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曲终章一出,诸天昏暗,万物凋零。

  四界诸人脸色狂变。

  “不好!这帝绯红疯了!她哪里是贬诛为凡,分明是想要覆灭四界,再开新界!”

  “我们都会死!”

  “跑不了了,快出手制止她!”

  “晚了。”

  首座生生捏碎一颗佛珠。

  “帝绯红的太平终章琴阵开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从琴族获罪跳诛仙台,到重开六界贬仙为凡,这一切不过是前奏,而石扶春的梵王灯被打落,化作鬼观音,这是中曲。

  新帝证道还在继续,因为她最终章是废了三十三重天,覆灭四界,再造新界!

  优昙只看到了她瞥过来的一眼。

  分明唇角含笑,但双眼没有一丝情意。

  冰寒入骨。

  这个危机时刻,优昙的念头竟然滑到了别处——她没有姻缘线。

  这无情无爱的生灵,是生来要做六界之主吗?

  “首座,我们出手吗?”

  “当然,不然坐着等死吗?要舍身成仁也不能窝囊!开佛眼!我先上!”

  四界诸人齐齐出手。

  天染成朱色。

  仙帝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掌纹正一道道飞快消散。

  四界覆灭就在眼前。

  这是他第二次失算了。

  仙帝衣袂翩飞,他左手轻抬,抚上了右手的一排金珠。

  他看着血雾当中绛红女帝,她身后坍塌着三十三重天,一缕乌发咬在唇边,极艳,极红,极鬼魅。

  双方对视,皆是冷漠。

  “吉光片羽。”

  仙帝缓缓拔出了手背上的一颗清冷金珠。

  绯红的眼前忽然掠过一片元青色衣袂,染着凤脑香的淡淡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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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红睁开了眼。

  系统:‘宿主,你不要随意修改世界的名字好吗?’

  女子的手正支在额头上,听见这一句,她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撑着。

  系统:‘宿主,你干嘛不说话?怎么?难道你更喜欢《仙妻原配的诱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宿主,我看错你了。’

  绯红嘴角勾起笑。

  系统被她笑得有点发毛。

  它说错了吗?好端端笑什么啊?大白天的它害怕!

  绯红慢条斯理,‘你继续说,我听着呢。接下来你应该给我更名世界并且介绍剧情的男人。’

  系统:‘……’

  它是这样打算的,但宿主说得这样欠,它突然就想关机自闭了呢!

  绯红坐在一顶轿子里,她掀开帘面一看。

  系统大惊,连忙道:‘快放下!你现在正进入二十四诸天!这个地方是和尚的地盘,他们这里邪门得很,要是在路上看多了佛寺,自然而然就想剃光头!等剃完头,我就是拦,也拦不住你要出家!’

  绯红慢悠悠地问,‘我几岁了?’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怎么奇奇怪怪的。

  绯红记得原剧情里,琴绯红就去了一次二十四诸天,在她三千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还是琴族备受宠爱的四公主,是万古仙帝的青梅竹马,是梵宫佛子惺惺相惜的道友,而逆徒石扶春和小妖皇,他们还没有出世。

  是的,时光又一次回溯了。

  而这一次,她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故事之前。

  “真会玩儿。”

  绯红低低笑了。

  系统:“?”

  完了,它的宿主不正常了,开始自说自话了。

  此时轿子正经过梵辅天,绯红捏着一扇青帘,尚未放下。

  而梵宇僧楼上,一头大青龟和一只大白蝉正在懒洋洋晒太阳。

  大青龟慢吞吞地说,“蝉月师弟,快看,三十三重天的美人。”

  那白蝉昏昏欲睡,闻言又精神了,它抖动了蝉纱,睁眼激动看去,“哪呢?哪呢!”

  “喏,那呢。”

  白蝉登时挪不动道了。

  那女子着了一身青莲色的纱裙,她两指散漫挟着腮肉,仿佛察觉到了有人的偷窥,她懒懒抬睫,唇色被佛光照得发红。

  一眼入魂。

  二十四诸天突然响起了热烈的蝉鸣声。

  大青龟惊恐不已,“师弟你你你你你尾翅开了!!!”

  救命!

