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技艺,连京城的那些御医都不会吧。”他喃喃说道,只觉得浑身发热。

“那倒不一定,天下之大,高人众多,还有很多大夫不一定是不会,而是不轻易施展吧。”齐悦叹气说道。

比如缝合术,刘普成的师父就会,缝合术自然是为了缝合而出现的,那么涉及到需要缝合的自然是可能有动刀子切割的时候,只不过或许,就如刘普成的师父那样遭遇太多失败而不得不放弃。

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会是什么结果。

第八十五章生变

知府夫妇从屋子里探视出来了,相比于与进去时的焦虑此时二人面上都难掩喜色。

“多谢少夫人。”知府夫人几步过来,就冲齐悦施礼。

齐悦忙相搀扶。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知府夫人含泪又对定西侯和谢氏施礼。

“谢什么,这就见外了。”定西侯说道。

谢氏仲手拉着知府夫人,不知怎么的那句孩子怎么样硬是吐不出来。

“子乔醒了,喊了爹娘。”知府夫人主动对她说道,说着喜极而泣,“姐姐,这是救了我们母子两个的命·”

谢氏握紧知府夫人的手。

“老天爷都看着呢,你别担心,这不都好了。”她低声说道。

“是。”知府夫人擦泪又转向齐悦,“少夫人,是老天爷赐下你这个贵人,请受我一拜。”

她说着果然要跪下,这边知府大人也过来道谢,齐悦忙还礼搀扶。

“少夫人受累了,这都一天一夜没歇息了,我们这就带子乔回去,少夫人快好好的歇歇吧,等隔日我们再来道谢。”知府夫人哽咽说道,看着齐悦疲倦的面容,熬夜而红红的双眼。

“那可不行。”齐悦吓了一跳,“这种手术最少住院半个月,哪能这么快回去。”

“住院?”知府大人不解问道。

“就是他的情况很严重,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不敢保证会不会反复·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的看着他,这样才能随时救治。”齐悦忙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少夫人¨是说···子乔还没好?”知府大人惊愕问道。

“是。”齐悦说道,“还在观察期,能不能好,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经醒了,还能说话了···”知府夫妇不能理解,结结巴巴不可置信。

“暂时看起来没事了,还需要进行后期观察·看有没有并发症,这几天非常关键。”齐悦说道。

屋内的众人都被这话说的沉默了,知府夫人的眼泪顿时又流出来。

“少夫人¨”她腿一软就要跪下,“求求你···”

齐悦扶住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治好他,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她郑重说道。

“是啊,是啊,你们放心·有月娘在,子乔会没事的。”定西侯也说道。

“菩萨保佑。”知府夫人含泪念佛。

一直静默不语的谢氏也慢慢的合起手垂目,她的神情如同大家一般焦急紧张,只是微微睁开的眼里闪着几分兴奋以及期待。

菩萨保佑….

送走知府夫妇等人,齐悦重新消毒之后进了屋子。

“怎么样?”她问道。

胡三和张同正在按照她的吩咐劝说伤者换个体位。

“你们···这些···混蛋···小爷…疼…得要死¨还···怎么动!”知府公子虚弱的骂道,一面不停的呻吟。

麻醉药的药效过去了,这么大的切口,自然是要疼的,而且不是一般的疼。

要是搁在现代是要用止痛泵的,可是现在¨

“刘大夫·你那种只疼的药给他用一些吧。”齐悦拉过刘普成低声说道。

“不行,那种药用多了会成瘾的,疼痛乃人之灵性之一·再说这是伤愈之痛,而非夺命之痛,怎么能一疼就用药呢?”刘普成摇头说道。

随着科技的发达,止疼的药物越来越多,人的耐受力的确是越来越差。

齐悦叹口气,同情的看了眼在床上呻吟不停的知府小公子。

孩子,你早生一千年,所以只能受些罪了。

“那么只有靠意志抗痛了。”齐悦说道·看着阿如胡三等人·“你们要多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胡三等人忙应声是。

“要是不动的话·肠子是要粘在一起的,那样的话可是要再打开一次肚子。”齐悦又矮身到床前·说道。

在伤者醒过来后,知府夫妇来探望的时候,刘普成详细的给他们说了治疗的过程,这孩子已经知道自己是被割开肚子治伤了,虽然对于怎么割开肚子又缝起来还能活着完全不理解。

“就是¨你把···我肚子割开的?”他看着齐悦问道声音虚弱的问道。

齐悦冲他一笑。

“是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道,一面查看他身上的引流管子,不错,都很正常。

齐悦心里也不由念了声佛,念完了又苦笑一下,没想到人称胸外小快刀的齐悦也有依赖神佛的一天。

“你是···云成哥哥的···老婆?”知府公子虚弱问道,“长得….还不错嘛。”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胡三等人有些汗颜。

“多谢多谢。”齐悦笑道,“来,我们鲥身,我知道你疼,但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连割开肚子都敢还怕这点疼吗?”

