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不是那种和尚,药祖,小僧很单纯的。”

  药祖:“……”

  现在的年轻人连长者都坑,太不像话了。

  总之经过了药祖这一茬,药祖年轻之时的野外双修传得人尽皆知,成为了药祖山一百年都在热议的趣闻。

  弟子们不甘寂寞,非要挖掘历任药祖的风流情史,个个奔走打听,倒是比往常过年热闹许多。他们冲淡了对新客的兴趣,也很少人议论起四公主与佛子的荒唐情爱。

  优昙功成身退,低调陪绯红晒太阳。

  “我的佛子变坏了。”

  “小僧很稳重的,施主不要乱说。”

  优昙还俗之后,很难戒掉自己昔日的说话习惯,索性他也洒脱,不去纠结此事,人人都知他是梵宫破了情戒的还俗弟子,再怎么掩饰也是徒劳的,与其在意这个,还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的手艺,最近有个药祖弟子很殷勤,总是送一些精美吃食过来,说是亲自做的。

  绯红吃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不剩,优昙嫉妒得面目全非。

  他的饼也是绝好的,怎么咬了几口就不吃呢?

  小僧不服!

  优昙累瘦了一截小腰,终于做出了满含心意的昙花佛饼。

  刹那,金光大放,在厨房当下手的弟子们痛哭流涕,“一饼一世界,一佛一如来,师兄啊,我悟了,师兄,我要出家!!!”

  优昙:“……”

  醒醒,老子都还俗了,不能给你们剃度的。

  当优昙端着一轮日曜,经过药膳房、百药圃、药典楼等地,弟子们被佛光所感动,一个个跪伏在地,嚷嚷着要出家。

  长老大惊失色,连忙为弟子筑起屏障,急吼吼地说,“定心!定心!什么出家,你们疯了!”

  “外头怎么那么吵?”

  绯红斜坐在药师阁外的美人靠上,蒙眼白纱折在脖颈,而未束的长发则是蜿蜒而下,缠着一截雪白腕骨。

  她被还俗的和尚照顾得分外精细,飞仙髻梳得精巧,丝带缠绕,仙蝶搂银,身上穿的是染了月麟香的古香缎,腰间香珠披挂下来,脚边堆叠着亭台水榭的金红光影。

  优昙表情无辜,“小僧也不知道,不过那个为你做吃食的家伙近日是来不了。”

  “为何?”

  “忙着剃头出家。”

  优昙撕开金饼一缕,递到绯红唇边,“小僧亲手做的,你尝尝。”

  绯红咽下咀嚼。

  “很不错,有昙花的甜味。”

  优昙很是得意。

  绯红又说,“做了一百年才做得像样。”

  优昙:“……”

  好在优昙的脸皮较厚,他淡定地说,“是啊,小僧做了一百年的饼才做得像样,琴绯红她一百年了连衣裳都不会穿了,还要小僧帮忙呢。”

  金乌飞走,俩人在药祖山待了百年。

  对于凡人而言,一百年便是一生,而对他们来说,一百年不过是霜雪落下的抬睫一瞬。

  或许变化最大的,是回归俗家的佛子长了一头浓密到脚踝的秀发。

  刚长出来的时候,头皮覆着一层扎手的青茬,优昙惊得不知所措,摸了很多遍都不习惯,连觉也睡不好。绯红也是第一次看和尚长头发,偶尔叫他过来,摸上一把,毛扎扎的,微妙的硬感。

  后来优昙主动求摸头,一日三次的那种。

  渐渐的,优昙被摸习惯了,也不再抗拒自己长头发这件事,反而有事没事蹭绯红的手掌心,非要用硬茬磨她的敏感肌肤。

  当优昙的黑发及肩,像一把锋利的墨色刀刃,少年气特别明显。

  然后就是及腰,添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清秀柔弱感。

  直到如今,秀发满捧及踝,优昙用沉香色发带束起,跟绯红一样,发尾缀着颗颗香珠,显得清灵明澈。一些弟子出去了又回来,几乎认不出曾经高洁出尘的佛子。

  他依然清丽挺拔,嘴唇丹薄,只是不再穿起那身庄重持节的缁衣,那些念珠、菩提、手串也逐步消失在日常当中,取而代之的,是男子的琴剑、弓箭、缰绳,或是随身携带女子丝帕,或是持一把罗伞,照顾四公主出行。

