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营兵撤走了,换成当地的差役做巡防。

与营兵同时撤走的还有一些装在牢车里的人。

防疫进行的同时,上头官府的严查也在进行,虽然是天灾,但天灾必然是因为人品行不修惹怒天神才得来惩罚,所以死了这么多百姓,自然要有无品行的人出来担责。

这件事很好做决定,因为不用问,所有的指责都对准了永庆府的医判王庆春。

失职之责是无论如何也落实了。

事实上在疠疫爆发的那一刻,通判大人就已经下令将王庆春关进大牢,此时随着官府文书来往,定下罪责交由总督府查办。

除了王庆春罪有应得外,知府黄灵山也是吓掉了半条命。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背后也告了他一状,如果不是他儿子黄子乔事事冲在人前,就算京城中家族关系周旋,这次他也难逃牢狱之灾了,饶是如此,到底是被上峰发文斥责,撤职待用。

新任知府尚未指定,所以由通判大人暂代知府之位,不过据上边透的消息,暂代也只是个过度,这个位置妥妥的是通判大人的了。

通判大人神清气爽的准备送营兵们出门,但尚未出府就听到消息来报城门被百姓堵住了。

这疠疫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怎么又要出事了?

通判大人等一干官员急慌慌的就往城门赶。

城门果然人声鼎沸,堵住了路,确切的说围住了那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

“跪城门!跪城门!”

“定罪是定罪,赌注是赌注!”

“坐牢车也要跪城门!”

一声声的呼喝响彻城门。

二百九十六章要还

“请我回城?”

齐悦放下手里的两块水晶,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来人。

这是一群永庆府的大夫们,他们纷纷给朱大夫使眼色,如今朱大夫在齐悦这边地位显然举足轻重,有什么话让他说再合适不过。

“是啊。”朱大夫上前说道。

“有什么事吗?”齐悦问道,一面看手里的水晶,重叠分开重叠分开,看着透出纸上的字交错变换。

“是啊,虽然大家已经做过彻底的防疫,但还是不放心,怕有什么遗漏,再加上最近隔离的病人开始返家,所以,想让娘子你去看一看。”朱大夫笑道。

这样啊..

“朱大夫你去看就行了。”齐悦笑道。

“我怎么行。”朱大夫忙摇头说道,“再说,你去了,百姓们才好放心嘛。”

疫病过后社会稳定安抚人心的确是个问题。

齐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水晶。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她说道。

听她如此说,在场的大夫们松了口气,眼神欢悦。

搞什么鬼啊,齐悦看到了心里说道,又摇头笑。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不会搞那些故意针对她的鬼。

虽然亲眼看到死去的人不断抬出医院,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景象,但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突然冒出的那么多坟头,以及那如同雪片般还未散去的纸钱,不时传来的哭声,齐悦心里还是很难过。

这次的发病最终得以救治活命的概率是十之有四。

明明知道怎么救却偏偏救不了…

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看了。”阿如伸手拉下车帘,看着齐悦,“你说过,我们这里和你们那里不一样,那么,你就不能要求在这里能做到你们那里一样的结果。”

齐悦看着她笑了,点点头。

“没错。活在当下。”她说道。

“我已经让人和阿好说了今日回家,她一定做了满桌子的菜等着。”阿如笑道,“二夫人肯定也会过来的。”

“是,我一定回家吃饭,不管谁请客我都不去。”齐悦也坚定的说道。

正说笑,车忽地停了。

“怎么了?”阿如掀起车帘问道,然后她就短促的发出一声惊呼,不说话了。

齐悦越过阿如可以看到高高的城门。

“怎么了?”她也问道。探身看过来。

城门外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么多人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齐悦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收赌债喽。”

不知哪个高声喊了声,顿时这声音便席卷而起,震耳欲聋。

然后人群让开,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呈现在齐悦面前。

“齐娘子,请下车吧。”车两旁的大夫们激动的说道。

齐悦这才回过神,看了眼朱大夫,又看眼前沸腾的人群,有些无奈的笑。

原来叫她回来是为了这个啊…

王庆春坐在牢车里。早没了先前的样子,闭着眼如同死了一般。

但是装死是不行的。旁边的民众见齐悦下车,便开始用棍子狠狠的戳他。

“跪下!跪下!”他们恨恨的喊道。

王庆春被戳的装不下去了,睁开眼。

“本官跪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些人休想!”他抓着牢车嘶声喊道,目光落在那走近的女子身上,“休想!”