这话少年们都爱听,知府公子立刻来了精神,想到自己被割开肚子还活下来,将来是多么大的谈资啊,在胡三和张同的协助下成半卧式,然后齐悦一直陪着他说话,你多大了,日常都爱做些什么啊。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爱….跟男人说话?”知府公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不守妇道。”

齐悦哈哈笑起来。

“你这小屁孩。”她笑道。

“你才`屁孩!”小屁孩很不满意虽然浑身都疼一点力气也没,但还是挣扎着的喊道。

动作过大,不由倒吸凉气。

“哎,别怕疼,要多咳嗽,深呼吸。”齐悦说道,一面做个深呼吸的示范,“这样能避免肺不张¨”

“又不是你疼···你说的轻松。”知府公子有气无力的说道,疼的额头上虚汗一层,他连呼吸都想停,还深呼吸呢!

这孩子到底是术后虚弱,又被引着说了这么多话,不多时便昏昏睡去了。

“精神看起来不错。”刘普成含笑说道。

齐悦没有在那孩子面前的轻松,依旧皱着眉。

“但愿吧。”她嘀咕道。

“齐娘子,你别这么紧张。”刘普成摇头无奈笑道。

“我就是紧张嘛。”齐悦叹气说道,眼中难掩焦虑,伸手揉了揉脸。

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下做了脾切除手术,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黄公子看起来恢复的不错,没事的。”刘普成再次说道。

“没事我才紧张。”齐悦嘀咕道。

刘普成被说的笑了。

“依着你的意思,非要有事了你才不紧张?”他笑道。

不知道是刘普成一语成谶,还是谢氏的祈祷起效,当天夜里轮歇才睡着没多久的齐悦被惊慌的阿如叫起来了。

“少夫人,黄公子不好了·”她颤声说道,手里还紧紧捏着体温

齐悦一跃而起,一把抓过阿如手里的体温计。

39°C……

齐悦这边的异动很快传了出去,原本就忐忑不安的知府夫妇立刻就过来了,但他们依旧被挡在院门外。

“子乔怎么了?”知府夫人忧急的喊道,“让我进去看看。”

“大夫在给他救治,只是有些发热,你们别担心。”胡三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里面的人都在忙,所以只有他被推出来做解释工作,可是老天爷,他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让我进去。”知府夫人听到这个顿时就慌了,就要往里闯。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大夫,等一会儿,大夫会让你们进去探视的。”胡三喊道,仲手挡住门。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给我让开。”知府夫人忧急冲头,抬手就冲胡三打了过去。

胡三生生挨了一巴掌,脚步一动不动。

“你现在进去,反而对公子不好,夫人您要真关心公子就再等等。”他也不敢推搡知府夫人,只能死死的双手撑住门堵着。

知府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男女之防,冲上去踢打胡三。

“夫人要是敢走进这院子一步,我就敢立刻将公子送出去。”常云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厮打喧闹顿时停了下来。

知府夫妇转过头,看着常云成一步一步走过来。

“夫人信不信?”他说道。

这话说的可就太过分了,知府大人脸色很难看。

“世子爷,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来治病的,不让看着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生死都不让知道?”他沉声说道,带着隐忍的愤怒。

早听说定西侯府的这个世子顽劣不堪行事放荡无矩,因为是后生晚辈不打交道,只当是一般富贵大家年轻人共有的通病,这几日接触了才知道,那些话可真是不仅没有夸大,反而说的太可气了。

这小子简直是混不讲理!

“你们既然来治病,就是将命交给大夫,是生是死,她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常云成说道,挥挥手。

散落在四周的护卫们上前。

“夫人,请在此稍等。”常云成看着知府夫人说道。

看着那些上前的护卫,知府夫人只得后退。

“老爷。”她转身抓着知府大人的胳膊放生大哭,又是担心又是愤怒又是焦躁。

知府大人握紧她的手。

“好,我们等。”他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面色铁青的死死看着院门口,“等她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八十六章继续

劝住了知府夫妇,常云成也没有再说话,吩咐下人搬来铺设坐具暖炉。

定西侯谢氏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好了吗?”定西侯焦急的问道。

他已经想好待这一次之后自己怎么宣扬家里这个神医儿媳妇了,那些嘲笑自己瞎了眼鬼迷心窍家娶了这么个出身的儿媳妇的家伙们,祝愿你们一辈子不得病!

