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狗狗会咬、咬你!”

丫头一回头,看着阿柯,慢慢的吐出半条舌头。

“妳…妳、真的不怕?”

阿柯脸色发白。

“呼”的一声,一只花斑肥狗从草丛冲飞身扑出,直向丫头冲去。阿柯放声尖叫,却见那丫头回头一棍,正中那肥狗脑门。

那狗就地打个滚,翻起来,径直往阿柯奔来。阿柯死命一抱树干,预备爬上树去,不料才下过一场雨,树干滑不溜手,他一跤跌落,爬起来拼命往一旁的林中逃去。

刚跑两步,听见后面“呜呜”惨叫声,他边跑边回头看,却是那丫头骑在肥狗身上,正左一拳右一腿的打得开心。阿柯见那狗尖尖的牙齿在丫头手边咬来咬去,自己倒怕得要死,正欲出声,突然“砰”的一下,未看清来路,重重撞在一棵树上,顿时晕了去…

“…阿柯!阿柯!阿柯…”

咦?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柯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见到有什么东西晃动,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摸到脸上,有人轻声道:“阿柯,你醒了?”声音中充满欢喜。

“小真?”阿柯脱口而出,一剎那,所有神志迅速恢复,脑中一片清明,顿时觉得全身无一处地方不痛得要命,“哎呀”一声惨叫,不知高低。

林芑云端着茶杯,眼睛迷茫的望着窗口,道:“好在马大人吉人天相,没有受伤,哎,真是幸运…”

李洛没事似的喝着茶,道:“是啊,这样子,阿柯兄弟的罪也可轻得多,好办得多了。”

林芑云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李洛。李洛继续喝茶,也不瞧她。突听林芑云道:“其实骗人也蛮辛苦的,是吧。你本来心中一千个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什么人跟我说的?可是却不能问,因为只有如此,才能马马虎虎,将你上午所说的马大人当场不治的谎话敷衍过去,才能将你预谋杀死阿柯、强留下我的计画继续瞒着我。嘿嘿,还真是高明的计画呢。”

李洛一怔。他仍然微笑着喝茶,全身毫无动静,但脸剎那间变得雪白,似骤然被抽干血了一般。他仔细品品茶味,方抬起目光,只与林芑云一对,又若无其事地闪过,笑道:“林姑娘…呵呵,不知为何出此惊骇之语…”

林芑云悠闲的整着垂在胸前浅色的束发丝带,以近乎嘲弄的眼光看着李洛,叹道:“哎,公子身在局中,知不知道越是平静的表现,就越是显不平常?只看你的反应,小女子便可确信,所猜的已是八九不离十了。小女子请问:公子以黎公子之名邀请我,可是,黎公子人呢?若我现在想要见他一面,公子能够安排吗?若真是黎公子请我,就算抽不出身,也自会安排自家人招待,怎会无礼到让外人代劳?呵呵,太可笑了一点…公子一大早便以京畿道军政副统领之名宣布马大人已死,还是家臣回报的,刚才小女子随口胡扯,公子为了掩饰,连问都不敢问小女子一句,足见何等心虚!放肆再问一句,阿柯不好对付吧?公子手上的伤要紧吗,小女子粗通医术,倒是可以为阁下一看。”

李洛一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似乎僵住了。他站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幽幽的桂花清香扑面而来,不觉深吸几口。林芑云自在后吃茶,也不开腔。

隔了好一会,李洛突然哑然失笑,转头道:“今日才真正见识了。林姑娘问我这些话,我竟一句也无法自圆其说。”

他重走回来,一撩袍子坐下,道:“姑娘既是明白人,在下也不想再打马虎——不知姑娘现下做何打算呢?”

林芑云双手一摊,坦然道:“我是没法可想的了。身有残疾,行动不便,又是孤身一人陷于这高墙大院之中,难道还能飞出去?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这般煞费苦心的想要得到我,黎自么?还是黎约?”

李洛心中苦笑,自己这边真是煞费苦心想要让林芑云甘心情愿留下来,却没想到事发不到十二个时辰,便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让她甘心什么的都已是奢望了,好在正如她自己所说,除非是飞,怎都不可能出去了。一切事情,只有慢慢一步步来了。

当下咳嗽一声,简单的说了武约的事,顺带也提到黎自便是太子李治。

林芑云听到李治的事,低呼一声,但随即想到正因为他才使自己身陷穷境,阿柯生死未卜,更说不定就有李治在内使坏,顿时对他心生厌恶。

李洛见她脸色不善,还以为是对武约不满,道:“其实,哎,武娘娘人在宫中,心悬社稷,却引来千夫所指,也着实不易…”

林芑云忍不住怒道:“是么,千夫所指,便可成为阴谋暗算别人的借口么?”