  只是稍微凑近,优昙与绯红的长发就纠缠在一起,打起了结。

  “你手脏,别动,我来。”

  优昙含笑,“好,小僧不动。”

  四公主眼睛瞧不见,她双手垂下,慢慢摸索着,这时候她用指尖梳理着两人的黑发,慈悲得不像是四公主。

  优昙扶住她下颌,如轻鸢剪掠,吻过她眉心,又逐步往下。

  四公主满手缠着墨发,调笑他,“和尚花样真多。”

  优昙也不恼,一身暴躁脾气在百年内养得极好,“那是自然,不然小僧怎么敢供奉公主?”

  直到双唇相触,他突然用力,利刃出鞘,唇舌都泛起一丝灼烧的疼痛感。

  优昙吮着她,含混着问,“清楚了吗……四公主,清楚了吗。”

  这是要优昙的吻。

  是你昙花小情郎的吻,不是别的。

  你要记着小僧的唇舌情爱,与六界诸天之下的任何一人,都不同的。

  “知道了。”她喘着息,“可以结束了吗?”

  “还不行,小僧今天劳心劳力地做饼,四公主可要赏小僧——”

  优昙陡然尝到了一丝甜腥,他顿觉不对,连忙退了出去,手指先是勾了下自己的舌尖,发现了一抹红丝,“小僧是不是咬破了?四公主,你张嘴给我看看。”

  而回应他的是一道血迹。

  绯红晕在他胸口。

  “四公主!”

  优昙不再迟疑,他抱起了人,脚下铺开法阵,转送到了药圣崖。

  药祖攀在石壁上,正在采药,被突然出现的优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这药圣崖是禁地,你非我药祖弟子,会受瘴气侵蚀的——”

  “是四公主!”优昙打断他,“我无所谓,你先看四公主,我按照你的吩咐,做出了昙花佛饼,内含至柔佛力,四公主吃了后就吐血昏迷,我神识游走她周身,并未发现不妥,还请药祖一看!”

  三人到了崖底,药祖匆忙得连竹篓也没卸下,探查四公主的病症。

  “不好!那一股至柔佛力在四公主的琴心附近徘徊!”药祖惊骇,“万一扩散开来,四公主琴心怕是会消融,有性命之忧!”

  琴心,优昙是知道的,那是琴族的命脉,男性为琴魄,女性为琴心,相当于他们梵宫的禅心,一旦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那要如何化解?”

  优昙神色凝重。

  药祖也没料到会如此凶险,他这一下没治好四公主的眼疾,反而把人推向了更坏的境地,都没脸见佛子了,“这……老夫想想,既然是至柔之力,得用至刚之力中和……”

  优昙一愣,随后便道,“我知道了!”

  药祖:“?”

  你知道什么,老夫都没想出解决之道!

  优昙忽然说,“药祖,得罪了。”

  药祖又是懵逼。

  等等,你不会是想杀老夫灭口吧?

  优昙一掌拍下,药祖被强行弹出了药圣崖,弟子们只看见天际多了一粒星子。

  “奇怪,青天白日,怎么有星辰出行?”

  “也许是有仙人大贤突破吧!”

  弟子们议论了几句,又各司其职,晒药材的,看典籍的,给人治病的,纷繁而不乱。

  而下一刻,自药圣崖起,佛光延绵万丈。

  留守药祖山的长老们脸都绿了。

  不是吧?你还来?!

  绯红也被澎湃的佛力刺激得醒过来,哪里想得一睁眼,就看见佛子一抓胸口衣襟。

  “撕啦——”

  衣衫俱碎。

  系统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和尚爆衣吗?

