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群小子把绯红当成未来姑爷来看吗?

  他们梵宫本来是中立的,谁知道出了两个胳膊肘疯狂往外拐的家伙,接连影响了一众脑子一根筋的家伙,也许这就是他们跟真佛的区别吧,还未修成正道,还未舍得放下众生,总会有那么几分热血与羁绊。他们佛家讲究念头通达,涅槃重生,当他们选择站在了绯红这边,就不打算屈从天道。

  哪怕那是必死的结局。

  ——朝闻道,夕可死。

  真是……太莽了这群小子。

  老鬼叹息一声,不再多说,罢了罢了,大不了死的时候,老龟用龟壳挡一挡,保住两三根苗子,让他们把佛法继续传承下去。

  “陛下,我们也愿意为你战死!”

  人族是第二个向绯红靠拢的阵营,曾经弱小的人皇,现在也是一尊能呼风唤雨的皇,他先是朝着绯红和老龟施了一礼,才爽朗笑道,“昔日陛下对我人族有提携之恩,今日陛下遇难,我人族岂能坐视不管。”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人皇始终笃定——

  帝绯红会赢。

  他这一次决定押一把大的,赌赢了,帝绯红真开了天道,他们人族亦能开万年风流的盛世太平。

  赌输了,那也当还了恩情,重头再来。

  人族势弱千万年,不也一样生机不灭吗?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崛起的时机!上一次人皇就抓住了,让人族如今气运鼎盛,隐隐有重开一界的趋势。

  现在,人皇想要抓住第二个机会。

  妖皇艳歌行带着婆娑妖族、月藤妖族、净女妖族等一百七十八部来投,他们自从被绯红纳入了麾下之后,不再作妖,忠心很经得起考验。

  最意外的是龙族,它们是一个相当慕强又狡猾贪婪的大族,甚至一族自成一界,龙皇听见了天道诏令,想着自家跟着帝绯红都办了多少回事儿了,早就牵扯不清了,迟早被天道清算!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戈在帝绯红的势力之下!

  龙太女顶着一对洁白晶莹的小角,傲娇不已,“哼,我本不想来的,是我父皇逼我来的,你可别得意。”

  绯红轻笑。

  龙太女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脸儿涨红,连哼了好几下。

  “师尊。”

  石扶春与她十指相扣,少年的心意赤诚热烈,“便是死,弟子也要与您死在一块儿!”

  佛子不着痕迹站得近一些,“绯红道友,小僧亦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而在他身边的首座双手持着念珠,很是丰神俊朗,“帝施主,不介意多贫僧一个罢?贫僧会讲经,黄泉之路总会热闹些。”

  艳歌行不甘示弱,“我也会!”

  绯红的琴灵香林八节急了,投出一缕影子,“你们不行,主人只会跟我生死与共!”

  水月观音红唇轻启,闲闲地说,“别争了,帝绯红与我应誓,生是我水月的人,死是我水月的灵,你们都歇上一歇。”

  “噗嗤。”

  绯红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你们这么多人跟我一起死,棺材板挤得下吗?”

  众人或是面上或是耳根泛起一丝羞意。

  这女人,口无遮拦,他们都是情敌,怎么可以挤在同一个棺材里!忒不讲究了!

  “况且,谁死,不一定呢。”她吐字,“琴来!”

  香林八节顷刻浮现在她手中,琴弦透着淡红,在漫天金粉中分外旖旎,不像是一把杀琴,但诸天众生是见识过香林八节的无差别屠戮,他们的念头起了一瞬懊恼,下一刻琴音飒飒而至,伴随着女子慈悲如菩萨的清凉嗓音。

  “天命当在我,叛我者,诛。”

  “嘭嘭嘭!”

  无数血雾炸开,混在诸佛破碎的金色粉末里。

  他们惊恐战栗,但很快被求生的渴望占据上风。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快杀帝绯红!否则我们都要死!!!”

