微走得近了,都难免引起人家的想法。

“这是很难的。我还是好好地在女同学中发展下友情吧,比如我们宿舍的几个舍友……”

蜜芽儿给萧竞越介绍了自己这群爱笑的舍友,最后说:“她们都很优秀,也很好相处,我挺幸运遇到这么一群伙伴。”

她满怀期望地把这封信寄出去,没多久,收到了萧竞越的回信。

“蜜芽儿,你想得很对,你年纪还小,才十五岁,还没有到涉及男女感情的时候,这个时候还是以学业为重,北京大学是一所历史名校,有许多在数学学科方面造诣极深的大师,我认为你……”

萧竞越对蜜芽儿进行了一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思想教育。

蜜芽儿看到这信,不由得想象了下萧竞越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于是她回信。

“竞越哥哥,我最近开始跟着导师研究一个课题,是关于世界数学难题的……”

蜜芽儿把自己的情况“报告”给了萧竞越。

一封封的信,就这么趴在宿舍床铺上读完,一封封的信,借着熄灯后的蜡烛灯光写完了,飘过大西洋到达了遥远的地球另一边。

航空信件慢,有时候一封信的来回就是两三个月。

春去冬来,一年又过了一年,当蜜芽儿抽屉里的航空信封已经厚厚一沓子的时候,她已经要升入大学四年级了。

成为一个大四的学生,就要面临许多问题了。

尽管还有一年才毕业,可是必须提前打算了,大学毕业后是出国深造还是读本校研究生,研究生是自己考还是保送,如果不继续深造,那就得考虑毕业分配的问题了。

北京大学还算是好的,除了出国深造的,保送研究生的比率惊人,只要平时好好学习,差不多的都能保送。少部分挂科过的,或者成绩低空掠过的,就得操心准备考试了。

出路五花八门,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过对于北京大学的学生来说,公派留学出国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几年中国兴起了出国热,大家伙都想出国,出国镀金再回来,或者是干脆留在国外不回来成为了当前的时髦。听说上海那边的出国热潮更厉害,女孩子都希望嫁出去,嫁到国外去,男孩子就争取读书读出去。前两年看报纸,在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门口,上海青年排着长队办手续呢。

一直到了今年,也就是1987年,国家教委终于看不下去了,8月份和公安部联合出了一个通知,是《关于国内外组织和个人不得擅自在我国招收自费出国留学人员的通知》,是说让大家不要轻易自费出国留学,出国自费留学得按照规定来。

不过当然了,蜜芽儿的同学谋求的是公费出国,花国家的钱出去镀金。

因为这个,蜜芽儿同宿舍的五个人,纷纷准备开始考托福了。托福成为了大家伙嘴上最热门的话题。

蜜芽儿倒是不着急要出国去读书,这世上有一百条路可以通往最终的目标,出国读书背井离乡的,她还是想留在北京,陪在姥姥姥爷身边。姥姥姥爷年纪都不小了,小舅舅工作太忙,小舅妈芮一蕊也忙着自己的对外贸易公司,两个人都顾不上姥姥姥爷,只能是自己多操心了。

她自己计划着继续在北京大学硕博连读,等到1994年CCER成立,直接进CCER当老师。虽然去CCER的条件比较苛刻,可是她凭着两辈子的知识,在硕士博士期间努力研究,多发点有影响力的文章还是有希望的。

“蜜芽儿,你英语那么好,不出国真是可惜了。”何春红背完了今天的单词,擦擦汗,疲惫对蜜芽儿这么说。

“没事,条条大路通罗马。”蜜芽儿并不太在意。

中国在90年代经济开始腾飞,接下来的20年,是中国面临巨大转变的时候,不出国的话,留在中国好好耕耘,她一定会获得自己应有的回报的。

很多人在90年代卖房子出国,后来在国外混得一般,再回到中国,发现自己都没办法买回自己的房子了。

“再说,等以后有机会再出国深造也挺好的。”

何春红摇了摇头:“中国还是没法和人家美国比,人家美国那是什么地儿啊,再说你家庭条件又好,供得起你。”

