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悦眼神示意他暂时别开口,随后带着他来到了离观情斋不远的天门寺,一路上他看着满城的雾气也不多问,到了之后,他停下脚步才问道:“好了,先生可以把楚珏的话带给我了。”

左一棋笑道:“果然是胡公子,没错。侯爷让我给公子带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胡悦看着左一棋,他摸着下巴说:“哦?这句老掉牙的提点能真的让胡某死而后生吗?还是他真的准备抽身走人了?如果这样……也好。”

左一棋拱手一拜,说:“这一阵雾就是侯爷的助力。”

胡悦看着四周的浓雾,他说:“楚珏是想要我……”

左一棋抬头笑道:“侯爷还要我问公子一句话。”

胡悦说:“何话?”

左一棋说:“公子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约定。”

胡悦只觉得脑中某一处像是被细针刺入一般,他捂着头看着左一棋,说:“记得……”

左一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说完他凑近胡悦耳畔低语道:“如果公子忘记了的话,我也可以提醒一下公子。”

说完他不动神色地把两样东西塞入了胡悦的手中,说完再拜,便离开了。

胡悦摊手一看,发现是蜡丸,里面还有东西。

胡悦捏着手中的蜡丸,他看着满城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但是却怎么都看不清,但好似在这浓雾之中什么都有。

胡悦捏碎蜡丸,蜡丸之中是一只,蜡丸之中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段字:贤弟,勿回观情斋,切记。

胡悦看手中另一个蜡丸,随即捏开,发现,只是一直纸鹤。胡悦手中纸鹤忽然飞了起来,胡悦冷笑一声:“楚兄啊楚兄,你还有心情玩这名堂?”纸鹤像是感受到了胡悦的气息,它停留在了胡悦的肩膀,随后又飞到了胡悦的面前,尖尖得嘴角快速地啄了胡悦的嘴唇一下,随后便往前飞走。胡悦顿时脸红了红,但是明知道周围无人,也不自然地咳嗽数声,跟着纸鹤而行。

纸鹤灵性,一直保持着在胡悦之前,却又绝对不会淹没在雾气之中,胡悦往前走。

雾气之中四周的青瓦白墙都显得若影若现,而此时光线透不过这阵雾气,四周已经犹如黑夜一般,隐约间能够看到民户房屋内的烛火,但是却极其的黯淡。

安静也是让胡悦感受最深的一种气氛,没有声音,除了眼前的这一只纸鹤,仿佛是一根线,引着胡悦前行,再无其他。

一路至静,一路至昏。胡悦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辰,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在哪条街道之上,抬头见不到明月星辰,也不能感受到落日的气息,低头只有脚下的道路,却连四周的明瓦牖户也看不清晰,似有若无,却只知道这一路走来,他的心却一点点清明了起来。

这一盘棋不止一人在下,胡悦只是这盘棋中的一方,甚至只是一颗子而已,生死符必然会开启,那是因为生死符进入胡悦身体之后,胡悦就不再是那个醉生梦死的胡生,而是一个开启者。而他亦知生死符所开启的个局是胡悦绝对不能碰的禁区,这就成了一个矛盾,一方面胡悦必须要开生死符,另一方面生死符所引起的那个局则是他决不能开的。这两难之间却容不得他转圜。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注定好了似地。

玄冥子的入局绝非偶然,说到底他也只是一步棋,逼他的一步棋。现在云咒反噬之术失败,那等于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第二个虹翘,威胁胡悦的虹翘,所以要么想办法把玄冥子彻底消除,要么就只有开启生死符,而被生死符侵入的胡悦,已经没了第二条路。开启成了他的本能。

此时此刻楚珏为何会在此显得如此至关重要,乃至所有的矛头从胡悦,转嫁给了楚珏,把他给逼到了生死之间?如果这一切都是柳姬的局,不,不会是她的。

那只有一个人,楚珏口中闭口不提的那最后出现的人。

而他会是谁?又能是谁?这一切和云的关系是什么?云为何是云?它不单单只是云咒,云咒为胡悦所设,作用却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开启生死符,一面断绝所有可能接触到局的人事物。这才是所有事情的源头,云究竟是什么?它的作用的改变才是至关重要的。胡悦能够抓到关键的地方,但是却又无法看透全局。

终于纸鹤停在了一棵海棠树梢上便不再移动,胡悦发现四周依然浓雾弥漫,但是树下却有一石桌和一对石凳,雾气仿佛有意识地避开了此处,微弱地天光投在桌上,这个石凳石桌和观情斋内的石凳是一模一样,胡悦仔细观察一番,桌面上放着碗碟和酒杯,精致的下酒菜,醇香的美酒。一切就像是等着胡悦前来一样。四周幽暗异常,但是胡悦能感受到这里的空旷,似乎是在一处风景尚佳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只有这个桌子点着蜡烛。偶尔又暗香送来,但却无鸟兽之鸣,虽在室外,却让人不觉清冷,也许是因为夏季,四周温和宜人,菜肴和美酒的香气亦使人舒心。

