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李洛派了这么多人看着房间,说穿了对自己并不信任,为何还如此殷勤?太怪了,这一切统统隐藏在华丽的外表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金光闪动。

这一下来得突然,且悄无声息,待得李洛发觉,已在三尺之内,要闪避已然不及。他见机奇快,手中匕首一甩,闪电般向来物激射而去,清越的撞击声中,来物飞落一旁,颤巍巍的插入沙地中,竟是一枚金针。

李洛一跃而起,还来不及喝问是谁,眼前又是一花,数枚金针同时射到。他身形晃动,在沙地上一滑,已在十丈之外,避开暗器,原地旋了一个圈,突然右掌猛向几丈之外的洛河中劈去,喝道:“贼子找死!”

“砰”的一声巨响,平静的河面被掌力劈得爆裂开来,巨大的水花冲起数丈高。浪花之中,一个身影破开水帘,娇叱一声,双手飞速旋动,一枚枚金针如疾风骤雨般向李洛射来。

那人全身穿着黑衣,连脸上都蒙着一层黑布,浑身上下被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曲线毕露,竟是个身材苗条婀娜的女子。

李洛一声冷笑,展开一双又长又宽的袖子,上下翻飞,毫不费劲便将金针尽数收入袖中,姿势翩翩,倒也煞是好看。

突然手中一沉,抓住的不似金针,他心头一跳,刚要将该物抛出,那事物已轰然爆炸,一股浓浓的暗绿烟雾自手中散开,味道中人欲呕。李洛急忙屏住呼吸,但转眼见方圆数十丈内都已笼罩在烟尘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盛怒之下,也不顾左手伤势,双掌用力拍动,内力源源不绝发出,两袖如鼓风一般,将烟雾向两边扇去,同时急向阿柯所躺之处奔去,所踏之处,早已空无一人。

李洛双足一顿,施展轻功腾空而起,飞到烟尘之上,只见数十丈外,那个娇小的黑衣人扛着阿柯,正向林中窜去,身法惊人的敏捷。再看仔细点,发现她手中握着一根长绳,那一头应是已卷在林中某棵树干上,随风荡过去,轻飘飘如纸鸢一般。

他此时已力竭落下地去,待得再次腾上来时,只见到高大的树木在风中摇曳不定,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武约轻轻翻动手掌,一丝不苟的观察着长长的指甲。她刚自浴池中起来,贴身小衣外只罩了件轻柔顺滑的丝衣,完美的衬托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体。脸上被热腾腾的水气蒸久了,红扑扑的说不出的娇艳欲滴。

蜷缩在椅子上,双腿坐在臀下,一只玉足有意无意伸出裙子,挂在椅子上荡啊荡。湿漉漉的秀发在头上懒懒的盘着,几缕长发垂下来,紧贴在白晰的胸前,分外动人。

李洛站在下首,虽说隔着一层珠帘,但仍是看得清楚,况且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就在自己身旁萦绕不去,不觉心头怦怦乱跳,心猿意马得几乎有些把持不住。

他暗自吞一口唾沫,定一定神,知道此刻不可有半点失礼之处。他又看一看手上包着的白布,想着如何把事情解释得更能让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接受一点。

“那么,阿柯是逃掉了?”武约继续修剪指甲,看也不看李洛一眼。声音也懒洋洋的。

“是…被黑衣人救走了…”李洛低着头,勉强辩解。

“那也算吧。那一边马周老头也活得好好的,呵呵,呵呵,真是绝妙的计画。”

李洛面如死灰,支吾道:“末、末将失职…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以阿柯的身手,竟然没能杀死马周…”

“嘿嘿嘿,你呀。”武约转过头,看着李洛,突然媚笑起来,道:“真是老实——怎么就没想到,阿柯自己不杀马周呢?”

李洛一震,道:“这个末将也曾想过,可是,陈束那老头讲过,他看着阿柯做杀手的,这么久了,从未听说有放过人。况且——他也并不认识马周,怎么会突然放他一马?”