现在蜜芽儿爹顾建国可不是以前的小县城开发商了,他自打认了外国舅舅后,得了一大笔投资,又有县委领导的大力扶持,把县里的砖窑扩大了好多倍,现在顾氏红砖已经成为当地的知名企业,为周围几个县市供砖。

除了顾氏红砖,顾建国还建立了顾氏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口气承包了好几个大型房屋建设,算是捞到了第一桶金。

这不,在蜜芽儿的鼓励下,顾氏房地产开发公司已经要进军北京城了。

旁边的党一跃拍了拍何春红的肩膀:“算了,别劝了,你是叫不醒沉睡的人。再说了,咱蜜芽儿家里有钱,啥时候出国都行,不着急。”

以后想自费出国留学也是可以的,不像她们,必须抓住这公费留学的机会。

何春红想想也是,就不说啥了,毕竟她们几个认为出国好,在美国才有发展前途,蜜芽儿却认死理要留在中国,这就没法说得通。

正说着,宿舍楼下看门的大妈嚷嚷着喊:“顾绯,顾绯,外面有人找!”

蜜芽儿听了,有些纳闷,想着自己才从姥姥家回来学校,不至于现在就来找,难道是小舅舅回来了?还是说小舅妈来了?

不过又觉得不太可能。

自打小舅妈芮一蕊和小舅舅结婚后,姥姥姥爷就离开了小舅舅的三居室,重新住到了以前的两居室里。

听说为了这事儿,小舅舅和小舅妈还闹了点不愉快。

小舅舅这么多年不能陪在父母身边,自然是希望能尽孝的,可是小舅妈却觉得,她以前跟着父母一起住,现在好不容易结婚了,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再说小舅舅经常出差,岂不是家里经常出现她和两位老人相处的情景,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为了这个,小舅舅和小舅妈闹冷战。

后来小舅妈的父母出来劝架,劝告小舅妈,让她接纳公婆,但是小舅妈不服,和父母也吵了一架。

至此,姥姥姥爷再没其他指望,他们只是希望儿子能结婚生子,早点步入正轨而已,儿媳妇不待见自己那就不待见,年轻人希望独立生活那就独立生活,他们躲得远远的,免得吵架。

于是姥姥姥爷出来劝架,小舅妈父母面上无光惭愧不已,叹息连连。

最后的结果是小舅舅和小舅妈总算能和平共处了,小舅妈父母和自己姥姥姥爷干脆报了一个旅游团,出去旅游散心,四个老人一起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不行。

这时候下面的看门阿姨又在催了,蜜芽儿这时候刚洗完头,身上穿着睡袍,她只好胡乱擦了擦头发,赶紧随便套上一条裙子,匆忙跑下去。

谁知道跑到下面,竟然不是别个,而是陆奎真。

她一看陆奎真,顿时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怎么是他?

自打那次她和陆奎真闹翻了后,陆奎真反而更加像牛皮糖一样缠着她,今天这事明天那事的。

她也时常是哭笑不得,想摆脱,却不能,甚至于到了后来,两个人可以互相直接对骂并且说点嘲讽挖苦的话都不当回事了……

于是现在,看到陆奎真,蜜芽儿直接扭头就要往回走。

陆奎真跑过来拦住:“喂,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蜜芽儿低哼一声,不屑地说:“那你来干啥的?”

陆奎真挑挑眉,笑着说:“我今天去你姥姥姥爷家,他们说医院里发了几盒月饼,让你先尝尝,正好我要来学校,就让我顺便带过来。”

说着,他提过来一盒月饼:“给你,一盒子六个,正好给宿舍里同学分了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是帮着自己姥姥姥爷跑腿的,蜜芽儿只好接过来,生硬地来了一句:“谢谢。”

陆奎真嘲讽地道:“瞧你,说个谢谢就跟有人找你借钱一样,这么不情愿啊!”

蜜芽儿:“谢谢,谢谢!”

