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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就等开庭。”

  “有碰上什么困难吗?”

  “缺了样原本计划中的证物,不过没什么影响。”

  许怀诗低低“哦”了一声。

  那样缺席的证物,就是她原本该向法院提供的,买卖大纲的证据。但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她造不出交易记录来,许淮颂也严令禁止她作伪证。

  所以她只能表示自己不方便提供。

  还好她哥拿到了一份电话录音作为替代证据。而阮喻也考虑到主要矛盾集中在“苏澄”那儿,不再过分追究她。

  许怀诗没法正面致歉,只好说:“你放心,有什么麻烦都交给我哥,他很厉害的。”

  阮喻点点头,回去路上又听她好奇猫似的问:“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有男朋友了吗?”

  她摇头:“没呢。”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阮喻沉吟了会儿,半开玩笑地说:“跟你一样嘴甜的。”

  许怀诗心底“咯噔”一下。

  糟糕,她哥这是直接出局了啊。

  *

  阮喻放下水果就提出离开。

  虽然陶蓉和许怀诗都客客气气请她坐会儿,但一家子里插个外人,谁不别扭,所以她还是走了。

  病房里只剩了三人。

  许怀诗立刻开始八卦:“哥你这次悄悄回来,是不是因为阮学姐?”

  “胡说八道什么?”许淮颂瞥她一眼,又看了看完全不明所以的陶蓉。

  许怀诗冲他作个鬼脸,挽紧陶蓉胳膊:“妈我跟你说,哥在追刚才那个姐姐呢。”

  许淮颂咳嗽一声,皱紧眉头。

  陶蓉又惊又奇,眼底很快覆上涔涔水汽:“淮颂……你打算回来了吗?”

  他垂下眼:“还不知道。”

  “哦……”陶蓉笑了笑,忽然起身,“妈去趟洗手间。”

  许怀诗松开她胳膊,等她出了房门,才小声说:“哥,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许淮颂飞她个眼刀子:“知道就行。”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你要是不打算回国,做什么招惹阮学姐?难道还想诱拐她跟你去美国不成?妈真的特别想你回来,你给她点盼头也好嘛!”

  “未必能实现的事,为什么要提前给希望?”

  许怀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这意思是,追到阮学姐才考虑回国?那你瞧着,这个儿媳妇,咱妈要定了。”

  阮喻并不知道自己在许家已经成了“儿媳妇”候选人。她在庆幸陶蓉母女来得太是时候,叫她逃过了“公开处刑”,并且暗暗发誓,开庭之前坚决不再出现在许淮颂面前。

  三天后,刘茂带来了好消息,称被告彻底自我放弃,连答辩状都交不出来,法院已经确定开庭日期,就在一礼拜后。

  眼见这事也快告一段落了,阮喻放松下来,打算去郊区看看爸妈。

  阮爸爸和阮妈妈是一对退休老教师,年轻时候四处支教,风里雨里什么苦都吃过,因为心向支教事业,很晚才回到苏市一中任教,安稳下来要了孩子,老了以后终于打算享享清福,在阮喻高中毕业后申请了提前退休,跟她一起到了杭市。

  杭市宜居,郊区尤其,阮喻毕业后原本也想搬过去,正好清净写作,结果被她爸赶出了家门,说她跟他们在这里养老,是不是想遁入空门?

  她只好自己在市区租房子。

  阮喻回家的时候,阮妈妈在厨房忙活,阮爸爸戴着个老花镜,正在细细修剪院子里的花草,一看她来就招呼:“喻喻,最近跟小刘处得还好吗?”说着递给她一把修花剪刀。

  她搁下包,接过剪刀上前帮忙,边说:“他人挺好的。”

  阮成儒眼底刚一亮,又听见她的下半句:“当朋友不错。”

  阮成儒脸色暗下来,“哦”一声,又暗示:“律师这职业好,哪天你碰上麻烦,也能替你出头。”

  爸妈一个腿脚不好,一个心脏不好,阮喻一直没肯把笔名告诉他们,怕他们因为网文圈的糟心事受刺激,瞎操心。

  但阮爸爸这话说的,倒叫她有一种,其实老人家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她打个马虎眼,含混过去:“您就这么盼着自己女儿碰上麻烦呢?”

  阮成儒肃着个脸,一剪刀下去,换了话题:“我跟你妈商量着这两天回趟苏市。”

  “这都快梅雨季节了,您这风湿又得犯,来来回回劳动什么?”

