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柯爬起身,手脚麻俐的拾起烧饼,先吹口气,再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哼哼唧唧地道:“哼,不吃…我吃!吃完了看妳哭不哭…”

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呼的飞出,阿柯熟练地一缩头,逃过一劫,不敢再待,一路小跑着往刘志行奔来。

“来,吃!”阿柯意气风发,塞给刘志行几块烧饼,道:“今、今天我回去看了,都走了!嘿嘿嘿,这下安全了。”

“我师弟们…怎么样了?”刘志行将烧饼转来转去,问道。

“这个…这个就不知道了。汪、汪老板报了官,现下尸体大概都已收殓了吧。听说里面还有个什么姓伦的有钱人受了伤,闹得挺大的,现在正挨家挨户的搜,城门口查得更严。嘿嘿,好、好在我昨日…”忽然想起易容术这事不能乱提,装着吃烧饼敷衍过去。

刘志行却没仔细听。他拿着烧饼,思及师弟们,心中无比凄苦,怔怔地险些又坠下泪来,忙转过头去。

阿柯有了吃的,下口是又狠又快,对他的异样浑然不觉。他几口吃完了自己的烧饼,在少女那份烧饼上不住抚摸,想了一想,还是小心的包起来,心中想:“就算她现在不吃,晚上饿了总要吃的吧?”

“这位小兄弟,敢问尊姓大名?”刘志行回过身来,客气的一拱手。

“啊?哦…哦哦!”阿柯楞了一下,方知道这“尊姓大名”是问自己,忙爬起来,也跟模学样的一拱手,道:“我…我尊姓大名阿柯。”

刘志行道:“原来是阿柯小兄弟。救命之恩,永难相报,请受刘某一拜。”说着长身而跪。

阿柯慌忙道:“别,别!这…这有什么,反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抓抓脑袋道:“反正我也是要逃的。”

刘志行道:“不然,对你是小事,于我却是大事。”仍然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方站起来。

阿柯道:“你也给了我药的,不是也救了一命?说起来我该向你道歉,不知道你胸口伤成那样,还在你怀中乱摸药,实在抱歉。”说着也跪下去,不轻不重的磕个头。

刘志行道:“小兄弟恩怨分明,很好!你这剑法,可不可以再演练一下给我看看?”

阿柯奇道:“我的剑法?这个…我没有什么剑法,只是随便学了点。你既要看,我给你练练。”说着拿出短剑,试着比划几招。

刘志行拾起地上一根树枝,道:“来,试试向我进攻。”

阿柯踌躇道:“你伤势未好,最好不要动武吧?”

刘志行道:“不妨,我们只是虚比试而已。”不待阿柯说话,已一招刺他前胸,正是霜雪无归剑的第一式:“风霜迎门”。

阿柯侧身,短剑直切刘志行左肋。刘志行道:“好!”树枝一挑,袭他手腕。阿柯手一抡,避开这一下,剑指刘志行丹田。阿柯顾忌刘志行的伤势,下手处不觉又轻又缓,刘志行一把老骨头碎了几根,挥舞起来也是颤巍巍的,两个人客客气气斗了十几个回合,似乎分不出高下。

斗了一阵,阿柯一剑挑向刘志行左肋,刘志行往后一避,不料扯动胸口伤处,顿时一滞,阿柯的剑已指到他肋下三存处,一动不动。刘志行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躲得开。”阿柯立时将剑收回,两人对望片刻,刘志行哼的一声,又挺树枝扑上。斗得几回合,又被阿柯逼得一退,他再想想,仍然道:“躲得开!”阿柯也不多言,他一说便收手,从头来过。两人再斗三十几回合,刘志行早已汗出如浆,肩头胸部的伤口也被撕开,不住有血渗出。

阿柯后退一步,剑反背在后,道:“前、前辈,你的伤口又破了,干脆好了再来打过,行不行?”他只道刘志行昨日吃了大亏,心中不服,是以陪他打打消气。

刘志行脸色一沉,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当我是懦夫,是不是?哼!”转身走到车边,伸手进去拿昨日匆忙间带在身边的一柄长剑。

“砰”的一下,一根木头正中头顶,只听那少女叫道:“小贼!你敢进来我就…啊…是前辈…”