  谁来告诉他,九万年的佛蝉师弟发情了他要怎么渡他?!

  和尚我好单纯好害怕!

第87章 仙侠文女主角(21)

  很头秃。

  现在就很头秃。

  作为梵宫寺主,作为六界第一个证道梵帝的大乌龟,释一瓣觉得自己的安稳龟生受到了可怕的挑战!

  他的!师弟!九万年的蝉灵!求偶了!

  而且佛蝉动情,阵仗不是一般的大,他们梵宫二十四诸天全都听见了师弟的求偶蝉鸣!

  释一瓣险些要昏厥过去。

  想我老龟,混了十一万年才混成了六界最慈悲为怀的寺主,没想到一日之内就要晚节不保!

  “师哥你说什么?!”

  白蝉比它更加惊恐。

  “什么尾翅开了!!!”

  白蝉很崩溃,扭头就要看它尾部,说时迟那时快,大青龟四肢缩进壳里,快如残影,快准狠翻了个底朝天。

  “嘎!”

  白蝉被龟壳生生砸得晕过去了,漫天蝉声也停止了。

  “师弟,对不住了。”

  大青龟满是愧疚,它又伸出四肢,想把自己翻回去,结果翻了半天,龟壳纹丝不动,大青龟气喘吁吁。

  “老了,老了,累死老龟了。”

  释一瓣只得把小弟子优昙叫过来。

  “大师父你叫我?”

  青苍天被人为撕裂,坠下一颗金灿灿的太阳,对方面目被金光淹没,胸膛用力起伏,汗珠凝固成金珠,一一披挂在垒砌而起的肌肉上,腰腹两侧线条蜿蜒而下,如同一把双刀,锋利插入庄重缁衣当中。

  老龟:“小子,别展示你伟岸胸肌了,快过来,给老龟翻个身。”

  优昙:“……”

  佛子收了金刚不坏身的法身,身上的金光也层层消退。

  他走过去,双手捧着,给大青龟翻了起来,“咦?这不是二师父吗?扁得我都认不出了!”

  优昙面露同情。

  大师父的万年龟壳可不是开玩笑的,曾经因为睡觉太香,一个翻身就压垮了一重诸天,幸好弟子都不在那一层居住。

  “对了,大师父,刚才我听见了一阵蝉声,好像二师父的声音啊。”优昙一脸欲言而止,就差没说您这睡相也太差了吧,二师父它死得好惨,不对,是扁得好惨啊。优昙一想,又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大青龟:“……”

  老龟我就知道,这个黑锅我背定了。

  “这不重要,你二师父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等它渡了劫难,就会有机缘的。”释一瓣风轻云淡,“现在重要的是,是我梵宫万年法会,你是我梵宫佛子,这一次由你主持,可做好了准备?”

  优昙诧异,“还要准备吗?不就是把不服我梵宫的人打到服吗?大师父放心,今年梵王宫的莲池收的莲子特别多,我已经采集了好几篮子了,等他们快不行了,我给他们塞上一颗,保证不会出人命!”

  小弟子很是善解人意安慰它。

  大青龟:“……”

  住口,你个暴力佛子,

  老龟心累,挥了挥四肢,“你下去吧,老龟要晒个太阳,冷静冷静。”

  优昙哦了一声,双手做了佛礼,转身就走。

  “等等——”

  大青龟又叫住了佛子,语重心长,“你记住了,以后修炼,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特别是你这种动不动衣服就爆了的,更要慎重!对了,打架的时候,记得多穿几件,出家人要守妇道,侍奉了佛祖,就不能再侍奉女菩萨,明白吗?”

  优昙:“???”

  什么女菩萨,这都扯到哪里去了。

  对了,琴道友给他发一只传音纸鹤,怕是今天就能抵达梵宫了,他得去接个人。

  优昙从须弥芥子取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缁衣,给自己套上,很是随意去了大梵天,他们梵宫接待贵客的地方。

  “这梵宫比我龙宫还要阔气!”

  龙帝携着臣下踏足大梵天。

  “咦?那是谁?”

  几条龙凑过去。

  “陛下,那青衣美人是三十三重天来的,是琴族的四公主,她可是很厉害的琴心,有一把六界道琴,叫香林八节!”