武约慢慢站起来,几位宫女走上前,替她退下丝衣,穿上外套。李洛忙转过头,脸上渐渐热腾起来,只得苦着脸,拼命收敛心神。

武约穿好衣服,两位宫女撩开帘子,她缓缓步出,一面道:“那定是你露了什么破绽出来,给他发觉了。说不定就是林芑云那丫头看出来的。你昨天见她的时候,说什么了?”

李洛慌忙摇头,道:“没有!末将非常小心,都是按您吩咐的做的,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心中乱跳,知道此时绝不可把阿柯说的“什么人想要林芑云”透露半句。

武约道:“是么?这位林丫头脑袋精着呢,你可得小心着点。阿柯那边你要抓紧查,绝不能让他走掉。马周此次遇险,圣上必然震怒,下次要动手可就麻烦了。你立刻下去安排,参与此次行动的统统调到边远之处去,叫陈束最近也收敛一下,暂时不要出来。明日就以你京畿道军政副统领的身份,大张旗鼓的查一查,抓几个人来,至紧要是让马老头拿不出话来说,明白吗?”

李洛道:“是,末将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林芑云那边怎么办?”

武约道:“仍按计画进行啊…看你脸色有异的,李洛,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好了,难道在我面前,你还藏什么私吗?”说着轻笑一声。

李洛道:“是,末将心中仍有疑虑,实在有些不吐不快,还请娘娘恕罪。那林芑云来路既不明,又有残疾在身,您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将她收进来?恕末将斗胆直言,末将觉得,此次行动,您最关心的目标似乎不是马周,也不是阿柯,而是林芑云?”

武约一顿,随即恢复常态,继续呵呵轻笑,走到一几边,盘膝坐下,端起一杯茶,却不忙喝,望着青绿的茶水出神。良久,叹一口气,柔声道:“李洛,你是长进了…你就没听说过,长话的人,并不长命吗?”

李洛一长身跪下去,颤声道:“末将知罪!”

武约一哂,道:“起来罢,看你吓得,怪让人心疼的…哎,还是告诉你吧,谁叫我一向最看重你呢。”声音娇媚,听得李洛耳朵都不自禁的痒起来,抬起头,正看见武约一双深不见底的妙目盯着自己,笑靥如花,不觉心中一荡,忙又埋下头去。

武约轻轻道:“我始终是个女儿家,按理是不可论政的。像现在这般在朝中抛头露面,那些个自命清高的官僚、王爷,满口‘武娘娘安’的,其实哪个不对我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圣上和太子的支持,早就被人轰下去,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这一年在西面,大概不知道马周趁圣上回銮之机,连奏三本,参我在定州私开馆舍,招纳门生,广交名士,藉辅佐太子之机干预朝廷,妄言政治,有辱大纲!”

李洛浑身一震,脸上变色,惊道:“如此参奏,若是圣上准了,岂非灭九族之重罪?”

武约哼一声,道:“有太子替我担当着,谅他也难真搞出什么名堂了。但这件事提醒了我,要找一名女子来辅助,一来可堵外人悠悠之口,二来么,他们一向看轻我们女子,哼哼,那正好可以暗藏杀者,让他们吃了苦头,还找不到北。我观林芑云此人端的聪明,虽是女子,谋略不逊于你,又会使毒,实在是最理想的人选。现下你明白这次行动的目的了吧?那根簪子,她喜欢吗?”

“…恕末将无能,她…没收。”

“为什么不收?”武约奇道:“她不识货么?即使不认识,也不该拒绝啊。你没给介绍介绍吗?”

李洛苦笑道:“末将刚一拿出来,还未及介绍,林姑娘就已经叫出名字来了。”

“哦?”武约弯弯的秀眉一扬,想了一想,点点头道:“嗯…此女必是大家之后,或者是败了的门阀后代。能见识玉器宝石,那是自小历练出来的,最是骗不了人。她怎么讲?”

