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手术准备已经完毕了。

“四肢回暖,脉搏增强,心音也好多了。”齐悦用听诊器探查完毕,说道,一面将血压计温度计在已经麻醉睡过去的伤者身上安置好,“阿如·你负责看着这些数据·一旦数字有变化,提醒我。”

同样换上罩衫带上口罩包住头的阿如点点头·站定在床头部位。

“大师兄…”齐悦看向那大弟子,开口。

“少夫人·小的名叫张同…”大弟子忙躬身施礼不敢担她这一声大师兄。

“好,张大夫你现在来协助我做术前消毒。”齐悦说道,举着双手开始指导。

张同看了眼师父刘普成,刘普成对他点点头。

“听娘子吩咐。”他说道。

张同这才激动的再次施礼上前。

齐悦一一指挥他脱了伤者的衣物,加设铺垫,逐一用汤药、烧酒擦拭伤者前胸,铺单,手术巾。

消毒,手法,顺序,范围…

这些事齐悦已经有日子不做了,这让她不由想到刚上手术的时候。

“别小看这手术铺巾,一位前辈说过了,这铺巾就是手术医生的脸面。”齐悦笑道,“我以前…”

她说到这里收住了话头。

“以前怎么了?”刘普成问道。

以前没铺好单子被主刀医生劈头盖脸的骂是常事,后来挨自己骂的小护士也不少···

齐悦笑了笑含糊一句没什么揭了过去。

张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看着要印在脑海里,按着齐悦的指示递上不同大小的单子。

“这就是娘子常常强调的消毒吗?”刘普成在一旁问道,第一次看到如此详尽的步骤。

治病救人都是紧急匆忙的,从来没有见过会有如此精细的准备工作。

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吗?

齐悦点点头。

“是,量减少细菌感染,是治伤救命很重要的一步。”她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说了声受教了。

“师父,我和师父后来在接诊病人时,也会学着娘子这样做呢。”胡三忙补充道,说完又忍不住笑了下,“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样做跟以前那样没感觉结果有什么区别,但师父还是要大家这样做了。”

“时间长会看到区别的。”齐悦笑道,再次对刘普成满带敬意的微微点头。

谁说古代人保守封建,这个从未接触过西医的千年前的刘大夫·接受新事物是多么快速。

“那么现在开始了,刘大夫胡三,你们要协助我完成止血结扎拉钩拭血拉钩剪线。”齐悦拿起手术,站定在伤者暴露的手术区域前,看着刘普成和胡三说道,“你们以前见过人体内脏吗?”

胡三眼带惊恐的摇摇头,刘普成沉默一刻点点头。

“我们…有时候会买些无主尸首…”他低声说道。

古代就有人体解剖了?

“那太好了。”齐悦松了口气,“那刘大夫想必就不会害怕了。”

“大夫嘛,有什么好怕的。”刘普成笑道。

“我也不怕的。”胡三忙说道。

齐悦笑了吐了口气。

“好·那我们开始了。”她说道,低下头稳准的在伤者的左上腹正中旁落刀切入。

肌肤划开,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屋内的三人还是浑身僵硬,知道是一会儿事,但亲眼看到一个活人的肚子被一点点的切开,露出血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胡三和张同一阵气血翻涌,阿如强忍着不看过来,死死地盯着血压计。

刘普成半点视线没移开·看着齐悦的每一步动作,越看眼中惊讶越盛,那样娴熟的动作,似乎对人体五脏六腑经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看这动作,刘普成可以毫无疑问的肯定这女子对人体构造是非常熟悉的,但她的年纪明明还不到二十岁,那么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对人体解剖如此熟悉了?难道从小就接触这个?

刘普成眼中难掩震惊,这女子到底是背后是什么样的高人指点?

