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练习过的,此刻情绪紧张,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急得哭了,又疯狂抠自己的喉咙,汹涌出血色。

  狼狈的,可怜的。

  谁能想到这家伙曾是以苍生为棋、俯瞰三十三重天的万古仙帝呢?

  绯红同样俯瞰着他这副卑微的姿态,稍微施舍与逗弄。

  “什么假的?”

  仇青昼看她裙摆下的一抹雪色,猛然咬破自己的指尖,又拽起她的衣裙。

  绯红后退一步,他惶恐得磕头。

  “嘭!嘭!嘭!”

  一声又一声,额头鲜血如注,仿佛是在哀求她不要后退。

  绯红果然停下了脚步,她低头,仿佛察觉了什么,语气奇异温和,“你要说什么?写在我裙上吧!”

  “嗬嗬……呜呜……”

  仇青昼痛哭出声,师祖愿意听他说了!

  他使劲咬着手指头,挤出更多的血,迫不及待往裙摆上写字:我才是——

  “师祖!好痛啊!”

  祭台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只见那一条条银蛇游动,疯狂吞噬少年的血肉。

  “哗啦!”

  那一截雪色裙摆从仇青昼的斑驳掌心滑走。

  “嗬嗬……呜……不……不要……”

  他拼命挣扎,指甲抠出血。

  她没有回头。

  她把那罪魁祸首抱进怀里,任凭银蛇啃咬她,与她的小徒孙同承痛苦,“十三……昼儿,昼儿!别怕!师祖来了!”

  “师祖……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少年嘴角溢血。

  “不会,师祖会救你。”

  少年摇头,“师祖又在骗小孩了,我被祭台反噬,是活不成了,师祖哪怕救我,也只能救回一具废躯,又有何用?我不愿意师祖为我耗尽心血,也不愿自己苟延残喘。”纤细的手指抚上绯红的脸颊,痴痴地说,“临死之前,吻一吻我,疼一疼我,好吗。”

  绯红刚曲下颈,他便双手缠抱,极致情深地吮吻。

  “师祖……师尊……徒儿好欢喜……”

  疼。

  好疼。

  五脏六腑被灼火烧透,好似下一刻就要裂开。仇青昼嵌在裂缝中,半截躯体被绞得血肉模糊,他想要爬出来,去告诉师祖,那家伙死有余辜,可是看见那一幕,天光之下,她与少年动情拥吻,凄美诀别,仇青昼仅剩的力气被瞬间抽空。

  他的头颅无力砸在地上,侧着半张脸,眼睁睁看着少年在女人的怀中死去。

  他想笑。

  冒牌货终于死了。

  可是牵了牵嘴角,眼泪怎么就不争气流了出来?

  女人的手掌温柔笼罩了少年的眼皮,下一刻,她朝这边看过来。

  他第一次见师祖如此冰冷骇然的神色。

  “哑奴害我徒孙枉死,剜一千刀,关入蛇窟!”

  “嗬嗬,嗬嗬……”

  哈哈……哈哈!!!

  多可笑,他要给“自己”偿命!

  仇青昼闭上了眼。

  这是一场噩梦吧,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远在西南方的劫神察觉到了劫册异动,一翻,果然,又死了。

  下一世又是什么呢?

  劫神一看——

  妖族三百八十六部,有一部名为婆娑妖部,善起舞,亦善养蛊。婆娑妖族的新任圣女才十六岁,名绛女,她蛊术了得,令族人无比敬服,唯独她的伴生蛊,迟迟不得化灵,日久天长,长老们也颇有怨言。

  绛女却不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将红蛊拥在胸脯前,手指拨弄着蛊内的妖虫,语调温柔似水。

  “昼阴,我的宝儿,别睡了,快醒来,吃饭了。”

  妖虫通体漆黑,唯有尾尖勾着一抹极艳丽的红,它慢吞吞抬起头,一口咬住绯红的指头,吮吸着血液。主人的血液对妖虫来说,是世间最爱的美味,它恨不得把她全吸干了。但妖虫昼阴只吸了一会,便恋恋不舍地封住她的伤口。

  “就这点吗?比起其他妖虫,你胃口可真小啊。”

  她摸着它的软皮,逗弄它,“难怪长不大呢!”