  “老房子下个月就拆了,你妈天天看着老照片,我说就那么几步路,回去一趟。”

  “那我陪妈回去,您在家歇着。”

  阮成儒不置可否,叫她把这些花花草草好好打理打理,然后转头捶着腰进了家门,到厨房小声跟阮妈妈说:“喻喻说她陪你回苏市,你看,要不跟小刘打个招呼,叫他趁机表现表现?”

第21章

  阮喻在开庭之前陪妈妈回了一趟苏市老家。

  预备出行的前两天,她接到刘茂电话,说他这几天刚好要去苏市走访一桩案子,问她们要不要同行。

  阮喻一听就知道这是阮爸爸在点鸳鸯谱,有心拒绝却不能。

  因为刘茂说了,之所以邀请她,是考虑到阿姨身体不好,挤高铁怪累的。

  她不为自己着想,得替妈妈着想。

  当天一大早,刘茂就接上了她和曲兰,一路开车开得专心致志,除了最初的招呼,也没跟她们多说话。

  下高速进入苏市后,阮喻把老家定位发给他,听见他说:“你那儿跟淮颂外婆家挺近的啊。”

  她没想到刘茂连许淮颂外婆家地址都知道,稍稍一噎,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阮妈妈。

  曲兰当初也是苏市一中的教师,文理科分班前,给许淮颂上过一个学期的语文课。

  还好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上去大概不记得这个学生了。没见穿帮,阮喻迅速接上刘茂的话:“是吗?这么巧啊。”说完“呵呵”一笑。

  这个插曲很快被阮喻淡忘。到了老家附近,她陪妈妈来回逛了一圈,拍了几张照片,中午的时候,问她想去哪吃饭。

  曲兰说既然来了,不如顺道回一中看看,就在校食堂吃。

  阮喻一下子紧张起来。

  今天是周二,许怀诗肯定在学校,万一来个偶遇,被她转头讲给了许淮颂听,自己可不是离“掉马”跃进了一大步?

  那么,她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妈妈?

  没有的。

  中午十二点,阮喻到了校食堂附近。

  曲兰来得低调,没有知会老同事们,也特意避开了教师食堂。但这个点,却刚好跟学生用餐的高峰时间撞上。

  远远望着穿蓝白色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三三两两打成一片,朝气蓬勃,阮喻一阵感慨。

  她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连衣裙,发现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于是跟曲兰感慨:“年轻真好啊,妈,你看我都老了。”

  曲兰觑她一眼:“你都老了,妈怎么办?”

  “我去借套校服来,您穿上了,还会有人问您‘同学,请问艺术馆怎么走’呢。”

  “嘴贫。”

  阮喻笑盈盈挽着她的手上前,靠近食堂门前那一排倒剩菜的泔水桶时,听见一个女生跟另一个女生说:“你这鸡腿都没啃干净,浪不浪费啊?”

  被质疑的女生瞪她一眼,说:“你懂什么呀?”

  阮喻忽然有点失神。

  那个女生不懂的事,她觉得,她可能懂。——鸡腿是很好吃,可如果食堂里坐了心上人,那再好吃的鸡腿,都只有被浪费的命。

  她以前也是这样。

  年少时的暗恋,就是长着一双雷达似的眼,无时无刻不在人群中寻找他,可一旦找到了他,却又要迅速撇过头,假装没看见他,然后,把自己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造作成完美的淑女模样。

  “鸡腿,我所欲也。许淮颂,我亦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鸡腿而取许淮颂者也。”——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暗恋真是太简单纯粹了。

  最浪漫的事,就是为他在学校后门放一把用来翻墙的梯子,最热烈的喜欢,就是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心爱的吃食。

  而所有的浪漫和热烈,都不需要得到回应,甚至不需要他认得你。

  阮喻失着神进了食堂排队,轮到她的时候,毫不犹豫指着红烧鸡腿跟食堂大叔说:“三个。”

  她要把那些年没吃够的肉都补回来。

  周围一圈学生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阮喻有点不好意思,跟曲兰说:“妈,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曲兰低声啐她:“就你机灵!”

  母女俩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学生食堂没装空调,只有十几个大电扇哗啦啦吹着。阮喻拿起筷子,准备好好跟三只鸡腿打个照面,却忽然听见风把一个男声传了过来:“许怀诗,刚才那个,你男朋友啊?”

  她一下偏过头,看见不远处一个板寸头的男生端着餐盘,正跟许怀诗讲话。

  还真能碰上。

  她正要埋下脑袋保持低调,就听见许怀诗的回答:“男朋友哪可能那么帅啊?那是我亲哥!”