刘志行也不管脑袋被敲得生痛,擎剑在手,怒气冲冲的往阿柯冲来。阿柯没料到他说气就气,连忙边退边叫:“前、前辈!我没有啊…你别冲动!”话说出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惹了他什么地方。

刘志行突然地一跃,疾若脱兔,剎那间已扑到阿柯身前,右手一抡,长剑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径取阿柯胸口要害。这一招乃是“霜雪无归剑”中难得的以气御剑、全攻全守的招式,刘志行在上面浸淫十数年,早已身剑浑然一体,划出之际,内力敦和饱满,无声无息,但无数剑气顷刻间已如疾风骤雨般扑向阿柯。

阿柯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刘志行一上来就是如此拼命的架式。未等他明白过来,凛冽的剑风已扑到面前,“扑扑扑”数声响,肩头衣服再度破碎,向后飞去。他眼前一花,一股如山一般的内力已压到身前——这个时候,所有的想法都如衣服一般,片片破碎开去。

阿柯突然一剑!

这一剑既非劈,亦非挑,总之根本不是冲着刘志行那一招去的。他似乎随意地一刺,直取刘志行眉间,只是这一式浑然天成,无须任何修饰,亦无从修饰,却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和速度,赶在刘志行的剑、眼、念头有任何反应之前,已递到眉前。

无与伦比的一剑!

其实那一刻,刘志行还是有念头闪动的。

他想:“原来‘霜雪无归剑’是这样刺出的。”

第五章 传承

“你脑袋上有角?”道亦僧麻俐地坐上席,继续喝酒吃肉,一边问。

“没有。”

“那你搭张绢布在脑门上干嘛?哎呀,还凸起一块?”

林芑云小嘴一嘟:“我高兴,哼!”不料她习惯性的一仰头,丝巾滑落。她赶紧接住,要往头上遮去,道亦僧已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林芑云只得恨恨地丢掉丝巾,悻悻道:“笑吧,小心等一下吃酒也噎住。”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取笑的意思!”道亦僧一本正经地道:“这一点嫣红分外夺目,实是美人之态。让我想起哪一句来着…”

林芑云脸上飞红,羞不可抑,急道:“哎呀别闹了!说正经的啦,说正经的啦!你再闹,明天不给你准备酒了!”

道亦僧果然立刻住嘴,老老实实吃他的酒。林芑云整整微斜的发髻,道:“李洛刚才来见我,说是明日要我参加皇家大宴。”

“先说断,后不乱。”道亦僧眼中精光四射,头一次严肃地看着林芑云,沉声:“有好酒一定带回来,一定带回来!我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提出来,无论是什么都帮你做,绝无反悔!”

林芑云被他这番模样吓了一跳,道:“好,好…哎呀,你又打岔!我是说正经的!你看李洛这次力促我进宫,是为什么?”

道亦僧道:“这还不是正经事?要带啊!嗯…我看哪,他是要你见识见识官场,顺便也让你混个眼熟,以后送进宫去,也省下不少交代的麻烦。太子和那个什么武…武约的,也会见到你么?”

林芑云点头道:“你看得准,他是在为我以后的事一步一步安排。哼哼,大概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他以为我已经释然,准备接受现实了。”

道亦僧嘴里塞着牛脯,含糊地道:“也可能武约在催他,谁知道呢?”

林芑云叹道:“是啊,谁知道呢?我们也只是板上之鲤,任人宰割的。不管是怎样,开了一个口子,以后我出去的机会可能就多了。这也正是我们逃离的机会所在。只是…哎…我怕…”

“怕什么?”

