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说道:“我还要问问你们,那两个认识金大侠的女儿的客人是谁?”

  黎里说道:“是从昭化来的军官。”

  杨华说道:“什么身份?”

  黎里说道:“场主称呼他们为马大人和周大人,对他们甚为恭敬,看来似乎是很大的官儿。”

  杨华心里想道:“一个姓马,一个姓周,唔,恐怕就是那个御林军的副统领马崑和他的手下周灿了。这两人本领平平,不足为惧。只是我曾经和他们交过手,只怕一到那里,就会给他们认了出来。”

  黎里说道:“好汉还有什么问的?”

  杨华道:“没有了。”说罢,随即用重手法点了他们的阳矫、阴维两大穴,令他们半身瘫痪,不能动弹。只有一条右臂可以活动。杨华留给他们一袋三天食用的于粮,笑道:“这个地方暖和得很,你们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三天大觉。”

  处置了两人之后,杨华暗自思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识机关,只怕真的给他们料中,非但救不出碧漪,反而自己也要遭受生擒。看来只有冒另外一个危险了。”

  他的三师父丹丘生杂学甚广,包括改容易貌之术在内。杨华虽然学得不很高明,他曾试过一次,在小金川冒充一个中年的御林军军官,结果虽是不免露出马脚,却也曾经骗过不少官兵的。于是杨华故技重施,搽上易容丹,改变了肤色,扮成一个中年人,充当丁兆栋的随从。

  “走!”杨华喝道:“把这两匹马给你轮流替换。但你可别打逃跑的主意……”说至此处,恰好有只鸟儿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杨华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铜钱去若流星,登时把那只飞鸟打了下来。

  杨华冷冷说道:“你的马跑得再快,谅也快不过天上的飞鸟。你敢不听话,百步之内,我随时可以取你的性命!”丁兆栋心里暗暗叫苦:“这小煞星不知道怎样摆布我?”只好连声说道:“小人不敢。”

  丁兆栋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走在前头。杨华仍骑着那匹红鬃马,紧紧跟在后面。

  跑了一程,坐骑的脚力试出来了。藏纳、黎里那两匹马虽然也很不错,可还是要输杨华这匹红鬃马一筹。丁兆栋把两匹马交替乘坐,方始可以和杨华的坐骑匹敌。丁兆栋自是更不敢打逃跑的主意了。

  杨华要他兼赶路程,不许休息。在草原上跑了两个白天,一个黑夜。第二天傍晚时分,只见不远一座山脚下有许多房屋,红墙绿瓦,掩映在青松翠怕之间。

  丁兆栋道:“前面就是江布场主的庄园了,杨少侠,你……”他以为到了这个地方,杨华胆子再大,也是应该和他分手的了。不料杨华淡淡说道:“丁大人,我还舍不得和你分手呢!下马!”

  丁兆栋大吃一惊,说道:“杨少侠,你已知道雄鹰阁的所在,我不会泄漏你这秘密的。我的手下已经来到江布场主那儿,他们是知道我没有你这么一个随从。要是你仍然冒充我的随从,一到里面,恐怕就会给人识破!”

  杨华喝道:“我叫你下马,你没听见么?”

  丁兆栋无可奈何,只好下马。杨华双掌齐出,用重手法一劈,把这两匹马同时击毙,拖入乱草丛中藏好,说道:“你和我合乘一骑,我会教你怎么说的。”

  到了江布场主的住宅,天色已黑,丁兆栋按照杨华所教,自称是在山路上遇上雪崩侥幸逃出来的。这个随从本来是邓中艾的卫士,邓中艾死活不知,他的这个卫士在脱险之后就跟了他。

  杨华教他捏造的这个谎话,当然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假如邓中艾已经到了这里,他的谎话就要被拆穿了,但杨华料想邓中艾没有坐骑,身上又受了一点伤,决计不能赶在他们之前,来到此地。

  守门的场丁认得丁兆栋,对他的话焉敢怀疑,连忙带他进去。杨华紧紧跟在后面。他们尚未踏入客厅,江布得到通报,已是亲自出来迎接。杨华一看,和江布一起出来的人,非但邓中艾不在其中,丁兆栋那班手下也不在内,想必是因江布立即出迎,尚来不及通知他们的缘故。

  杨华暗暗欢喜,心里想道:“只要邓中艾不在这里,丁兆栋那班手下莫说不认识我,即使识破,待他们来到之时,我早已得手了。”

  走进客厅,要踏上二三十级石阶。江布降阶相迎,说道:“丁大人受惊了,请恕我接应不周之罪,来喝杯压惊酒吧。”

  丁兆栋苦笑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幸好这次只是有惊无险,场主也不必太客气了。”一面说话,一面大步迈前,连跨几级石阶,眼看双方就要在中间的一级石阶碰头了。

  忽地有两人越过跟在江布后面的随从,跑下石阶,这两个人正是御林军的副统领马崑和他的副手周灿。

  马崑叫道:“喂,老丁,听说你们遇上雪崩,邓中艾又怎么样了。”

  周灿却是怔了一怔,跟着突然“咦”了一声,叫起来道:“老丁,你这个随从是哪里来的?我好似有点眼熟!”