  血红的天野之下,一场以新旧天道为主的混战拉开了序幕。

  而绯红要杀的人,自始自终都是天道,所以她抬腿,毫不犹豫朝着天道走过去。

  无数人拦她,阻她,伤她,要杀她。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琴族。

  要问诸天之下谁最恨她?

  琴族当之不让!

  绯红就像是他们头上的一座巨山,只要她不死,他们就永世不得翻身。绯红每走一步,鲜血淋漓,她视线扫过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琴族长老,有琴族弟子,当然,也有琴皇和琴母。

  他们跳下诛仙台之后,一个成了农夫,一个做了丫鬟,从三十三重天的贵人到卑贱的人族蝼蚁,对他们来说,可谓是折辱到了极致。

  亲生父母要杀自己是什么感觉?

  绯红只是勾了勾唇。

  天道还是太轻视她了,她都修无情道了,还在乎这一点血缘的羁绊?

  搞她心态?不可能。

  “玉楼!寒山!你们让开!天道大人已下令,帝绯红不死,我们必遭殃!”

  琴皇携着道琴怒吼。

  一向柔弱的琴母满是怨毒,“就是,留着她就是祸害!”

  而琴玉楼和琴寒山还是挡在了他们的父母面前,没有回头,只给绯红低低递了一句,“小妹,哥哥无用,只能送你最后一程!”

  正在此时,妖帝突然杀了出来,直取绯红头颅。

  “师尊!”

  “施主!”

  “快躲开!!!”

  各方混乱呼喝此起彼伏。

  “时光。”

  绯红只说了两个词,妖帝就凝固在了半路,而他手中的暗刺只差一寸就能刺破绯红的后脑勺。

  他目光陡然变得惊恐。

  “都被我打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不长记性呢?”女人的眼眸一片血红,“我说修天道,你以为我是闹着玩的吗?”

  绯红嘴角微弯,又吐出了一个字,“枯。”

  灰衣妖帝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不……不!

  妖帝试图发出求饶的声音,然而绯红没给他机会。

  嘭!

  一副枯骨砸在她的脚底,神魂湮灭,法相俱碎,她的身后鸦雀无声。

  这是在战场陨落的第一尊妖帝!帝绯红如同宰杀家畜般轻易,轻易就拘禁了对方的神魂,将他湮灭在诸天!湮灭在天道之前!

  谁也救不了他!

  妖帝的死亡刺激到了众生,帝绯红最厌恶的就是背叛,他们已经背叛了她,若这一次让她逃脱,恐怕自己就算活下来,也要在她的阴影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杀!”

  有人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苍生疯了似要诛杀绯红,前赴后继地朝她涌去。

  系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虐文女主只要被虐,然后被男主救,直接躺赢就是了,而它的宿主,竟要面对苍生对她一人的屠戮!这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蝗虫一般的恐怖景象,系统看得头皮发麻。

  绯红却是无所畏惧,一路杀了过去。

  诸天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绯红诸天”了,一尊尊法相湮灭,一具具法身死亡,绯红就这样踏着尸山血海,与天道遥遥对视。

  他遍体鳞伤,她伤口累累,都伤得不轻。

  绯红却是痛快至极,“好!好爽!天道,你再来尝尝我的新曲!”

  她左手按弦,右手勾音,流淌出一片缠绵悱恻,好似美人在拜月,隐士在下棋,和尚在参禅,稚童在笑语,众生百相,万世安泰,风花雪月,它们一一渗透天道的意志。

  他突然察觉到了一线危机。

  “噗嗤!”

  分明这个帝绯红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另一个帝绯红却悄无声息出现在魔帝的身后。

  她祭出了八表同昏万妖蛊,一扇金脉蝶翅刺穿了魔帝的心脉。

  系统:‘???’

  你用人家送的东西来杀人家?这样做是不是太狗了?!

  魔帝咳出一口血,“你,你为何——”

  “别装了。”

  绯红恶劣拍了拍他的脸。

  “仙魔同体,真可以啊你。”

  魔帝的脸色僵住了,在绯红的强势镇压之下,他的意识开始消散。

  而远处的天道眸心一凝,纵然他再竭力掩饰,身上的气运也弱了不少。

  [当前天道(昼)法则力量-22.3%,目前为77.7%!]