胡悦看了看菜色,也都是他过去偏好的那些下酒菜。这应该就是楚珏预备的了。但是,却不见楚珏的人影,胡悦手里拿着扇子,眼角打量着四周,但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干脆甩开衣摆,坦然入座。

现在虽看不清时辰,但他这一日所遇之事太多,不及饮食休息,他不客气地自酌自饮,拿着手中的酒杯微微一转,酒盅光泽一照,照出了一个女人的脸,女人脸色惨白,她站在胡悦的身后,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但胡悦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女子也注意到了光线,一闪而过,酒杯内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影了。随后身后便是稀稀疏疏的衣摆声音,伴着声音地还有女子高昂的熏香胭脂的芬香气息。

第74章 楚之君(三)

胡悦斜目微探,随后仰头一饮,伸手持箸,丝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下酒菜都是冷肴,所以并不知这桌酒菜到底是何时而做的,但食材皆新鲜爽脆。此席的确适合备于不知何时而来的客人。

胡悦吃喝一通,吃完之后,他放下筷子,身后恰到好处地递过了一盏茶盘,茶盘上沏了一盏胡悦平时常喝的茶。茶盏内有一小块得茯苓,因是暑气过重,特地为他准备的。

胡悦没有回头,他也不说话,端起茶盏,茶还是热的,泡得刚刚好,但是胡悦的眼角也看到,那女人的手是白纸所糊,上面的红色指甲显得非常粗糙突兀,他吹了吹茶汤,一盏茶饮完,胡悦把茶盏放置在桌角,对着身后说道:“饭都用完了,你们的主人还不出现吗?我这般吃喝一通如若不亲自道谢,实属失礼啊。”

身后之传来了一声窸窣的声音,但是依然没有人,也没人答应他。他双手放在桌边,又等了数刻。随后便准备起身离开。他开口道:“胡某有要事在身,既然此处主人不愿意现身,那胡某也只有先走一步了。”

“公子留步。”

依然不见人,却听到犹如银铃般的声音,仅凭其声,便能猜测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位绝色佳丽。

胡悦停下,他说:“哦,姑娘还有何指教?”

“公子再等片刻,楚君必定会来。楚君说公子是第二次来此做客,绝不可怠慢。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侍婢。”

胡悦心中思量,现在楚珏如果不来见他,那他会去见谁?还是在做何种布局?

胡悦开口问道:“那姑娘为何不现身?只剩下我一人在此暗处独酌独饮,岂不乏味。”

“公子赎罪,因为婢子没无实体可显呐。如若不弃,婢子且奏一曲,以供公子解乏。也可赎怠慢公子之罪。”

胡悦拿着烛光一照,身便的女子居然是纸扎的,一张惨白的脸,诡异的五官。配上这样的声音,让人心中不免一颤,纸扎女人随后又退入了黑暗中。胡悦身边响起了窸窣的声音,看来这样的纸扎之人不止一人,胡悦回头一看,酒菜已经收好,桌面上放着书、棋盘、一盏重新沏好的清茶以及一壶饭后可用的花酿。

胡悦放下手中的蜡烛,随后又坐了回去。颔首致歉道:“冒犯姑娘了,失礼之处还请海涵,那就有劳姑娘。”

一声俏笑,而后箫声随花香而起,春江花月夜,一曲夜风追月来。

他看着棋盘若有所思,这局棋局似乎还有什么寓意,胡悦的心思便入了这棋局。忽而胡悦闻到一丝清香,似乎还有人特地还为他点了熏香,合着夏日特有的夜风清香。这一切无不周到用心。

棋下半局,萧瑟相合,添灯盏茶,花月相邀。虽然没有一个人来,但是胡悦却被伺候的极其舒坦,如果不是还记得子午生死符之约,这安乐雅致的确让人忘时忘忧,此时雾气之中吹来一阵风,风似乎伴着熟悉的气息,但是却又不那么熟悉。胡悦第一感觉只有冷。冷得仿佛隔绝了一切的情感。