齐悦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见她走近,四周的人停止了呼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亏你还好意思说本官两个字。”齐悦说道。她伸手向身后指,“什么叫官!父母官!王庆春,你现在去看看,你的子女们都怎么样了!”

她这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随着她所指看过去。

馒头坟,白丧棒,星星点点的遍布。

这还是有家有亲的人得以安葬,而那些无亲无主的,都是一把火烧了集体葬在一个坑里。

“王庆春,你这种人跪我,我还嫌丢人。”齐悦说道,看着站在一旁担心被民众毁坏囚车的营兵,“劳烦大哥,打开车门,让他下来。”

营兵迟疑一下,便依言打开了。

王庆春被拖下来,顿时失去了依仗,看着四周愤怒的眼神,终于畏惧不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不用跪我,你应该跪的是那些死去的人。”齐悦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们也许本来能有一线生机的,但是,却葬送在你意气之争,王庆春,我知道,你嫉妒我,所以处处想要证明我不如你,真是可笑,嫉妒一个人也是要资格的,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看王庆春一眼,越过他大步向城门而去。

是啊,输者在赢者眼里算什么,自从第一次输了之后,他其实就一直跪着,跪着仰望着这个女人,只是他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王庆春颓然倒地。

人群让开路,看着这女子缓步而行。

“王庆春,跪!”

身后呼喝声轰然响起,相比于一开始的那种带着讨好的兴奋,此时声音里则充满了悲天悯己的悲愤。

跪!跪那些死去的人!

跪!跪这些奉你为父母官的人!

跪!跪这些赖你生的人!

齐悦微微回头,看着王庆春被人压着跪倒在地,有人抓着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面对城外这些新坟,面对那些尚且身穿孝衣的民众,一下又一下。

因为王庆春还要受审,所以官府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就死去,很快驱散了民众重新将他装入囚车,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等通判大人等来送行,总督府的这些人押着囚车就飞快的离开了。

城门前的喧闹还未散去,大家纷纷寻找齐悦的身影,跟了上来。

齐悦并没有坐车,因为车还被民众挡在门外。走起来没那么快,因此她步行着,人群很快追上来。

“齐娘子,城里的千金堂什么时候开门?”

“齐娘子,你快些回来吧,咱们好安心。”

大家纷纷说道。

齐悦一一笑答了,人多走得慢,刚走了没半条街。前边的人又停下来。

又怎么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拉起一个白布条幅,上面血色大字,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

好熟悉的话!

好熟悉的场景!

再看过去,好熟悉的人…

条幅下,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女子并两个半大孩子以及一个幼童一字排开跪着,穿着孝衣。

不同的是,这一次前边没有摆着尸体。

其实按照那些人的本意也是要摆着尸体的,但尸体已经腐烂,挖出来摆在这里虽然震撼。但更多的是恶心吓人,估计会吓跑一多半的民众。那这场面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他们不能将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这个就作罢了。

说笑声再次消失,满场安静。

“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有个老者最先反应过来,急道,“还有完没完!说了上次的事不关齐娘子的事!你们。你们快走快走!”

好容易劝进城来,齐娘子再一急转身走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人心不足不能惯着啊!

有了老者开口。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急忙的喊着,更有人跑过去要拉走这一家人。

齐悦却是最先一步。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找不到你们呢!你们自己送上门了!”她大声喊道,几步就冲到那家人面前,“把这事给我说清楚!你们昧良心诬陷栽赃定西候世子这事没完!”

众人愣了下,而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要第一个把齐悦接回家…不是,接去给常云成看病的定西候也愣住了。

耳边是那女子又一句话。

“…说,还定西侯府一个清白…”

清白!定西侯府的清白!她,她第一个要说的是这个?

定西候只觉得鼻子一酸,当场就想哭。

娘,还是你最疼我,你虽然不在了,但找好了个持家护家的儿媳妇…

齐悦这话让众人也回过神。

“是啊是啊,这人齐娘子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

“..对对,所以并不是被延误了…”

“没错,没错,一定是的..”