  哼。

  吸干你就能长大了,你要不要?

  愚蠢的女人。

  妖虫扭过头,把软绵绵的尾巴对着她。

  绯红低笑,“虫爷生气了?那主人给你跳个舞,好不好?”

  她将妖蛊放到窗边,随意折下一支茴霍香,在月凉如水的院落婆娑起舞。

  “叮叮当当——”

  她臂间的金钏、腰间的璎珞、脚下的铃铛,俱在清脆晃动。满院子的昙花、合欢、女贞、密蒙花、醉鱼草纷纷绽放,香气馥郁,招来了不少的蝴蝶。

  妖虫昼阴气恼拍着妖蛊的边缘。

  滚滚滚。

  这是我的主人,你们一群臭蝴蝶来凑什么热闹?

  最让妖虫愤恨的是,它主人还同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玩了起来,可恨!待它化灵,肯定比这只臭蝴蝶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待绯红跳完婆娑舞回来,妖蛊里的小东西盘成一坨,仔细一看,它把自己给打结了!

  系统乐了:‘嘿!宿主,你还别说!这小蝴蝶结还挺别致标准的。’

  要不说怎么是男主呢?

  就算是一条小虫虫,也是自带审美天赋的!

  绯红捧起妖虫,“虫爷怎么生气了?”

  虫爷撅着屁股不理她。

  女人一手撩着耳边碎发,低下脸来,轻轻吻了它一下,“快长大吧,小家伙,等你长大了,想怎么生气,怎么打主人都成。”

  那唇柔软又滚烫,几乎融化了虫皮。

  妖虫昼阴被她亲得快背过气了,虫身一缩一缩的。

  大大大大胆妖女!虫爷也是你能亲的!!!

  再说,你要亲……你打个招呼啊,虫爷又不是不给你亲。

  妖虫昼阴扭扭捏捏甩动虫身,没一会儿,绯红的手指缠了几根白丝,她惊喜道,“我的好虫儿,你终于会吐丝了!竟然还是帝丝!”

  妖虫昼阴骄傲挺立。

  吐丝有什么了不起的,虫爷还会化茧成蝶呢!就是那群老家伙,不识货,老催着它化灵,它可是婆娑帝王蝶,哪有那么容易就化成功的!还骂它的圣女不懂养蛊,哼,老东西,待虫爷出世,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妖虫昼阴见圣女高兴,也有点得意忘形,在她手上走了一圈,用白丝缠出了一个大蝴蝶结。

  圣女恍然大悟,揉着妖虫的脑袋。

  “你一个虫虫,怎么还想着求爱呢?好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了,等你长大,你就做我的虫夫君吧。”

  昼阴:“?!”

  是不是太快了?虫爷还没准备好!

  圣女又自言自语,“我也不贪心,聘礼嘛,你给我吐一屋子的帝王丝!”

  昼阴:“!!!”

  还一屋子,你个妖女,你让虫爷死了算了。

  当虫怎么就这么难。

第107章 仙侠文女主角(41)

  “啪叽——”

  妖虫昼阴直挺挺倒在绯红的掌心,当场挺尸。

  它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见。正所谓丝尽虫亡,虫爷才不会干那种愚蠢的事呢!

  绯红低笑,指尖揉着它的柔软虫腹。

  “默认了?那就当你同意了。”

  装死的虫:“???”

  你这也太欺负虫了!欺负虫不会说话!

  它愤怒睁眼,落入一双鲜红的眼眸中,婆娑妖族继承了婆娑妖血脉,族人俱是白发红瞳,圣女的红瞳更为纯粹明媚,像是一笔化开的朱砂。

  妖虫昼阴虽然还没化灵,但它也知道自己主人长得好看,是婆娑妖族最受欢迎的美人。

  美人当配帝王蝶!

  妖虫昼阴这样一想,气又消了。

  算了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了,虫爷就勉为其难答应做你的虫夫君了!

  自从妖虫昼阴进入了虫夫君的角色,它发现,讨厌的家伙怎么这么多!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看虫爷的女人!你还看!

  ——你讨教就讨教,你凑过来挨我圣女干什么!小心虫爷吐丝勒死你!

  ——放下你搭在圣女肩上的爪子!立刻!马上!