  “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那当然!”那条青龙拍了拍胸膛,“我可不像你们,我是一条专情的龙,我对四公主可是仰慕已久!”

  众龙皆翻白眼。

  还专情呢,你根本就是想抱大腿,你个没出息的龙!

  “旁边那和尚呢?”

  “是此次法会的住持,佛子优昙!”

  “你又知道了?”

  “这可是我青龙情敌谱的第二位,那必须要了解的!”

  它们来了兴趣。

  “哇,青龙,你还做了情敌谱啊?那第一是谁。”

  青龙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们怎么混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当然是四公主的青梅竹马昼啊!他可是下一任的仙帝!”

  众龙都说,没听过。

  在龙族看来,没在六界扬名的,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青龙则是心有余悸,“你们可别小看那家伙,我上次入十殿阎罗,差点没命了,他还在那慢悠悠地绣花呢!”

  “真的假的?这么嚣张?我红龙不信。”

  “我白龙也不信。”

  龙族吵吵嚷嚷的。

  优昙则是领着人往里边走,“琴道友,五百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佛子亦是。”

  女声婉转多情。

  优昙听得耳根发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对方的身后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青色莲海,女子踩在烟海当中,裙腰压着繁复璎珞,莲瓣与红珠缠在流苏里,随着她袅娜走动而光影交错,那纤细的臂腕也缠着一段青纱,飘飘渺渺,宛若神仙妃子。

  优昙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了蝉声。

  聒噪的。

  优昙发觉自己看人太久,咳嗽一声,“上次听琴道友弹奏一曲《春山鹧鸪啼》,实在超脱。”

  “那今晚你来我房中,我弹给你听。”

  “小僧洗完金身就去。”

  旁边的龙族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是,你们这么狂放的吗?你们把我龙族置于何处!

  绯红入住大梵天的一处金色僧楼。

  到了晚上,优昙赴约,照例是一袭缁衣。

  绯红忽然低头,嗅了一下和尚的脖颈。

  优昙吓了一跳,“琴道友?”

  “昙花香味,湿的。”她含笑道,“看来没骗我,的确是洗了金身。”

  优昙也不羞臊,举起一截黑色僧衣的袖口,递到绯红面前,“琴道友,你要闻你跟小僧说啊,我还以为你要非礼小僧呢。”他很大方,一副“你尽管闻个够”的样子,但他没想到,绯红还真挟起那节缁衣,她更狡猾,鼻尖几乎抵在优昙的腕骨。

  七千年前的优昙还不是修炼到家的佛子,他淡然高雅的表情有些破裂。

  小僧客气客气,你还真闻啊!

  琴道友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一绺黑蝉发落到他腕口,蛇皮般冰凉滑动,优昙有点扛不住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支起了背脊,优昙的眼底下也多了一截雾般青纱。

  优昙:“?”

  绯红轻笑,“礼尚往来,我也给你闻。”

  优昙:“??”

  他怀疑这女人在勾引他。

  不,不可自作多情,琴道友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她怎么会看得上一个脑壳光溜溜的和尚呢?

  可能,她是想捉弄下他?

  唉。

  琴道友真是小孩心性。

  优昙还没说完,那片青纱又凑了上来,她兴致勃勃问他,“如何,闻出来了吗?你们和尚不是有六根吗,你嗅根灵不灵的?”

  优昙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什么嗅根灵不灵?你当我小犬儿呢?

  佛子没好气地说,“是辟寒香,焚烧之后可避寒气,琴道友你这是天生香气,不用焚也闻得到,只是比较淡而已。”

  却见她眼波含情,“我这异香,要用情海来焚,情海越浓,香越馥郁。”

  佛子:你香不香关小僧屁事啊小僧不想知道啊啊啊!

  优昙姿势优美,整理了下衣襟,“琴道友,香也闻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僧楼下的柱子缠着一条条金龙,它们完美融入了龙形雕刻里。

  它们听着墙角,疯狂传音。

  ‘听见没有!办正事!!!’

  ‘这是我见过最狂的和尚没有之一!’

  ‘完了,这佛子跟四公主果然有一腿,我家青龙要心碎了!’

