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柯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地,费力地站起身来。他面色铁青,却看不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甚至有些怜惜地看着辩机,并不言语。辩机原本嘻嘻笑着,与阿柯对望一阵。慢慢的,他的眼中神色闪烁,脸也僵硬下来。

可可见两人都是木着脸对视,深怕阿柯又将扑上去,忙跳起身来,拦在两人中间,道:“和…哎呀,辩大哥,你快讲,那段大哥又是怎么把王夫人救出去的?”

辩机“哦”的一声,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垂在他面前的柳树根须,道:“那…那就更不清楚了。段兄十天之后就与王夫人一道逃出了祠堂,千里流亡去了。这种事,他们关中铁刀盟守口如瓶,旁人又怎会轻易知道。我曾听说关中铁刀盟规矩甚严,若有人犯了帮规,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无论是帮主也好,长老也好,一律要服下一种密传毒药,赶出帮门。武林三大帮派,铁刀、飞剑、玲珑枪,嘿嘿,铁刀盟十数年来都是稳坐的头把交椅,这次破门而出,段兄可说是五十年来江湖中被废了的身份最高的人了。”

可可道:“毒药?段大哥并没有立即死,那是手下留情了?”

辩机回头看一眼可可,重又恢复笑容,道:“嘿嘿,小妹妹,妳真是善良。可惜啊,人乃最无情之生灵,特别是对所谓大逆之人,更是心狠。段兄为着王夫人,甘愿舍弃帮主身份,让天下人耻笑,铁刀盟中,早视段兄为无耻叛徒,又怎会手下留情呢?那毒药虽不致命,却比要人命的更为恶毒,除了让人功力损耗大半外,更深入全身经脉要害,每半月一次发作,一会儿是钻心之痒,让人神志癫狂,直抓得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无一处不是伤痕;一会儿又痛彻入骨,似乎四肢骨胳统统折断一般,当真是生不如死。这毒名字叫做‘忘俗’。忘俗,忘俗,当年炮制这药的前辈,还真是取了个巧名字呢。”

他笑得轻松,可可只觉一股寒气打腰间直入背脊,浑身一个机伶,颤声道:“好狠的毒…”随即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石素散”,脸色更是变得苍白。

辩机倒没注意到可可脸色不善,叹道:“可惜,这位老前辈取这个名字时,只怕从未想到,即便这般凶残的毒药,也无法阻止有的人向俗。段兄当日吃这药时,对后果可清楚得很,这般胆识毅力,真是让人惊叹。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一年多来,段兄受此酷刑折磨,竟仍是保持了尊严,没有就此放弃。换了是我,嘿嘿,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阿柯突然插口道:“杀!杀人!”

可可瞥他一眼,正与阿柯四目相对,身子一颤,被他眼中射出的逼人杀气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啊”的一声低呼。

辩机首次皱眉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不错,或者我也只有这般走下去吧!那样的怨恨愤慨之心,也确实只有杀戮才可稍解。现在想来,若没有段夫人在他身旁,段兄再好的毅力,也早疯了。”他说到这里,又自然而然改口称段夫人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呢,天下人都在耻笑段兄,重色轻友、欺世盗名是喊得最多的,更有人说他好色贪婪、强抢人妻,真正的卑鄙无耻之徒。嘿嘿,世间事,就是这么可笑啊。”

阿柯不耐烦地道:“你废话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

辩机道:“哦,我嘛,只是想告诉你一切关于你大哥和大嫂的事,让你确切的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昨日出手救助,更与他们俩结为兄弟,生死相报,虽然旁人看上去也算略有精彩,却也只能叫做逞一时之气。真正难的,嘿嘿,还在后面。”

“哼!”阿柯呸道,“你这最后打完了才出来混的家伙,也好意思谈精彩不精彩?”

“你敢在天下人面前,自称你是段念的结义兄弟吗?”辩机嘴角嘲弄似地向一边歪。

“有什么不敢的?”阿柯鼻子直出粗气,怒道。

“嘿嘿,只怕现在说得轻松,时候到了,溜得比谁都快…”

“谁溜谁是兔子变的!”阿柯老着脸向前一扑,却被可可一把扯住,动弹不得,只得挣扎着干叫。

“未必哟。谁若敢承认自己是段念的兄弟,那可…哎呀呀,已不仅仅是武林第一家王家追杀的物件了,简直就是整个武林之敌,人人得而诛之!”