  这一天下来,妖虫昼阴累得虚脱了,软趴趴倒在圣女的手心里。它心有戚戚然,做虫好难,做人夫君更是难上加难!

  “你白天都干什么去了?”

  圣女还逗弄它,“是不是找你的小母虫玩去了?可以啊你,还没化灵就敢勾搭人家了。”

  虫爷很是生气,一口咬住她的指头,吮吸血液。

  什么勾搭小母虫,虫爷还不是为了你!它恼怒又委屈,这女人怎么这样,昨个儿还说要它当夫君,转头就不认虫了,等它化灵成功,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做人怎么能三心二意呢!说好是它,那就是它了!

  像它们虫,就从不二心!

  转眼又一年过去,虫爷还是还没能化灵,绯红的圣女地位则是一落千丈,被婆娑妖族推去联姻。

  对方来自八方魔坛,是一位面容苍白、身形消瘦的青年。

  据说还是什么魔帝!

  妖虫昼阴伸出小脑袋,盘在妖蛊边缘,飞快看了一眼,它酸溜溜地想,魔帝又怎么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而且还是个二婚!哪里比得上它婆娑帝王蝶,摸都没摸过小母虫的小身子!它是守身如玉虫,可比这男人要好多了!

  偏偏妖虫昼阴还没化灵,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魔帝袖袍一挥,取出一尊鲜红砚台,“此乃八表同昏砚,或许,你们可以称它为八表同昏万妖蛊,它能养出诸天最厉害的蛊。”

  婆娑妖族的族长目光贪婪,竟忘记了身份尊卑,忍不住伸手去抢砚台。

  魔帝指尖一转,递到绯红的面前。

  “上次本帝送了一支笔做聘礼,没想到收到了一份意外惊喜。”魔帝语气温和,“想来是我没说清,我送聘礼,要的是主人,不是主人身边的狗。”

  周围长老俱是云里雾里的。

  怎么着的?

  魔帝作为诸天霸主之一,可谓是举世罕见的万年老妖怪,听他的语气,竟然同他们十七岁的圣女有过一段过往?!

  绯红遗憾道,“当初没把您咬死,真是太浪费我的心意了。”

  魔帝喉结微动,他俯下腰,望入少女的红眸。

  “说得对,最好是主人亲自出马,咬死我。”

  绯红的腕骨被他托起,塞入了一方八表同昏砚,魔帝含笑道,“聘礼,你收了,七个月后,我会来迎娶你,希望你穿好嫁衣,不要食言。”

  “我若不嫁呢?”

  魔帝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你要食言,本帝自然也奈何不了你,不过——”

  “婆娑妖族,想来也不该存在了。”

  鸦雀无声。

  魔帝施施然而来,又施施然而去,留下一群胆战心惊的族人。

  他们根本不敢怠慢这一位诸天霸主,那可是跟他们妖帝平起平坐的人物!于是他们也不给绯红拒绝的机会,筹办起她的婚事。

  妖虫昼阴气得啃烂了妖蛊。

  绯红重新给它换一个妖蛊,用的是最坚固的材质,妖虫昼阴上嘴一咬,险些崩了口器。

  绯红畅快大笑。

  “笨虫子!”

  妖虫昼阴气得团团转,她都要被迫嫁人了,她还笑!

  这女人比虫还没良心!

  当晚,在绯红的梦里,出现了一个黑皮肤的美人,他被缠绕在一片庞大的白丝里,一边被绊倒一边骂骂咧咧,“耽误虫爷的事,信不信虫爷一把妖火烧光你们!还不快闪!”

  “啪——”

  少年赤足被丝线缠绕,又一次脸颊着地。

  而这次有人抬起了他的下巴,“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的梦里?”

  少年的皮肉很透,仿佛涂了一层器物的黑釉,在这纯暗的底色上,纵横着一道又一道的淡金妖纹,暗色与金色交织,既妖异,又辉煌得庄重。他的指甲则是血红的,比绯红的红瞳还要艳上三分。

  “还是谁?我是你夫君!虫夫君!”漆骨少年没好气地说。

  “啪——”

  圣女一敲他脑袋,“哪里来的狂徒,信口胡诌。”

  “谁信口胡诌了!”漆骨少年瞪她,“明明是你同虫爷说,要虫爷一屋子的丝做你的聘礼!”