这份冷冽,让胡悦暗暗攥紧了拳头。也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雾气被风微微吹开,边上那些纸扎的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气一般,箫声恰巧停在了最后一音,柔声道:“恭迎楚君。”话毕,也倒在了地上。随后化作了香灰,灰烬像是有感知一般,形成了一股烟雾,引像了月华。四周弥漫着一股似花香又胜似花香的气息,而来着却依然信步而行,似乎并不在意周围任何的变化。这样的的气氛让胡悦捏紧手中的棋子,紧紧地盯着浓雾之中的变化。浓雾之中缓缓走来一人,熟悉的脚步声却没有让胡悦放松警惕。

“哎,贤弟啊,你这步棋下得太险了。”

浓雾散离,空中的明月也终于破云而露,一丝清霜落入人间,只照在一人身上,远处,那熟悉的身影踱步而来,单手持尺,似乎犹如往常信步观情斋无异。虽无笑意,但看向胡悦的眼眸却是温润似水,哪怕到了如此生死时刻,他依然如此,何曾改变?

胡悦说:“楚兄不是告知我‘置之死地而后生’吗?这是一步死棋,却可开生局。难却不得不为之,只是这步需要牺牲楚兄你啊。”楚珏拱手说:“所以我送上门来了,贤弟的下一步棋,该落子了。”

胡悦说:“嗯,是该落子了。” 说完手上的棋子,落下踌躇已久的位置。随后似笑非笑,但却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地神色抬头看着楚珏,楚珏也走进了他的身边。

胡悦与他对视,最后低下头看着棋盘说:“你没有去观情斋吧。”

楚珏微微欠身道:“这要多谢贤弟的神机妙算,回去了,也许就不能来赴约了呢。愚妹让你受苦了。”

胡悦咧了咧嘴,似乎想要回答,但还是没有开口。楚珏看着胡悦的眼睛,说:“贤弟这几日,清瘦许多,疲态尽显。为何不在此处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呢?”

胡悦回头看了看香茗熏香棋盘,除了那些纸扎的‘佳人’有些惊悚外,其他的一切的确符合世外桃源的清雅之境。楚珏自顾自地坐到石凳之上,自己给自己倒茶,顺便又给胡悦的茶杯中添上新茗。

胡悦也跟着入座,说:“我要是在这里待久了,有很多人会坐不住。”

楚珏捏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地说:“你猜到了多少?”

胡悦说:“不多,但现在猜到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个局晚了十年。”

楚珏手中茶盏的汤面微微一皱,随后一笑,说:“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胡悦捏了捏手,他没有回答,但是却没有看着楚珏。楚珏冷峻地眉眼之间有了些许忧思,他道:“现在有太多的变数。牵一发而动全身。贤弟,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条命可是你最后的砝码,不是吗?”

胡悦被他这句话刺中心口,只觉得心中有一处在隐隐作疼,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没错,楚兄的介入让原本众矢之的的我,成了他们每个人都不敢轻易除去的存在,如果不是贤兄,我过不了这十年的太平日子。在此,楚兄受我一拜。”说完便要起身而拜,楚珏迅速玉尺上手,一尺抬住了胡悦的手臂,随后说:“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拜我才助你,别忘了,我助你,护你,救你,只为一个情字。”

胡悦没有回答,只是站在楚珏身旁,低着头,楚珏把胡悦拉到自己的身边,他抬首看着胡悦,伸手摸了摸熟悉之人的脸,这个人一直都不属于他,为何会如此执着,他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但是却一直都不肯放手,他能解开世上任何的谜团,但是却解不开这道谜。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即使解开了谜团,他依然不会放手。自古痴情误尽人。

胡悦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楚珏的手,随后说:“还有一个关键,楚兄你却一直不肯告诉我。”

楚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接下去说:“生死符对你的影响太大了,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保命符。此番苦心,贤弟不可不明啊。”

胡悦有些失笑,问道:“所以你想要把矛头都指向自己,嗯,成了一半,现在他们的确是那你当祭品用了。现在细细想来从遇到玄冥子那刻开始,你便开始留意这其中的动态了。许多引我入局的‘怪事’也都是你有意的牵扯和安排。这一切你都只是想要试探我身边‘有心’之人。楚兄的心思实在太沉了吧。”

楚珏顿了顿,他喝了一口茶,说:“有茶无酒,实在不适合我俩啊。”

胡悦不理睬楚珏的岔话,直入主题地说:“开启生死符,便会开启‘九元天问局’。需要有能够往返黄泉之魂,所以当初你让我引梦进入黄泉河道,就是为了告诉在虹翘身边的小英,你就能够开启生死符对吧。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了你的身上。”

楚珏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泽,他说:“贤弟如此想的?”