  好、好猛。

  优昙运转了自己的金刚不坏身,胸膛块垒起伏,腰腹仿佛生着两柄利刃,顷刻出鞘,朝她杀来。

  这佛子伏下金骨,与她耳鬓厮磨。

  “小僧初通情窍,还请施主,多怜惜小僧。”

  破我不坏身,染我菩提心,三千梵行化情行,小僧从此不修闭口禅。

  药祖在药圣崖上徘徊了数日,总算等来了人。

  “优昙道友,你一掌可是把老夫震上了三十三重天,差点没在仙帝面前失礼。”药祖没好气地说,“老夫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优昙爽朗一笑。

  “药祖,小僧救人心切,得罪了。”

  药祖一看,好家伙,你们双修,还双双进阶。

  四公主突破仙皇上清境,而佛子三千法相化六千法相,与梵宫弟子不同,他的法相交织着情与爱,因爱一人,垂爱她脚下的万物生灵。优昙也不再避讳,一边同药祖说话,一边捏起掌心的鲛人泪,系上绯红的耳垂。

  药祖咳嗽一声,“那个,你们压腰的带反了。”

  优昙低头一看,果然他系的不是玉佩,而是女子的鲜红璎珞。

  “无妨。”

  优昙不甚在意,“小僧与四公主不分彼此。”

  药祖:“咳咳咳!”

  老夫还在呢!注意点影响!

  药祖只得自己提起正事,“四公主如何了?”

  绯红笑道,“优昙舍己为人,用至刚佛力安抚至柔佛力,如今双方相安无事,药祖费心了。”

  药祖叹息,“哪里值当四公主这一句,老夫耽误了四公主百余年,仍然没能让四公主重窥蝉花。”

  “或许这是天意。”

  绯红刚说完,身边的男人使劲捏了一下她掌心。

  什么天意。

  天意也阻止不了小僧要治好你。

  自从优昙破戒之后,他更不拘着自己的求爱了,也因此药师阁成了药祖山的禁地。

  长老送走一批死活要出家的弟子,赶紧盯紧了剩下还没被祸害的,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子无事不可靠近药师阁和药圣崖,要是看见了佛子,打完招呼立马跑,决不能与他闲聊起来!

  这个佛子太邪门了,自己是还俗了,反而影响周围人一个接着一个要皈依佛祖!

  这日,长老又在训话弟子远离邪门佛子,一道诏令携着煌煌火势,从天而降。

  “是仙族的帝诏!”

  有人惊呼。

  “仙、鬼、魔道争要开始了!”

  诸界道争分为两类,一类是各族主动发起,是全部覆灭还是半死半生,尚且留有余地,一类则是被动对抗,就如这一次道争,在于鬼界的十殿阎罗突然失衡,它的阴气已经渗透到了魔界和仙界,若不及时清除,万鬼将统治八方魔坛和三十三重天。

  他们骇然,“竟然还是帝级道争!”

  必有一帝在此次道争中陨落,或者降帝为皇,否则此战不休!

  女人的双眼蒙着白纱,双手轻触诏令。

  “此次道争,仙界共有三大族阀参战,琴族也在其中。”

  优昙皱眉。

  “你眼睛都没好,不许接诏。”

  这是还俗百年后的佛子头一次动用严厉语气,“事关帝级道争,魔帝乘舟归必定出场,他有八方魔坛令,大日煌煌,必定伤你双眼!”

  “若我不出,琴族必死。”女人平静无比,“仙皇之上,琴皇闭关了,琴玉楼为我寻药,负伤,琴银夜进阶仙皇失败,重伤,琴寒山被道琴反噬,重伤。”

  “那我替你去!”

  优昙想也不想。

  她很轻笑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的佛子可是坐过莲台的。”

  言下之意是,我不准你大开杀戒,堕入魔道。

  优昙阻拦她不得,只待数日出发。

  当晚,优昙去了药圣崖,以心头血为供奉,第一次为绯红请了未来佛。

  他问,我红儿此去能归否?

  佛曰,否。

  优昙又喷出数口鲜血,萎靡不振。

  “咚咚——”

  深更半夜,药祖的小木屋被敲响了,灯火一直燃到了天明。

  晨起梳妆,优昙给绯红绾了个凌云髻,他俯下腰,宛若温柔情郎,“红儿,你生辰快到了罢,小僧送你一盏梵王灯好不好?”

  她正要说话,被优昙劈了脖颈,当场昏厥过去。

  当绯红再次醒来,她遮眼的白纱已被取下。

  光明重现。

  而优昙趴在她的床边,黑发缠绕间,束了一道雪白缎带,泅出些许血迹。

  绯红的手指带着疼惜意味,插入佛子的秀发里。

  系统以为她感动了,没想到下一刻——

  冷漠机械声照常响起。

  [恭喜编号G-142857]

  [您获得了此界监察:十方佛眼]

  [天道觉醒:10%]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优昙转了半边脸,似乎不太想让她看见蒙眼白纱。

  “你这双佛眼,很适合我,感觉非常不错。”

  “……什么?”