李洛道:“宫闱斗争,朝廷斗争,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你不出诡计,别人只当你傻瓜,糊涂透顶,自有人下你毒手。要活命,自然而然便得如此警醒。无论如何,正因为阿柯是一个杀手,才会落得这般下场。若他不是杀手,在下大可以你们兄妹二人都收下,又有何难?林姑娘,此话乃是在下肺腑之言,信不信也由你。说到底,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姑娘明白吧。”

林芑云听他将这些卑鄙苟且之事说得堂而皇之,忽感一阵疲惫,再不想听任何之类的事,也懒得与他争辩下去,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想听了。”

李洛见她神色憔悴,心中毕竟不忍,温言道:“林姑娘,其实,能跟着武娘娘,那是多少人作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寻常人是求也求不来,你却是武娘娘第一个费尽心思请来的人,足见你在她心中地位,这真是千古难有之缘分。”

林芑云横他一眼,冷笑道:“请?如此请法,也算千古未有了。”

李洛不理她的嘲讽,继续道:“在下也是为你好。不是在下讨好奉承,凭心而论,武娘娘乃当世之英才,无论胸襟韬略,绝不输于任何名臣,却因为只是女儿之身,就横遭打压,倍受诽谤,实在是让人痛惜。林姑娘是聪明人,腹中智谋那也是天下无双的,难道想就此埋没?难道不想轰轰烈烈干出一番事业来?你若能与武娘娘携手,简直珠联璧合,无懈可击,假以时日,纵横天下亦非难事啊。林姑娘,你仔细想想?”

林芑云垂下黔首,并不言语。李洛心如猫抓一般,满脸油汗,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却也不敢过分紧逼,只站在一旁,捺着性子的等。

老半天,林芑云才咕哝一句:“阿柯呢?武约是否下决心要阿柯的命?”

李洛心中狂跳,说道:“咳咳…这个——阿柯毕竟是杀手,若款待他的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林芑云抬起头来,盯着李洛。李洛神色闪烁,避开她眼光,支吾道:“林姑娘,有些事情…哎,我也不想骗你,只跟你这么说吧:万事得靠你自己了…”

林芑云点点头,顿了一顿后,先端起茶,灌了老大一口,却又不忙着吞,腮帮高高鼓起,眼中神采流动,得意洋洋,向李洛指指自己的嘴。李洛不解道:“姑娘…是嫌茶凉了么?我叫下人换过就是。”

林芑云白他一眼,继续指着自己涨鼓鼓的嘴。李洛更是不解,看了半晌,道:“恕在下鲁笨,不知姑娘究竟意欲何为?”

林芑云皱起眉头,似乎嫌李洛太迟钝,伸手在茶杯里蘸点水,费力地俯下身子,在茶几上写上一个字。

“毒?”李洛眼皮一跳。

“嗯。”林芑云鼻子里哼一声,认真的点点头,随即自怀中掏出一粒蜡封住的药丸,伸到床旁的一株兰草花上,捏碎成粉末撒下去,再用茶水打湿。

兰草花一接触粉末,立时发出怪异的“嘶嘶”声,枝叶上冒出白烟,一股呛人的气息喷出,花朵迅速萎缩,不到一盅茶时间,那花已完全枯死,白色花瓣如被火烤一般变得焦黑。

“你是说…你嘴里有毒?”李洛嘴大大张开,心中暗自叫苦。若林芑云是将毒药拿在手里做势要吞,或是喝毒茶什么的,他只须手指一弹,就可将她降伏,可这般包一大口水在嘴里,轻轻一吞便直接下肚,就算神仙也来不及。

他全身似僵直般,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林芑云“咕隆”一声吞进去,可就追悔莫及了。

“你要怎样?慢慢写,不要急!”他脸色苍白,缓缓站起来,退出几步,双手举起,道:“我不逼你,你、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把茶水吞进去了。哎,林姑娘,你是聪明人,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在下可以做主的…”

林芑云向他竖起拇指,表示明白。因嘴里包得太满,嘴角渗出些水来,李洛只看得心惊肉跳,她也不管,又在茶几上写几个字。

“放人?你要我放了谁,阿柯?”李洛脸色数变,喃喃道:“若是阿柯,还可商量…”

林芑云向他怒目而视,下手如飞,笔法潦草,李洛看半天,才辨认出依稀的茶水痕迹,写的是:“当然是阿柯若是放我不如干脆让我死了算了你是想这么说吗?”

