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到息大娘身畔,敌人愈来愈多,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息大娘没有回头,却感觉到是他,便把背部与他背贴着,两人去了后顾之虞,拼力杀敌,敌人再多,一时也不能奈何他们。

可是,顾惜朝和黄金麟加入了战团。

这两人的武功,本就是强敌,加上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戚少商知道,他要护走息大娘的心愿,只伯无法达成了。

就在这时,忽然飞入了一只极大的纸鸢。

此时此境,飞来这样一面纸鸢,岂不太怪?

纸鸢是白色,底下悬着一张小纸条,飘到戚少商跟前:

“请上”。

只有两个字。

戚少商没有再考虑,抓住息大娘,掠身上了纸鸢。这时候的情势,确已不容他多作细虑。

他们才上纸鸯,纸鸢立即被人力扯一般,飞了出去,直升上半空。

顾惜朝等要制服已来不及,只好喝令放箭,但纸鸢升空十分快速。很快的便连箭矢也无法射及,反而自半空掉落下来,伤了自己的人。

顾惜朝心下悻然,但想及刘独峰曾明示过戚少商是他要缉捕的人,谅他也飞不上天。

在半空中的戚少商与息大娘,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心中却十分差愕莫名,惊喜交集。

喜的是终于又在一起。

活着,毕竟是件好事。

惊的是这纸鸯是何人所放?要飞到哪里?那儿又是怎么一场命运?

他们在上空俯视底下的毁诺城弟子在浴血奋战时,息大娘真忍不住要跳下去。

戚少商将她一把拉住。

纸鸯因两人的动荡而微微一倾,幸好并没有倾覆,纸鸯仍是照样飞翔。

这纸鸯便是他俩在急湍中的独木舟,决不能翻沉,这是他们的一线希望。

过了良久,息大娘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声音道:“也好,现在我跟你一样了。”

戚少商涩声道:“大娘……”

息大娘笑了一下,还眺望着愈渐遥远的毁诺城,声音在空中也显得十分遥远:“你是失去了山寨失去了兄弟的戚寨主,我是没有了城没有了家的息大娘。”

戚少商愧然道:“是我又累了你。”

息大娘道:“这是句俗话。”

戚少商道:“但却是实话。”

息大娘道:“江湖上的人,相儒以沫,同舟共济,怕谁累谁的就不能算是个真正的江湖中人……更何况你我!”

戚少商被她那一句“更何况你我”,在心里像醇酒般的温暖着,虽然在这上不到天不下及地的形况里,他紧紧执着息大娘的手,且不管在前面将遭遇到什么,这一刻却是美好的。

息大娘却望着纵控着这大纸鸯的那条白线。线那么细,线那么白,以致在长空白云间,不细心几乎辨认不出来,所以连顾惜朝等人也忽略了这条线,未及将之斩断。

然而这条细线却牵制着他们两人的性命。

这是条什么线?

是谁在控制着这条线?

息大娘很快的便有了答案。

纸鸯已斜飘下降。

放出这条线的人,显然已在收线。

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力量,用一条线,在千军万马中救出两个他要救的人?

纸鸯斜飞人树林。

息大娘认得出:那树林左边脏肮的是沼泽地带,右边是断崖,中间只有十余丈的一块干净地。

牵线人显然是选择了这块干净的地方,——这人对碎云渊的地势如此熟悉,难道是毁诺城中的人,

不是。

毁诺城中还没有这样的高手。

线在一个人手上。

人在滑竿上。

滑竿在四个人的肩膊上。

另外两个人在纵控着纸鸯下的两条维持平衡的粗线,把他们自半空平稳地降落下来。

那竿上的人,神态威仪,神情威仪连坐姿也十分威仪,尾指如姆指,都留有长长的指甲,正在把玩着一双鼻烟壶。

戚少商却没见过这个人。

息大娘一见那人身旁的六个人,脸色就倏然变了。

两人飘然落地,戚少商正想说话,却发现他握住息大娘的手忽然变得冰凉。

他暗自吃了一惊,一字一句地道:“刘独峰?”

那滑竿上的人道:“是我。”

戚少商道:“为什么要救我?”

刘独峰道:“因为我要抓你。”

戚少商只觉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恶魔永无完结:“你何不让他们杀了我?”

刘独峰摇首道:“我只要活捉你,我不能眼睁睁看见黄金麟和顾惜朝他们折磨你。”

息大娘忽然问:“毁诺城可是你叫人攻破的?!”

刘独峰道:“我这六位小兄弟,就有这本领。”

息大娘手中的绳镖呼地舞了一个圈,叱道:“刘独峰,我与你仇不共戴天!”

刘独峰摇首道:“息大娘,我也佩服你是位女中丈夫,我不想抓你,你去吧。”

息大娘气白了脸,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派几个人,毁了人家的城堡,可知道有多少人就这样给你毁掉?!你以为任由你要放的就放,要抓的就抓么!”

刘独峰摸摸胡子,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顿了一顿,长叹道:“戚少商,你也是聪明人,放弃作无谓的反抗罢,我应承你不为难息红泪便是。”

云大接道:“对了,为了息大娘,你就投降吧。”

李二道:“刘爷把你们救出来,他只要押你一人回京。”

蓝三道:“回到京师,刘爷说不定能力你开解,洗脱罪名。”

周四道:“你也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你们是逃不掉的。”

张五道:“你也该想一想,与其落入顾惜朝、黄金麟这等人手里,不如还是跟刘爷回去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