腹腔打开时,就连刘普成都倒吸了口凉气。

血,到处是血…

胡三转身就奔向屋角对着痰盂开始呕吐·站在一旁负责看着炭炉烧酒等物的张同吓的面色苍白。

“这里要用盐水浸泡的布…这里用干布…”齐悦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的指挥着。

刘普成的动作由最初的缓慢很快就稳重起来,齐悦的动作也越发的流畅起来·她仲手拖出了脾脏。

“果然是脾脏破裂。”她仔细观察说道。

刘普成也凑过来看。

“脾脏为什么会这么大?”他忍不住问道。

“内里有血。”齐悦答道,手下飞快的进行动脉结扎,“幸好刘大夫你事先给他服用了止血的汤药,出血量得到控制,要不然不等我做手术,人已经失血休克死亡了。”

刘普成无心听她说夸赞的话,点点头,视线半点不错开·看着那双灵巧的手止血缝合·刀子剪子以及好些不知名的工具飞快的交替,每一步每一个动作看在刘普成眼里都是问题·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只是认真的看着·同时也没忘了自己要做的协助工作。

“剪线也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动作要求总结四个字靠…滑…斜…剪…做日常外伤伤口缝合的也是如此。”齐悦手中动作,口中简单对刘普成做着解释说明,上一次阿如对她做人工呼吸的事震动了她,虽然她没有了那些有奇效的药,但她还有很多现代医疗知识,也许她不经意的告诉传达些,就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也许就能救到很多人。

“我需要切除脾脏。”齐悦说道,“创面太大,修补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时间来不及且后期并发症更是危险。”

一面抬起头停下手。

这边胡三吐完了,颤巍巍的又咬着牙站过来。

“需要告知家属···.”齐悦说道,额头上汗珠密布,看了眼那边用于计时的滴漏,“不行,来不及了…”

切除内脏的事,就是在现代医院也得跟家属好好的说一通,这要是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事的古代人,花费多少口舌才能说清难以估

“先切了再解释吧。”她喃喃说道,一咬牙低下头。

她说这话已经完成推开拉伸旋转,剪断结扎堵塞大纱布垫,清理组织等一系列动作,将切除的脾脏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胡三转头又回去吐了。

刘普成脸色也发白了,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没听到齐悦的自言自语,此时陡然见一个内脏被放出来,不由浑身哆嗦一下。

“切…切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第八十三章相护

听到刘普成的惊呼,齐悦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注意填塞纱布。”齐悦提醒他,来不及跟他讲解什么。

刘普成略一惊慌之后,便收正心神,稳住手中的动作。

“记着用了多少块布,我缝合时避免遗留体内。”齐悦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血压升高了。”阿如在一旁喊道,“少夫人,时间也快到了¨”

齐悦点点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汗水布满了额头,不断的滴下眼中,影响她的视线。

“帮我擦汗。”齐悦说道。

一只手颤巍巍的伸过来,用一块布给她擦。

齐悦这才看到是张同,难得他没有像胡三那样初次见手术而受不了呕吐不已,不愧是刘普成的大弟子。

她冲他微笑一下表示感谢以及赞扬。

“引流管子给我。”齐悦又说道。

张同有些踉跄的转身拿了消毒过的两根管子,原本由一根变成两根管子,已经又被剪成三根了,估计没多久就将不能再用了,齐悦带着几分感慨看了眼。

她带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也许某一天只剩下她自己这个人,不是,这个灵魂···

“心跳如何?”齐悦问道,完成了引流。

阿如忙拿着听诊器塞进她的耳内。

齐悦松了口气,心跳平稳。

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天已经蒙蒙黑了·伴着胡三举着的灯,齐悦插了导尿管,手术终于彻底完成了。

几人身上都被汗打湿透了,面色苍白,如同打了一场仗刚下来。

当齐悦宣布手术完毕时,阿如胡三张同竟控制不住的坐在了地上。

虽然疲惫,但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几分轻松以及喜悦。

齐悦面色依旧郑重。

“嗨,我知道大家都想喘口气,但是¨”她沉声说道·“¨真正的战斗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什么?刚刚开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几人都惊讶的看向齐悦。