  他拉着绯红,跑进身后的丝山里,骄傲道,“看,这就是虫爷的聘礼!可比那八表同昏什么蛊好多了吧?”

  绯红笑眯眯地说,“做梦啊,我也会。”

  被、被看穿了。

  “这不是,太赶了吗。”妖虫昼阴心虚地说,“等虫爷出世,一定给你十屋子的帝王丝!”

  绯红斜眼,“那虫爷什么时候出世?人家伴生蛊一年便能化灵,你十七年了,连一根毛都没化出来。”

  “……”

  少年沮丧不已蹲了下去,“那能怪虫爷吗?都是你们婆娑妖族,把帝王蝶的传承给弄丢了,导致我无法领悟,迟迟不能进境!”

  圣女问,“那要如何领悟?”

  “你养蛊的,你问我,我问谁?!”

  少年瞪圆了一双金眸。

  圣女慢条斯理梳理着自己的银白发辫,情态颇为妩媚,“或许以身饲蛊,能助你进境。”

  少年当即摇头,“不行,虫爷不准你死。”

  “谁说我要死了?”

  圣女投过一眼,那睫毛殷红,似是最柔软的霞彩纱,当这一片纱面掠过腰腹,少年克制喉结的滑动。

  妖虫昼阴结结巴巴,“在梦里做这种事,不,不太好吧。”

  圣女与他掌心交扣,抵在唇边,“你不是要做我的虫夫君吗?你不强大,不化灵,七个月后怎么抢婚?”每一任婆娑帝王蝶的出世,基本都是妖皇之体,在洪荒之始,有一只婆娑帝王蝶百年化灵,直接证道称帝!

  妖虫昼阴顿觉有理,他也学着绯红那样,磕磕绊绊探索她。

  他身上的金砂般的妖纹开始汩汩流动,所到之处,流沙堆砌,泛起一股灼烧的疼痛,压着绯红的手越来越紧。

  “我好像要化蝶了。”

  昼阴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在这短短时间内,他的虫生突飞猛进,光速进入到了另一个阶段。

  “你等虫爷夫君回来,不要嫁给那个坏家伙。”

  少年漆黑面孔满是严肃,倒真有几分小夫君出远门前嘱咐妻子的郑重模样。

  绯红点着他的鼻尖那一点金色小痣,“那夫君什么醒来?你要是醒不来,我可就真的嫁给那个坏家伙了。”

  “一定回来!”

  昼阴跟她承诺,想了想,学着族中小儿那般,同她拉钩。

  “虫爷很厉害,虫爷从不骗人!虫爷出世,绝对称霸诸天,让你做最风光的圣女!”

  昼阴开始漫长的蜕变,他吐出了丝,附在一面回藿香叶片之下。他迅速感应万物生灵的存在,并抽丝剥茧地感悟诸天法则。

  叶片摇动的声响、天光云影的流动……还有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

  “我说了,我已有夫君,我不嫁!”

  “不行,那可是魔帝陛下,你贵为圣女,接受我婆娑妖部的供奉,怎么可以如此任性!”

  “哎,你听说了没有,圣女竟然要同她的伴生蛊做夫妻!”

  “圣女是想男人想疯了吧,一条虫都惦记!”

  “那她怎么不嫁魔帝陛下?陛下有权有势,有什么不好的?”

  “嘻嘻,圣女口味重呗!”

  ……闭嘴。

  虫爷的圣女,谁都不许侮辱!

  昼阴急得疯了,偏偏他困在茧室里,无法挣扎。

  突然有一天晚上,他附身的回藿香叶片被人轻轻拨弄,伴随着她的一声叹息落下,“虫爷,你再不出来,明天我就要嫁那个坏家伙了。”

  圣女的嗓音天生带笑,昼阴却听出了其中的嘶哑疲倦,她温柔道,“你个小臭虫,老说人不如虫的坚贞长情,那便让你看看,人能有多长情。”

  昼阴微微痛楚。

  怎么了?它怎么会这么疼?

  等等,她要做什么?