现场的人纷纷说道,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笃定这件事就是延医杀人怎么义愤填膺的维持正义..…

此时赶过来的通判大人在人后听了忍不住笑。

“我说的怎么样?从这次之后,就是齐娘子说天上月亮掉下来大家也会深信不疑。”他侧头对一旁的人说道。

这边乱哄哄的,那边一家人开始叩头。

“是,是,是有人指使我们这样做的!”年轻女子尖声喊道。

此言一出,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齐悦也楞住了。

“指使你们做什么?”她问道,“诬陷我的医术吗?”

“不是。”年轻女子抬起头,看着齐悦。

多日不见她的脸上多了两道伤疤,神情惊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她跪行几步向前。

“齐娘子,是有人指使我们诬陷你不成的话,就诬陷定西候世子强权霸道。”她叩头说道,“我是受了威胁啊,齐娘子我们也是没办法….”

她说罢砰砰叩头。

什么?

诬陷?

定西候从人群中冲出来。

“你,你说什么?故意的?”他喊道,一脸不可置信,“故意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爹,我爹是自己故意弄伤的,然后叫齐娘子去诊治,为的就是,就是…”年轻女子颤声说道,气息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但到底是没断气,“就是阻止齐娘子给候夫人治病让侯夫人去死…”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

第二百九十七章承认

不给..侯夫人治病…故意自残…拖住…

“所以,那天你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把人带回千金堂…”齐悦喃喃说道,看着这女子,“所以,你的父亲是自己…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妇人此时发出一声哀嚎。

“是,是我没用!该我去死啊!为了钱!该我这个没用的去死啊!孩子他爹心疼我!自己抢着撞了犁头!没想到摔倒的时候,墙角的竹竿也倒下来!”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惨嚎。

原本不该死啊,原本是要重伤就好啊,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做不得亏心事啊!

妇人捶胸哀嚎。

这一声惨嚎似乎将她带回了那日的场景,也让周围的民众似乎看到了那一幕。

男人一头撞向犁头,血流如注,倒下,墙角竹竿直直的穿过胸膛…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自己找死?那..那当然跟千金堂,跟定西候世子没什么关系了!

竟然是自己找死?

为了什么?

这惨的场面齐悦自己亲眼见到了,所以她没什么惊吓。

“你的意思是,你们自残是为了制止我救治定西候夫人?”她看着这一家人大声问道。

妇人说了这话已经再次哭晕过去,年轻女子俯身在地。

“是。”她亦是大声说道。

这太匪夷所思了…

齐悦忍不住回头,所有人也都回头,视线看向定西候。

谢氏竟然有这么大的仇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拉她陪葬?

“是谁?”定西候已经没有了惊讶,而是神情木然,他颤声问道。

年轻女子毫不迟疑的抬头。

“定西侯府,周姨奶奶。”她大声说道。

定西候闭上眼,身形摇晃。

果然…是她…

与此同时,定西侯府周姨娘的院子。琴声骤然一停。

“怎么琴弦断了?”小丫头闻声进来,惊讶的说道,“哎呀,姨奶奶,你的手..”

周姨娘坐在琴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白玉般的一根手指上渗出一点猩红。

她没说话,慢慢的抬手放入口中轻轻的吮吸。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出..什么..事..了吗?

“荷花。”她猛地喊道。

屋子外快步走进来一个丫头,原本三等丫头的如今已经是大丫头了,穿的带着无一不彰显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除了地位,她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姨奶奶。”荷花甜甜的一笑,看着周姨娘的手,又一脸惊恐,“哎呀怎么割了手了?”

说着话就忙要找人,又扶着周姨娘坐下。

周姨娘打断她,屏退屋子里的其他人。

“你舅舅一家后来给你联系过没?”她问道。说着又带着几分担忧,“有老有小的。背井离乡行不行啊?”

“哎呦姨奶奶,你还为他们费那心做什么?那么多钱,怎么不行啊。”荷花忙笑道,又撇了撇嘴,“谁知道死哪里去了,估计怕我分钱,连我都不理了。”

周姨娘哦了声。

是啊。死了吧,那些人拿了钱不会连着几个老老小小的都做不掉吧?