  优昙错愕,他什么都没交代,她就知道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惜与愧疚,绯红的指尖掠过优昙的发梢,绕过耳后,又环起他的下颌。

  这位琴族四公主唇心深红,拥有三十三重天最清典的观音美貌。

  优昙只听得她慈悲低语。

  “我的佛子,七千年后,记得,别再多管闲事了。”

第91章 仙侠文女主角(25)

  “四公主说的话,小僧不明白。”

  优昙手掌压住绯红的腕骨。

  “什么七千年后?优昙要的是现在!”

  未老佛说她不会归来,优昙怕她为琴族战死,这才违背了大师父的劝诫,请召天眼阿那律,又在药祖的掠阵下,施展了梵宫的金刚照明三昧火,取出自己的佛眼之火,令她借自己的眼睛复明。

  如此一来,她曾经所无法驾驭的佛光,也会化作她的助力,在此次道争中达到出其不意的制胜效果。

  优昙什么变故都料到了。

  他想,佛眼会转移失败,或许两人都会失明。

  他想,四公主可能会死,那他跟着去。

  他真的,什么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四公主会骤然翻脸,仿佛百年情爱不过是一场局,她自始自终都是为了谋夺他的佛眼。

  “优昙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急切扼住她的腕臂,又因为看不见,一时适应不了,胡乱将她压在身下,“可是四公主,您贵为仙庭公主,琴族又是礼仪大宗,您,您不会骗小僧的对吗?”

  优昙失了佛眼,本就恐慌于黑暗,又被绯红这样一刺激,伤口再度撕裂,白纱星星点点的血迹顷刻蜿蜒成了血河。

  滴答。

  那血泪淌过她的颈,又没入抹胸当中,将那一朵雪白昙花浇成了红昙。

  药祖端着药膳进门,看到佛子这副双目渗着血泪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

  “佛子!佛子!”

  药祖连叫两声,佛子不应,他的法相隐隐露出戾气。

  佛子暴戾吻着绯红。

  那双善于弹琴鼓瑟的手也失了温柔与克制,疯狂撕扯女子的衣裙。

  他失态得彻底。

  可佛子最终只是伏在绯红的胸口,腰背剧烈起伏,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僵硬着身躯,哑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小僧?施主,施主若是想要小僧的佛眼,小僧为了佛牌,也自当奉上。”

  所以为什么?

  这百年相爱,只是为了把小僧的痴情贬得一文不值吗?

  优昙想不通。

  他想再去请一回未来佛,看一看那七千年后,万年的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可是,未来佛也看不到那么远,它毕竟不是真佛。

  小僧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可怜。”

  她摩挲着他的耳后,“我的佛子,是天生佛种,三千年坐莲台,那一日三千法相证二十四诸天,是何等的威风。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你们佛家常说普渡众生,众生渡你,就不行了?”

  绯红低下脸,与他额头相抵。

  她竟还那般说——

  “佛子,我是在渡你啊,我渡你过情劫,让你超脱诸天,不好吗?为什么要露出这副可怜的样子?佛陀来到世间,都是要受难的。”女人的声音含着一丝笑意,“你可比他们好多了,你受的是情难,我用百年情爱与眼睛失明换你一劫,很公平的。”

  她掌心溢满了佛子的红泪。

  “快别哭了,药祖都看着呢,别让长者笑话。”

  绯红合拢手掌,任由眼泪从指缝滴落,开出了一瓣瓣红莲。

  床头放着一盏梵王灯,这片供在佛陀之前的灯火被她拿在手里,“这便是你要送我的生辰礼吗?我收下了。”

  “礼尚往来,这佛牌,我也还你。”

  绯红扯开佛牌牵系的红线,又俯下腰,递到他手边。

  四公主的青丝滑入优昙的衣领,她轻笑着说,“佛子,我还是那句话——”

  “祝你成佛。”

  四公主提着灯,转身就走,裙裾却被人紧紧攥着。

  “撕啦!”

  绯红主动撕开红裙,让一尾霞光给他。

  “送你了,不必谢。”

  她踏出药师阁。

  “慢着!”药祖金针列阵,拦住了绯红,“四公主,你这是何意?佛子为了你,请了阿那律,又失了佛眼,你就是这样待他?老夫虽不敌你,可也不能这样任你践踏佛子,你总归要给出个交代!”