“那又怎样?”可可觉得阿柯挣扎扑向辩机的那股力忽然一弱,自己正把他往回拉,一下收势不住,险些将阿柯拉进怀里来,慌乱中忙后退几步。

“也没怎样,”辩机歪着脑袋道:“只恐怕某某人从此以后,休想再有大模大样走近任何一处有江湖人士的地方了。”

“我拜我的兄弟,关…关某某人屁事…”阿柯只觉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以致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算了。”辩机踱到阿柯身边,颇有些通情达理地拍拍阿柯肩膀,说一句话拉一下他的袖子,“少年人,有些事,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嗯?一时冲动难免的,过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对不对?这儿就你、我、这位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就你知、我知、她知,老天爷么,反正什么事他都知道,知道了也不大紧,哈哈,哈哈,是吧。”

他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眼睛斜斜地打量着阿柯。阿柯看着他那滑稽的脸,突然间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怒火——也太小窥我阿柯了!

阿柯一把甩开辩机,大声喝道:“我是段大哥的兄弟,怎么了!”

辩机忽地脸色大变,双目圆睁,后退一步。他的脸白得似乎发出青色光芒,右手慢慢举到胸前,五指虚捏,冷冷地道:“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阿柯…”

这个臭和尚——

阿柯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分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反手推开拦在他身前的可可,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我是段念的兄弟!怎样…”

“不怎么样…”辩机森然道:“只是你既有胆承认,想必也有胆承担一些事情…”

辩机右手闪电般一动!

“啊哟!”阿柯急退,不料伤重之下腿脚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伸手在怀中一掏,已擎剑在手。只听见“吭啷”一声,他与可可几乎同时拔出剑来,心头狂跳,向辩机看去——

却见辩机慢悠悠在怀中摸索半天,摸出一件事物来,笑咪咪地道:“呵呵,阿柯,这东西你就接着罢。”顺手一丢,抛了过来。

阿柯手一接住,只觉入手极沉,定睛看去,竟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铜佩。

这铜佩上宽下窄,色泽古朴,一看便知非是凡品。铜佩的正面雕着一只凤,一双飘逸的尾羽绕着它玲珑的身躯旋了一周,自然地形成铜佩的边缘。那凤双翅徐徐展开,似乎下一刻就要自佩中挣脱,飞翔于天地间一般。

阿柯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雕凤,舔舔干燥的嘴唇,手指摸到铜佩背后,觉得似乎凹凸不平,把那佩翻过来,只见背上毅然刻着四个大字:阴阳铜鉴。

“这…这是什么?”

“一件宝物。”辩机道。

“宝物?”阿柯不由得挺直身子,两只手一起牢牢握住铜鉴,睁大了眼仔细打量。

“嗯,”辩机点头道:“也可以说…一件邪物。”

“邪…”阿柯低声呼道。他慢慢站起来,换做只用两根指头捻住铜鉴的边,高高地举着手,让铜鉴掉在眼前晃啊晃的,就着光眯了眼看。

可可也好奇的仰头打量。

“看你怎么想了。”辩机无所谓地道。他退后几步,似乎下决心要离着铜鉴远些,懒懒的靠在老柳树上。

“怎么个宝贝法?”看了一阵,阿柯自知不是林芑云那样的鉴别高手,只好来个不耻下问。

“怎么个邪法?”可可补充道。

“这东西,”辩机伸出一根指头,脸上满是诡异的笑,低声道:“可以换一条命。”

阿柯与可可的眉头都是一挑,却无人出声。耳边听见辩机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一般飘渺:“…据说每隔十三年才现身江湖一次,持有此铜鉴者,只要在六月初六那日到益州巫峡,就可见到一个神秘的组织,拿出这块‘阴阳铜鉴’,可以换一条命——无论是救一个人,嘿嘿,还是杀一个人,都算数。”

阿柯的声音抖得厉害,自己都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辩机却似听到般,郑而重之地点点头,道:“管用。自然管用。这铜鉴被江湖中人视为至宝,我若骗你,天诛地灭。”

“…”阿柯继续喃喃道。

“嘿嘿,要杀一个人,救一个人,当然再普通不过。怕就怕,若这人身在不测之地,又或者此人命贵连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记得三十九年前,这块铜鉴第一次现身江湖时,当时的武林盟主秦啸天势力如日中天,那一手‘霹雳惊雷手’打遍中原无敌手,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击杀。据说当日跟着他的还有数十高手,竟被四名白衣人悉数杀死,无一活口,天下震动,成为武林第一公案。