  “我猜的果然没错。”

  绯红神情欢愉,又慢条斯理从魔帝的体内抽出了蝶翅,“这魔帝,是你的另一具化身。”

  在圣女的那一世,魔帝出现的稍显突兀,他不像是佛子跟首座,是冲着她来,这个男人看着面容普通,城府却是深沉,喜欢她有余,爱她却不足一分,而他的行事作风,总让绯红想到仙帝,特别是他证道的时候,一团黑雾遮盖,什么都看不清。

  只怕那黑雾之下,是仙帝的诸天法相吧。

  他来仙帝的第三世,绯红觉得很值得玩味,他故意在妖虫的面前说起劫弑笔,若有若无透露他们的过往,恐怕也是想妖虫觉醒,尽早寻回自己的仙帝记忆。

  可惜失败了。

  后来魔帝也没再出现了,他知道绯红生性多疑,频繁出现,难免会招她的怀疑。

  殊不知绯红早就盯着他了,这一回更是直接先下手为强,干脆利落做掉了天道这具化身,削弱他的气运和法则力量。

  “死吧。”

  绯红碾碎了魔帝的神魂。

  天道受到牵连,微白的唇心再度溢出鲜血,令绯红遗憾的是,天道这尊清冷美人除了历劫的时候表情丰富些,寻常都看不到他的慌乱和无助,于是绯红这个变态就微笑着,“真想把您捉起来,做我的禁脔,为我而哭,为我而动情。”

  天道瞥了她一眼。

  以天道为禁脔,也就她想得出来。

  “帝绯红,若你只有这些手段。”他眉眼清淡,“那就趁早灰飞烟灭。”

  他手腕一招,无数山影、水影、人影都朝着她扑杀而来。

  “万物有罪,惩!”

  万物呼啸哀嚎,都仿佛在说:有罪!有罪!帝绯红有罪!

  绯红全身的罪字燃烧着,又化作了一张张凶恶利嘴,尖齿锋锐,它们反过来啃咬着绯红的血肉,痛得绯红又笑又哭,嗓子都喊得嘶哑了。

  “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啊!!!”

  绯红嘴角都淌出了血水,看起来又恐怖又妖异。

  而下一刻,这个疯子就收敛了所有的声息,她瞳孔幽深,竟将里面的罪字拆得七零八落,化作一颗颗血红的泪珠淌落。

  她说,“天道,你对苍生滥用私刑,你完了。”

  以前你还能说是劫,是为众生好,可你现在,你在做什么呢?你在报复我!你在报复苍生!你的双眼已经被蒙蔽了,而你的秩序……完全失衡了!

  绯红布局万年,肆无忌惮玩弄天道,就是为了引得天道憎恨她,甚至不惜出手杀了她,而她等的,也是这一刻!

  一言可定江山,一言亦可破天道的信念!

  天道骤然色变。

  [当前天道(昼)法则力量-35.6%,目前为42.1%!]

  绯红赤着一对无瑕莲足,血色的裙摆没过尸骨。

  “从前我便奇怪,为什么小狐狸偷盗了佛子的佛牌,背负因果的却是佛子。为什么琴绯红披泽三十三重天,披泽了琴族,却是要她来历劫,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善者无好报,恶者得其利。那是因为——”

  当飞沙走石,日月坠亡,绯红处在混沌与明亮的交界处,古香缎披帛滑落腰间,又被罡风吹走。

  她红裙猎猎飞舞。

  “天道,是你不公。”

  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天廓仿佛就要倾塌下来,众生听见了这一句,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天道不公?

  帝绯红竟然说天道不公?她是彻头彻尾地疯了吧!