院门打开的时候,齐悦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常云成。

他就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牢牢的守住了大门,在他对面是知府夫妇以及定西侯夫妇。

虽然设置了藤椅软榻,但并没有一个人坐着,而都是紧张的看着这边的院子。

听到门响时,知府夫妇的心已经跳了出来,当看到齐悦走出来,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

“好了·手术顺利。”齐悦说道,解下口罩。

知府夫人身子一软,倒在两边相搀扶的妇人手里。

齐悦的视线落在常云成身上,虽然见他一直背转身没有看自己,但还是发现当听到这句话时,他挺直的身形略微松弛下来。

知府夫妇抹着眼泪被下人搀扶着就要往院子里进。

“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屋看,可以隔着窗户缝看一眼。”齐悦知道他们念子心切,这种前所未闻的治疗实在是太骇人了,这夫妻二人能等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啊?为什么啊?”知府大人问道。

“因为他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齐悦说道,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

“我们不吵他的,我们悄声的。”知府夫人忙说道。

“那个·里面很干净,他身体虚弱,我们···.”齐悦用手在身上比划一下,“在外边身上不干净,对他不好。”

知府夫妇被说得一头雾水,被人说不干净,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大家都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身上·这两天因为孩子的伤不得安生·没吃没睡没洗没换衣裳的,又是哭又是阄的·身上的确不太干净···

“我去换。”夫妻二人忙说道。

“等明日再看吧,真的对他身体不好。”齐悦忙劝道·“我会一直守着他的,你们放心。”

知府夫妇还想说什么,常云成站过来看着他们。

“那,那我们从窗户看。”知府大人立刻说道。

齐悦点点头,让开路请他们进去,定西侯和谢氏迟疑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常云成站着没动。

“谢谢你了,站在了这么久,辛苦了。”齐悦看着他说道。

常云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习惯,抬手摸了下下巴。

“我辛苦什么。”他说道,转过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你辛苦了。

齐悦已经转身要进院子了,听到这句话很惊讶的又转过头。

常云成已经大步走开了。

“嘿,我真的很辛苦,多谢你明白。”齐悦提高声音笑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小院里依旧亮着灯火,虽然答应不进去看儿子,但要离开这个院子知府夫妇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齐悦知道不能太强求了,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供夫妻二人歇息。

“我会亲自守着他的,我知道怎么护理,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公了危险期,就要你们费心照顾了。”齐悦再三劝说道。

危险期这个词又刺激了知府夫妇。

“不是说那个···什么···.术的顺利吗?怎么还是···.危险?”知府夫人抓着齐悦的手颤声问道。

“一般做完手术,都要有个观察期的。”齐悦笑道,安慰他们,“我们简称为危险期嘛,也可能危险,也可能没事,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的,但结果,我真不敢说。”

对于这种在现代医院很常见常说的话,让知府夫妇听得更糊涂了。

“那这到底是什么啊。”知府夫人哭道,“到底是治了还是没治啊。”

齐悦正不知道说什么,刘普成打开了窗户。

“治了·大人夫人,公子只是圉为麻醉还没醒来。”他说道,一面回头唤了声张同。

张同拿着一碗汤药用鹤嘴壶给知府公子灌下去,然后掀开搭在用一个花架改造的支架上的被单。

伤者身上创口包扎展露在知府夫妇眼前。

知府夫人立刻哭的扑在窗户前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喊儿子的名字。

伤者似乎听到了喊声,慢慢的晃动头,转过来。

“母亲···.”他动了动嘴唇,发出喃喃的声音,除了离得近的张同都没人听得到。

但这对知府夫妇已经足够了。

“那···那些···.”知府大人到底是男人,关注点更多一些·指着儿子身上那些包扎以及从身体里出来的管子颤声说道,“是真的割开了肚子?”