“这还不算得什么。”辩机嘴角微微上翘,神情淡漠的抿嘴一笑,“时隔一十三年,有一个做官的淮阳人李德,因收受巨贿,在一杀人案中陷害无辜,屈打成招,致人死命,事情显露后,被押入长安大内天牢之中等候处斩。不知怎的,他的家人自称得到了‘阴阳铜鉴’,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就有人闯入天牢,强行劫走人犯。朝廷震怒,连着摘了刑部十几名官员的帽子,九省通缉,甚至出动禁军搜捕。嫌疑人犯、牵连的乡里邻居最多时抓了三、四百人,可那李德的下落,到今日仍是一无所知。

“你们想想看,自来武林中人与官场纠葛就少,更何况是贪墨酷吏,这种人渣都也能因此苟活人世,足见‘阴阳铜鉴’果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从此声名大震,成为这数十年来江湖中最神秘的东西,人人都欲得之而后快。‘霸刀’段念那样的高手,也对此深信不疑,小兄弟,你还不相信吗?这本是段兄之物,托我保管的,今日你既自命为段兄的兄弟,铜鉴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是吗…当真这么神?”阿柯两眼放出光来,怔怔的看着铜鉴,心里乱跳,想道:“真这么神…连大内天牢也敢去…那么…林芑云…”

突然间手肘一麻,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撞,那铜鉴似活了般脱手而出。阿柯大吃一惊,叫道:“哎呀!要飞…”

忽觉身旁人影晃动,一只白若晶玉的素手一伸,已将铜鉴抓住。阿柯喜道:“可可,好…哎哟!”

可可抓住铜鉴的左手往怀中一缩,同时右手闪电般挥出,阿柯只见一道细小的白影在眼前一晃,还未回过神来,剎那间自己身前十数处要穴已被封住,一根小指头也休想再动。

他刚来得及干叫一声,可可一跃,一对同样白若透明的纤足在自己胸口一蹬,身子顿时往后疾飞出去,而可可已藉力向林中掠去。

阿柯身在空中,不能稍动,此刻倒还没想到铜鉴已被可可抢走的事实,却生怕这个样子落到地上,脑袋碰到石头之类的东西,搞不好可会要了小命,心中大急。

突感背上一紧,已被辩机接住,跟着一股热力直透进身子里,快捷无比的顺着血脉上下涌动,一眨眼间已解开所有被封穴位。

这几下兔起鹫落,变幻得实在太快,阿柯脑袋里尚是一片混乱,向前一个踉跄,叫道:“可可,你哪里去?”

可可此时早已遁入林中,只有声音远远传来:“阿柯,对不住了,我要去杀一个人。”

林子上空一群惊鸟飞起,绕着最高一棵大树“呀呀”叫个不息,过了片刻,三三两两的东西飞散,林中再无声息。

阿柯呆了半晌,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突然惊觉,叫道:“啊哟!我、我、我的铜鉴呢?哎哟,哎哟,被…可可!可可!”向前奔去,边跑边扯开嗓子喊,“可可!我、我的铜鉴…哎呀,我要救人的呀…”

他一瘸一拐的跑了十几步,终于一跤坐倒,自知再也追不上,徒有捶胸顿足,“哎唷”连天的惨叫不已。

辩机笑嘻嘻地走过来,道:“那种邪物,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阿柯转过头来,怒道:“臭和尚!见到她抢我的东西,也不出手帮我一下!你那么好的功夫,随便一根指头也让她跑不了,干嘛站在一边装聋作哑?”

辩机笑道:“你这就不对了。那位可可姑娘对我好生客气,一句一个大哥的。你打自见到我起,砸了我两块石头,害我现在脑袋上还是青的;满口臭和尚臭和尚的,我知道你心里‘秃驴’也不知骂了几千次了——如此差距,你叫我帮她还是你?”

阿柯一楞,顿时哑口,虽然头上的软毛也气得一根根竖起,却也当真无计可施。

辩机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望着可可去的方向,道:“你真的想要铜鉴?”

阿柯道:“废话,那是宝贝,谁不想要?况且我正要救人…哎,这个臭丫头,商量也不打一个,抢了就跑,哼!还想害我跌一大跤!”