“末将以为,此女子非同一般。”李洛见武约并无责怪之意,松了一口气,遂将林芑云所言所举详细道来,末了,郑而重之的拱手道:“有心计,见识广博,在末将看来还在其次。关键是能做到对钱财宝物毫不介怀,这个,也是装不出来的。此女之胸襟与眼光,让人思之胆寒。”

武约看着他半晌,突然微笑起来,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很好。有你这句话,就不负了我这番心思。那个阿柯…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李洛神经质的一颤,摸摸胸口。好在武约低头喝茶,也没见到。他略一思索,迟疑道:“这个…此人剑法固然精妙,但论到整体的武功修为,却也…这个,并非高明。”

他想到阿柯那一脸浅浅的微笑,似乎直到最后倒地也没改过,不觉脸色有些发白。武约却未在意他,只望着翠绿色的窗格出神。过了好一会,说道:“此人很有些傲气,心智方面,我看也并不逊于你。只是不知为何如此深藏不露…他有着不同寻常的霸气,你看不出来么?”

“命只有一条。”李洛脑中闪电般晃过阿柯这句话,脸上一阵抽动,刚要说话,武约却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像对李洛说,又像似自言自语地道:“算了,不要再去想了。总之,无论如何除去此人,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李洛踌躇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道:“恕末将鲁笨,不知娘娘大计——既然娘娘想要收纳林芑云,为何不将阿柯一并收过来,岂非省事得多…”

武约似早知道李洛会这般发问,不待他说完已笑着挥手,说道:“此万万不可。李洛,你虽精明能干,于相人这方面着实不怎么样。那林芑云虽是智计百出,鬼神莫测,却有个最致命的缺陷,你道是什么?”

李洛老老实实摇头。

“那就是太聪明了。”武约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眼中精光闪动,道:“聪明到以为世间万物俯仰皆知,就能通达人情世故了。嘿嘿嘿嘿,人乃是万物之灵,瞬息万变,岂是可以用脑袋衡量的?这一类聪明绝顶之人,往往自负,以为真的可以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圣人察人,而智者观物,所以从古自今,只有圣人驾驭天下,你几时听过智者驾驭天下的?林丫头天性淳朴,却又是一副玲珑心思,这样的人最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去。给她一根棍子,若她以为是自己找到的,哼哼,立时便自动顺杆爬上去了。那阿柯却与之完全不同。他性子刚强,却不浮于外表,实乃真正坚韧之人。越是于小节处无所谓者,遇上大是大非之事,越是不会有半点马虎,换言之,越是着眼于小处者,大节方面也就越是马虎。林丫头越聪明,就越好对付,牵着她的鼻子走。阿柯那种死心眼,你说他固执也好,任性也成,想要收买人心,却是千难万难。这样的人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你道那个陈束,当真很听我们的话么?他背着我们做别的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先给你提个醒,随时监视他的动向,我要他那张大嘴,要张开也得死后才行!”

李洛一躬身道:“末将明白,末将遵命!”想了一想,又道:“马老头那边是否也需要末将打点打点?”

武约长叹一声,喝一口茶,秀眉微敛,细细品味着苦涩的茶味,半晌方道:“你这些日子来疏远朝廷,看来有些事还真不知道呢。那马老头看似狡诈,左右不过是个不入门阀眼里的穷书生,我何尝惧他来着?可虑的是圣心,圣心难测呀…就在上个月,长孙无忌、褚遂良,还有江夏王李道宗,密谋监天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人,搞了个‘推背图’,说是观星象所得,乃警世之预言。那李淳风批谶语说‘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袁天罡还更有一颂,我记得是‘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哼哼,什么‘日月当空,照临下土’,那不是公然造反么,还装腔作势说什么‘扑朔迷离’,那句‘不文亦武’是干什么用的?这宫中上下,姓武的就我一个人,数万只明晃晃的眼睛,可都瞪着看我。又是什么‘喔喔晨鸡孰是雄’…我一个柔弱女子,并未有丝毫得罪他们的地方,竟然拿这等亡国之昭来说我!我,我…我若再不反抗,再不挣扎,只怕到了碎尸万段的时候,还犹自在梦里!”说到此时,一把推翻茶杯,愤然起身,一张俏脸涨得飞红,酥胸起伏不定。

她咬着指甲,出神的看了一会李洛,突然柔声道:“李洛,这世上真正对我好的,除了太子,便是你了。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做好?”

李洛并不回答,深深叩一了个头,抬起身来,第一次大胆的凝视着武约闪烁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臣,李洛,在此指天发誓,必倾全力,保护武娘娘周全,达成心愿,虽万死而无憾!”