  梵王灯映在绯红的古香缎披帛上,亭台楼阁错落光影,煌煌风流跃上眉间。

  四公主轻蔑一笑,“交代?”

  她指尖挟起梵王灯的一缕佛火。

  “这便是我的交代。”

  一缕佛火化作三千琉璃火,骤然降落药祖山。

  等药祖带着长老用甘露水熄灭了琉璃火后,那人早就不见踪影。

  药祖气得放狠话,“好一个狼心狗肺的四公主!我药祖山与琴族不再称友,他日琴族再来人,打发出去,一个也不给治!”

  长老们纷纷应是。

  药祖气劲过了,又想起了被扔在药师阁的佛子,连忙回到原位。

  佛子伏在地上,束发的丝带松了,那一头黑发铺得满身都是。佛牌被他丢到了脚下,手里仅有一片女子的衣裙,被攥得发皱。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反复呢喃,“不可能,四公主不可能骗小僧……回来……”

  佛子剧烈喘息,竟是痛得昏厥过去。

  药祖大惊失色,“佛子!”

  当天,二十四诸天烈日炎炎,老龟正吩咐弟子给它泡一杯梵茶,顺带放几根参须,给自己补一补气血。

  本来老龟活了一大把岁数,对自己死不死的,不是很在意,但是现在不行了,白蝉动心,佛子还俗,他们梵宫还未有一个能扛得起未来的人,老龟只得保养自己,延年益寿,争取四肢朝天前,再为梵宫造一尊普渡诸天的小佛陀出来。

  “寺、寺主!万年人参跑了!”

  弟子一脸惊恐,手里还拿着人参的几根须须。

  老龟:“?!”

  你开玩笑的吧?

  那可是老龟我送出嫁妆后唯一的私藏了!六界之中,再也找不出一头有着二十万年的人参了!这把老龟给吓的,连厚重的龟壳也不背了,直接脱壳而出,狂追离家出走的万年人参。

  释一瓣追到药祖山。

  那万年人参正在药祖的手里挣扎,对方还试图把它往袖口里塞,直接私吞。

  老龟:“……那是老龟我的参。”

  药祖:“……咳,老夫就是看它聪明伶俐,逗它玩的。”

  老龟:“呵呵。”

  那人参老得都能当你始祖了,还聪明伶俐呢。

  大概是老青龟这一句“呵呵”杀伤力太大,药祖没好意思继续塞人参,就把它提在手里,说道,“这次老夫动用了百草牵灵书,请寺主前来,是因为佛子出事了。”

  老龟没有很意外,只是叹了口气。

  “带我去见他。”

  梵王宫少了一尊阿那律,它怎么会不清楚呢?阿那律又不是水月观音,它很老实本分的,除非请召,不会乱跑。

  在优昙还俗的前一日,这小子来问它,佛眼是否可以交换,释一瓣从不妄语,就如实跟他说了。它更说了,这交换风险极大,有可能两人都会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做,但佛子还是做了。

  情之一道,果然很伤佛。

  老龟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当日就该让优昙进大乘之门,如此一来,依他的天赋,三千年都能证菩萨业果了,起码禅心会更加坚固,不至于受到女色的引诱。但话又说回来了,它的佛蝉师弟修了九万年的大乘佛法,不也还是一见钟情吗?

  老龟觉得很头秃,想摸一摸龟壳,冷静冷静,好吧,它为了追老人参,没有驮来龟壳,那就只能摸一摸佛子的脑壳冷静冷静了。

  结果老龟上手摸着了一头黑发。

  老龟:“……”

  毛这么多,热不死你!

  还是做龟好,除了龟壳重了点,其余都很清凉!

  佛子醒来,只说了句,“寺主,你来了。”

  随后他沉寂下来,听着床帐垂下来的梵铃声。

  这是清律梵铃,梵宫弟子都要戴的,他原本只有一只,后来做成了两只,挂在了四公主的腰间璎珞里,她若回来,这梵铃受到牵引,必会叮叮当当清脆地响。

  优昙在等。

  “她不会回来了,未来佛不是告诉你吗?”

