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六道:“戚寨主,请。”

这六人跟随刘独峰数十年,自然懂得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廖六最后那一句‘请’,是要戚少商束手就擒的意思。

戚少商和息大娘深深地互望一眼。

两人都了然了对方的眼神。

戚少商眼里的意思是:希望他自己留下来而换得息大娘离去。

息大娘的眼神是:执意不肯,宁可共生同死。

戚少商了然。

他的眼神不再坚持。

息大娘的眼色又化作春水般柔和:仿佛跟爱郎在一起,纵死也心甜。

两人相望一眼,眼里的话语,两人都心知,胜过千言万语。

然后戚少商拱手道:“请。”

他的“请”字,是“请动手吧”的意思。

六人转首望向刘独峰。

刘独峰长叹道:“戚寨主,我这也是逼不得已,要是你能在我手下逃得三次,我便不抓你如何?”

戚少商肃答道:“坦白说,能在刘捕神手下逃脱一次的,已属天下奇闻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独峰也笑道:“好,但愿你是例外,不过,我下手可不留情。”

云大道:+爷,这儿地脏,不如就把这两人交给我们罢,爷就歇息歇息……”

刘独峰道:“不。论奇门遁甲,五行机关,你们六人,当然难逢敌手;但要论武功,戚寨主和息城主都比你们高出许多,他们苦战在前,受伤在先,总不能让你们打输了之后,我才出手,这岂不是成了车轮战?……戚寨主,息大娘,你们已体力大损,功力大耗,两人一起上罢,不必客气。”

戚少商与息大娘再深深的对视一眼,戚少商拔剑道:“那我们就得罪了。”

刘独峰舒然坐在滑竿上,脸带微笑,一点都不像准备格斗的样子。

戚少商本来单手提剑,剑尖平举及眉,双目凝视刘独峰,那逼人的眼神,连那六名锦衣人也为之慑住,各退了一步。

戚少商苦战数日,浴血负伤,体力耗损,而且打击接踵而来,还断一臂,居然仍有这样锐厉的眼神,使得刘独峰也暗自赞一声:好!

戚少商蓄势待发。

却忽然收剑。

只听他道:“刘捕神,你既不愿交手,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

刘独峰笑道:“你可知道刚才一剑待发,又突然收剑,‘水分’。‘溜溜’。右‘肩隅’三处,曾有破绽?”

戚少商一听,蓦然一惊,他在收剑的刹那问,因一臂已断,动作时不免有些极小的破绽。然而那都只是杀那问的空隙,却没想到还是给看来漫不经心的刘独峰瞧破。

刘独峰抚须道:“如果,刚才我把握息间的时机,去攻你的那三个穴位,你会怎样?”

戚少商额上渗出汗珠,缓缓抬起了剑尖,遥指刘独峰。

刘独峰倏然道:“这才对了,不要看我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轻敌或不忍心攻我,否则,后悔莫及的是你自己!”

戚少商大声的说:“是!”

突然间,息大娘肩膊一动!

她缠在腕上的绳缥,闪电般射了出去!

不是射向刘独峰!

而是射向在替刘独峰抬滑竿的张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绳镖飞射张五!

张五、蓝三、周四、廖六四人在抬着滑竿,云大和李二则在护法!

息大娘的绳镖一射出去,李二怪叫一声,抢身一拦,亮出一面银牌往绳镖截去!

却不料绳镖一闪,忽改变了方向,自李二胯下疾穿了过去,仍直射张五右膝!

云大大喝一声,从旁抢至,已抓住绳镖!

他空手抓住绳镖,却不料绳镖忽打几个旋转,绳子在他指掌间打了几个圈,飞镖仍径自射向张五!

这一连两次的拦阻,这绳镖竟似有生命的一般,乍生变化,但射向目标依然不改!

第三十三章 宝剑留情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五猛抬足,绳镖本来射向张五右膝,张五这一抬脚,绳镖必定落空!

但在突然之间,绳镖似有生命一般,突然变了方向,射向张五左腿,就像它本来就是一直往张五左脚射去一般!

就在这时,蓝三、周四、廖六同时放下肩上滑竿,分左右后三方兜截而上,蓝三出掌,周四出拳,廖六出脚,分别截击绳镖!

却不料绳镖陡然一震,嗖地改了方向,哧地射入张五已抬屈的右腿里!

张五闷哼一声,右脚踏地,脸色苍白,但滑竿三方失力,只由他一方独撑,他肩负滑竿,怎么都不肯松手。刘独峰这顶滑竿,特别宽敞舒适,由四人分四方才能平衡,张五一人独撑,自然吃力。

蓝三、周四、廖六互觑一眼,都现怒容,飞掠过去原来的方位上,向息大娘怒目而视。

云大和李二上前一步,向息大娘戟指怒道:“你——!”

息红泪一击得手,脸色泛起了一阵苍白,由于她稚气的脸上,出现这一丝疲色,戚少商心里觉得一阵无由的疼惜。

刘独峰仍坐在滑竿上。

他一字一句地道:“息大娘,你不该伤了张五。”

息红泪一络发丝,晨光映照在颜面上:“为什么不能伤他?你们抓我,我就伤人。”

刘独峰强忍怒气,道:“我们是奉皇命来拿你们,奉国法来抓你们,你不束手就擒,还敢撒野?”

息红泪傲然道:“我不管你奉的是什么命,遵的是什么法!我们江湖上的道义是:决不束手待毙,让你们抓回去受折磨,至多战死在这里。”

她又不屑地笑道:“我也可以说我是奉天命行事,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不会找,要说服人,就要有理。”

刘独峰涵养再好,也按捺不住了,长须无风自动:“你说我无理?”

息红泪含笑摇了摇头,望了戚少商一眼,悠然道:“不是。”

她接下去说:“我只是没有见过比你更自以为是,强辞夺理的人而已!”

她望了戚少商一眼。

戚少商明白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