  而她下一句更让生灵惊骇。

  “我若为天道——”

  她抬手抚上香蝉,抽出了一支玉珑松,啪的一声,坠落在地。随后便是她的发钗、耳坠、璎珞、臂钏、腕阑、佩玉,一一坠在血水里,放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她褪下了这一身代表着权柄与主宰的帝服,衣领被她妩媚勾在指尖里。

  哗啦。

  黑色帝服落在她的腿边,堆叠起一片华美的光影。

  “当不为外物所累。”

  她双足踩过帝服。

  天道[绯红]法则力量+25.6%,当前为44.7%!

  “我若为天道——”

  绯红指尖一松,水月观音蝉翼扇被她一扬,随着罡风离去。

  观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默然无语,红唇暗淡,缓缓闭上了眼。

  “当不为情爱所累。”

  天道[绯红]法则力量+29.8%,当前为74.5%!

  而长伴绯红千万年的香林八节,亦被她舍在身后。

  香林八节惊恐无比,它落地之后化作一个清孱少年,他拼命地追,手使劲地伸长,可还是抓不住主人的一片衣角。

  小节声嘶力竭地叫喊,带着哭腔,“主人!主人!别丢下小节!不要!”

  一段红线擦着香林八节的脸颊而过,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那是石扶春藏在绯红心口上的一段情丝,他日日夜夜,是如此渴盼着,渴盼师尊能再为他长出一段情根,不需要多长,多坚韧,他只希望师尊能为他留下一丝的情意。

  一丝也好。

  红线在石扶春的手中变得苍白,褪去了所有的红色,仿佛一根苍老的头发。

  他于是明了。

  男配[石扶春]虐心值99.5%……99.7%……100%!

  他浑身力气被抽空,啪的一声,摔在尸骨里,任由苍生将他鞭笞,任由皮开肉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

  他侧着半张脸,泡在血海里,他直勾勾看着前方,泪珠一点一点沁上来,模糊了石扶春的视野。师尊,那是他的师尊啊,年少的憧憬,千年的痴恋,万年的等候,他全交付给了这个女人。

  可她不要他了。

  她要当天道了。

  “恭祝……恭祝……”石扶春喉咙含混着血沫,嘶哑地笑,“恭祝师尊……哈……得成天道!天道!哈哈!好啊!”

  艳歌行喃喃道,“天道……是天道啊。”

  优昙却是失声了,宛如一潭死水。

  他怔怔抚摸他手中的花。

  它是他从娑婆诃深处寻来的,暗流湍急,很难寻,险些把自己也折在了当中。它有一个名字,叫与我长欢花,很好听,他很喜欢,捧在胸怀里,不教雨淋,不教风吹,他小心翼翼把它捧回来,用自己的情意浇灌它,等着它开花的那日,要牵她来看。

  你看,这是小僧的长欢花,如果施主愿意,小僧愿意再次还俗,与你长相欢,长相伴。

  但他终究,要跟她错过了。

  优昙发呆般摸上脸颊。

  哭了吗?他哭了吗?

  啊……小僧,小僧可真没出息呢,施主。明明你挣脱桎梏,小僧该为你高兴的。

  首座指尖滴血,他捻着那一颗阿修罗子,状如心形。正如那一日在诛仙台边,高僧握住了红尘的手,他本想把这一片蝉心也送去,让她听一听,蝉灵能有多热烈。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碾碎了那一颗沾有帝绯红辟寒香的阿修罗子,主动切断了因果羁绊。

  施主,愿你求有所得,得证天道。

  男配[释蝉月]虐心值100%。

  此时绯红的长发垂到了脚踝,身上再无一件饰品,只有一件抹胸以及破碎的、染了血污的红裙,她离天道越来越近,她的规则力量正在动荡。

  她说,“我若为天道,我将无所爱,将无所痛,将无所求,将无所怨。”

  天道[绯红]法则力量+9.2%,当前为83.1%!

  她说,“我若为天道,我开诸天万界,开诸天万域,没有道争厮杀,只有各凭手段,苍生得其所,得其道,得其欢!”

  天道[绯红]法则力量+11.8%,当前为95.5%!

  她说,“生、死、荣、枯、爱、恨、欢、悲,秩序便是秩序,阴阳便是阴阳,我若为天道,万物都得一个公正!”