胡悦说:“我知道,你也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和你继续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局,现在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也要开局,但是如果让他们开局,会有多大的几率开局?而失败之后的结果,也是……”

楚珏沉默片刻,他说:“如果失败,天下山河就尽覆了。苍生何辜啊……”

胡悦说:“但是我不得不开启。我曾经就那么干了。的确,成一半,输一半。无论事后有多后悔,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弥补我所做的一切。当初我没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现在我用一切方式断掉过去给自己设下的局,但……人算不如天算。”

楚珏抿了抿嘴,说:“贤弟岂是信天命之人?即使到了万劫不复之地,贤弟依然会尽力一搏,难道不是吗?”

胡悦突然一怔,他看着楚珏,叹气道:“用楚兄的魂识去开启,这是我现在想到最合适的方法。也是目前唯一的方式。楚兄你绝对无可能活到开局之时。”

楚珏放下茶盏看了看月亮说:“尚有一个时辰,才到子午交换之时。如果用我的魂识开生死符,我有几个问题,贤弟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不会影响到我允诺你的所有事情。”

胡悦点了点头,道:“楚兄请问。”

楚珏微微笑着捏起了边上的棋子说:“你其实根本没恢复记忆,对吗?”

胡悦一愣,他不言不语看着楚珏,许久后才开口道:“楚兄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珏说:“因为我太注意你了……”胡悦咳嗽一声,示意你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楚珏叹息道:“下一个问题,你现在这一子落下,便会把所有这个局相关的人都引来,好处自然是这些人浮出了台面,坏处你可能会重蹈覆辙,但是……你还有什么能输的呢?”

胡悦唔了一声,没有反驳,也的确无话可说,胡悦说:“那么楚兄你还愿意用自己的魂识来赌我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吗?”

楚珏说:“这就关系到我下一个问题了。”

胡悦屏息听着楚珏的问题。楚珏凑近胡悦说:“你有没有对我用情?”

胡悦看着楚珏的眼睛,两人之间皆无对话。胡悦抿嘴不语,时间本就所剩无几,但是两人之间的沉默好似永无止境。

胡悦低下头,说:“可能要让……楚兄失望了。”

楚珏眼神黯了下去,他叹了气说:“猜到了……

胡悦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说:“好了,时间快到了。”

楚珏说:“但,还没到。”

胡悦说:“不但时间没到,人……还差很多。”

楚珏说:“很好,既然达成共识,那这点时间足够贤弟就把所有该极其的人事物都集齐全吧。”

胡悦拉住楚珏,想了一下问道:“可有办法救虹翘和小英二人?”

楚珏说:“你想要救她们,她们自然没事。问题是如果让你做选择,二者只能选其一,你又当如何?”

胡悦惨然一笑,放开了楚珏的手,拱手做了一个请字,楚珏说:“至少在此处,你我二人都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而不该说的,你我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再出此处,我们就真的需要面对外面的风雨了。”

胡悦看着远处,苦笑道:“至少我不想让虹翘成为第二个梦灵,没想到到头来我也是只能看着她受苦沉沦,只能看着最在乎的人去作牺牲,一直都未曾改变啊。”

楚珏眼中一闪,他没想到胡悦在不经意间已经把自己作为最在乎的人……但随后也失笑道:“也不算牺牲。我说了如果你想,可以救虹翘和小英二人。只看你的选择。”

胡悦自知说漏了嘴,窘促地拿起石桌边上的酒壶,斟满两杯酒,拿起一杯递给楚珏说:“楚兄这一杯酒有三敬。”

楚珏接过,等着胡悦说何谓三敬。胡悦说:“第一,敬兄不离不弃。第二,敬兄护悦周全十载,第三,敬兄的‘选择’。”说完仰头一饮,水酒入喉温润,而到腹则辣热异常。但是原本甘醇得酒却让他觉得苦涩燥热。

楚珏不言,也是喝干了杯中之酒。他问:“你还想要知道最后那人究竟是谁吗?”

胡悦哈哈大笑,说:“此时此刻,这已经不重要了,等子午交汇之时。生死符再开,生或者死,这就是定数。对我对你,都是一样的。该来的人绝不会少任何一个。”

楚珏说:“这十年来……”

胡悦打断楚珏的话,他笑道:“十年的人世风雨,十年的杯酒红尘,楚兄可知足?”

楚珏把酒杯放回石桌,说:“不知足,贤弟呢?”

胡悦也把酒杯放回石桌,他双手习惯性地放在两只袖子内,缩了缩脖子说:“自然是不知足,但……也知足了。”

楚珏说:“那贤弟答应我一件事,可愿意?”