娄么样做的扬眉吐气但又低调内敛不失儒雅气息他都想好了,难道是空欢喜一场?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胡三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时候已经转身跑进去了,门虽然开着,但没有人敢走进去问一问。

“好了,世子爷来了,他们不会进来了。”胡三进去说道。

“出去。”阿如正端着一盆水从门边走过,立刻扭头对他竖眉喝道。

胡三被喊的反应过来,忙举着手道歉退出来,跑到另一间屋子重新换了衣裳洗了手脸面才过来。

“怎么样了?”他这才小心的问道。

张同站在一旁,和他一起看着聚集在伤者身旁的齐悦刘普成。

“不太好。”张同说道“高热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胡三只觉得头上的汗蹭蹭的往外冒,他不由抬手擦了下。

“师父吓坏了吧?”他喃喃说道,想着那女子自从接手救治以来,没一刻的安心,他们对这种不安心都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悬在头上的巨石终于落下来了,那女子该不会被压垮吧?

齐悦有没有被压垮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她已经有些木木的了。

最担心的伤口化脓并没有出现,没有腹痛,头疼,没有〖肢〗体肿胀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脾热,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啊”齐悦喃喃说道。

血压升高,体温升高,神志昏迷,齐悦看着手里这仅有的两样工具,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脉细数,舌绛色暗,唇乌黑甲发青”刘普成一面诊脉一面说道。

阿如虽然面色发白神情慌张,但还是飞快的记录下刘普成说的话。

“齐娘子。”刘普成看了眼阿如,又看向齐悦,声音骤然提高几分“看看这个丫头,再看看你。”

齐悦被这一喝回神,看向刘普成。

“她也害怕,可是她还记着自己要做的事。”刘普成沉声喝道“你呢,你在做计么?”

齐悦身半微抖,看向阿如。

阿如被口罩罩住了半边脸,露出微微发红的双眼,她的身边放着水盆,此时放下了纸笔正在拧泡在盆里的毛巾,被刘普成这一声喝喝的停在原地。

“你在做什么?你怕什么?你慌什么?”刘普成继续喝道“你不是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出现了,那就治吧。”

齐悦神情焦躁。

“我不知道怎么治”她紧紧攥起手说道“我不会”

“你怎么不会?”刘普成喝道,跨上前一步“你会把剖腹缝合,你会消毒,你会观察病情你会安抚病人,你会护理你口口声声的动不动就不会,不会,怎么不会?什么叫不会?!行医之人,遇到的没见过的病症多得是,难道遇到一个没见过的就是要说不会吗?不会,不会就想,想怎么会,想怎么治,有什么大不了的!尽心竭力,治得好就治得好,治不好是老天爷不留这条命,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样是什么样?你试都没试,就慌了,你这样,你这样,对得起你这一手的技术吗?”

声音阵阵如同滚雷过耳。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呆了,自从认识这老者以来,他都是温和淡然,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没想到突然如此激动的吼出这些话。

张同胡三包括阿如都怔怔的看着刘普成,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齐悦的神情倒是慢慢的恢复了。

“是”她大声应了声,拿起身前挂着的听诊器,深吸一口气在伤者身前站定开始探查“心音杂乱,但是没有积液,不是这里引起的高热,膈下没有感染,没有肺叶不”

说这话看向刘普成。

“目前来看,伤者正有心衰之像。”她说道,一面从一旁盆里拿出毛巾拧了,在伤者的身上开始擦拭“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症状,我暂时还没想到。”

刘普成点点头。

“此人有阳脱之症”他抖了抖衣袖,恢复了日常的温和,似乎方才的事从来没发生,转身对还愣着的张同说道“用炙甘草、桂枝、

生姜加生地、阿胶、大麻仁,和人参、麦冬,补大枣,酒做引。”

张同回过神,太声的应声是,转身就跑到另一间屋子,这里已经事先准备了各种药材并炮制器具。

“我去帮师兄。”胡三说道。

“你师兄自己应付的来,胡三,你来帮我给病人降温。”齐悦喊道。

胡三大声应声是,快步跑过来。

阿如飞快的将刘普成齐悦方才的对话记下后,也接着拧手巾敷在伤者额头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外的灯逐一点亮,照着依旧守候在门外的众人。