  “铮——”

  一道琴音传了出来。

  龙族嫉妒得面目全非。

  ‘过分了!谈情还弹琴!’

  这是欺负它们龙族没有弹唱天赋吗?!

  不同于龙族的愤怒,优昙则是听得入神,半响之后,他反应过来,“琴道友,这好像不是《春山鹧鸪啼》啊,你是不是弹错了。”

  “自然不是。”

  她的黑发薄松松的,双眸在月下显得柔媚。

  “但没弹错。”

  优昙听见她说,“这是新曲,叫《春山睡菩提》,是一首……”她顿了顿,尾音曳着破碎感,含着一丝笑,“诱僧曲。”

  优昙顿时觉得屁股着了火。

  大师父说得对,最近女菩萨真是太猖狂了!

  也太可怕了!

  连和尚都不放过!

  但优昙自觉他是个诚实、可靠的好和尚,于是他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一副清雅脱俗难以亵渎的模样,他道,“阿弥陀佛,小僧已入佛门,琴道友怕是……”

  女人突兀打断他。

  “你说这首曲子弹给你首座师父听,他会欢喜吗?”

  优昙:“???”

  谁?

  你说谁?!

  你再给小僧说一遍,老子可是清冷昙花,是月下美人,难道比不上一头九万年的大白蝉?!

第88章 仙侠文女主角(22)

  “琴道友,你确定你说的,是我首座师父释蝉月?”

  “怎么,这二十四诸天还有另一头大白蝉?”

  “……”

  优昙幽幽道,“琴道友,你确定你说的,是我那个肉身活了九万岁、抠到连一双鞋都要穿九万年、今天被我大师父压得屁股都扁了的首座师父释蝉月?”

  系统:‘宿主,这是个心机和尚,你看看他一连串的前缀,太阴险了!杀情敌于无形!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系统:‘宿主,我们还是勾搭男主去吧。’

  系统指指点点,并且试图扭转宿主的观念。

  你搞什么男配啊,咱们男主还等着呢!

  绯红伸手支腮,手肘散漫撑在香林八节上,她臂腕间的薄纱滑到了腿腕,幽幽泛着清光,她笑着道,“对,就是你那个九万岁、高才博识、丰神俊朗、青莲一样纯洁无瑕的首座师父释蝉月,怎么,你好像很不服啊。”

  佛子难得傲娇,“小僧不才……小僧!臀翘!”

  系统:“……”

  绯红:“噗。”

  女子的笑声猖狂,险些没把盘在柱子上的龙都给荡下来。

  龙族骂骂咧咧。

  太猖狂了,办正事动静还这么大!

  “哈哈——”

  绯红笑得眼泪都跑出来了,她胸口差点岔气。

  优昙有点后悔自己的争一口气了,怎么能在女施主面前夸自己臀瓣挺翘呢?

  虽然这是事实。

  “好,此事,我会记得的。”

  绯红拭去眼尾的泪光,那笑容尚有几分意味不明。

  优昙:“……”

  不,琴道友你还是忘了吧,小僧一时放浪形骸,现在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绯红又说,“优昙道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春山睡菩提》是琴瑟合奏曲,单我一人,是弹不出无上妙音的。”

  优昙:“所以?”

  绯红:“所以请你来帮我完成这一曲,让首座师父感受到我的炙热心意。”

  优昙:“?”

  女施主你这不是更过分了吗?哪有拉着弟子一起给师父弹情爱之曲的?

  小僧是会被龟壳和蝉壳一起砸死的!

  优昙终于有了几分出家人的样子,他双手持着佛礼,眉眼皆是慈悲之色,“琴道友,我等皆是梵宫中人,不可擅自破戒。这不是小僧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首座师父肯不肯听的问题,只怕琴道友是做无用之功,你又何必呢?”

  下一刻,他合十的双掌覆上了一片微凉。

  佛子眉头跳了一下。

  那女施主捧着他的双手,也做一个佛礼。

  这双手合十其实是一种法印,讲究掌背稍微躬起,而掌心之间要留有空隙,代表真空至理,即圆成佛果。但这一次他的法印被裹入了女子的柔荑里,掌心就在刹那贴合,彼此紧挨,再无空隙。

  她说,“求你了,佛子。我三千年就动了这么一次情,不试试我怎么甘心呢?”