胡悦微微蹙眉,他说:“现在我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做不到。”

楚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中的玉尺再一次出现,他单手一挥,忽然一阵清风而至,雾气渐渐地消退了。四周变得清晰,今夜是满月,月下一切都看的清晰。

皓月之下,出现在胡悦面前的只是一处空地,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空地,四周围着围墙,但是里面却空无一物。这般苍白,空旷的场地,不是别处,正是楚珏的府邸。

楚珏微微欠身,笑道:“招待不周,失礼了。”

胡悦看了看四周点头道:“我这下彻底能明白为何楚兄死皮赖脸地赖在我观情斋这样的破草庐不肯走。这儿……什么都没有。”

楚珏却说:“怎么会呢,这儿什么都有呢。”

胡悦若有所思地朝着四周的空地看了看,这儿的地面是用得是金转,四周的围墙也非常的豪华,但是里面的确任何陈设物件都没有。但他细看地面,这些金砖的布局却都不简单。

胡悦站在这样的地方,他忽然觉得从内心深处没来由的恐惧。这种恐惧非常复杂,许多无法名状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但是在心中却是空空如也。犹如此处的环境一般,胡悦的双手冰冷,之前的温润酒水和怡人熏香完全不复存在。这儿除了冷,只有空。胡悦看着身边的楚珏,楚珏依然犹如往常一般微笑着看着胡悦,但是在他的眼中已经有了那份属于这儿气息的冷意。犹如尖刺,刺入胡悦的心中。

胡悦微微移动自己的脚步,发现地面居然又浮现出许多的字,这些字类似云咒,但是却又不是,字时隐时显,忽而山川河岳,忽而日月星辰。千变万化之间,仿佛包罗万象。

这里就是楚珏的住处,而他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的主人。

他究竟是谁……

第75章 楚之君(四)

楚珏看着胡悦的脸色并不好,但是他却不如往日那般察言观色,他淡淡地说:“这儿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你是第二次来此了。”

胡悦转过头,楚珏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时间要到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说完他向胡悦伸出手,微微一笑,此刻的楚珏已经不再是一头黑发,一头银丝,一双又冷又无情的印眸,但是他却在笑,笑得还是胡悦熟悉的那个人,仿佛下一刻便是死死拖着胡悦前去酒肆喝酒听曲。

十年,这笑容温柔儒雅的人陪伴了胡悦十年,他对他,怎能无情呢?

胡悦苦笑一声,转过身,单手一转,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匕首,匕首迅速地刺入了楚珏的胸膛,楚珏闷哼一声。

胡悦低着头,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胡悦刀锋一转,刀子更深地埋入了楚珏的身体。这致命一刀之后胡悦感觉到楚珏的力道迅速地减弱,他一把抱住楚珏,楚珏只剩下最后一句话的气力。身体也变得很沉,胡悦几乎无法抱住他。只能单膝跪倒在地。

楚珏抓住胡悦的手臂,胡悦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楚珏非常虚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从现在开始……全靠你一个人了…记住,绝对不能出错…不要哭,否则我会心疼……”

此言一毕,楚珏手上的力道再无,胡悦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脸上居然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

但是胡悦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所有的情绪,他静静地看着已经死去的楚珏,匕首依然插在他的胸膛。而楚珏断气的那一刻,正值午夜。但是也就在此时此刻此地。原本应当照常第自然开始了变化。

生死符,开启。

此刻,熟悉的阴魂之气出现,地面浮现出了巨大的鱼形,鬼女再现,她们手持灯笼,面色清冷,脸上不存一丝血色,苍白的面孔,空洞地眼神,她们道:“此物还与汝手。”

胡悦看着柳儿手中的盒子,再看看二人说:“哦,没想到你们居然就是看管此物的人。”

柳儿看着胡悦怀中的楚珏,并不像死去的样子,双眼微合,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看着众人,但是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温热阳气,这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柳儿把盒子交于胡悦之后并未回答,便退了回去。她说:“我二人还有最后一项事宜未尽,先行告退。”

柳儿最后看了一眼楚珏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胡悦。

胡悦突然喊住了二人,说:“看在二位曾助我的份上,我给二位一个提醒。”

两人站立,似乎此时此刻,她们对胡悦有一种畏惧,这份畏惧不知是因为楚珏已死,还是因为生死符的开启,还是当胡悦真正持有了那个匣子之后。

胡悦说:“告诉你们背后之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等着他。”

二人微微一晃,只现一阵微弱的绿光,再无踪迹。而胡悦依然抱着怀中已无生气之人,毫无放手之意,此时从远处走来一人。

他道:“你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这一点我很欣赏你,那一刀果真是干净利落。”

胡悦说话的声音不响,但是却分外的冰冷,没有怒,没有怨,也没有恨,贪嗔痴三火具不见,他说:“人还未到期。你来早了呢。”

玄冥子一步一步走向他,他说:“生死符已开,这只是第一步。我需要得到所有的云咒,这样才能进入开启‘九元天问阵’之中的安全。”

胡悦点了点头,放下楚珏,站了起来说:“的确只是第一步,不过你只说错了一件事,这只是我的第一步而已。”

此事原本什么都没有,极其空旷的王府地面,那些时隐时现的字全部变成了云字。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不停地变化一般。

这些云字全部是由躺在地上的楚珏所散发。而每一个云字所形成的咒术则是千变万化。

就像楚珏所言,此处什么都有。这里成了一个云咒所设的巨大法阵。这是楚珏给胡悦的最后护航。

玄冥子凝神以对,他说:“你想要困死我?