  很快,昼阴知道了。

  出嫁那日,她穿上了婆娑妖族供奉的婆娑嫁衣,盖头披挂下来,遮住了手。

  她心口捧着那八表同昏万妖蛊。

  昼阴生出惶恐的情绪,他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八方同昏,万妖同蛊。”

  “以我血躯,同葬诸天。”

  她嘴唇微动,反复地吟诵,从她的指尖开始,镌刻了一道道血红妖纹。

  不!不可以!

  昼阴忍着撕裂的痛楚,生生让蝶翅破骨而出。

  潮湿而艳丽。

  “八方同昏,万妖同蛊!”

  “以我血躯……同葬诸天!”

  她献祭躯体,召唤了万妖蛊。

  “哈哈我不嫁!!!给你们一具尸体好了!!!”

  “轰——”

  四界诸天霎时昏红一片,婆娑蝶帝出世!

  “是帝!是帝啊!”

  婆娑妖族惶恐跪倒,却见那婆娑蝶帝骤然降临,流光纷纷垂落。

  昼阴收敛蝶翼,抱住了出嫁即殉情的新娘。

  他喃喃道,“你怎么不等我?”

  新娘苍白的脸庞蔓延了无数血线,宛如血虫蠕动,看起来无比渗人。

  可昼阴觉得,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新娘了。

  蝶帝颤抖着吻上她失血的唇。

  “不怕,虫爷会救你的。”

  他重新化作一只煌煌烨烨的金纹黑蝶,遮天蔽日般庞大,尾翼曳着细碎的流光,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翩跹而决然飞向了万妖蛊。

  “祭灵!逆转!”

  前方是一去不回。

  但他必须要去。

  金纹黑蝶回头,恋恋不舍看了新娘最后一眼。

  “你要记得我,我叫,昼阴,白昼的昼,遮阴的阴。”

  我既能为你强大,也能予你庇佑。

  当昼阴被万妖蛊吞噬,承受撕心裂肺、魂飞魄散之痛时,被逆转生机的新娘缓缓睁眼,她抬手捋着颊边飞舞的银发,笑容蛊惑且诡异。

  “祭炼,成功了。”

  族人欣喜无比,争先恐后恭维她。

  “恭喜圣女!您祭炼出了诸天第一个帝妖蛊!还是最难得的情蝶蛊!”

  婆娑妖族的族长亲自跪在绯红脚边,语气虔诚狂热,“十年筹谋,一朝成真,今日恭祝圣女得偿所愿!婆娑妖族将因您而辉煌诸天四界!”

  昼阴震惊看她。

  这婆娑妖族不是逼她嫁人吗?怎么奉她为尊?

  圣女一袭嫁衣,宛若殷红帝服。

  她笑吟吟地说,“蝶帝昼阴,去吧,去成为万妖蛊的养料,为我而死,你死得其所!”

  金纹黑蝶被妖蛊吞食,他混沌且痛苦,发出尖锐的撕裂的叫声。

  “圣女,你骗我……你骗我!!!”

  绯红幽幽道,“小虫子,你在期待什么?难道你真以为,养蛊人会爱上自己的蛊吗?别忘了,你是妖虫,是我的奴仆,你注定——”

  圣女玉面上血纹游走,红得艳丽。

  “做我通天之道的踏脚石!”

第108章 仙侠文女主角(42)

  八表同昏万妖蛊镇锁了所有的生机,它又化为一方红砚,落回绯红的手里。

  那砚心中间多了一扇金脉蝶翅。

  圣女唇角微翘。

  魔帝乘舟归落在她的身边,刚要抬手拂去她肩头的金粉,咔的一声,圣女纤细轻盈的手掌擒住他的脖颈。

  这番变故让婆娑妖族都愣了。

  圣女不是说,魔帝是帮手吗?怎么还攥人脖子呢?不晓得的,还以为圣女要宰鸡呢!

  呸,他们圣女才不是那种圣女!

  乘舟归:“你过河拆桥。”

  绯红:“你信不信我连河都给你抽干?”