  “你那首座师父,若真是一心一意向着佛祖,我便是弹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换得他低眉垂爱。可若是,他对我也是有意的,那么迟早也是六根不净,堕入欲海,我早早引他入红尘,做我的夫君,不也是美事一桩?你们佛家不是讲究顺其自然的吗?”

  “优昙道友,你我相识三千年,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抱恨终身?”

  手很烫。

  优昙修的是金刚不坏身,四肢百骸涌动着炽火,而对方却是掌心微凉,哪怕有着辟寒香,也依然像是覆了一层霜。

  但优昙能感觉到她筋肉脉络之下的热。

  他的手正把她煨热。

  “小僧……明白了。”

  佛子有些狼狈抽回了手。

  隔天优昙就后悔了。

  他就是脑子进了水!

  什么琴瑟合奏,他从出生到现在,摸得最多的是劈柴的斧头或者是挑水的大棒子!

  他对音律是一窍不通啊!

  偏偏琴道友很有兴致,日夜教他。白天她跟着他四处转悠,他待客她也去,他挑水她也去,害得优昙都不好意思使出自己的摸鱼大法了。

  他默默地想,大师父一定会被他的勤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当然,优昙谨记大师父的话,自己修金刚不坏身一定找个无人之地,免得来了一个爆衣。

  优昙之前是没什么羞耻的,但他觉得琴道友很有可能看了之后还会吹口哨。

  到了晚上,优昙也没逃得了。

  “这种指法叫‘紫蟹傍行’,你看我,出右手,拨同一根弦,依次是摘起,剔出,挑动。”

  “咚——”

  优昙的脑门重重嗑在琴弦上,他一下子清醒了,揉了揉,忍着哈欠连天的困意,勉强照着弹奏。

  没过一会,这和尚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唔!”

  这一次额头陷入了柔软的细腻里。

  触感有点不太对?

  佛子迷迷瞪瞪睁开眼。

  那一对纤长精巧的金莲烛映着佛龛,交织出一片青金淡彩,女子曲着两指,懒散地支着香蝉,从额头到唇边,间夹着莹润丝光。

  观音面,香桃骨。

  优昙暗想,龙族为琴道友而倾倒不是没道理的,要不是他入了释家,恐怕也逃不了这软香巢。

  “睡得好吗?”

  绯红唇角含笑。

  “不如擦擦口水,再接着睡吧。”

  优昙:“……”

  优昙没有第一时间起来,他就那样枕着女子的柔荑,半边脸庞的轮廓清瘦而秀丽,他问了,“琴道友,你非我首座师父不可吗?就不能换一个不是和尚的人?”

  双方皆犯禁,何必?

  优昙是不能理解众生情爱,但他不愿意自己看重的朋友都深陷此劫。

  “情爱一道,本就是没道理的。”

  绯红轻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优昙也嘭的一声,俊脸撞上了桌角。

  他顿时哀怨。

  “琴道友,你倒是对小僧温柔点啊。”

  “我只对情郎温柔。”

  “……”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佛子的琴技突飞猛进之际,梵宫的法会也开了。

  仙、佛、妖、魔、鬼、龙,六界齐聚二十四诸天。

  仙族这边来的也不少,琴族出行的是大太子,琴玉楼,他眉宇有着一丝郁色。

  “四妹!你让大哥好找!”

  琴玉楼见到了她,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

  “怎么是你?琴银夜呢?”

  琴玉楼对她直呼二哥名字有些诧异,含糊答道,“你二哥他冲击仙皇失败了,有点走火入魔,我让他在祖地修养。”

  绯红玩味,“不是有点,是很严重吧。”

  琴玉楼惊愕无比,“你、你怎知道?是父皇传信给你了?”

  琴银夜选在祖地进阶,当时香林被清场,是他跟父亲俩人共同护持,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情,偏偏出了岔子。不仅是他,三弟琴寒山在铺新曲的时候同样不顺遂,半途道琴反噬,如今亦在修养当中。

  大长老觉得事情蹊跷,就焚香沐浴,去了一趟奉天琴碑,回来后浑浑噩噩,竟是昏迷不醒。

  听那侍奉的琴族弟子说,大长老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就断了?怎么就断了!”