他一脸不自在,尴尬地道:“林姑娘知道在下难处就好…”

林芑云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早把你看透”的样子,心中气愤难平,直起脖子,翻着白眼做吞咽状吓唬李洛。

李洛忙道:“好好,林姑娘,你冷静一点,让在下想想…这个,阿柯刺杀马大人,乃是多人所见,倒也——啊,好好,你听我说完!不要直脖子了,小心真的吞进去!”一时手足无措,拿这丫头实在没法。

李洛快走到窗前,深深吸气,一只手在窗格上抓来抓去,显是正在心中艰难抉择。

他心中想:“林芑云已经落入手中,这最关键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但阿柯今日杀的乃是马老头,若任他传出去,恐怕也后患无穷…但今日若不给这丫头一个交代,势必不能善终…”

俄顷,猛的转过身来,一拍窗台,沉声道:“在下五日之内,绝不动阿柯一根汗毛,待他离开洛阳,自有办法逃生。在下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还请林姑娘见谅。阿柯现在已是钦犯,这事要是传出去,在下脖子上这颗人头,那也是危哉危哉的。林姑娘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林芑云缓缓点头,又举起右手。李洛无奈,略一迟疑,也跟着举起手,道:“我李洛在此发誓,若有失刚才所言,定遭天雷劈死!林姑娘,这下可满意了吧?请快将毒吐出来,迟了可不好了!”

林芑云这才点点头,跟着一直脖子,“咕隆咕隆”将满嘴的茶水吞进肚里。

“…”

李洛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睁睁的看着林芑云喝完水,拿出丝巾擦拭嘴角,道:“哎,憋得好累。”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骗我?”

林芑云冷冷地盯着他,道:“君子尚可欺之以方,你这卑鄙小人,本姑娘便骗了你了,怎么样?说到底,你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心中恶气出了一些,顿感轻松不少。

李洛脸色铁青,要有多难看就多难看。顿了一顿,转身朝着窗外,冷冷地道:“林姑娘如此羞辱在下,就不怕在下同样欺之以方,杀了阿柯么?”

林芑云呵呵一笑,傲然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堂堂大将军,又是门阀子弟,自然权高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是一个弱小女子,在这世间与家兄相依为命,艰难求生。生死之事对你来说,既遥远又缥缈,像我们这般的人命只是草芥,死一两个,那是比捏死蚂蚁还要容易。尊严之类,更是只有你这般的大家子弟才配拥有的。你略作手脚,便将我永远囚在此处,让阿柯亡命天涯,终生被人追杀,而我呢…只有讨些口舌上的便宜而已,想想也真是可悲…”

李洛听得心中一颤,只听林芑云继续道:“我家兄之所以沦为杀手,乃是因被奸人所害,身中剧毒。没有了解药,只怕三个月都过不了。我呢?身有残疾,只怕爬也爬不出你这深宅大院。不过,小女子却也有一言相告:你想将小女子与家兄的命运操在手中,不难,想将我们的命操在手中,却是休想。今日只是让你知道,小女子想要杀死自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想要杀你,也是不难。人不畏死,任你多大的权,多大的势头,也是没有办法的。将军大可对小女子欺之以方,却难保没有其他人不露出丝毫马脚。只要有朝一日有只言片语传到小女子耳朵里,小女子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替兄报仇,让将军你后悔此生遇见我林芑云!”

李洛听着,突然间脑中闪过今日阿柯与自己的殊死拼斗,背上一寒,竟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一转身,长躬下去,道:“在下失礼了!林姑娘勿怪,在下适才确实有杀人灭口之心,但林姑娘一席话真是让在下羞愧不已。在下发过的誓言,必当遵守!明日我当亲自送阿柯兄弟一程,姑娘还有什么话要在下转达的,若信得过我,请说。”

林芑云缓两口气,瞧他两眼,见他态度诚恳,心中怒气稍稍平息一点,想了一想,说道:“也没什么…就跟他说,他对我的承诺,自这一刻起,不必再遵守。如今我身在不测,也没办法帮他,他的解药,就由他自己天涯海角的去找吧,总会寻见的,找到了,可要想点法子弄到…”

李洛点点头,不再多说,只道:“夜寒露多,林姑娘早点休息吧。”一抱拳,推门出去了。

林芑云听见他在门外大声传令,让守在四周的人统统撤走,知自这一刻起,李洛不再监视自己,乃是因为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从此注定将孤身一人,深陷在这浩大的庭院中了。

不!