  江布的牧场总管昂错是个很精明的人,立即喝道:“你们怎么这样糊涂,还不快带丁大人的尊介去沐浴更衣!”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丁兆栋的仆人是不应跟着主人踏入客厅的。

  江布也不糊涂,瞿然一省,觉得丁兆栋这个随从如此放肆,实是可疑,连忙退后。但饶是他醒觉得快,亦已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牧场总管的话犹未了,杨华已是身形疾起,一个“黄鹄冲霄”的身法,平地拔起之时,一脚踢出,把丁兆栋踢得骨碌碌的滚下石阶!

  俨如鹰隼穿林,杨华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向江布凌空抓下。江布的本领也很不弱,摔角功夫尤其了得,杨华凌空抓下,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双掌反拿杨华手腕。

  在江布身边的昂错来不及拔刀,趁着杨华脚步未曾站稳,呼的一拳猛捣杨华后心。

  马崑、周灿二人也连忙跃下石阶,亮出兵器!

  只听得“蓬”的一声,昂错一拳正中杨华的后心,但跌下去的却不是杨华而是他自己!

  杨华在石林苦练一年,剑法最精,内功则还未练到张丹枫所传心法的最高境界。但虽然如此,用来对付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昂错,已是绰绰有余。

  他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昂错如何禁受得起,用力愈猛,反弹之力愈大。跌下十几级石阶,登时晕了过去。

  倒是江布那一招反手擒拿,还比较厉害,杨华的双腕反而给他抓着,没点中他的穴道。

  但江布一抓着杨华的手腕,却也立即知道不妙了!

  他抓着的竟然不似血肉之躯,而是两根冷冰冰的铁棒,捏得他的手指都隐隐作痛。江布大惊之下,连忙松手。杨华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瞧瞧我的擒拿手法!”出手如电,说话之间,早已抓着他的关节要害。

  马崑、周灿二人刚刚跃下那级石阶,杨华使个分筋错骨手法,轻轻一扭,江布痛得杀猪般的大叫。

  杨华冷笑说道:“你们不要江布的性命,那就来吧!”

  马崑、周灿二人此时方始知道他是何人,大怒喝道:“好哇,原来又是你这小子!”

  杨华笑道:“不错,我就是要和你们这些鹰爪作对!”

  江布嘶声叫道:“大家请莫动手,有话好说!”

  马、周二人气得眼睛要冒出火来,只是居停主人落在杨华的手上,江布的手下都已噤若寒蝉,他们如何还敢动手。

  此时天色早已黑了,陆续有人打着灯笼火把来到,看见这个情形,也都不禁吓得呆了。

  杨华笑道:“对啦,咱们还是作个公平交易吧。”

  江布说道:“什么公平交易?”

  杨华说道:“你放了金大侠的女儿,我就放你。一个换一个,公平之至!”

  江布想了一想,说道:“好的。不过要把那位金姑娘放出,却非我亲自去放不成。”

  杨华知道雄鹰阁遍布机关,懂得开启机关的人就只有江布场主,他说的也是实情。于是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不怕你玩什么花样!”一手抓着江布颈背的肥肉,一掌按在他的后心。只要他稍有异动,杨华掌力一发,就可以震伤他的心脏。懂得武功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

  杨华一声冷笑,道:“叫他们站在原地,不许乱动!”江布俯首帖耳的给他押着前行,马、周等人与江布的手下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果然谁也不敢一动。

  忽见两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站在一棵树下,正当路口转角之处,好个僵尸似的,脸上毫无表情,木然不动,翻着白渗渗的眼珠盯着杨华。

  杨华心里想道:“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妖僧,想必就是藏纳所说的那两个密宗高手了,不知他们练的是哪一门邪派内功,练到接近炉火纯青之境的特征。”但杨华有人质在手,却不以为意。不料那两个喇嘛竟然突然发难!