因为夜里凉,谢氏吩咐仆妇取了大毛衣给知府夫妇披上。

知府夫妇木木任凭人伺候。

“这不吃不喝的,还要等多久。”谢氏一脸担忧又皱眉,看向院内“怎么能不让进去看看呢?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懂不要瞎说。”定西侯低声喝道。

谢氏冷笑一声。

“侯爷懂?”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定西侯瞪了她一眼。

谢氏没有再理会他,端了碗热汤走向一边的常云成。

“多谢母亲。”常云成接过说道。

谢氏笑了笑。

“你昨个好好的关了几个丫头为什么?”她想到什么低声问道。

“月娘的事,就在这几个丫头中间。”常云成亦是低声答道。

谢氏恍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事被知府夫妇这事闹的她都忘了。

“依你看,是谁干的?”她忙低声问道。

常云成要说什么忽的停下了目光只看向院门口,人也猛地站起来。

谢氏愣了下随着他看去,面色不由沉下来。

齐悦站在院门口,解下了。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原本齐悦没出来时他们有无数的话要问要说但当这女子真的站到面前时,他们竟然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子的情况不是很好。”齐悦深吸一口气说道。

此话一出口,知府夫人身子一软,一口气没上来,从嗓子发出一声儿啊的含糊喊声。

“怎么会?”知府大人一个箭步就冲过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常云成站在了齐悦身前,当然他没有面对齐悦,而是转过身看着涌过来的众人。

“不过我们会努力救治的,情况虽然不是很好,但还在控制范围内。”齐悦大声说道“你们要相信,我们不会放弃的,现在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当然,是从窗户里看刘大夫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她的话音未落,知府大人就推开她冲了进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被人搀扶着的知府夫人,定西侯迟疑一下,也跟了进去。

谢氏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的看着在门口的齐悦,以及与她站的很近的明显做出护估姿态的常云成。

齐悦没有进去没听到刘普成是怎么安慰以及给知府夫妇解释的,总之过了一会儿,知府夫妇含着泪离开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离开了,院子里外又恢复了安静只不过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同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不安。

刘普成的汤药灌了下去,伤者的情况稍微好了些,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些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日光照亮室内,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尿微黄。”齐悦蹲下来查看尿盆说道。

阿如提笔记下。

齐悦站起身从伤者腋下拿出体温计。

“四十度。”她说道同时叹口气“温度又上来了”

刚吃了汤药的时候,伤者出了一身汗温度退了些,这才没多久又上来了。

“脉依旧细数无力。”到普成说道,放下袖子收回手。

齐悦看着伤者沉思,伸手在其肋下轻轻按摸,阿如紧张的屏住呼吸,只怕影响了她。

“虽然看不到,但我觉得这里一定有积液。”齐悦说道。

刘普成听了也伸手来探。

昏迷中的伤者发出呻吟。

“叩击有痛。”齐悦补充道。

阿如认真的记下来。

室内一阵沉默,只有伤者急促的呼吸。

“气阴两伤,所以脾虚水滞。”刘普成来回踱了几步,说道“用炙生黄芪白术当归黄精茯苓水煎。”

张同忙应声是就走。

“还有。”齐悦正接过阿如一直以来的记录看,看到什么开口说道“病人的体温午后最高。”

刘普成看着她有些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他是不规则发热。”齐悦说道,一面再次翻看记录。

刘普成负手沉思。

“再加知母丹皮车前子地骨皮。”他一拍手说道。

张同应了声,站着没动。

“还不快去。”刘普成皱眉看他。

“师父,还有吗?”张同眼巴巴的问道。

齐悦被他逗笑了。

“有了自会告诉你,自作聪明什么,快去。”刘普成也笑道。

张同这才笑着应声去了。

室内沉重的气氛顿时缓解。

“拿盐水来,我给他做口腔护理。”齐悦说道,一面在一旁的水盆中洗手。

胡三应了声轻车熟路的去那边端盐水,几人站在一旁,看着齐悦认真的给昏迷的知府公子漱口擦脸。

随着她那平和稳重的动作,室内那紧张低沉的气氛也似乎得到了缓解。

第八十七章心事

夜半的时候,轮班的齐悦走出室内。

“我去打点水少夫人泡一泡脚解解乏。”阿如低声说道。

“你也累坏了,别管了,快去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要替换他们。”齐悦摇头说道。

“我不累,不过是洗洗擦擦的,少夫人你和刘大夫是心累,这才最累。”阿如说道,抬脚去唤仆妇了。

齐悦站在院子里,觉得浑身都累都疲倦,但却没有睡意。

她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

“起来,这里怎么能坐。”常云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齐悦吓了一跳,忙寻声看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问道,话一出口就自己先笑了,“你看我又忘了,这是你家嘛。”