  天道[绯红]法则力量+97.8%,当前为193.3%!

  足够了!

  绯红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她立在诸天,诸天皆是她的影子。

  “天道,你既不公,那便由我来代!”

  她摧枯拉朽般镇压而下,以诸天万界为剑鞘,以苍生立命为剑锋,摧毁了原天道的秩序。

  “噗!”

  天道如同一只挣破了线的纸鸢,直直坠落在了山海之中,他身下的河流染成浓稠的鲜红。

  “哗啦——”

  而绯红身上的罪字如同一片片红纸,成片地脱落,像是纸蝶,纷纷飞向空中,被金粉衬映,异样的凄美与辉煌。

  旧天道的统御结束了。

  新天道降临了。

  绯红赤足落入血河来,捞起了湿漉漉的天道,他气若游丝,皮肤都变得透明。

  “帝绯红,你真是疯子。”

  天道怎能想到,一个蝼蚁竟会取代他。

  “与其说是疯子,不如说,我在清醒图谋你。”绯红笑道,“那次我回归三十三重天,你以为我对付的是琴族吗?不,我对付的是你。用十生十世,让你受情伤。用诛仙台,让你受身伤。苍生劫破你的苍生道,而我又用不公这条罪,来诛你的职责所在,四重算计,你输定了,天道。”

  天道雪白的瞳孔望着她,忽然说,“没有,我没有受情伤,我不爱你。天道不爱蝼蚁。”

  他低低道,“新天道。”

  “可我爱你!从那次,你睡在日光下,侧颜清俊,鼻尖的一粒小痣被天光映得极其可爱,我就想一口吞了你。”

  天道猛地抬头,又慢慢咽下了那脱口而出的追问。

  天道孤傲,从不示爱。

  那是破碎的,难以启齿的,不成章的爱。

  男主[天道]虐心值98.6%……100%!

  绯红俯下腰,吻了吻天道苍白的额头,他已永远闭上了眼。

  绯红抱着天道的尸体,走向了那猩红的天廓。

  她已成天道,这诸天自然困不住她。

  那一卷苍生诏落下,叛她者受永世之罪,助她者得万世太平,天道向来赏罚分明。

  新天道走得决绝,破裂的衣裙似一道蜿蜒的红。

  有人在哭,她一次回头也没有。

  而在她裙摆之下,诸天万界已开,该清除的,该留下的,都回归了秩序。

  日月再生,山河重艳。

  苍生跪伏,万物皆荣。

  诸天共同呼唤一个名字——

  “恭送……天道大人!”

第116章 仙侠文女主角(番外)

  “叮铃铃——”

  实验一中的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哥,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干什么去?打球不?对了,哨子他们说要去附近那家新开的刺青店,哥,我跟你说啊,那天我们遇见老板娘,那气质,那身材,那眼神,真他妈的绝了!明明是个Beta,却长了一张Alpha的御姐脸!超正!”

  男生目不斜视整理着文具盒,冷白的手腕圈着好几道红线。

  实验一中的蓝白短袖校服,规矩又体统,但遮不住男孩子浓密的荷尔蒙,浓密的发茬下是峭拔的头颈,随着他低头找课桌里的东西,后背脊骨节节刚劲,这具骨块分明的身架将校服撑起了一道道漂亮的棱线。

  十七岁还未分化,但男生已然显露出了爆发系Alpha的顶级硬件。

  “不去,没兴趣,别找我。”

  男生干脆利落地拒绝三连。

  许嘉顿时哀嚎不已。

  “哥,去嘛去嘛,给咱们壮个胆儿,你这样性冷淡,上了大学是没女朋友的!”

  “哦。”男生很随意,“那很好,谢谢你的祝福。”

  许嘉:“……”

  他哥,就是传说中的转校生,手长腿长,再配上一张招蜂引蝶的漂亮脸庞,简直承包了所有食堂阿姨的芳心,给他打饭手也不抖了,笑容也慈祥了。

  人称饭堂传说。

  就是人有点懒散,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哪怕是全校最香最甜的Omega来请他一起去看电影,他都残忍拒绝,理由是:我要回家练瑜伽。

  ……神他妈练瑜伽。

  您还能找出更敷衍的理由吗!