  老龟又是气他一意孤行,又是疼他遍体鳞伤,请了未来佛,又请阿那律,他当众国诸佛都是他爹呢,迟早力竭而亡!心头血本就不多,他都用完了以后咋办?

  老龟很想骂他不靠谱,最后想想,是自己梵宫的崽子,化作一声叹息,“优昙,跟我回梵宫吧,”

  “这红尘,不是你的红尘,强求也无用。”

  佛子不吭声。

  两行血泪渗透白纱。

  老龟心痛难忍,这三千年它也算把佛子当儿子一样带大,他沦落至此,老龟又怎么能放心?

  “跟我回去!”

  老龟强硬起来,“喝了忘忧梵茶,一切都会过去!你还是我梵宫的佛子!是诸天众生的小佛陀!”

  忘忧梵茶?

  佛子似乎有了知觉,他挪动着僵硬的躯体,恐惧不已躲到了床里边,“……不!我不喝!我不喝忘忧!”

  忘忧,忘却前尘,情根不生。

  他会忘了她,忘了这百年相爱。

  佛子双手伏下,贴着额头,哀求着老龟,“大师父,我,我不喝,我不想喝!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他哽咽着,“我不信,我不信四公主不爱我,她只是怕自己回不来,在道争中殒身,所以才与我诀别!对,一定是这样!”

  “那就跟我回去。”老龟说,“回梵宫,等你的四公主。”你看你等不等得来?

  后一句太过残忍,释一瓣又咽了下去。

  “好,优昙,优昙跟大师父回去,优昙不喝忘忧。”

  佛子有些语无伦次,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然而他骤然失明,根本还没适应这状态,嘭的一声砸到床头,又开了一注鲜血。

  他匆匆捂了一下,血不多,于是松了口气,“大师父,优昙没事。”他怕大师父因为自己怨四公主,到时候四公主来了,他们也不肯让他见,那怎么办?

  老龟白须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归罢。”

  在佛子动身回归梵宫的时候,绯红踏足魔界的琉璃魔坛。魔界有八方魔坛,这琉璃魔坛俱是女魔,姿容美艳,身段妙曼,与妖族的翡翠妖并驾齐驱,诸界又称她们为琉璃妖。绯红步入其中,三步一美人,简直快乐得不得了。

  绯红:‘统,要不你还是变成女孩子吧。’

  系统:‘???’

  你神经病啊你。

  系统没好气地回应:‘系统没有男女之别!’

  绯红:‘那有什么关系?你变一下让我玩一下嘛。’

  系统当即起了鸡皮疙瘩,这个变态宿主玩不了佛子,就来玩它了吗?

  系统:‘宿主,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数据没更新,我要休眠几天。’

  [滴!您的系统正在更新休眠中……0.5%……]

  系统信息连发三条,表明此次更新的重要性。

  绯红:‘别装死。’

  [滴!您的系统正在努力更新休眠中,目前进度为0.1%,请勿任性勾搭!]

  绯红勾唇。

  既然你装死,那我就不跟你玩了。

  琉璃魔坛发生了一场骚乱。

  “绫纱坛主,我等在守护魔坛东域时,发现了一道潜入的气息。”

  坛主当前,下属恭敬跪拜。

  女子一袭蝉紫衫,把玩着琉璃令,“道争在即,竟还有人敢潜入我琉璃魔坛,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可查出来是谁了?”

  下属迟疑。

  “说。”

  下属给她传音,‘琉璃魔坛辨认出来,是三十三重天的气息,下属追过去,只看见她眼睛蒙着白纱,随后便消失在暗处了。对了,有调香的姐姐说,她们认出了一味月麟香。’

  潜入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三十三重天,眼睛受伤,又有佛家的月麟香,五界之中,除了琴绯红还有谁?元绫纱惊疑不定,琴绯红潜入她琉璃魔坛想做什么?提前为道争做埋伏?不,琴绯红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露出那么多的破绽让她们知晓?

  是陷阱吗?

  下一刻,魔坛西域有人来禀报,内容一模一样。

  南域与北域同样有人遇袭。

  “原来是调虎离山。”

  元绫纱一拍双掌,冷笑道,“真当我元绫纱是吃素的,敢入我魔坛,那便留下来!”她可不怕什么三十三重天的四公主,仙族也就是仗着自己的法器多,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琉璃五十三参》已修到四十九参,真对上琴绯红,她也是不惧的。

  只不过琴绯红能下帝诏这一事过于诡异,让元绫纱始终心存警惕,遂遣下心腹,着重关照琉璃魔坛的四方领域。

  “坛主,此事要传达归陛下吗?”