林芑云站起身,慢慢走到撑开的窗前。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们已在不远处的花园打理。假山后的长廊外,也隐约传来船号的声音。

她扶着柱子,向远方那云雾重重的群山望去,低声道:“我怕…我怕阿柯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李洛正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敢让我更自由一点,毕竟阿柯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有他在,谁也不舒服。那日我虽然见到他放阿柯走了,可是谁又能料得到他会不会再去追杀呢?阿柯…我更怕阿柯…那家伙头脑简单,却爱认死理,要是他伤好了就不顾一切回来找我怎么办?这皇城重地,天子脚下,他一个人,怎么斗得过别人?哎…”她眼睛一眨,不觉泪已盈眶。

道亦僧猛拍大腿,叫道:“哎呀,阿柯那小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玩完的?老子见他手脚头脑,都是一等的伶俐,准没事的!你不要想那么多,先把自己管好。这样吧,反正现在也没剩几个丫头了,也买了房子,请了人照料,就叫叮叮出去走一趟,替你打听打听,省得你整日里瞎猜乱想…哎呀,好了好了,越说你倒越哭了,哭个什么劲啊?来来来,陪我喝酒,喝着喝着就不想了,哈哈!嗯,说起来,要是他真的回来,可就不大好玩了…哎呀,你又哭什么呀,我是说如果,这不是没影的事吗?好了好了,别哭了…”

毫无征兆的,阿柯左手已闪电般袭上右手,就在剑尖即将刺入刘志行眉心的一剎那,猛地一推,剑擦着刘志行额头掠过。饶是如此,犀利的剑风已在刘志行额前,划出又深又长的一道口子。

同一时刻,刘志行的剑亦已刺入阿柯左面肩头,但他突然低哼一声,手腕急抖,只听“叮叮当当”一阵碎玉断金般的脆响,长剑寸寸折断,一片一片映着模糊的日光,四面散落。“霜雪四剑”之首的刘志行浑身巨震,软得似全身已无一根骨头般扑进阿柯怀里,“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阿柯顺势一退,蹲下身子,将他放倒在地,急道:“前辈!有没有药?”

刘志行艰难地摇摇头,勉强一笑,道:“没关系…只是内息错乱了…扶、扶我躺好…”

阿柯小心地将他抱到一堆枯草之上躺好,为他抹去嘴边的血丝,让他运气静养。刘志行双眼紧闭,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过了好一会方长出一口气,睁眼道:“好了,死不了了。”

阿柯端水给他喝,一面道:“你怎么…你身上有那么重的伤,为何还要强用内力断剑?”

刘志行笑道:“你不一样么?你那一剑之快,我亦是生平仅见,你的左手却还能推开长剑,一定是在出手那一刻就已经决意要避开我,所以才两手同时挥出。你小小年纪,能将剑术练到这番地步固然不易,更让人惊异的是,你竟然能对自己的意志如此收发自如,这番定力,武林青年一辈中实属少见。你扶我起来吧。”

他一手撑树,在阿柯的帮助下站起来,呆呆地仰天沉思,双眉紧皱,似乎正在想什么疑难之事。过了片刻,突然一笑,道:“天意所为,岂是人能增减半分的?小兄弟,你我今日一会,冥冥之中自有缘份,若不嫌弃,你我结拜为兄弟如何?”

阿柯一呆,没想到他思考的竟是这事,忙道:“兄弟?你是前辈高人,我哪里敢…”

刘志行哈哈大笑,跟着又咳出些血来。他喘息着道:“什么前辈,什么高人!我…我只是一介迂腐书生,白白害了三位师弟性命的大罪人!你若不肯,就是嫌弃我刘志行,也罢,我走就是!”作势挣扎要走。

阿柯忙拉住他,道:“不、不嫌弃,我哪敢嫌弃?我们结拜便是。你重伤未好,可别乱动!”

刘志行大喜道:“那好,我们掐土为香,这就拜了罢。”说着先行跪了。阿柯无可奈何,也只得跟着跪了。

刘志行颤巍巍的磕了三个头,道:“皇天在上,弟子刘志行,今日与…”

“阿柯。”

“阿柯小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从此祸福同当,绝无反悔,否则天诛地灭!阿柯兄弟,你跟着念一念。”

阿柯见他一片诚意,心中感动,也重重叩了三个头,跟着念完之后,又磕三个头。刘志行道:“好了好了,够了,起来吧。阿柯兄弟,我虚长你几十岁,就叫你一声兄弟了。”

阿柯心道:“我早先已结拜了段大哥,现下又结拜一位刘大哥。好在刘大哥是侠义之士,段大哥想必也是喜欢的。不知道他们谁大谁小?不过,段大哥已经去了,喊他刘大哥好像也没错。”拱手道:“刘大哥。”