“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切…”齐悦说道。

话没说完,刘普成咳嗽一声打断了她。

“要不然怎么打开肚子将破了的腹脏修补好了呢。”他接过话头说道,一面看了眼齐悦。

齐悦略一迟疑,领会他的眼神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割开肚子啊真的割开了….”知府大人喃喃自语,然后看着从麻醉醒过来虽然神智还处于模糊,但的确还活着的儿子,神情震惊不可描述。

心思稍安的知府夫妇终于肯去另一间屋子稍微歇息下。

这边齐悦回到屋内。

“大夫·你为什么不让我告知家属脾脏被···”她问道。

刘普成制止她。

“同儿,去唤胡三来。”他说道。

张同忙应声去喊,下去熬药的阿如以及清理手术垃圾的胡三都急匆匆的过来了。

屋门关上,刘普成带着他们站在熬制汤药的小隔间里,看着他们。

“记住,这次齐娘子救治黄公子是和救治那个丫头一模一样的手法。”他低声说道。

屋内的人包括齐悦在内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就是割开肚子治好了伤,别的,你们什么也不许说。”刘普成再次说道。

这一次齐悦明白过来了,她想到方才被刘普成打断的话。

“刘大夫·可是这次和阿好那次不一样,这是脾脏切除,这个·不告诉家属…”她说道。

对病人隐瞒病情倒是有情可原,但隐瞒治疗情况,尤其是切除内脏这种大事….

阿如胡三张同也反应过来了,都看向刘普成。

“齐娘子,这件事不能说。”刘普成看着齐悦说道。

“为什么不能说?”齐悦不解道,这种事她可从来没做过,想都不可能想的。

医生做手术的每一步操作都是要详细记录的,更别提切除了病人的脾脏这样的大事·不告知病人·那是要被起诉的。

“因为,我不想齐娘子像我师父那样。”刘普成沉声说道·面上浮现一丝哀戚,“这个世上总有人要去尝试新法子·但是这种尝试挑战了世人的认知,在世人眼里不识之事便是如同妖魔一般恐惧,我的师傅不止一次被打,在他救人的时候,他的医馆不止一次被砸,在他救人的时候,救的活命,会被打,救不活命,更是要被打···”

齐悦看着他。

“齐娘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切除脾脏的事,太过于惊骇,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刘普成看着她郑重说道,“我不想娘子这么好的技术毁在无休止的质疑以及解释里。”

齐悦看着他,鼻头发酸。

她自然想到自己将脾脏切除的事告知后,要面对知府夫妇怎么样的质问,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不惜违反医德的要隐瞒下来,只为了不让她面对这些纷扰。

“刘大夫,你…”她有些哽咽。

“齐娘子,我相信你,你做这些事都是有信心的,绝不是胡乱妄性而为,那么,你就做你想做的吧,至于别的事···”刘普成微微一笑说道,“治好病人,就是你给他们的解释。”

第八十四章未安

齐悦震动的无法说话。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幸!

齐悦看着刘普成,一句话也没说,弯身施礼。

“老师,谢谢你。”她说道。

老师这个称呼让刘普成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说什么,看得出齐悦复杂的神情,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是医者,而眼前这个女子在他眼里已然也是医者,医者,都有自己的恪守的规则,他明白当违反规则时的会有怎样的复杂心情。

刘普成再看向阿如胡三张同。

“你们可记住了?”他问道。

“记住了。”三人齐声答道。

“好,去做该做的事吧。”刘普成看着他们点头微笑。

三人应了声,各自忙碌。

“师父,这个…”张同端着放在盆里的切下的脾脏低声请示。

刘普成看了眼。

“先收起来,我们一并带走。”他低声说道。

张同点点头。

齐悦守的下半夜,她走出屋子却没有睡意,这一天连奔波带做手术,只到现在脑子里还乱哄哄的,她信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