  总之他哥练瑜伽的强大理由震住了全校所有的Omega,她们每次经过他们的班,都是一副纠结的、复杂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有一次午间,有Omega决定曲线救国,她鼓起勇气地说,要跟他哥做姐妹。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石头哥面无表情,当场劈了个叉,最高难度的,还放狠话说,能跟他做姐妹的,都是能英勇劈叉到胸口的。

  那个Omega被吓哭了。

  跑了。

  男生课桌里的情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他却更加无所谓。

  许嘉眼珠子一转,撞了下男生,“哥,是不是高二三班的班花又约你了?也是,哥你这么强,注定要分化成Alpha,老板娘是很御姐,可也是个Beta,的确比不上班花小奶O!”

  “走了。”

  男生提起黑色单肩包,懒散挎在肩上,头也不回出了实验一中。

  公交、车窗、沥青路、绿植、汽车、高楼、广告牌、LED灯、音乐。

  陌生的世界,喧嚣的人群。

  男生靠在车窗上,戴着一对红色耳机,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

  石扶春飞升之后,脱离桎梏,来这个ABO世界已有十七年。

  这里跟诸天万界完全不同,或许准确来说,是更加“现代化”、“科技化”,他们用科技和文明来创造他们的世界。而在这一层机械文明之下,有着它独有的等级秩序,领导型的Alpha,庞大又普通型的Beta,以及珍稀型的Omega。

  Alpha与Omega是基因情人,天生一对。

  Beta是普通人群,他们不像Alpha,会受到易感期的影响,变得疯狂失控,也不像Omega,一进入雨露期,没有Alpha的安抚,几乎难以脱离那种惊心动魄的情热,夸张一点,被活活疼死的也不是没有。

  基于Omega的珍贵性,法律专门修订了一条人文援助,凡是Omega公民发情期间,Alpha公民都有义务进行援助,当然,仅次于提供抑制剂和临时标记,真有Alpha趁着人意识不清的时候进行永久标记,也是要牢底坐穿的。

  后颈又开始硬得发疼。

  石扶春伸手一摸,暗骂这个鬼世界。

  Omega通常在是十四岁或者更早的时候分化,而Alpha则是在临近十八岁成年之际,石扶春最近睡觉发觉身体热得滚烫,他估计自己离最终分化也不远了。石家父母早早去了一趟基因所,买了整整五箱的人工合成抑制剂,从S级到D级都有,嘱咐儿子各拿一支,以备不时之需。

  石扶春从一周前就用上了,这次也不例外,他刚感觉到疼,信息素即将疯狂外泄,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了A级抑制剂。

  他撕开了包装,熟练吞咽。

  跟他同坐一班公交车的女生流露出可惜的眼神,她还想问这个漂亮冷淡的转校生要不要帮忙呢。

  虽然她是个Beta,但谁不想肖想强大又漂亮的Alpha少年呢?少年在运动场的一举一动,哪怕信息素已经被先进医学手段很好地隔断了,他偶尔撩一次球服擦汗,那骨块明晰的腹肌不亚于最迷人的信息素,依旧能让女生尖叫不已。

  突然,石扶春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

  黑发,红唇,白衬衫,指尖夹着一根风格粗犷的男士烟。

  “啪——”

  价格高昂的抑制剂碎在脚边。

  “司机!司机停车!!!”

  男生眼尾疯狂泛着红。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

  “不行,还没到站呢。”

  于是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石扶春扒开车窗,直接跳了下去。

  这段路是一段风情鲜花街,花团锦簇,枝枝蔓蔓,街道的铺面一一摆放着茉莉、百合、桔梗、栀子花、紫罗兰等,清新而略带潮湿的香气在日落中弥散开来,倦懒的晚风中,则是混杂着一两从陌生的信息素,像是硝烟,又像是玫瑰。

  男生疯狂奔跑,搜寻那一道窈窕的身影,连脚趾头碰到硬物也没察觉。

  路人纷纷投以惊奇的目光,似乎想不通这么一个漂亮的高中生男孩怎么突然发疯了。

  “是分化吧?”