  元绫纱想着生擒琴绯红,立即便道,“不必,等人抓到了再做打算。”她透露出一丝冷嘲,“况且咱们的陛下忙着争权,可没有闲工夫管这档子事。”

  上一任魔帝突然暴毙,魔皇乘舟归趁势证道,跨入帝级行列,以无上威势,镇压了魔族的骚动。

  他继任得很突然,又是孤家寡人一个,魔皇们都不是很服他,天天去找他的茬,谁料想魔帝长了两条长腿,还是个能跑的,总是不见人影,魔皇们的怨气一日比一日深重。

  “是,我等明白。”

  下属退下。

  元绫纱身侧的貌美女婢颇有眼色,奉上蜜食,“主人不必忧心,待主人证道为帝,这魔界还不是主人的囊中之物,何须看那乘舟归的脸色!”元绫纱就喜欢这马屁,只觉通体舒畅,她捻起一块蜜食,媚眼如丝看去,“你今日倒是开窍了,还会哄主人高兴,过来。”

  女婢很柔顺垂下头,青丝披散,枕在元绫纱的腿上。

  元绫纱越看她越顺眼,捏了块甜的喂她吃。

  女婢瞳如月样清冷,唇瓣却是温热,轻轻含住了元绫纱的手指。

  元绫纱头一次被女婢这般对待,酥软了半边身体,她哑声道,“也好,今晚就让你来伺候。”

  “遵主人令。”

  女婢眉如春山,含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她伸出手,去解元绫纱的衣带,“早知道妹妹喜欢这样的,姐姐就不装了。”

  不好!

  是外族的气息!

  元绫纱察觉异常,迅速抛出琉璃令,却被一只手掐在腰间,“别动,再动我就掐断你这截腰,让你做个折腰美人。”

  “坛主!发生了何事!”

  一众下属接到琉璃令的传召,从四面八方匆忙赶来。

  “无事,只是贵客来访,惊讶了些。”

  他们抬眼一看,殿上多了一道飘渺若仙的身影。

  “你们退下罢,我要与贵客,好好交流感情。”

  众女心想,你们一个魔,一个仙,还同为女性,这参辰卯酉的,怎么交流感情?

  但她们也不敢置喙,纷纷应是,退了下去,有的还贴心关上了宫门。

  ——这群蠢货!说什么都信!靠你们老娘尸体都凉了!

  元绫纱心中暗骂,却是动弹不得。

  此时她已经不在自己的躯壳内,那琴绯红不知用什么邪门歪道,生生转移了两人的灵窍,让她被困在琴绯红的身体里。元绫纱又见“自己”转过头来,笑吟吟看她,“那么,贵客,你想如何培养感情呢?”

  元绫纱被人如此辖制,脾气能好才怪了,她讥讽道,“四公主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干什么?我元绫纱可没有和尚会暖被窝!”

  绯红挑眉,“那试试?”

  元绫纱:“???”

  你认真的?!

  很快,琉璃魔坛擒住四公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没想到来的第一位客人是消失多日的魔帝,他缓步走来,星辰在他身后参差错落,他嗓音低沉柔和,顺着夜风飘入了琉璃魔宫,“如此星辰良夜,琉璃坛主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绯红借用了元绫纱的身躯,那妩媚的女魔情态演得入骨三分,砰的一声,酒杯掷碎在他脚边。

  “归陛下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了。”

  她懒懒地说。

  魔帝失笑,“看来真是喝得魔怔了。”

  他这位下属,在八方魔坛中,算是最能干最勤劳的一位,同时她又很谨慎,在他的面前总是保持清醒——哪怕内心骂他一百零八遍,面上依然是笑意盈盈的。

  像这般醉酒碎杯的,实在难得一见。

  对方只轻笑一声,又道,“归陛下远道而来,无甚招待,只能敬归陛下一杯酒!”

  眨眼之间,她来到跟前,尾指钩住金樽,快把魔帝的衣襟都给洒湿了,她才斟满了一杯,强行捏着魔帝的下颌,硬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