从一旁传来一声轻咳。

齐悦扭头看去,见常云成从一间屋门里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齐悦有些惊讶问道。

“这是我家,我在哪有什么不妥?”常云成淡淡说道。

齐悦笑了。

“你这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她摇头,又笑了,“不对,或者是,就是不想和我好好说话。”

常云成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一点。

一阵沉默。

“不休息吗?”二人同时开口,开口又愣了。

齐悦先笑了。

“不休息了,也睡不着一会儿还要起来。”她说道。

常云成微微皱眉。

“不是已经顺利治好了吗?”他说道。

齐悦摇头叹气,望着夜空。

“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啊。”她说道,“手术反而是小事,术后才是大事。

常云成不懂这个,也没再问。

二人再次沉默。

“那个,今天多谢你了。”齐悦搓搓手看他说道。

“谢我害死你吗?”常云成扯了扯嘴角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这事以后再和你算账,现在呢你快去休息吧,我还需要你当这个门神呢。”她伸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站起来。

说是休息,这个时候定西侯府大多数的人,都处于无眠中。

苏妈妈将谢氏,从蒲团上搀扶起来。

“淑敏歇息了?”她问道。

“是,黄夫人喝了安神汤,好说歹说才躺下,也是熬不住了。”苏妈妈说道,扶着谢氏坐下,从一旁端来一碗汤羹。

谢氏接过慢慢的吃。

“淑敏的命也是…”她说道,最终还是叹口气。

苏妈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按照通常的习惯,她应该接一句肯定能治好,知府夫人还是好命的…

但如今关键是,这能让知府夫人由命不好变成命好的人,偏偏是她们恨得厌的要死的那个…

说知府夫人好命,那岂不是要说少夫人…

谢氏显然心里也很纠结她的手不由攥紧了汤匙。

怎么会偏偏是那个贱婢…

这让她在佛前祷祝都不知道该怎么祷祝,谢氏很喜欢孩子,她尝过失去孩子的那种滋味,对于知府夫人如今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如果真的被那个女人治好了…

“世子一直在那女人那吗?”谢氏问道。

“是。”苏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握着汤匙的手,半日没动。

“你去让人告诉成哥儿,说我说的,要他去歇息。”她沉默一刻缓缓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累坏了身子,他母亲在地下也不得安心。”

苏妈妈应声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灯火摇曳,照着谢氏直直端坐的身影。

苏妈妈亲自来到这间院子时,首先被门外的护卫拦住了。

“是我。”苏妈妈忙说道。

但那些护卫们,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我是来找世子爷的,夫人要我来的。”苏妈妈只好说道,要是家里别人的手下拦路,她自然不会这样好脾气,但这是世子爷的人嘛,别的人不给世子爷面子,她是万万不能不给的。

护卫迟疑一刻传话进去,然后路便被让开了,苏妈妈便看到在那挂着大大灯笼的院子里,一男一女并排而立,那女人还在笑,而世子爷的视线落在那女人的面上…。

听了苏妈妈的话,常云成的脸色一僵,原本松弛的面部线条慢慢的绷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神伤。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我也该进去了看看了。”齐悦笑道。

常云成抬脚走了,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竟似乎完全忘了有她这个人。

这孩子又犯病了…

齐悦摇摇头不以为意,也转身走向室内。

苏妈妈这才抬脚离开,走到门口时,看到前方大步而行的常云成停下了脚,她的心不由猛地收起来,死死的盯着常云成的背影。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眨眼,常又抬脚而行,很快远去了。

苏妈妈吐出一口气,但心却忽悠悠的沉下去。

谢氏听了苏妈妈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

“时候不早了,你多少去眯一会儿吧,明日还有好些忙的。”她说道。

苏妈妈帮她谢氏放了帐子,吹灭了外边的灯退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子被掀起来,只穿着里衣的谢氏慢慢的走到蒲团前跪了下来。

“善恶有报,那贱婢不该有此好命,菩萨保佑,她…救不得…”