林芑云狠狠在自己腿上一拧,一阵痛感刺激,她大大的吸一口气。

我才不要死在这龌龊之地,天地之大,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自爷爷惨死以来,林芑云心中首次升起强烈的求生欲望。李洛——注定此生你都会后悔!她咬着牙想,跟着呵呵呵的笑起来,躺下盖好,大剌剌的睡了。

第六章 前程

“吱噶”一声,晨风将半掩的竹门推开了。雾气翻滚着涌进屋来,四下里立时变得白茫茫一片。阿柯眨眨眼睛,只觉眼前事物说不出的飘渺模糊,一时间有些神游天外的感觉。

“小真?”他开口叫一声,肩上和胸前的伤口一扯一扯的痛。

不在。陪伴他的只有冰冷的雾气。

阿柯太息一声。

林芑云这会儿在做什么呢?大概…还在睡吧。每天那家伙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得过来,在车里惬意的伸懒腰,大声嚷嚷肚子饿——现在应该有人为她送早餐吧。

可是,自己这会儿可饿得慌!阿柯再叹一声,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身上的伤。从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只有右手与右脚还算能动,其他地方支零破碎的,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能痊愈。要想动手打架拼命,还要更久。

真要命,李洛这会儿正满天下的搜索自己,可自己却连坐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

远远的山上,不住有猿猴吼叫之声传来。阿柯因多次来洛阳,听到猿猴声,大致也猜到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洛阳城东的山中。这一带虽说人迹罕至,但山腰有一条驿道,是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此刻定有数百的人在山中把守。这个时候,小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想着,阿柯警觉突生,直觉有人正飞速向此掠来。飘动的雾气似阿柯的触手一般,他已敏锐的感到来者绝非小真。

李洛!只有他才会如影随形般跟来此处!

阿柯霎时转动数十个念头,却没一个可救得了小命的,同时又担心小真这个时候回来撞见李洛,那可什么都完了。大急之下,汗出如浆,一伸手,握住了身旁的剑柄。

只听屋外一声咳嗽,李洛扬声道:“故人来访,阁下就以断剑相迎么?”

阿柯一怔,这才发现乃是自己那柄断剑,断口上兀自血迹斑斑,不觉失笑,道:“好…咳咳…李兄请、请进。”

李洛慢慢走进屋子来,看着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包满白布的阿柯,先一拱手,道:“将阁下伤成这样,李某在此先行谢罪了。”

阿柯勉强摆摆手,道:“刀、刀剑相争,哪有那么多罪好谢。林、林芑云呢,她还好吧?”

李洛点头道:“阁下真乃达人。李某也不多废话了。林姑娘此刻仍在李某府上,你放心,她是李某坐上之宾,绝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你曾问我是什么人想要林姑娘,这个,李某有不可言之顾虑,想来阁下也必明白的。”

阿柯道:“呵呵,自然…咳咳…你今日来,是要抓、抓我归案,还是就地灭口?我、我可什么力气也没有了,悉、悉…那个什么便的,哎,掉书包始终是不行,让你见笑了。”

李洛微微一笑,随即正容道:“阁下误会了。昨日李某已在林姑娘面前指天发誓,放你一条生路,今日是特来知会你一声——自今日起,我会派兵严加防范东门、南面山区与北面水路,只西面这片山,要迟至五日后方才搜索——阁下有人救助,李某也不多言了,明白的话,就好好把握这五天时间吧。”

阿柯神色暗淡,隔了一会方道:“是吗,她终究是答应了…”

李洛环顾四周,道:“阁下是聪明人,有些事,心中明白最好了——对了,就你一个人么,救你的那位姑娘呢?啊,阁下切勿误会,李某没有别的意思,昨日交手的时候,李某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下手重了些,不知那位姑娘可曾受伤?我在河滩附近搜寻时,见到几滩血迹,似乎不是阁下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在阿柯手边,道:“这是李某家传之药,对内伤颇有好处,就请阁下替李某转交给那位姑娘,及转达李某抱歉之意。”

阿柯眼神迷离,看了李洛一阵,突然道:“你、你真冷酷。”

李洛眉毛一扬,只听阿柯继续说道:“我伯伯说,真正的杀、杀手,就是能做到杀人一套,做人又是一套,杀人与、与做人完全不同,才能在出手时彻底放下做人的良心,无论是壮年还是妇孺,遇谁杀谁。你昨日博命厮杀,今日却浑若无事一样,关心对手死活,真是没有分毫牵挂。哎,我就怎也做不到…”

李洛脸上肌肉抽动。他爷爷自小教他,上战场要冷血,为人处世则需热血,是为大将之风,不料这杀手竟然也有相同的说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见阿柯满脸惭愧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反驳还是接受,只得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林姑娘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她说你对她的承诺,自这一刻起,不必再遵守了。如今她身在不测,也没办法帮你,你自个的解药,就自个天涯海角的去找吧,总会寻见的。找到了,可要想点法子弄到。”

阿柯全身一震,道:“真的?她、她、她,真是如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