  乘舟归低头望她,含笑道,“信。”

  帝绯红亲自造十生十世劫,如此手笔,怕是诸天之下,没人敢领受。

  她微笑着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圣女的臂腕压着他的腰腹,乘舟归闻到了那股属于帝绯红的气味,幽微入骨的辟寒香。他跟仙界的首徒、梵宫的和尚、妖窟的妖皇打过交道,而那群人身上如出一辙,都是这般的味道。她断了众生的情爱,众生却因她坠入婆娑。

  可怜又可悲。

  乘舟归心想,那他又属于什么呢?

  是心有不甘?是求而不得?

  圣女的红瞳在漫天的金粉折射中变得深邃幽暗,她唇间逸出一道炽热的呼吸,仿佛烙印一般,烙在他的脖颈。

  帝绯红温柔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魔帝陛下的尸体,挂在三十三重天,供诸天生灵瞻仰,你说好不好?”

  乘舟归想了想,“挂可以,但不能一丝不着地挂,我毕竟还是魔帝,要面子的。”

  绯红点头,“那就让我的小徒儿咬着你的头,好好地挂。”

  乘舟归:“……”

  帝绯红,你真可以,气我吐血一次还不够,还要我吐千万次。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圣女了。”

  乘舟归伸手要拿她手中的血砚台。

  绯红撩开眼皮,“做什么?”

  被她吃进了嘴里还想要回去?当真是天真。

  “这是我的聘礼,圣女既不肯嫁,我取回不是理所应当吗?”乘舟归一副“我家底不多我很穷”的样子,“还望圣女高抬贵嘴。”

  绯红把玩着砚台,“这一世我没灭魔界,这就当是你们的谢礼了。”

  这是要昧下来了。

  “归陛下还有事?”

  “……无。”

  “那不快滚?”

  乘舟归叹息,“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些?好歹那一世,你我也是有情缘的。”

  “你说得不错。”圣女颔首,换了一种更为得体的说法,“请滚。”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乘舟归还能如何?

  他的黑眸从砚心的蝶翅一掠而过,化作黑雾消失不见。

  系统悄悄探出头,‘宿主,其实我觉得换乘舟归做男主还行,别看他是个老阴比,但气运真的很浓烈!’

  除了容貌比不上其他人这一点,魔帝身材修长,脱衣也有料,这一点系统被关进小黑屋之前目睹得清清楚楚。而且他的实力、心性、谈吐、处事风格,皆是上上之选,比和尚会撩,比妖皇成熟,最重要一点,他没小徒弟那么变态!

  一句话,可骚可疯可沉稳可腹黑,真是居家必备良夫啊!

  它的宿主笑着道,‘你这话敢不敢去跟小变态说?’

  系统:‘……’

  谢邀,老子不敢。

  然后它又听见宿主自言自语,“才第三次,远远不够呢。”

  系统头皮发麻。

  它眼睁睁看着宿主走进了第四世的剧本。

  “哗啦啦——”

  深夜密林,在众道的围攻下,鬼王拖曳着沉重的锁链,一双血瞳寒意湛湛。

  “我鬼昼来藏锋宗,无意冒犯,只为一个答案!”

  各大门派嗤之以鼻。

  “你鬼昼出世为鬼王,弄得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如今还想花言巧语欺骗吾辈!留下命来!”

  鬼王冷声道,“什么花言巧语,我为鬼魄,死都死了,还玩什么花言巧语!我看最花言巧语的,是你们藏锋宗的宗主红摇光!是她口口声声说,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这才为祸世间!也是她说,若我能改邪归正,她便爱我,伴我,以我为夫!”

  他凶狠扯着自己身上的漆黑锁链,“我鬼昼若不是信了她的邪,我怎会心甘情愿,被却邪锁所囚困!这还是她与我一夜风流后,哄我戴上的,说什么定情信物!谁知道我一戴,那女人就给我跑了!你们自诩正派,比鬼还负心薄幸!”

  众门派:“……”

  我们只是被通知来捉妖收鬼的,哪里知道藏锋宗的女人这么猛,连鬼都睡。

  藏锋宗的弟子涨红了面皮,呵斥道,“你胡说,你是鬼,宗主,宗主怎么会跟你那个!一派胡言,信口雌黄!”

  鬼昼笼罩在黑雾当中,那脸庞也是一片惨白,宛若冰冷的冥纸,然而他眼尾勾着一抹红,竟是说不出的艳丽潮湿,“你懂什么?你们宗主红摇光说,最爱我这一截鬼腰!”他发了狠,“你们再敢拦我,休怪我大开杀戒!”