  琴玉楼有预感,他们琴族怕是要迎来一场生死大劫了。

  只是他们不修未来禅,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琴玉楼亲自走这一趟万年法会,除了增长见识,更是奉了琴皇之命,请二十四诸天的未来佛开眼,看这一次能否寻找到祸事源头。

  系统也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琴族现在应该如日中天啊?怎么一个个都受伤反噬了?’

  绯红但笑不语。

  系统:‘宿主!你知道对不对!’

  绯红:‘你猜?’

  系统顿时萎了。

  明明它才是情报系统,为什么宿主比它还清楚得多?

  琴玉楼开口,“对了,四妹,刚才那龙帝跟我搭话,说你跟法会住持优昙佛子走得很近……”

  “不行?”

  四公主瞥他一眼。

  竟是陌生得厉害。

  不知为何,琴玉楼心头一酸。

  高大的兄长低下头,呐呐地说,“不是,大哥想说,族内有求爱的琴曲,你、你好像没学,要不要大哥……”

  “不必,我自有分寸。”

  四公主从他身侧经过,琴玉楼张了张嘴,又徒劳垂下了头。

  来的是优昙。

  宝殿佛前,香华禅灯,佛子披了一身绛赤色袈裟,底面朱红,密绣暗金,雪颈戴着一百零八颗念珠,超脱红尘的寂静在他眉间化开。

  “很好。”

  女子裙裾碰上了袈裟,红尘风流陡然浓郁起来。

  “这金缕袈裟果真衬我的佛子。”

  优昙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打算穿一身缁衣就出场的,但琴道友却说,难得万年一次的法会,总要得体些,于是动身数日,请来了纱罗衣祖,为他裁了一身袈裟法衣。

  优昙小声地说,“琴道友,你放心,等法会结束,我就去寻一千条灵矿,不会让你亏的。”

  六界之内,能请动纱罗衣祖的可不多,那头老龟,咳,也就是他大师父,一直都想要一件衣祖做的袈裟,结果因为老龟太穷了,念叨到如今也没有实现。

  那实在是太太太太贵了!

  优昙出门前被老龟哀怨目送了一路,现在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他又不是琴道友的小情郎,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受她的照拂?

  “穿着罢,灵矿我不急。”绯红微微一笑,“再不济就把佛子论斤卖了,足够赔我的。”

  优昙:“……”

  这就过分了。

  小僧能论斤卖吗。

  殿外吹来一阵风,她系在手臂上的绛红色纱也纷纷扬扬,有一截缠到了她的颈子,优昙正想替她剥下来,又看见那一捧随着气息起伏的月中雪,手指蜷了蜷,僵硬放了下来。反倒是绯红,她手指挟着袈裟的边缘,整理了下,“好了,去吧。”

  她含笑,“我的佛子。”

  我的佛子,她第二次说了。

  优昙有点在意,又让自己不要多想。他转身,步步远离软香红土,登上了那万众瞩目的梵座。

  梵座之上,佛陀垂首。

  梵座之下,她在看他。

  优昙移开了目光。

  这天生佛种身披袈裟,足踏青莲,为六界众生讲经。

  二十四诸天云彩降临,梵音阵阵。

  众生听得如痴如醉,有的栽进了滚烫香灰里都没发现。

  讲到佛道深处,优昙显了金刚不坏法身,金光披挂,宛若至圣。他脚下的青莲瓣瓣堕下,消散了,随后浮现一鼎红莲宝座。

  二十四诸天都被染成血琉璃色。

  “是小乘莲台!佛子要成三千法相了!”

  六界震动。

  便是妖孽辈出的洪荒,能三千岁坐莲台的天才,绝无仅有。

  佛子的身后是香国众佛,或庄严,或沉思,或悲叹,或割舍,众人竟然看到了一尊亲密交合的欲神佛!

  优昙坐于鲜红莲台上。

  有人给他数着法相,“二千九百七十一法相,二千九百七十二法相……二千九百九十八法相,二千九百九十九法相!”

  众人屏住呼吸。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我渡我岸,我即诸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