一脸的诚恳。

陆奎真看她这样,笑了,又见她娇嫩柔白的脸颊上漾着一点妩媚的红晕,清透柔亮,水盈盈的好像才被露珠滋润过一样,那双眼儿也仿佛含着水儿,湿漉漉地瞪着人,明明是说谢谢,却染着几分不甘愿的倔强。

陆奎真凝着眼前这个青春动人少女,十八岁的女孩儿,已经有了属于女人的妩媚。

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下,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捏住了她脸颊边那一缕湿润的发丝。

那头发潮湿柔软,摸起来滑腻得很。

陆奎真喉咙仿佛被火烧过,嘶哑难耐:“刚洗过澡?”

声音浑浊低沉,亲密至极。

蜜芽儿劈手夺过了自己的头发:“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姥姥!”

陆奎真并不在意,越发凑近了她,眼里放出火来:“那你告诉啊……随便你……”

蜜芽儿看着他那欠揍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不过看看这周围还有同学走动,当下只能勉强忍住。

她也算是北大数学系的校花了,一直洁身自好,传闻的高傲孤洁无人敢追,临到毕业,可不能晚节不保闹出什么绯闻啊。

蜜芽儿哼哼两声:“你调戏我,我不告诉我姥姥,就告诉我小舅舅去!”

“你小舅舅出差去山西了,没空搭理你。”

蜜芽儿:“那我告诉我猪毛哥哥去,还有我牙狗哥!”

猪毛现在也在攻读GRE,牙狗今年考上的大学,去的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陆奎真不怕的,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去告诉吧。”

他说完这个,就见蜜芽儿瞪大眼睛,脸颊被怒意染成了晚霞色:“陆奎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那个高冷骄傲的陆奎真去哪儿呢,你怎么这么赖皮啊?”

陆奎真凝视着她,其实他就是故意激怒她的,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她生起气来,像一朵燃烧的花,妩媚明艳,美得让他夜晚做梦都不断地想起。

“没办法,就是被你磨的。”

她根本不搭理自己,除了用这种方式,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靠近他?他早期也曾经自尊自爱冷然以对,可是后来发现,根本不行的,如果他不主动走近她,那她永远不会距离自己近一分。

哪怕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也只有他来一步步地靠近。

蜜芽儿听了,提着月饼就要回宿舍。

谁知道陆奎真见她要走,竟然直接拽住她:“别走,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可是我没话和你说!”

说着,她转身。

谁知道她转身的时候,恰好胸部那里蹭上了他的胳膊。

她因为下来的匆忙,只是套上了一条裙子,外面再披个外套轻轻裹住,裙子里面只穿了个最常见的那种棉质薄胸罩。

所以在这突然转身的时候,她前面那里恰好蹭到了他胳膊上,那么娇嫩柔软的地方,突然碰到了男性的胳膊,尽管隔着一层衣服,蜜芽儿也顿时呆住了。

呆住后,她慢慢反应过来,咬着唇,气得抬起手来直接给他一巴掌。

“你耍流氓!”

其实陆奎真也没想到啊,他没想到蜜芽儿那里竟然这么柔软,更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那里。

尽管只是一瞬间,可是他的胳膊上依然清晰地留下了柔软凸起迅速磨蹭过的感觉。

他呆呆地盯着蜜芽儿,眼前是她洗澡过后湿润娇俏的模样,鼻子嗅到的是那淡淡的香皂清香味儿,而身体所有的神经全都集中到了胳膊那里。

他在啪的一声被打了后,竟然也不觉得疼,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心里暗暗地想,她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他就那么望着她,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竟然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刚才自己胳膊碰到的那一处。

蜜芽儿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悔改,更加盯着自己看,气得简直是想哭。

“你等着!”她得找人揍他一顿才行!

“蜜芽儿,我——”陆奎真想和她说对不起,他真得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克制不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斜地里突然闪出来一个身影,直接挡在了陆奎真面前,皱着眉头,不悦地打量着陆奎真。

蜜芽儿本来恼得打算跑回去,再行报复大计,谁知道突然天上掉下个人,直接站自己面前了。

眼前的人非常高,目测一米八以上,肩膀宽厚,穿着挺括的西装,看上去气概十足。

“你叫陆奎真是吧?”那个人开口,缓缓地道。

蜜芽儿听得那个声音,心里一下子像烟火被点燃,乐开了花。

“竞越哥哥?!”