胡悦说:“困死你?何来此言呢?这里已经没有生死的区别了。你可知为何生死符要子午开启?”

玄冥子只觉得四周的云咒似曾相识,但是却完全和自己过去所掌握地不一样。当他能够看透一层云咒的时候,下一层云咒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他现在不能移动分毫,说被困死一点也不为过。

胡悦却并不被地面上繁复的咒文所影响,他踏出一步,地上的咒文便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原本天空高悬的明月忽然渐渐消失,但和天狗食月不同的是,月亮消失的同时,太阳却一点点地出现了。形成了日月相争共存的局面。而此时胡悦身上也充满了云纹,原本梳起的发也披散开来,一头红发像是血也像是火一样。

他露出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笑容,说:“既然开了,焉有退路?云咒犹如云行,自然而展,自然而舒,你又如何能够完全掌控呢?你会想要去掌控天上的云气吗?”

玄冥子凝神以待,他明白现在的胡悦已经不是他所能制衡的,一不小心他就会被这些咒术所吞没。胡悦看了看天上日月相争的奇景,说:“人,都该来了。”

他话刚说完,直接王府大门打开,从暗处走来一团似火的身影,来人正是彼岸花魂梦灵,她并没有看向玄冥子,反而是看着身后说:“你要的条件我答应了。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玄冥子心中暗自一顿,顿时明白自己被梦灵给出卖了。但玄冥子依然沉着冷静,估计着各方的心思和能耐。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一阵银铃娇俏地笑声打破了这番窒息的气氛。

“啊呀,我来迟了……诸位可要见谅啊。”

胡悦看着来人,一身的素白装素,清丽不可方物。她手持拂尘,脚踏云咒,似乎并不受到这些咒术的影响。她笑道:“还有何人未到吗?胡生?”

胡悦说:“还有一人未到。”

柳姬笑道:“莫非是你想要让已经死去的楚珏还魂?”

胡悦说:“他若活着,在场所有人又岂能安生?特别是姑娘,如果楚珏还活着,你是绝不会在此处现踪的吧。”

胡悦环视三人,他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依然死去的楚珏身上,随后微微一笑说:“现在你们要的条件都到期了,子午相交,日月并行,这里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不再天干地支之内。这就是生死符开启的情况,但是你们要开局却还需要有最关键的一个因素。”

玄冥子冷冷问道:“什么因素?”

胡悦说:“九元天问阵,如果天没有发问,如何成局?”

原本笃定得柳姬眼中也划过了一丝狐疑。众人看着胡悦,胡悦则死死地盯着前方,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他要等的是那最后一人。

而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为此而来。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回答天的问题呢?胡悦,玄冥子,梦灵,柳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而这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却只能通过开启九元天问局来解开。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而胡悦口中那最后的一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胡悦心中没有定数,他在赌一个环节,一个不是他自己所落的子。但是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子。他暗自捏紧拳头,因为无论他猜的的哪几人中任何一人来此,这都是一个破局,只有……

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时候,玄冥子却已经有了动作,他身如闪电,瞬间便在了梦灵的背后,他两指凝气,直指梦灵的后背。

梦灵只觉得一阵压迫感从背后袭来,磅礴之力,但却持而未发。仿佛泰山之崩却由一根丝弦所控。

梦灵心中一凛,这等本事却不曾见玄冥子过去所用,他果然是深藏不露。但是现在他身处此地,再有能力又能如何?

梦灵冷哼一声并没有回头,玄冥子却开口道:“阵前倒戈,可非良策啊。”

梦灵侧目看了一眼柳姬,似有求助之意,但是柳姬只朝她宛然一笑,便把注意力又集中在胡悦目光之处。胡悦余光扫到柳姬握着拂尘的手暗暗蓄力,她心中也并非如她表面那般轻松自在。

梦灵冷笑道:“倒戈?何来此意呢?国师大人要的讯息我都给你带到了,而且如果你错过机会,那可如何是好?”

