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戴天问:“人为什么要叫丝路?”

  “因为这个人,在这些把自己的性命看作游丝般的‘丝’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路。”风传神说:”国为没有他这个人,这些‘丝’就无路可走。”

  “所以这个人就叫丝路。”

  “是的。”

  “好,好极了。”戴天又赞扬。“丝,丝路。就算中原一点红拿着剑对准我的咽喉,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

  “丝路其实并不一定是人,而是一条路。”钟毁灭说:“死路。”

  “死路?”

  “是的。”钟毁灭笑了笑。“这些‘丝’虽然认为没有他就无路可走,有了他,其实也一样无路可走,就算有的话,那么这条路一定是死路。”

  风传神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那些被称为”丝“的人,脸色更难看,不但难看,还带有吃惊,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面对着他们能谈笑风生的人,而且居然还敢损他们。

  有些人已经将兵器握在手中,只等命令一下,马上就可以将这两个人碎尸万段。

  钟毁灭仿佛没有看出这群人的愤怒,他接着又说:“这一群‘丝’,现在来了二十七个,加上你,一共是二十八个人。”钟毁灭看着风传神。“而我们只有两个人,看样子,今天我们是死定了。”

  “事实好像是这样子的。”戴夭居然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这一群‘丝’,都是经过杀人训练的,如果我说从一数到三,他们就会死了,你相不相信?”钟毁灭在问戴天。

  “数到三?我不相信。”戴天摇头。“就算数到三百,我都不相信。”

  “你不相信?”

  “不信。”

  “要不要赌一赌?”

  “好。”

  钟毁灭回过头来,看着风传神。

  “你信不信?你要不要赌一赌?”

  他是不是喝醉了。还是在做梦?

  二对二十八,数到三,就要这些“丝”死?怎么可能?

  风传神当然不信,他当然愿意赌。

  “好,我赌。”

  第二章艳阳天的血案

  赌局一定,马上就要开始。

  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你说他们的赌注是什么?

  除了死之外,还能赌什么?

  赢家就是活,对方一输就永无翻本的机会了。

  谁会输谁会赢?

  是风传神赢?或是钟毁灭?

  娇阳轻轻松松地投射在大地,在每个人的脸上。

  长街上一片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凝聚着惊讶和不信,钟毁灭还是笑得很自然很无所谓,就仿佛这场赌局,他已胜了。

  戴天在笑,他不但嘴角有笑意,连鼻子部仿佛笑得在轻抖,他那带有笑意的眼睛直盯着风传神。

  风传神当然也在笑,可是他这种笑远比哭还要令人难受,就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他实在很想笑得自然一·点,但是脸上的肌肉已困怀疑而僵硬,他不懂,为什么在人数、武力如此悬殊之下,钟毁灭还能这么镇定?他实在很想赶快看看数到三的结果是怎么样?

  从一数到三,很快就会数完的,而且很快就会开始数。

  当“一”字声响起后,风传神才发觉数的人,不是钟毁灭,也不是戴天,而是不知在何时出现于城墙上的藏花。

  藏花站在高高的城垛上,她手中还抱着一个人,抱着黄少爷。

  看见藏花,风传神已吃了一惊,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他的嘴巴合不拢。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无法相信这种事居然会发生,而且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当藏花开始数“一”时,不可能的事就发生了。

  风传神忽然看见城墙突然崩裂而开,泥岩粉飞,满天尘上飞扬,然后他就看见城壁中,站着一排人,站着一排手持弓箭的人。

  弓已张,箭头上带有火种,火在娇阳下闪着青绿色的光芒。

  “淋”的一连串响起,弓已放,箭已出。

  五十四支箭,射向二十七个人,二支箭对付一个“丝”。

  城墙崩裂时,“丝”们就已跃起,他们的反应绝对可以说是一流的,无奈报数的声音也响得很快。

  他们一跃起,二十六支箭已凌空射来,就射向他们的飞跃点。

  空中一翻,二十七个人如落石般地迅速堕下。

  这个反应也是一流的,无奈他们身子刚一落下,另外二十六支带有火种的箭,就如热情的少女般拥入了他们的身体。

  火立即引燃了”丝”们身上的衣裳,有的是中箭后就立刻死亡,有的是还在奔跑,带着火,有的却己在地上打滚了。

  一时凄厉的惨呼声,此起彼落。有些人已被烧得蜷曲如虾米,有些人还在拖着残余生命在地上扭曲,哀嚎。

  话声一落,二十七个扣毒蛇般的”丝”,已变成了“死”。

  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身历其境,你无法想像得出二十六个人同时惨叫的声音,听起来是多么的恐怖,多么的凄凉,又是多么的令人心酸。

  风传神的脸上还留着刚刚的余悸,他的身子也不知是因为恐惧?或是心酸?在娇阳下居然还在颤抖。

  藏花已不知何时下来,她就站在风传神的西前,手里还是抱着黄少爷。

  她的眼睛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丝毫没有任何感情。

  “这个人是死在你刚刚随手一挥之下。”藏花说:“你的那把小薄刀还留在他的胸膛上。”

  风传神的目光移向黄少爷胸前的那把小刀。血已凝结,变成了暗赤色,小刀锋上闪着淡青色的光芒。

  “你输了。”钟毁灭说。

  “我输了。”戴天叹了口气。“我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话,戴天马上看向愣在一旁的风传神,接着又问:“你呢?是否认输?是否输得心服口服?”

  风传神没有马上回答,他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就仿佛一尊石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服。”

  他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苦笑。

  “不但服,而且认了。”

  他的目光在藏花他们三个人的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从一数到三的时间,是那么的长,长得足够令二十六个大男人死去。”风传神说:”今天也应该是我这辈子中,过得最长最久的一日。”

  他又笑了,仍是苦笑。

  “长到今我根本不知道醒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何日?”

  “对。现在躺在我怀里的这个人也是一样,也是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何日?”藏花说:“今天也是他这一辈子中过得最长最久的一日。”

  藏花的声音中还是不带一点情感,她的眼中却有了一抹淡淡的轻愁。

  ——一抹和黄少爷时常浮现眼中的那抹轻愁一样的轻愁。

  淡得就像西风。

  风在呼啸。

  风是从西面吹来的,啸声如鬼卒挥鞭,抽冷了归人的心,也抽散了过客的魂魄。

  幸好这里没有归人,也没有过客。

  当然也没有寂寞的少妇独坐在窗前,独坐在风铃下,等待着她所思念的远人归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

  长街上没有驴马车轿,店铺里没有生意往来,炉灶中没有燃薪火炭,锅镬里没有菜米鱼肉,闺房间也没有呢哺燕语和脂粉刨花油香。

  这里虽然有人,四个人,可是死人却比活着的人多。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