第102章 萧竞越归来

出现在陆奎真和蜜芽儿之间的, 确实是萧竞越。

他已经在国外读书五年了,在这五年里, 拿到了一个硕士学位两个博士学位,今年中科院计算机所发了邀请函请他回来加入中科院,他考虑到各种情况,已经接受了这个邀请。

这件事是两个月前决定的, 还没来得及写信给蜜芽儿说。

后来一想, 干脆就不说了,算是给蜜芽儿一个惊喜。

他头天下了飞机,先去了中科院招待所, 见了中科院的领导聊了聊, 吃了一顿饭, 当晚安顿好后, 今天又出了些杂事, 把事情整清爽了, 这才打了一辆出租车, 过来北京大学,遁着之前蜜芽儿信件上的宿舍号, 来到了她宿舍楼下。

他已经五年没见过蜜芽儿了, 遥想分别时, 她才十三岁, 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五年过去,十八岁了, 应该成为个大姑娘了吧?

十八岁的蜜芽儿会是怎么样呢,萧竞越想不出来。

望着宿舍楼下的垂柳,再看看路边偶尔走过的学生,他想象着蜜芽儿住在这个宿舍的情景,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那边柳树下,有一对男女好像在吵架。男的长得不错,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身姿挺拔,而他面前应该是个女学生,虽然衣着宽松可是依然看出那身姿婀娜纤细,乌黑的头发因为湿润的缘故而轻轻黏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就露出她后脖子那里白润的一小点肌肤,若隐若现的。

萧竞越平时对周围的女性并不会多看一眼,不知为何,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几下这个女生。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也是笑了,便抬起头来,心里琢磨着蜜芽儿的宿舍应该是哪个?

她不是说她住上铺,就爱趴在宿舍床上看书吗,偶尔看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在看书,是不是一抬头就能看到楼下的自己?

谁知道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那个青年出口了一句“蜜芽儿”,当时一听到,便楞在那里了,开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后来又觉得应该是没错,觉得没错后便连忙转身看过去,从他现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个侧脸儿。

那张秀美润白的小脸儿掩映在湿润披散的秀发间,影影倬倬的,虽然确实是长大了,可是依然有着昔日蜜芽儿的样子。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果然就是蜜芽儿。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对男女,那对他开始以为是男女朋友的男女。

蜜芽儿没说过啊,没说过她有男朋友了,这是怎么回事?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蜜芽儿用恼怒的声音说“你等着”,之后仿佛要挣脱那个男人的纠缠离开,可是男人拦着,拽住蜜芽儿仿佛还要说什么。

萧竞越一下子明白了,不悦之感腾得涌上来,他勉强克制住才没有上前一脚把那个纠缠蜜芽儿的男人踢飞。

他拦在了那男人面前,把娇小的蜜芽儿挡在自己身后。

盯着那个男人,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长得模样是好,不过凭空一股子小白脸儿味儿。

“你是陆奎真吧?”他皱着眉头,这么问道。

而陆奎真正纠缠着蜜芽儿,突然就见有个男人闪到了自己面前,还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瞧,他也是恼了:“你是谁,让开?”

可是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蜜芽儿兴奋地叫了一声:“竞越哥哥?”

竞越哥哥?

陆奎真有些懵,他一时没想起来在他十二岁那年,曾经听到过萧竞越的大名,他下意识地问道:“蜜芽儿,这又是你哪个哥哥?”

蜜芽儿的哥哥多,太多了,至今他都记不全。

而男人听到蜜芽儿唤自己,也是回过头去:“蜜芽儿,是我,我回来了。”

陆奎真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情境,他就看到对自己怒意尽现的蜜芽儿,在见到那个男人后,竟然是直接拉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

“竞越哥哥,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上次写信也没说?”

蜜芽儿惊喜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二十四岁的他比起几年前看着更成熟了,一身西装衬得那身材挺拔坚实,就像山崖上巍然而立的青松。他从天而降,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了陆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