玄冥子哈哈一笑,但手中的力道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再重三分。

此时,日月同天,六合七过,子归于午。这诡异的天象昭示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受原来的时空限制,所以在此处所做任何的猜测也好,推算也罢,都是枉然,等,只有等。而胡悦则是现在所有人的焦点。

胡悦守在楚珏尸体边,寸步不离。此时,日月同在,却并没有多么光亮,四周延伸之处却显得格外的混沌,好像这些云咒才是维持着空间稳定的主力。地上的字慢慢地扩散,而在混沌之中人影幢幢。这几人的平衡全靠倒在地上的楚珏所护。

胡悦看了一眼玄冥子,开口道:“你现在最好省一些气力,之后有你发力的时候。气空力竭可是会丧命的。”

玄冥子看了一眼胡悦,胡悦却再也没朝着他们看去,梦灵却死死地盯着胡悦,犹如寒冰的眼底,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玄冥子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任何细微变化。他哈哈大笑,也缓慢地收手。他看着胡悦说:“老狐狸,你到底等得是何人?”

胡悦依然没有回答他,玄冥子讨了个没趣儿,但是却不在意,因为天局将开,那接下来就是他一生所求的时机,玄冥子的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锐意和狂热。

胡悦疑惑地看着玄冥子,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出声。他依然一动不动,等待着最后一人的到来。

终于,从远处又传来了人的脚步声。这个所有人都在等待的关键,来了。

第76章 天问(一)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屈原《天问》天若无问,何以成局?

天若有问,何人作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投去,从昏暗之中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左一棋。

左一棋看了看胡悦,他笑道:“公子当初让我带话与楚君,那一句‘不要回观情斋’其实很有含义。一来,防止楚君涉险,二来,则是告诉他开局之地绝不能在观情斋。因为当所有人都来此,你却在观情斋留了最后一个线索。如果我有心,必定会去。会去必定会来此。这真是一妙招啊。”

梦灵问道:“他留给你什么线索?”

左一棋说:“哈哈,胡公子答对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抓住了我一个我非常要命的软肋,哎,说要挟都不为过啊。”

柳姬一听“性命攸关之物”心中不由得一紧,再看那左一棋无丝毫紧张局促之色。心中便知某个关键的环节已经被他所知晓,不禁暗自蓄劲于手,伺机消除这个变数。但,他心中依然有所疑惑,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左一棋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柳姬的杀气,只是朝她看了一眼,随后便继续对着胡悦道:“公子走到此步,你会没想到吗?”

胡悦坦然道:“猜到了,但是却不愿意去想。”

左一棋点了点头,目光随后越过胡悦,投向躺在地上的楚珏。眼神略微复杂,他叹息道:“十年之后的选择居然是这样……” 左一棋却突然向前一冲,他瞬间来到胡悦的面前,伸手便是一掌,胡悦只觉得胸口受到一击极其霸道得冲击,随即口中一甜,左一棋冷冷地开口道:“这一掌是为楚君。”

在场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但是却都不敢大意,现在胡悦还不能有事,所以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左一棋的身上,如若他还有接下去的举动,他们便会出手干预。

左一棋再抬头看了看胡悦,却恢复了之前的谦和有礼拱手道:“但,公子这一次的豪赌,可算押对宝了,怪只怪楚君对你用情太深。放不下,便不了情呐。”

胡悦见他变化之突然,也有些诧异,心中暗自小心,说:“我只问先生一个问题。”

左一棋微微欠身,示意作答。胡悦说:“你和楚珏是什么关系?”

左一棋若有所思,他说:“你为何不直接问我是何人呢?呵呵,有意思。我与楚君……我应该算是他的下属吧。”

胡悦说:“还有一个问题……”

左一棋微微一笑说:“最后一人,不是我。”

胡悦听闻他如此说,心中一顿。便也不再提问。胡悦看着众人说:“你们所有人 都各有所思,个所有求。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这其中包括楚珏,也包括我。这个局晚了十年。十年之间变数骤升,所以才会让如此多的人卷入此局,这并不是好事。”

左一棋笑着说:“是啊,这局本该在十年前就开启,楚君一人之力为你挡尽了十年的风雨。可是,胡公子何等人物,你所设下的局也让很多人头疼不已啊。”

说完便嘲笑地看着其他人,梦灵刚要开口,就被柳姬拦住,玄冥子也不为所动。

胡悦原本毫无动摇的身体却微微一晃,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楚珏,但随后便马上移开了目光,他看着左一棋,说:“而你也有你的所求,不是吗?”