  最为出人意料的是,首先发难的喇嘛,并非向杨华攻击,而是掌劈江布。

  出手的是站在左面那个喇嘛,正当杨华押着江布走近他的时候,他身形一侧,似乎是让路,不料一掌,朝着江布的胸膛猛推过去!

  杨华给这股力道一震,身不由己的退后两步。按着江布后心的那只手掌,登时就给弹开了。但说也奇怪,给两股力道背腹夹攻的江布,脱身之后,竟然并没受伤。只是一个踉跄,打了个盘旋,就给那个喇嘛接过去了。

  原来西藏密宗的武功传自天竺,与中土不同,甚为怪异。这两个喇嘛乃是密宗高手,一个法号释湛,一个法号释陀。掌劈江布的是释湛。

  释湛那一掌虽是打着江布的胸口,但那股力道却是传到杨华身上,他们这门功夫,名叫“隔物传功”,给他直接打中的江布毫无妨碍,反而是杨华的掌力被这股力道抵消了。

  释湛的隔物传功一击奏效,释陀立即跟着出手,脚跟一转,身上披着的那件大红袈裟己是脱了下来,俨如平地涌起一片红云,倏的向杨华当头罩下,杨华唰的一剑刺去,只听得嗤嗤声响,袈裟上穿了十几个小孔,但仍然是在杨华的头顶盘旋飞舞,并不畏惧杨华的宝剑。双方出手都是快如闪电,斗到急处,就似一幅红云裹住一道白光。

  释湛把江布接了过去,随即便也加入战团。他的功力还在释陀之上。双掌齐发,掌风呼呼,方圆数丈之内,砂飞石走。杨华的功力和这两个喇嘛乃是在伯仲之间,以一敌二,自是感到应付为难了。

 

 

第二十三回

  九州铸铁伤心错

  一局棋争敛手难

 

 

 

  江布的手下插不进手,只能远远的躲在四方观战。

  马崑一抖软鞭,喝道:“好小子,我正要找你算帐!”周灿也拔出了厚背朴刀,喝道:“好小子,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杨华四面受敌,虽然处于下风,仍是傲然不惧,一声冷笑,说道:“怕死的我也不会来了。我就是要来拆你们的地狱的!”剑锋倏转,一招“七星聚会”陡地削出,剑尖上吐出碧莹莹的寒光,恍若洒下了点点寒星,一招之内,同时攻击四面而来的敌手。

  马崑身为御林军的副统领,本领虽然比不上这两个密宗高手,却也委实不弱。软鞭一给弹开,立即霍地向杨华下三路卷来。杨华身形拔起,一脚踹下,踏着软鞭。长剑反圈回来,只听得当的一声,周灿的厚背朴刀刚刚斫到,和他的宝剑碰个正着,登时损了一个缺口。

  释湛喝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一个“排山运掌”,掌力当真似排山倒海而来。杨华避开正面,唰唰唰还了三招。释陀挥舞袈裟,将他挡住。释湛依然进掌如风,正面攻扑。杨华只好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避招进招,竭尽所能,应付他们。他身形移动,马崑的软鞭也就抽出来了。

  周灿朴刀受损,还没怎么。马崑身为御林军的副统领,一个照面就吃了亏,虽然吃亏不大,也是感到面上无光。老羞成怒,喝道:“活的得不到,死的也要!”软鞭盘旋飞舞,矫若灵蛇,杨华再想夺他软鞭,可是不能了。

  杨华情知已难以救人,只好先求脱身。敌方四人,周灿是个最弱的一环,杨华左手的中指弹开马崑的软鞭,倏的从释陀的袈裟笼罩之下钻出,避开释湛的双掌,唰的一剑,急刺周灿。周灿惊弓之鸟,果然不敢硬架,身形一侧,杨华就从缺口冲出。

  哪知他快,那两个喇嘛可也不慢。只见一幅红云疾卷过来,释陀早已转过了身,抢在前头堵截。释湛在他前后,劈空掌已发出。

  杨华连冲了几次,也未能冲出重围,心中暗暗叫苦,想道:“看来我只好施展两败俱亡的剑法了。”

  丁兆栋刚才给杨华一脚踢翻,此时已是站起身来。杨华因为曾经答应过饶他性命,那一脚踢得甚轻。但丁兆栋亦是疼难当,心中犹有余悸。

  江布在一众随从保护之下,迎上前去,说道:“丁大人受惊了。这小子是谁?”

  丁兆栋惊魂未定,蓦地想起一事,叫道:“这小子千万不能让他跑掉,他知道、他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