刘志行在他帮助下坐了,道:“阿柯兄弟,你我既已结拜,做大哥的没有什么礼物送你,却要先说说你——你的剑快、准、狠,非常善于进攻,但是却太粗、太糙,缺少精髓。你虽然在拼斗时勇气过人,但是单凭一个勇字,动辄与人同归于尽,碰上真正的高人,也是没用的。就如一块好玉,没有好好琢磨,所以虽然稀奇,却也并非就能成为罕世之宝,你明白吗?嗯…待我想想你刚才与我对招时的剑法。”

阿柯歪着脑袋,觉得这话好不耳熟,想了一想,终于记起那日沙老大欲收他为徒时,也曾这么说过,却不料刘志行也这么说。他不知就理的点点头。

刘志行几十年的练剑生涯,受他师傅的影响,到后来几乎嗜剑成狂,除了练自家的“霜雪无归剑”之外,闲暇时更游历天下,或与人对招,或找高手切磋,几乎见识过中原所有以剑为主的门派武学,武林中人称“剑痴”。他剑法并非很好,却是博闻强记,于各派各门剑法的套路、特点,乃至精华都了解颇深。此刻他坐在树下,仔细回想刚才与阿柯相搏的每一招,记不清楚的地方便叫阿柯再行比划过,不住比较。

过了好一会,刘志行道:“行了,不用再练了。来来,阿柯兄弟,你坐下我给你讲…你的剑法虽然犀利怪异,鬼神莫测,但仔细看来,却并无定式。你看,这一招横切,剑走昆位,似乎是麒麟庄‘流嗜十三剑’中的‘横岭侧风’,下盘本应走离位侧应,你却根本未动。那一招我刺你下盘,你以剑尖绕我手臂,袭我手腕处的简使穴,看似轻浮,其实内含杀机,只须侧身一过,即可撩我胸前要害。这一手神似‘江淮七剑’中甄跃龙老先生所独创的盘剑式。但甄老先生的盘剑式讲究以气御剑,是以剑凝而不拙,气强而不霸,使起来大开大合,气势恢宏。你的剑式基本上却飘忽不定,看来看去,似乎讲究的只是两个字‘异、快’而已。嗯…我仔细想来,其实你的剑并无根本,说明白一点,你…你根本没有剑法,只是有极高的杀人办法而已。教你剑法的人是谁?”

阿柯道:“是我大伯。”

刘志行紧紧盯着他眼睛,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大伯是否以前当兵打过仗?”

阿柯搔搔脑袋,道:“是…是曾带兵打过。”

刘志行吁出一口气,道:“这就对了。这些剑招,根本就是战场上杀人的招式,是以简单到毫无章法,却出奇的实用。嘿嘿,若非我曾在大漠中见识过两军相遇的血战,还真看不出你这剑法来。不过如你这般的身手,你大伯定是位了不起的人,能将这杀人的技巧提到如此的高度,以无招之剑胜有式之招,当真厉害,厉害!嘿,其实说起来,哪样武功最终不是杀人的技巧?”

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昨日那场腥风血雨,脸色发白,不再说话。阿柯想起大伯,继而想到过世的母亲,亦是默然。

过了一阵,刘志行回过神来,道:“你这杀人的技巧虽然厉害,但就如我适才说的,终究走的是阴僻之径,更多的是血气、杀气,以命搏命,而缺少真正剑客的王者之气。我曾习有一套剑法,此剑法如日行长空,如月照空山,如云吞山峦,如海纳百川,乃真正的霸王之剑。只因悟性太差,自己练了几十年,也没什么进展,反倒糟蹋了。原本已是下定决心打算带到地下去的,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教阿柯兄弟你学学,也好借着这套剑法,弥补你的一些缺陷,你意下如何?”

阿柯迟疑道:“这…这不太好吧,我大伯说过,如果不入一门而学其武功,那是偷技,不成的。”

刘志行大声道:“你是我兄弟,对不对?”