辩机扯一根草,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道:“…那有用吗?她跟你商量商量,恐怕永远都没个结果,干脆拿了就走,真是有性格,敢作敢为,哈哈。至于踢你,那是忌讳我出手,所以先将你踢到我面前,阻我一阻。嘿嘿嘿,小妹妹这下可想错了——这种好事,我只有帮忙的份,又怎会出手呢,哈哈,哈哈。”双手抱着头,惬意地躺在草中,眯了眼休息。

阿柯怒火烧心,拿身旁这武功深不可测的家伙毫无办法,只得恨恨地转过头去不理他。他呆呆的出了一阵子神,终于长叹一声,挣扎着爬起来要走。

辩机忽然叫道:“阿柯。”

“…”阿柯不理。

“那是块邪物。”

“你说过了,和尚!”阿柯拍拍屁股,打算走人了。

“这十几年来,为争夺这‘阴阳铜鉴’而死的武林人士,少说也有六七十人。这还只是有名有姓,被人确认死于此铜鉴的,其余无名小卒,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的不计其数。”

阿柯跨出一步,脸色忽然煞白。他站着不动了。

辩机坐起身子,罕见的脸上没了笑容,有一丝淡淡的忧虑自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发散出来。他叼着草根,慢慢地道:“天下真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拿出铜鉴,便能遣人为你卖命?嘿嘿,痴人梦语而已…铜鉴不过是个幌子,谁真想要换条命,还得拿值一条命的东西去换才行。”

阿柯呆了一呆,脱口道:“若…若是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辩机嘿嘿一笑,道:“你真是傻——那自然就得拿自己的命去换!段兄将那铜鉴交给我时,说它邪气太重,叫我毁了它。嘿嘿,人的贪欲是那么容易毁得了的吗…”

阿柯猛地一扑,一拳正中辩机胸口,忽感着手处辩机肌肤一缩,这一拳的力道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柯收势不住,和身撞到辩机身上,两人一起倒在草丛中。阿柯拼命一争,劈面一个耳刮子过去,叫道:“死和尚,你害死可可,我跟你拼了!”

辩机双手一送,阿柯顿时腾起老高,夹在老柳树两个枝干之间。他张口要骂,这才感到全身麻痹,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辩机封了穴道,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涨红了脸,眼睁睁看着树下的辩机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整整衣裳,哈哈一笑,道:“什么邪物!只不过一块普普通通的铜佩罢了,却无辜被人的欲念玷污。看那位小妹妹的举动,‘杀人’二字恐怕终日都在心中如火般烧着,即便没有这铜鉴,也会有同样的银鉴、金鉴,或者随便什么薄如绢纸一般的机会,让她动手。你认为是害了她,又怎知道她心里,就如同无数想要得到这铜鉴的人一样,欣喜若狂呢?痴人,痴人,人心中的铜鉴,又岂是我能毁掉的?段兄…痴人吶!”

长笑声中,身形晃动,并不见他如何动作,已如鬼魂一般飘飘忽忽飞入林中,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毒发

林芑云坐在厅中,背靠着西域进贡纹金驼毛枕,怀里放着暖壶,脚上盖着细软绒毯,端着茶杯,两眼呆滞,百无聊赖的看着四五个丫鬟小厮在院中打扫庭落,整理花草树木。

身旁的青铜镂空麒麟香炉里,上等檀香的清烟如雾,衬着她锦袍上的藏青纹路如梦一般流动。八扇朱红厅门全部大开,周遭的窗户也被支了起来。下人们沿着窗子,一字排开摆上十几盆名贵花卉,什么杏黄兜兰、卷丹、红枫等,甚至还有两盆极品鹤望兰。

冬日里少有的暖暖的阳光照进窗来,一道道光柱中,无数浮尘起落,煞是好看。

但林芑云的眼光依旧呆滞。

有一种奇怪的、枯涩的、如牛在呜咽的难听至极声音,始终高亢激昂的自后院传来,像锉刀一样死命折磨着她的耳朵。因为这声音,整整一个上午,林芑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烦躁之中,害她心不在焉被暖壶烫了几次手。

当当还没有出来。哎,看样子,今日午时之前,李洛都不会停止学习吹萧了。

林芑云现下还真颇有些后悔提议让李洛自己学萧,作为进献皇帝的戏目。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谅将军之才情,纵无宫廷技师之技艺,然忠君之心,上必嘉之。”

…万万没有想到,李洛这家伙武功高强,于这音律方面却简直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那舞剑弄枪时出神入化的十根手指,按到萧上却如僵硬一般,明明该动小指,他偏偏动食指,待得要动食指了,却又痉挛似的五指齐伸;他那张大口一接触萧口,无论怎么百宝使尽,吹出的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