  阮喻一口饭差点呛出来,下一刹,就见许淮颂端着餐盘上前,在许怀诗对面坐了下来。

  那个板寸头的男生和许怀诗还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见,因为此时此刻,她满脑袋都是“嗡嗡嗡嗡嗡”。

  曲兰看她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这个声音惹来了许淮颂的注意。

  她吓得猛一回头,在他目光扫过来的一瞬,低头抬手,死死遮住自己的脸,一边跟妈妈摇头示意没事。

  长桌那头,许淮颂似乎没什么发现,跟对面人说:“吃快点,吃完送你回家。”

  许怀诗“唔”了一声。

  阮喻明白过来,过几天就是高考了,为了腾出考场,高一高二有个小长假,许淮颂估计是来接妹妹回家的。

  那么,熬过这顿饭,她就安全了。

  她把头发拨到右侧,遮挡住脸,再拿起筷子,就觉得盘子里三个鸡腿索然无味起来,啃不得,戳不得,一顿饭吃得欲哭无泪,还要在曲兰面前强颜欢笑。

  时隔八年再一次跟许淮颂在这间食堂一起吃饭,却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结果都是吃不饱。

  等许家兄妹终于端起餐盘离开,阮喻才彻底松了口气。

  吃过饭,曲兰也打算回去了,但阮喻却怕许淮颂没走远,刻意拖着妈妈在学校里打转,没想到这一转,就在教学楼附近遇见了一中的副校长何崇。

  这个何崇是阮喻当年的英语老师,跟曲兰和阮成儒夫妻俩关系非常亲近。

  他一眼认出阮妈妈,又惊又喜,责怪她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下是逃不过一顿叙旧了。

  傅崇一路跟曲兰谈天说地,笑得和蔼,又说:“今天真是稀了奇了,刚才我也碰上了我过去班上一学生,说起来巧,还跟阮喻是同一届的。”

  阮喻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就是许淮颂。因为当年,全年级就她所在的九班和许淮颂所在的十班是文科班,所以有不少共同老师。

  她有意避开重点,笑着说:“何老师桃李满天下,哪儿有什么稀奇的。”

  这茬就那么混了过去。

  母女俩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正好是午休时间,不一会儿,曲兰的一群老同事全都闻讯过来,挤得满满堂堂。

  阮喻自觉这场面不太适合她这一辈的人,提出去校园里转转,晚点再来。

  校长办公室距离大操场不远,出门后走一段蝉鸣鼎沸的树林路就到。

  今天太阳不大,阮喻一路绕到操场,坐上了看台。绿荫场上,一群男生正在踢球。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签本和笔,坐在上面写起字来:“六月五日,天气阴。今天回了苏市一中……”

  刚写到这儿,对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小心!”

  她一抬头,就见一个足球直直射向看台,所幸“咣”一声撞在了她跟前的栏杆上,落了下去。

  她吓一跳,心脏后知后觉似的猛地一蹦。

  始作俑者飞快朝这向跑来,到了看台下,喘着粗气仰头看她:“学姐,你没事?”

  阮喻一愣。

  这不是刚才在食堂跟许怀诗说话的那个“板寸头”吗?

  他怎么知道她是“学姐”?

  她起身上前,摇头说“没事”,又问:“为什么叫我学姐?”

  对方笑得露一口大白牙:“那是学妹吗?”

  现在的小年轻,嘴巴可都真甜啊。看来那句“学姐”,也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见她笑笑不答,男生抱着足球继续问:“学妹你在这儿干嘛呢?”

  因为这个男生跟许淮颂已经隔了两道关系,阮喻觉得还算安全,也就没表现得太冷淡,晃了晃手里的便签本:“来这儿采风,记录生活。”

  “采风?你是画家?还是作家啊?”

  “算是作家。”

  “是写什么书的?”

  “言情小说。”

  “那你很会谈恋爱吗?”

  阮喻一噎,然后看见他把足球扔给了同学,三两步爬上看台,来到她身边:“你教教我怎么追女孩子呗!”

  她一时失笑:“你念高几?”

  “高二。”

  “过几天就是准高三了,还想着谈恋爱呢?”

  他觑她一眼:“没劲,大人都一个样。”

  阮喻被气笑:“你刚才还喊我学妹呢?”