“是…啊。”

“兄弟之间相互切磋武艺,比试武功,以长补短,以强辅弱,这算偷学么?我跟你讲,你大哥我就会好几十套剑法,都是与各大门派高手切磋武艺时,相互交流而习得的。霜雪四剑这名头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那是大大的侠客。”阿柯一脸崇敬之状。

刘志行顺口说出“霜雪四剑”几个字,心中一颤,突然想到昨日一战,若不是眼前这少年相救,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霜雪死剑”了,当下羞愤交集,一时哽咽难语。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勉强压下心头琐绪,咳嗽一声,老着脸道:“对…对嘛,你听说过霜雪四剑是偷技么?根本没有嘛…咳咳…啊,我知道,我知道了!你是见大哥我这副狼狈模样,打心底里瞧不起这套剑法,根本不屑!好啊,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看不起我,这条老命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徒增笑料耳!”一手撑地,便欲往阿柯手上短剑上撞去。

阿柯忙用力压着他,道:“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我学就是了,大哥!”

刘志行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慢慢坐回去,道:“好,这才是我的兄弟嘛。你去看看车上,还有剑没有,替我拿一柄来。”

阿柯心中隐隐觉得跟刘志行结拜兄弟,似乎上了他的套。但这套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搔搔脑门,只得到车边去找剑。幸亏昨日他出手杀敌的墨剑还留在车前座位上,当下取来交给刘志行,道:“剑法么?我、我的悟性也很差,不知道学不学得会。”

刘志行猛点其头,道:“学得会,学得会的!你天生就是练这剑法的料…哎,不说这么多了,我先给你讲一遍口诀。”不待阿柯多言,当下道:“天地之道,不外阴阳。阴阳转接,出于自然。故静极而动,阴断科阳也;动极而静,阳断乎阴也…”背了一段口诀。阿柯懵懵懂懂跟着背了几遍,好在口诀不多,只百十来字,他听着刘志行边教边解释,花了半个时辰时间便记住了。

刘志行道:“这是剑法口诀,虽然短小,然却是这套剑法的根基要诀所在,希望你以后每日晨起即诵,假以时日,必会领悟到更多精深的东西。现在我们先来看看招式。这剑法一共五…六十二式,只是大哥我愚笨,没有学到最后的五式,实在是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这前五十七式是这样的。”拾一枝树枝,在泥地上一五一十的画起来。

阿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学到后面五招就是罪孽深重,但看着刘志行认真的样子,也不敢多问,留心看那些招式。

刘志行自幼在书香门第长大,论书法那是没得说,却偏偏对画一窍不通。他卯足了劲,在地上歪歪斜斜地画着,好不容易画出几十个似是而非的拿剑人形,已累出一脸的汗。阿柯凑上去仔细辨认,依稀认得出人的手脚,拿着扭曲的剑,比着莫名其妙的动作。阿柯道:“大哥,这是…”

“嗯…是太粗糙了一点,不过不要紧,大哥给你慢慢讲解你就懂了。这套剑法,其实说起来与你的那套颇为接近,亦是以攻制敌,不过更讲究气势,需使剑者有磅礡之霸气,有与敌同偕之勇气,有一剑出,不见胜负绝不回头之决心——不瞒你说,我也是直到昨天才明白这些道理,哎,惭愧呀惭愧。这第一招是‘风霜迎门’,你刚才也见过的…”

那天下午,刘志行边讲边画,有时候也起来,用墨剑比出剑招指导。他讲招式的动作,讲招式的攻击与防守重点,讲招式的用力与重心所在,极尽耐心。

阿柯虽是初次学这剑法,却总觉得似曾相识。这剑法中许多地方都好似自己早已用过一般。特别是当他一剑刺出,或横着一劈时,刘志行慢条斯理的给他将这招哪里哪里需要防,需要避让,他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一剑只是要刺、要劈、要挑断对手咽喉而出手的,全无防范的意识。只是这份心思与刘志行所说的攻守兼备相去甚远,他也不敢多言。

到了黄昏的时候,他已练到第三十三招“雪降霜临”。这一招有七个变化,刘志行画出图形后,叫他照着做。阿柯比划半天,前六个变化没费什么工夫就会了,就是在最后一个变化上,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因前一式是剑锋平推,但这一式时却突然化为斜挑,中间差着老大一段连贯不上。去问刘志行,得到的回答是:“我师傅只说了有这么些变化,却没有讲明怎么用。这一变化逆行向上,可能有其它的用法,比如,若是倒在地上,即可上挑——我是这么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