  与此同时,藏锋宗的弟子听见一道女声。

  “子时已到!”

  “万剑藏锋,天地同悲,无光剑阵,起!”

  红衣猎猎,三尺寒锋。

  鬼昼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终于见着了他魂牵梦绕的女道长,可她上来便要取他性命!

  “诸位,随我一起,以无光剑阵,震杀此獠!”

  众宗门纷纷应是。

  鬼昼被却邪锁镇压鬼魄,本就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力量,如今各大宗门围剿他,无光剑阵绞杀他,他孤身对敌,疲于应对。

  终究在天光之下,鬼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

  “轰——”

  他双膝深陷,地面坍塌,身躯开始干瘪。

  “为什么……”

  鬼王披头散发,眼神空洞且麻木。

  他无惧阳炎,跨越千山万水,只为寻他的爱人。而他的爱人,联合各大门派,设下一个惊天骗局,要将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女人提着剑,最后予他穿胸一剑。

  “哪有为什么,你我是天敌。”

  剑尖刺透他的棘突,尸血淋淋而落。

  她像那时耳鬓厮磨那样,嘴唇暧昧碰着他的耳朵,动情开阖,“你是残暴嗜杀的鬼王,我是心怀苍生的道宗掌门,匡扶正义,替天行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再说,有你这一尊鬼王献身,我便能树立威名,号令诸宗。”

  “你既爱我,那便为我,好好灰飞烟灭罢。”

  鬼王的皮肤龟裂,脱落,宛若一只只血红的纸蝴蝶,飞向远处。

  他消融之前,一滴眼泪滴在绯红的掌心。

  竟是透明如琉璃。

  男主[帝昼]虐心值49.8%。

  转眼到了这五世。

  这一世男主名为砚雪昼,本是扬金鞭跨红马的世家子弟,却不料一朝变故,家族树倒猢狲散,少年被欺辱,被唾骂,被丢弃,心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清晰认知到了权力与野心,忍辱负重,入宫做了宦官,并在短短数年坐上了第一署的提督。

  砚雪昼本以为自己这一颗心不会再被世人捂热,偏偏在中元节那天,他便服出行,被一位红服女官塞了一盏河灯,那是一个小嫔妃的恩典,或者说是花招,期望以此博得帝王的欢心。

  他并不关心小妃嫔的心思,仅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这红服女官的发香,那潜藏在肌肤与灵魂深处的香气。

  他要她!

  砚提督手段通天,仅是一个暗示,那女官便被手下送到她面前。

  女官问,“我想要万人之上,大人能帮我得偿所愿吗?”

  提督垂眸,“可。”

  于是她便在他面前拆了发钗,脱了红镯,宽解他清冷身躯下的滔天暴虐。

  他步步为营,扶持小嫔妃做了皇后,她亦水涨船高,做了万人之上的红姑姑。

  他们是宫内的豺狼虎豹,勾搭成奸,她是如此懂他、知他、怜他,砚雪昼不可避免沦陷在她的柔情攻势里,他用权势与珍器笼络着她,掏心掏肺为她铺路。

  然而日久天长,他愈发自卑自己不是真正的男人,无法给她那最极致的快乐。他怕她离开他,无所不用极其讨好她,便是床笫之间,也必跪伏下来,吻她莲足。

  有一日,红姑姑说,“雪昼,我想要个孩子,可以延续血脉的孩子。”

  他起先震惊、暴怒,继而惶然、无措。

  令人闻风丧胆的提督大人自虐般砸着床板,一遍又一遍,直至指节血肉模糊,他哑着声,“好,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亲自把她送上了龙床,在那个落满了霜雪的晚上,孤零零站了一晚。

  一年后,皇长子出世之日,也是他命丧之日。

  他为她的临盆担惊受怕,什么手下也没带,就匆匆跑进了产房,可是对着他的,是冰冷的锋芒。

  她根本没怀孕,是骗他的。

  她爱他,亦是骗他的。

  当砚雪昼被人折了筋骨,抵在地面上,他牙齿含着血水,轻声地问,“为什么?姑姑,我砚雪昼什么都给你了,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