  “不说就不是学妹了。”

  他说着就从栏杆缝隙钻下了看台,把碍事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了操场跑道上。

  阮喻上前两步喊:“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头也不回,背对她隔空挥手:“赵轶,车失轶,不是铁!”说完又扭头加入了绿茵场的战局。

  阮喻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在便签本上写下:“毕业旅行的时候,跟她表白,一定要跟她表白。”然后撕下这张纸,下了看台,把它塞进了赵轶外套的衣兜里。

  做完这些,她接到了刘茂的电话,说实在不好意思,他在走访的时候遇到几个重要客户,得送他们回杭市。

  “啊,这样。”阮喻想了想说,“没关系的,我订两张高铁票就……”

  “等等。”刘茂打断她,“我这儿还有个空位,够送阿姨了,要不还是叫她坐我的车,舒服点,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这倒也好。

  她“嗯”了声:“那就麻烦你了。”

  *

  曲兰跟老同事们叙完旧,离开了学校,阮喻陪她到附近商场等刘茂办完事,跟他接上头已经临近傍晚。

  阮妈妈原本是要跟阮喻一起坐高铁的,但想到如果是那样,回了杭市后,女儿还得特意送自己回郊区,也是麻烦,于是就接受了刘茂的好意,临走叫她注意安全,随时报平安。

  阮喻说“好”,准备打车去高铁站,却看天飘起了雨丝。

  她的伞给了妈妈,想到等会儿还有不少露天的路,只得回头进到商场再买一把,这么一来一去耽搁了时间,雨反而下得更大,撑着伞也毫无用处。

  倾盆大雨噼里啪啦打在伞上,坑坑洼洼的路面很快积起了一滩滩泥水。

  昏黄的天,阮喻站在路边拿打车软件打车,过一会儿接到了曲兰的电话:“喻喻,下大雨了,你打到车了吗?”

  “妈你放心,我买了伞,也有司机接单了。”

  她话音刚落,一辆跑车飞似的经过,轮胎滚过坑洼的路面,把一滩泥水溅上她的白色裙摆。

  她憋住了那口气,因为不想叫曲兰担心,挂了电话后却攥着手机发愁。

  这天气,鬼接她的单啊。

  她把伞夹在肩头,拿纸巾揩了揩裙摆,不停刷新着接单页面,正着急可能赶不上高铁,忽然看见一辆保时捷卡宴朝她所在的路边驶了过来,速度并不慢。

  有了刚才的遭遇,阮喻当即倒退避让,没想到车却一下子减了速,临近坑洼时缓缓通过,然后彻底停在了她面前。

  后车窗被摇下,许怀诗的脑袋探出来:“真是你呀阮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阮喻一愣,看见了驾驶座上的许淮颂。

  她忙答:“我在打车,准备去高铁站。”

  许怀诗招呼她:“那你上车啊,我们送你去!”

  阮喻正犹豫,就见前车窗也被摇了下来,许淮颂面无表情地说:“这里不能停车。”

  她一连“哦”两声,赶紧收伞过去,走到后座边,却看许怀诗摆了摆手:“后面坐不下啦!”

  阮喻只好转头上了副驾驶座。

  车是崭新的,她拉开车门的瞬间就发现了,所以坐下后,更不好把湿淋淋脏兮兮的伞放下来,以至于水珠子全淌在了她的裙子上。

  许淮颂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看她一眼:“随便扔着。”

  她“嗯”一声,说“谢谢”,然后不那么随便地把伞轻放到了脚下,又听见他说:“安全带。”

  后座许怀诗突然凑上前来:“哥,一般小说里的绅士男主角,这个时候都会帮女主角系安全带的。”

  许淮颂、阮喻:“……”

  那叫绅士吗?叫“图谋不轨”?

  阮喻干笑一声:“我自己来就行了。”说着拉过了安全带。

  因为知道许淮颂怎么会在苏市,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明知故问,片刻后,看见他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打开储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给了她。

  她愣了愣才接过,又说“谢谢”,然后慢慢擦裙子上的泥渍和水渍。

  许淮颂“嗯”了一声:“先送怀诗。”

  毕竟是蹭了人家的车,阮喻没好意思说,如果是这样,她可能会赶不上高铁,只盘算着要是来不及就改签。

  但当许淮颂把许怀诗送回家,卸下她放在后座的大包小包,再回到驾驶座的时候,她却听见他说:“不去高铁站了,直接回杭市。”

第22章

  阮喻多问了一句:“你也刚好回去吗?”

  “嗯。”

  “那你吃晚饭了吗?”

  “到了再说。”许淮颂发动车子,默了默又偏头问,“还是你想现在吃?”