是自己多心了。

周姨娘微微一笑。

“瞧你说的,人家这不是怕咱们忌讳嘛。”她说道。

“姨奶奶。你可真体贴人。”荷花笑道。

“好了,你忙去吧。”周姨娘说道。

荷花应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周姨娘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眼手指,血已经不流了,只有一个小红点。

是啊,没事的,怎么会有事,那几个人是逃不掉的,除非运气好有人拔刀相助,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运气…再说有什么人在那几个凶恶之徒面前逞英雄…

她吐了口气,坐在琴台前,开始接琴弦。

夜色深深的时候,外边有丫头报侯爷来了。

周姨娘高兴的站起来,看着定西候迈步进来。

“说是送行宴在外边吃的?”她笑问道,一面喊丫头,“熬了醒酒汤,侯爷快坐下来吃一碗醒醒酒。”

定西候看着她。

“媛媛。”他开口唤道。

周姨娘被唤的愣了下,旋即抿嘴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柔和的烛灯下面容明媚。

“都这么大年纪了,喊这个名字怪怪的。”她笑道,一面伸手。

定西候伸手拉住。

这只手白润柔滑,虽然保养极好,但还是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记得,第一拉你的手,你吓的跟小兔子似的..”他忽地说道,忍不住笑了笑。

眼前浮现明媚少女娇柔的形容。

周姨娘笑了,抽手反手打了他一下。

“表哥,你可真讨厌!”她说道。

定西候抬头看着她笑。

“对,对你当时就这样说的。”他说道,“你还记得啊。”

“你也还记得啊?”周姨娘笑道,再次伸手拉住他,半嗔半怪,“我以为拉过这么多美人的手,说过那么多话,你哪里还记得住。”

“可是,我怎么会忘了媛媛你说的话。”定西候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周姨娘被他这神情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都一把大把年纪,怎么说这个了?”她笑问道。

定西候身子微微颤抖。

“媛媛,为什么?”他颤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周姨娘不解的问道,虽然看定西候怪里怪气,但她始终笑容柔和没有半点脾气。

要是换作谢氏,这句话一定是瞪着眼不耐烦的问出来。

定西候忍不住想到。

“是因为她脾气太坏,欺负你了吗?”他颤声问道。

周姨娘被他问的一脸疑惑。

“她是谁?”她笑问道。

“我母亲。”

门外有常云成的声音,然后伴着脚步声进来了。

“世子爷..”周姨娘愣了下,要张口,但面色骤变。

丫头荷花第一个被推进来,一头栽在地上,半日没起来。随后常云成走进来的,紧接着是几个陌生人,年轻的女子,抱着孩子的妇人,以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走进来这些人噗通跪下来。

“很遗憾,这次他们一家不像阿金那么倒霉,你买了凶但没灭了口,周姨娘。你这次还有什么要说的?”常云成冷冷问道。

周姨娘目光惊惧,然后哀楚,最后悲凉,她松开定西候的手,跪倒在他的脚下。

“侯爷,我没有。”她哭道。

常云成冷笑。

“又来这套!周媛,你..”他喝道。

“你出去!”定西候开口喝断他。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没有动。

周姨娘忙小了几分哀哭,眼中带着几分喜色,抱紧了定西候的腿。

“这是我的女人。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儿子来管!”定西候看着常云成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转身出去了,那些人也被带了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周姨娘的啜泣声。

“媛媛,为什么?”定西候问道,就那样任周姨娘抱着自己的腿。

“侯爷,我..”周姨娘哭道。

“别说你没有。”定西候打断她说道,“我知道。我是个废物,是个草包,但是。媛媛,我不是傻子。”

周姨娘不哭了,也不用定西候说话,自己站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她冲定西候一笑说道,“所以,我讨厌你身边别的女人,所以,她们就得死。”

定西候看着眼前的女人,灯下还带着泪水的芙蓉面露出笑容,正应和那句梨花带雨的诗句。

如此美人,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吓人。

“正慧的死是你?”他猛地喊道。

屋外的常云成听到这个名字,陡然心跳停止,他猛地迈上前一步贴在门边。

母亲!母亲!

“她啊。”周姨娘摆摆手,一副不屑,“病怏怏的,哪里用得着我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熬死了。”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哆嗦,牙关咯咯的响。

“媛媛!你,你,你怎么可以!”定西候颤声喊道。

“我怎么不可以?”周姨娘冲他一笑,“表哥,你忘了,当初我告诉过你啊,你也答应了。”

定西候瞪大眼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