齐悦和刘普成等人都一夜没睡,阿如和胡三负责血压和脉搏,张同熬制汤药,所有人都在等着患者醒来的那一刻。

看着阿如站起来向病人走去,胡三也忙跟过去。

“阿如姐姐,到一刻了?”他低声问道。

齐悦要求每隔十五分钟,也就是一刻观察一次血压和脉搏。

阿如嗯了声,认真查看了血压计。

胡三也忙探了脉。

“没事。”他说道,看着阿如拿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下来,“阿如姐姐,你教给我怎么看,我看着,你去稍微睡一下。”

“一天不睡又有什么。”阿如低着头写字低声说道。

胡三碰了一鼻灰有些讪讪。

这边齐悦和刘普成在外间也在低声说话。

“气血生化之源,切除之后的话果真对人无害?”刘普成低声问道。

“也不能说无害。”齐悦说道,“但不至于害命,只是免疫力会下降,但相比于不切除,会丧命的时候,还是要切除的,不止脾脏,人体内很多器官都是可以的,可以切除,可以移植,可以修补…”

刘普成面色越来越惊骇,但更多的是激动。

“剖胸口探心,互为易置…”他喃喃说道,“原来那些古书中所记载的神医之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可行的…”

他不可抑制的发抖,看向齐悦。

“齐娘子,这些…这些你都会…”他颤声问道。

“我会是会,只是…”齐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普成已经知道她要说的只是是什么了,打断齐悦的话。

“齐娘子,你到底从…”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我从哪里学来的,只能告诉你,我做过这样的,不止一次。”齐悦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无法回答,只得叹口气说道。

“那结果如何?”刘普成忙问道,带着几分紧张。

“没问题啊。”齐悦苦笑道。

刘普成对她的神情有些迷惑,没问题就是没事的意思吧?那不是应该高兴?

“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哪像现在,要什么没什么。”齐悦叹气说道,“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闯过术后感染以及并发症这一关。”

虽然对齐悦说出的词很多不理解,但刘普成明白她的意思。

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刘普成很清楚这姑娘对药的依赖以及紧张。

不过也可以理解,那么厉害的药,简直非人间能有,实在是神奇之极…

“需要注意什么,我们一起看着就是了,遇到什么病,就治什么病就是了,别担心,再好的药也是人造出来的,所以到底是人更厉害一些吧。”他笑道。

齐悦感激他的安慰,笑着点点头,只不过眉头里的忧色并未缓解。

天亮了时候,心急如焚的知府夫妇便又来探望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定西侯夫妇。

这一次齐悦不能再阻拦家属探视,毕竟人家能等到现在已经够不错了,便让阿如带他们进行了消毒才让进来,不过,其他人则还是被拒绝探视了。

为了避免齐悦说的话,知府夫妇听不懂反而更添焦虑,便有刘普成给二人介绍病情以及手术情况,这边齐悦被难耐好奇的定西侯留住询问。

“月娘,你真的能把人的肚子切开,人还不死?”他问道。

齐悦笑了。

“父亲,不是随便切人肚子的。”她笑道,“切开是为了治病救命,不是要人命的。”

“那怎么能不死呢?切开肚子啊,有人伤个口子还能死了呢,肚子啊,那么大的…”定西侯一脸惊叹不解说道。

“父亲,没那么大,只有这么点的。”齐悦笑着给他比划一个长度,“再说,这也不稀奇啊,以前很多大夫都做的。”

“是吗?没有吧,神医扁鹊才会的,一般大夫哪里会。”定西侯摇头说道,“月娘,你不会是神医扁鹊一脉弟子吧?”

齐悦哈哈笑。

“是啊,不知道月娘师从何人啊,学来如此技艺?”一旁的谢氏淡淡说道。

齐悦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我祖母没说。”她很简单痛快的答道。

定西侯对这个不感兴趣,反正眼前这个大媳妇会如此技艺,就足够他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