晚饭的时候,秦管家又来了一趟。林芑云头上搭着方巾,呻吟着不肯起来吃饭,秦管家殷勤到家,叫丫鬟将饭桌端到床上,伺候林芑云喝了点参汤。他坐在一旁,口中不住安慰,说什么主人正在密令寻找阿柯兄弟,一有消息必立刻来报,又是什么已准备好车马盘缠,只待寻到,就将他送到外地,先避避风头。

总而言之,林小姐不必再担心此事,好好养病是正经。

林芑云眼圈红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说一堆不着边际感激的话。待喝完了汤,便告头痛。秦管家见她已无什么异样,忙道了安,与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林芑云躺在床上,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阿柯现在生死如何,好几次急得从床上跳起来,就想冲出去到处找找。但随即又冷静下来,知道此刻自己所处环境极其微妙,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人正守着,只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不但赔上自己小命,今日给她看病的道亦僧都可能受到牵连。

正如热锅蚂蚁般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一名侍女在门外道:“小姐,送茶水来了。”林芑云刚要答话推辞,那人已推门而入。

林芑云心中暗恼,怪她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说进就进,翻过身不看她。只听她将茶具放在床前几上,道:“小姐,吃茶。”接着帘子响动,那人竟伸手进来拉她。

林芑云低哼一声,含糊的道:“我…我不喝…哎哟!”突感肩头一阵剧痛,那人手劲竟是出奇的大。

林芑云大怒,猛地转过头来,正要开口叫阵,赫然见到一张苍白的少女的脸,面部僵硬,毫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睛中竟似没有任何光彩,烛光摇曳,照得她脸上阴晴不定,乍看之下,犹如死人一般。

林芑云顿时浑身汗毛直竖,张口要叫,那少女已一把捂住她的嘴。林芑云觉得这手冰冷刺骨,只道她真是僵尸,骇得立时便要昏过去,忽听那少女低声道:“你想要救阿柯么!”

林芑云一下掀开捂在嘴前的手,颤声道:“什…什么?”

那少女却又不说话了,只默默盯着林芑云看。不知为何,林芑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少女如此看着自己,倒像不是来告知阿柯的消息,而是打量自己一般。

她又等了一会,仍不见那少女说话,便伸手去抓她的手,道:“阿柯怎么…啊!”那少女飞速翻手一掌,打在她手背上,将手背打青老大一块。林芑云剧痛之下,眼圈顿时红了,抽回手,哽咽道:“阿、阿柯在哪里?”

那少女突然手一伸,紧紧掐住林芑云脖子,粗着嗓子道:“不许你叫阿柯!不许你再叫阿柯!不许你再见到阿柯!”

林芑云顿时呼吸不畅,拼命扳着她的手,道:“什么?你、你是谁…”

那少女手中加劲,冷冷道:“你再叫一声阿柯,他就永远回答不了了!”

林芑云挣扎道:“不、不叫了,我不叫了!他、他在哪里?我怎么救他?你快说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那少女一怔,慢慢收回手,林芑云扑在一边,抹一把泪,喘着气道:“我、我不见阿柯了,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那少女仍是木着脸,道:“你想见,也见不着了!如果你要救他,就去求李洛放阿柯一条生路,否则,阿柯算是死定了。”一转身,端起茶盘便要走。

林芑云压低声音急道:“为什么求李洛放生?我不明白呀!”

那少女冷冷地道:“马周没死,阿柯没杀他,你道是为什么?”

林芑云倒抽一口冷气,呆了一呆,颤声道:“是李洛,李洛要借刀杀阿柯!”

那少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芑云,道:“你脑袋很快呀。要想保命的话,就得时时要如现在这么快,却…”却闭嘴不说了。

林芑云看着她,缓缓的道:“你是想说,保持现在这么清醒的头脑,却不表露出来吗?多谢提醒。”

那少女不置可否,哼哼冷笑两声,自言自语道:“…谁也别想逃命!”一推门出去了。

林芑云重躺回床上去,思绪如潮,这几天的事一起快速的在眼前闪动,李洛的一举一动渐渐浮现出来,只觉身体冰冷,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不错,李洛要杀阿柯,这是早就计画好的!他早上匆匆赶来,说马周已被刺杀身亡,然而那时的阿柯,已经放了马周了。他说有家臣赶去增援,哪有人都死了,跑去增援,还能看见杀手的?根本就是埋伏在该处,准备杀阿柯的人!