  她摇摇头:“我在商场吃过下午茶,不饿。”说着拿出手机退了高铁票。

  天已经彻底黑了。道路两旁的路灯亮着黄灿灿的光,红红绿绿的交通信号灯投射在挡风玻璃上,映得车内一片光影交错。

  大雨瓢泼,雨刷器来来回回重复着机械动作,把两人间的氛围衬托得更加安静,安静到困意开始滋长蔓延。

  直到驶离灯红酒绿的市中心,隐隐要打瞌睡的阮喻突然抽了口冷气,打破了这种平和。

  许淮颂偏头看她一眼:“怎么?”

  “你是不是无证驾驶啊?”

  看她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一副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样子,许淮颂似乎笑了一下:“现在才想到,晚了。”

  确实晚了。阮喻也是瞥见前面那辆车贴着张“新手上路”的图标,才记起当初许淮颂因为没有驾照,叫刘茂送他去酒店的事。

  她僵硬地扭过头看他:“长途……这样不好?”

  许淮颂叹口气:“我考了。”看她眼神质疑,又解释,“拿着美国驾照,过一遍科一就行,不需要路考。”

  哦,怪不得这么快。

  阮喻放下心来,这才意识到,许淮颂刚才是在开她玩笑?高岭之花的玩笑?

  她从余光里悄悄瞥他,辨别不清那副金丝边眼镜后,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但好像是心情不错。

  她转而叮嘱他:“那还是别上高速了。”她记得,国内的驾照要在手里捂上一年才能上高速。

  许淮颂“嗯”一声,注意到她打了个哈欠,却还强撑着眼皮紧盯路况,说:“我在美国开了八年车。”

  “嗯?”阮喻莫名其妙偏过头。

  “所以不用觉得现在闭上眼就会没机会睁开。”

  “……”

  她先干笑了一声,觉得还不够笑走空气里的尴尬,于是又干笑了一声。

  被许淮颂怼真是太惨了。这一天天的,刘茂是怎么忍的呢?

  但阮喻这时候却更不能睡了。生命安全一得到保障就阖上眼皮,可不坐实了她之前对他的怀疑?

  于是她掏出手机缓解困意,想了想,发了一条拍马屁的朋友圈来弥补过失:「大雨无情,人间有情,向所有乐于助人的英雄致敬![抱拳]」

  配图是《流星花园》的一张剧照截图:道明寺在杉菜离开后,可怜巴巴站在大雨里,活活淋成“泡面头”的场景。

  底下秒跳一条回复。是李识灿。自打上回乌龙事件过后,他重新加回了她的微信,不过这阵子也没主动跟她联系。

  看着那句“谁又被你发好人卡了”,阮喻喉咙底一噎。大明星这么闲的吗?

  她不知道回复什么,发了个表情,退出朋友圈后,看到消息栏一条新信息。

  来自影视编辑:「温香,你真打算放弃这本书?寰视给了新价格,并且愿意购买目前未完成的版本,请专业编剧续写,后期不需要你操任何心。」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许淮颂,默默打字:「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想卖这个ip。」

  对方很快回复:「你不打算听一下新价格?」

  软玉:「多少啊?」

  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

  一串零很多的数字。

  阮喻的下巴差点磕到手机上。

  许淮颂看她一眼,没说话。

  她转头把截图发给沈明樱,得到了这样的回复:「这都不卖,你脑子进水?就算不是为了钱途,也要考虑前途。网文圈能让你混一辈子吗?你迟早要走出去,面向更多群体,或者转型为编剧。跑跑片场,深入深入娱乐圈,不比宅家里有意思?」

  阮喻得承认,她有点心动。

  她也是个俗人,也在乎钱。之前放弃连载,已经损失一大笔收入,并且因为跟出版公司爽约,支付了不少违约金,哪可能毫不肉疼?

  而且,她确实不可能当一辈子网文作家。

  挣脱瓶颈的机会已经摆在眼前。

  她攥着手机,看向许淮颂:“许律师,请教你一件事。”

  “嗯。”

  “寰视有意购买我的ip,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许淮颂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阮喻哽住。

  唯一的理由还不是顾忌他。但仔细想想,直到现在,他都毫无所觉,难道把书拍成电影就会让他“恢复记忆”?

  何况等电影上映,他们早就成了毫无交集的陌路人,没关系了。

  阮喻点点头下了决心:“哦,那就卖。”

  等回完消息,她难得听见许淮颂主动发问:“如果改编成电影,结局是什么?”

  阮喻心道那她哪知道啊,笑笑说:“现在很多改编都不尊重原著的,我也不一定有决定权。”

  “按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