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忽然停了,死寂的长街上,却忽然有一条白犬拖着尾巴走上了这条铺着云散青石板的长街。

  有雾在大后。

  一团淡淡的轻雾。

  一杯黄土,二根清香。

  香在坟前,青烟镣绕。

  娇阳在西。杨铮静静地坐在娇阳下,坐在坟前,他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遥远而又虚无缥缈的地方,又仿佛停留在墓碑上的那几行字上。

  此地埋的是我的好友,

  她的盐浆令人怀念。

  她的人亦让人思念。

  杨铮酒后挥笔,亲雕。

  风拂过,将冉冉升起的青烟吹散,却吹不散杨铮眉上的轻愁。

  有雾。

  雾从梅林间,河水旁凝结而出。

  渐凝渐浓。转眼间,雾已笼罩了整个梅林。雾中深处仿佛有条人影走来。

  风又来了。

  又从西面吹来,吹得长街上的招牌摇曳不停。

  招牌上的铁环与吊钩摩擦,声音如拉锯,令人牙根发酸。

  白犬在吠叫,吠声嘶哑、凄恻,仿佛它也知道这里有大多的不幸。

  长街上的窗纸被风吹得就好像在痛苦地喘息。

  鲜血已干涸凝结如黄土。风传神的脸色也如黄土,他望着渐渐飘过来的雾,眼中已露出恐惧之色。

  钟毁灭没有看雾,他在看着那条白犬,那条趴伏在街旁的白犬。

  雾很快地就笼罩了白大。

  白犬的瞳孔睁得很大,皇着城门边的人,当雾拂过它时,它的腿仿佛抽悸了一下,又仿佛根本没动,它的瞳孔却已扩散,无神,然后就缓缓闭起,头也垂下。

  钟毁灭的眼中浮起了惊惧,他忽然开口:“退,快退到城垛上去。”

  戴天和藏花好像也看见了白犬的变化,当钟毁灭的声音刚响起时,他们就已跃起,跃上城垛。

  风传神没有动,只是脸上的恐惧已转变为无奈,他默默地看着雾笼罩了自己。

  “这雾好奇怪。”藏花说:”每次青龙会的人身份暴露,到了最后关头,雾就一定会出现。”

  “雾一出现,就有人会死。”戴夭说:”耐且死的一定是青龙会的人。”

  “这叫杀人灭口。”钟毁灭看着城墙下的雾。

  “明知道雾一来,就是要杀人灭口的,他们为什么下逃呢?”藏花间。

  “逃得过此时,躲不了一辈子。”钟毁灭说:”青龙会对于畏罪潜逃的人,一向都是用很残酷的手段对付的。”

  “雾为什么能杀人呢?”

  “雾中含有一种杀人于瞬间的剧毒。”钟毁灭说,“这种毒不必由鼻孔进入,可直接由人皮肤上的毛孔侵入。”

  “这种雾一定要有人放,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放雾的人?”

  “这件事情我查了很久。”钟毁灭说:“至今仍不知道谁是放雾人。”

  “会不会是青龙会的龙头,”

  “不可能,”戴天摇摇头。“像他这种人,绝不会亲自出手。”

  钟毁灭同意地点点头。

  这时,长街上的雾已经散了。

  雾来得很快,散得也很快。

  西风仍在吹着,风传神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过。

  “他怎么没有倒下呢?”藏花问:“是不是这雾没有毒?还是他育解药?”

  “都不是。”钟毁灭说:”我保证他从头到尾部已死了,只是死得心不甘,所以这股怨气支持着他的身体,才没有倒下。”

  “你怎么知道他已死了?”藏花说,”在竹屋里他明明已中了毒,却可以自己解毒,这一次——”

  “绝对死了。”戴天忽然开口:“你注意看他的手。”

  藏花将目光移向风传神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指已全部发黑了。

  第三章磨刀的老人

  黄昏,日已偏西,暮色低垂。

  梅林里充满了清冷而潮湿的梅花芬芳,泥土里还留有去年残秋时的落花。

  雾淡。

  淡雾轻飘,迷漫于梅林问,溪水旁。

  杨铮依旧坐在坟前,目光依旧是那么的虚无。

  雾中人影已近,是个老人。

  是一个向倭的老人。

  白粗布短袍,系着一条黑腰带,粗麻编织而成的鞋于套在一双满布泥污的脚上。

  头发松散,脸上刻满了岁月的辛酸,手上提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腰问却插着两把剑。

  老人蹒跚地走至坟旁,缓缓地放下包袱,缓缓地解开,缓缓地拿起包袱里的一块磨刀石,轻放地上,又缓缓地解下腰间的两把剑。

  “铿锵”声响起,剑锋在夕阳中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老人用拇指轻抚剑锋,似乎很不满意地摇摇头。

  用水泼湿了磨刀石,老人蹲着,专心仔细地磨着剑。

  老人出现,解剑,磨剑,杨铮仿佛都没看见,他的人还是没动,目光还是缥缈。

  老人也没看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磨剑,仿佛来到此地只是为了磨剑,旁的事情一概不理。

  雾在夕阳中?

  夕阳在雾中?

  落日娇红,雾轻柔。

  轻雾打湿了杨铮的”丝,也拂上了他的眉睫,慢慢地凝结成水珠。

  水珠映着夕阳,发出金黄色的光华,闪烁不定。

  老人的额头也有汗水。

  那是因用力而沁出的汗水。

  汗珠一滴滴地顺着皱纹流下,落人泥上中。

  磨剑老人仍在低头磨剑,他的全部精神都已集中在手上这把并不算很名贵的剑上。

  第一把磨好,换第二把。

  磨好的剑就放在旁边,剑锋在落日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两把剑总算都已磨好了。

  老人才松了口气,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如果他是为了磨剑而来的,此刻剑已磨好,也该是走的时候了。

  可是看他的样子,仿佛没有想走的意思。

  杨铮仿佛也没有想动的意思,姿势还是和老人没来以前一样,连目光都没有移动一下。

  磨剑老人总算站起来,他一手握着一把磨好的剑,然后转身面对夕阳,背对坐着的杨铮。

  余晖迎上了老人的脸,将他那因岁月留下的痕迹,更清晰地照了出来。

  老人忽然笑了笑,左手忽然一挥,掌中的剑飞起,飞入夕阳中,飞入杨铮的手。

  飞入杨铮的右手,就仿佛有人用双手送来的一样。

  接剑,一抖,剑花起。

  光芒闪动,人已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