左一棋不予置否,他说:“是,而楚君也知道。我也许是助力,也许是阻力,这一切端看公子你的手段,楚君走这一步除了对你一往情深之外,还有……”

胡悦打断道:“不必再用楚珏的事情来动摇我的心性,如果我能被动摇的话,便不会有此番情景。”

左一棋一时无语,但是眼中却多了一丝期待的神色。原本还要说的话却笑着闭上了嘴。

胡悦说:“现在天时虽至,却并未到一周天,还有人要退出,我可用云咒送其出去。但是想要再进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可有谁想要离开?”

所有人都并未动摇,胡悦冷笑一声随后看了一眼地上楚珏身上的匕首,他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说:“这就是你的目的?”

胡悦轻试嘴角,他并未抬头,发话说:“没人要离开对么?”

胡悦踉踉跄跄,他回头看了一眼楚珏,眼中却再也不是毫无波澜,这一眼也许就是楚珏等了多年的答复,胡悦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他空中一抓,红色的匕首顿时回到了胡悦的手中,随后胡悦朝着所有人一笑,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在刺入的那一瞬间,血花四溅,所有人都为之错愕的同时,胡悦身上开始不停蔓延出由鲜血化成的云咒,最后一个云咒,正是他自己。

他最后看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的眼角跳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胡悦已经无法开口说出声,但是他朝着玄冥子动着嘴唇,嘴型话道:“最后一个云字,你可看到了吗?”

匕首从胸口猛然拔出,落在了地上,胡悦浑身颤抖,双膝跪地,血依然顺着他的身体不停滴往地上流淌,他抬头看着天,朝着天伸手,所有的云咒顿时绵延,和原先的云字相融合,顿时四周日月星辰同时出现,山川河岳皆显具象。一切都犹如被血染红一般,呈现出一色的凄艳。此时胡悦的血像是有规则一般地把众人围在其中,血字不停地演化成云咒,在这其中伏羲八卦,河图洛书缓慢浮现,地面开始产生了变化,土地开始变得松软,原本只是光秃秃的地面,现在却冒出了一些花草,草木葳蕤,长势极速,渐渐地把胡悦和楚珏的身体掩盖了起来。草木迅速地变化,一枯一荣,只在弹指之间。

胡悦喘着粗气,血不停地从嘴里冒出,他歪头看了一眼,隐约能够从杂草之间看见躺在他身边的楚珏,他一边猛烈咳嗽一边展露出真正属于胡悦的笑容。第一个冲过去的是梦灵,她喊道:“胡悦!你……”

玄冥子动了动嘴唇,随后捏着手,一言不发,而柳姬依然死死地盯着左一棋,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但此人却是她最大的隐忧。

左一棋却是最冷静的一人,他看着四周,极度冷静压抑着情绪,说:“开阵了,九元天问阵马上就要开阵了。众人留神!”

此时胡悦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他捏着拳头,在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了许多声音,但是他的意识却被拉到了久远之前。

“你为什么要帮我?”

“天命如此。”

“天命?哈,我从不依靠这种虚无的东西……”

“那你为何问我何为天命呢?”

“因为……我要赢过他!”

“又有何意义呢?天不与人争,人又怎么争得过天呢?”

“为还苍生赢出一个太平世道。”

“那有一个机会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

又有一个声音进入了胡悦的脑内。

“替我换取这万里河山。”

“哦?”

“如果你能替我赢得江山,那我就把那东西赠你。怎么样?先生难道不想要吗?”

“ 你欠我一个机会。”

谁的江山?谁的机会?谁的?他是谁?他又是谁?胡悦的脑海糊涂了,但是他所有的问题却换来一个问题,“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此时他最后一个意识便是看到了楚珏,楚珏一身冰冷,手里拿着那把尺,他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身后说:“这是你我最后的机会了。贤弟要把握啊。”

当他在睁眼,他却安然地躺在床上,四周的情景十分陌生。恍惚之间仿佛有人推开了门。

“师哥,你醒了?”

胡悦看着来人,那是的梦灵一身鹅黄淡妆,那是最初的梦灵,从小无父无母,追随在胡悦身边的童女,胡悦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身影随着他的视线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他努力撑起身体,梦灵忙扶起他,她朝着胡悦看了看,甚是关切,她道:“师哥你这一次突然晕迷,已过几日,现在可无恙否?”

胡悦淡淡地嗯了一声,而梦灵仿佛非常习惯他的冷漠,随后进来的人胡悦只觉得陌生,似乎他并没有见过,那个人俊朗之姿,更显人中龙凤的气魄。

他神色也是关切,坐在床边看着胡悦问道:“先生身体可有不适?几番大战的确有劳先生了。”

胡悦说:“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愣,他朝着梦灵笑道:“先生又开玄机之言了。我当然是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