道亦僧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特地跑来提醒自己,而李洛早已派人将这四周牢牢看住,自然是害怕事情败露。可是,为什么又如此礼遇自己呢?

林芑云全身的血都似涌到头顶,眼前金花乱冒,一片混乱。她哆嗦着从头上拔下根簪子,用力在手上一戳,剧痛之下,立刻清醒过来,想道:“是啦,还有他故意趁阿柯不在的时候,送我东西,当然是要避开他引诱我。这身衣服,自然也是他选的…黎自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他那种性格的人,应当是不会做这种卑鄙勾当的…黎约…”

正在此时,门又“咯咯”响了两声,只听李洛在外道:“林姑娘,是否已睡下了?在下听闻姑娘身体不好,担心得很吶。”

林芑云飞速拿过外衣穿上,整整散乱的头发,咳嗽一声,方道:“李公子么?小女子尚未歇息,正有事要请教公子呢,请公子里面坐?”

李洛推门而入,见林芑云端坐在床上,眼圈红肿,忙低声道:“林姑娘是否在为乃兄担心?”反手带上门,拖了张椅子坐到林芑云床前。

林芑云娇弱无力的点点头,哽咽道:“正是。我兄长他…哎!”垂下头来。

李洛见她眼中泪水盈盈,艳若雨后桃花,心中顿软,宽慰道:“林姑娘放心,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你先喝点茶吧。”转身过去端茶。

林芑云见他左手上包着厚厚的白布,脑中嗡的一响,心道:“他杀了阿柯了!”正要和身扑过去,忽听李洛道:“如今洛阳城内,到处都在捉拿阿柯兄弟,在下也暗中派人四处打探——来,小心烫着——关键是能先一步找到阿柯兄弟,才好安排他逃出这层层密网。林姑娘想必知道令兄的事吧,那也一定知道令兄平时都会去什么地方了?”

林芑云顿时放下心来,只是身体已然前倾,险些失去重心,忙一把抓住床栏,死命稳住,接过茶就口边喝,掩饰一下脸上的不自在,含糊道:“我…小女子也不是很清楚…哎,家兄做这种事,小女子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都不曾过问过…怎知道就…”

李洛刚要开口,林芑云又道:“本来小女子与兄长到处流浪,是为着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当当。前段日子,听乡人说在洛阳见过,便千里迢迢赶来,谁知道刚到这里,就发生这样的事…小女子身有残疾,自身难保,家兄又闯下这么大的祸,这下可怎么寻妹妹们去?”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李洛忙道:“林姑娘大可放心,在下好歹也是三品官员,在这洛阳城中负责军事,姑娘若不嫌弃,在这里多将养些日子,再慢慢计较不迟。至于小妹妹嘛,此事就包在在下身上了,明日一早就尽遣家人四处寻访,定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芑云一边拭泪,一边抽抽泣泣的谢个不停,却已完全平静下来,心明如镜,首次了解到这个陷阱要陷的猎物——林芑云。

阿柯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这片草丛。

他知道,狗狗就躲在里面。没有听到声音,也没见到动静,但他就是知道。

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正在草丛中拿根竹竿东抽西抽的那个陌生丫头。

那丫头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扎一根朝天小辫,红扑扑的小脸,穿一身崭新的浅绿裙子,正专心致志的在草丛中搜寻着什么。

“有、有,有狗狗。”阿柯小心的说。

那丫头转过头,白他一眼,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她的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只能勉强握住竹竿,撅着小嘴,一脸幼稚,却也颇有些英气。她吃力的拖着竹竿这里捅捅,那边搞搞,白嫩的脸上已挂了不少晶莹的汗珠,依旧乐此不疲。

“有…有狗狗,小心。”阿柯说,同时抱紧身边的树干,做个随时向上爬的动作。

那丫头毫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