常云成从廊下走出来。

“你怎么没休息去,这么晚了。”齐悦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抻抻筋骨问道。

“忙了些事。”常云成说道。

他也没说什么事,齐悦自然不会去问,二人一阵沉默。

“你怎么不问问病人情况怎么样?”齐悦笑道。

“尽人事听天命,有什么好问的。”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了,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伤者治的怎么样,应该是不想给她增加压力。

“谢谢你啦。”她说道,“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

常云成嗤声一笑。

“真是..”他扭开头,说道,“自以为是。”

齐悦哈哈笑了。

“你这个人虽然很讨人厌。但倒还是个真小人。”她嘻嘻笑说道,“不过,我谢你你也别多想,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而已。”

常云成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是你想太多了。”他皱眉说道。“还是早点睡吧。好清醒清醒。”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如带着仆妇送了热水过来了。

齐悦靠在廊柱上,抬头看寒夜的星空,吐出一口气。

“你先去洗洗吧,我一会儿就过去。”齐悦说道。

阿如迟疑一下,看了眼始终站着没有走的意思的常云成,便点头应声是,带着仆妇进了屋子。

真是美丽的星空啊。

以前值夜班或者手术进行到半夜的事也多得是,但都没有机会看看星空。又或者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这星空。

看星空做什么?她的亲人朋友同事都在身边,而不是在不同的星空下。

“那两个丫头去看你。都说了什么?”常云成忽的问道。

恍惚中的齐悦被问得愣了下神。

“什么?”她收回视线看向常云成。

“你在庄上住着,婶娘以及周姨娘都派丫头去看过你,说了什么?”常云成看着她问道。

是说这个啊,齐悦抬手揉了下鼻子,驱散因为寒意而微微的发僵。

“一个劝离,一个劝和。”她笑道,又看着常云成一挑眉,“你猜哪个劝和哪个劝离?”

常云成嗤笑一下,表达对她这个问题得不屑。

“你在查我遇害的事啊,查的怎么样?”齐悦问道。带着几分好奇。

“只要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常云成带着几分倨傲抬头说道。

齐悦摇头嗤笑。

“说的简单,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有结果的。”她说道,不知怎的,说出这句话只觉得鼻头发酸,比如治病救人….

“你到底在多愁善感些什么?”常云成皱眉看她。“治个病而已。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这一次这个女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反唇相驳。

齐悦依旧靠着柱子,以女人不该有的不优雅的姿势抱着胳膊。视线依旧看着夜空。

“治病,简单的两字,却是关系到命,别人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了…”她苦笑一下,“可是,你却没做到,这种滋味,你不会明白的。”

常云成没有说话。

四周又陷入夜的静谧中,只有身后屋子里不时传来伤者的呻吟,以及胡三等人轻轻的走动声。

“三年前,我负责了一次前锋探查。”常云成忽的开口说道。

这还是这小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貌似还是谈过去。

齐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东奴那么近。”常云成没有看她,也是看向夜空,声音沉沉,“我派出二十人的小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这些兵跟了我很久了,是我的亲信,我相信,我们这一次一定能大获全胜。”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似乎沉浸在追忆中。

齐悦靠着廊柱站直了身子。

“我按照事先获得情报,确定了探查路线,然后下令他们出发。”常云成停顿一刻,接着说道。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话了。

“然后呢?”齐悦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常云成说道,声音平静。

“啊?”齐悦不明白的询问。

常云成转过视线看着她。

“我判断失误了,确定让他们行进的那条路线,不仅没有探查到情报,反而被伏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他说道,神情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在说今晚吃的什么饭一般。

齐悦怔怔看着他。

“你是说,都死了?”她脱口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都死了。”常云成看着她,笑了笑答道。

“那..那…”齐悦看着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怎么没事是吧,那我怎么现在还过的开开心心的是吧?”常云成看着她一笑,“要不然怎么办?我也去死吗?我死了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有时间悲痛懊悔,还不如好好的活着,多杀几个敌人,多打几场胜仗,这样也可算他们没有白死。”

他说到这里面容依旧平静,但声音却隐隐有些发抖,可以想象内心必然极力控制着情绪。

齐悦看着他。

“对不起。”她迟疑一刻说道,“让你想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