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来得很突然,散得也很突然。

  虞梅仁疑惑地望着逐渐散去的雾。“这雾怎么来得这么奇怪?”

  “奇怪吗?”

  本已因中毒而蹲下的老人,忽然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痛苦已消失了,仿佛已跟着雾而散去。

  “毒后之毒,防不胜防。”老人又笑了。“唉!有人下毒,就有人会解。”

  他笑眯眯地望着她。“有些人不但解毒,同时又兼下毒,你相信吗?”

  虞梅仁不答,她的额头已沁出了汗,她的脸色已逐渐发黑。

  “刚刚替我解毒的人,就是青龙会的龙头。”老人说:“也就是让你中毒的人。”

  虞梅仁全身已发黑了,但她的眼睛却还是亮的。

  亮得跟水晶一样。

  六

  寒风吹,花朵动。

  花动,花会落。

  花落,花就会生。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管他一天落花几许,也都是寻常的事。

  花落凋谢,人亡情死,天地无情。

  天地本来就无情。

  天若有情,天早已荒。

  地若有情,地早已老。

  因景小蝶慢慢地站了起来,用一只如春葱般的手,折了一技花朵。

  梅花。

  枝已断,花未落。

  花开花落,管他一天花开几许,折断几朵?

  小蝶像只愉快蝴蝶,在娇艳的花海中穿梭着。

  近两三天,她的心情愉快极了,青龙会近二十年最头痛的事,终于让她完成了。

  这是大功一件,她的心情怎能不愉快呢?

  藏花也愉快极了,因为她一进“雪庐”就看见她要我的人——因景小蝶。

  她笑嘻嘻地站在“雪庐”门口,视线一直盯着小蝶,她的神情却是惊讶极了。

  因景小蝶的美,实在超乎她的意料。

  小蝶的美,美得像..像..对,像樱花。像樱花一样娇细、柔美、纯艳。

  她今天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和服,腰上系着一恨鲜明的红色带子,更加衬出她腿的匀美。

  她的发丝不长也不短,左边用发夹夹起,右边却任凭它荡漾着,就仿佛杨柳在风中摇曳。

  她的发丝就跟她的笑容一样令人心旷神怡,最主要的一点,是她令入觉得很舒服。

  藏花一直盯着小蝶,这个人会是那夜在小木屋外梅花林中突袭她的人。

  同是来自东瀛。

  樱花也是来自东流。

  “忍术”更是来自东瀛。

  因景小蝶摘下一朵很茂盛的梅花,高兴地站直,然后她就看见门旁的藏花。

  小蝶惊讶,却不露痕迹地望着藏花,她缓缓转身,视线仍停在藏花的脸上。

  “你是谁?”因景小蝶问。

  “藏花。”她说:“躲藏的藏,花朵的花。”

  “你来干什么?”

  “看你。”

  “看我?”小蝶故作诧异。“我有什么好看?”

  “有。”藏花笑着说:“你长得真美。”

  “就为了我美,所以你才来看我?”

  “我实在想这么说。”藏花说:“可是我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我想看你是不是那天在大林村梅花林中击杀我的人?”

  因景小蝶嫣然一笑:“是不是我?”

  “是你才怪,那人讲话的声音。低得跟猪鸣一样。”藏花说:“可是她的身材,动作,实存像极了你。”

  “真的?”

  “是的。”

  “打从你的心底起,就认定我是那位忍者?”

  ——“忍者”,她怎么一开口,就说忍者?

  藏花当然听得出她话中的漏洞,但她仍只是笑着。只能笑,不能现在就点破。

  “花朵如果不每天浇水,照顾,”藏花问,“是不是一样开得很美?”

  “不会。”

  “日果我每天浇水?”

  “那就得看你是否有诚意?”

  “诚意?”藏花又问:“浇水,照顾它,也要、诚意?”

  “是的。”因景小蝶说:“不管做任何事,出发点只有一样,就是诚。”

  她凝视藏花,接着说:“做事一定要诚,才对得起自己。”

  “这句话,我相信,”藏花也凝视着小蝶。“我做事一向都很有诚意。今天我就很‘诚’地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有。”藏花说:“你的人,你的身材,你的脸,你的一举一劝,你的穿着,你的发型,你的胭脂,你的眼睛。”

  藏花又笑了。“最主要的,是要看你的诚。”

  “我的诚?”小蝶诧异地问:“我的什么诚?”

  “看你有几分诚意做走狗。”藏花一字一字慢慢他说着。

  “走狗?”小蝶仿佛更诧异了。

  “情愿听人使唤,甘屈下人,这不是走狗是什么?”

  因景小蝶不语,却笑了,笑得好开心,连她身旁的花朵都仿佛也在笑。

  藏花不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蝶。

  小蝶笑得很自然,却停止得很突然。

  她那如春日娇阳般的眼睛,突然露出一股如刀锋般的光芒。

  “杨铮不愧为杨铮。”小蝶的声音也如刀锋。“看来我一进王府,他就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藏花不答

  “既然他这么早就发现我的秘密,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揭穿呢?”

  藏花还是不答。

  “是不是失掉离别钩后,他才发觉事态严重。”小蝶说:“是不是要你来逼问我?”

  藏花依旧不答。

  “是不是要你问我离别钩到底被谁抢去了,青龙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龙头又是谁?”小蝶说:“只可惜这些问题,你部不会得到答案的。”

  虽然没有下雪,天空却是灰色的,大地也是灰色的,整个“雪庐”看来就仿佛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所有的颜色都已溶入那一片灰朦。

  藏花仿佛也已溶入那一片灰朦,又仿佛从灰朦中凝结出来的,她淡淡地望着小蝶,淡淡他说,“你惜了。”

  “我错了?”小蝶问:“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