  “忘记带抑制剂出门了?”

  “还是报警吧,别出了什么事!”

  人们总是格外偏爱好看的孩子。

  “小孩!呼呼,小孩!别跑了!我们不行了!”

  街道巡守的人发现了他,整整追了四条街,叫得嗓子都干了。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说啊,别跑,容易吓到别人!”

  对,可以让他们找人!

  黑发男生停了下来,转身跑了过去,那一股狠劲把他们吓个不轻,下意识摆出了防守的姿态。

  这小孩的眉眼线条格外漂亮,顶着一张汗淋淋的白皙脸庞,语气急促又紧张。

  “我,我看见了,我师尊,不是,是我姐姐,她黑发,到臀这里,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是黑裙子,还抽烟!”小孩身上的校服早就被汗水浸透,球鞋的鞋带乱七八糟地搭着,鞋头被什么利器划开了,皮破了,还往外渗着血。

  一米八七的高个儿,却惨兮兮的,像极了下雨天被主人丢弃在纸箱里的小奶犬。

  “我、我找了她很久,很久。”小孩哽咽着,“可是她不要我了,死也不给我找到,然后我就修炼,修炼了一万年,去找,六万年,再去找,我一直找,一直找……”

  他找不到啊。

  石扶春看着很正常,但其实已经疯了,只是怀着最后一丝的希望,箍住了自己的理智。

  他卑微地想,哪怕是一次,一次也好。

  让他见一见“天道”。

  他们对视一眼。

  这小孩是失恋了吧?还是分化混乱出现了幻觉?

  “好,别着急,我们帮你找,慢慢找。”女性志愿者安抚他,“别着急,一定会找到的。你丢过钥匙吗?你越着急,就越找不到,等你不着急了,它就会不经意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她会吗?”

  男生睁着一双红肿的眼,那眼睛不似一般的深褐色,勾了点暗青,异常美丽。

  要命。

  这小孩怎么能这么漂亮,一张Omega的超级奶乖脸,却拥有Alpha修长高大的身躯。

  女性志愿者呼吸一滞,更加耐心安抚他,“会的,一定会的。”

  她甚至打趣他一句,“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舍得丢呢?”

  男生低着头,不吭声。

  结果还是没找到。

  “咔哒——”

  男生开了门,病恹恹躺进沙发里。

  “乖仔回来了?”

  石母从厨房探出个头,“你的书包放你屋里了。”

  男生眼神空洞。

  “……什么书包?”

  “当然是你落在公交车上的书包,你这孩子,怎么能跳窗呢,就算是Alpha身体素质好,也要遵守规则的,吓到了Omega怎么办。”

  石母端菜出来,“是一个很好看的Beta姐姐给你送过来的,里面有你的学生证和手机,大姐姐亲自给你们老师打了电话,正好她也住在附近,给你送回来了。”

  正在做初三作业的石小妹也补充了一句,“是超级、超级美的大姐姐!她还把奶茶给我喝了呢!”

  石母好气又好笑,“还不是你一直盯着人家的腿看,小流氓啊你。”

  石小妹振振有词,“大姐姐的腿又直又漂亮,我馋,多看几眼怎么了?再说了,我到现在还没分化,肯定是个Alpha,等我十八岁了,我就追长腿大姐姐去!哥,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是我的,你可不许跟我抢!”

  她哥翻了个身,还是那副冷淡讥诮的样子。

  “懒得理你。”

  石小妹哼了一声,嘟囔了句,“易感期没大姐姐,看疼不死你!”

  石小妹的诅咒成真了。

  周一,在万众瞩目的运动会上,石扶春迎来最终分化。

  是S级Alpha。

  他的信息素来得又快又急,浓烈且覆盖面广,横冲直撞地,笼罩了整个实验一中,不少Omega被他的信息素引诱,当场发情,现场一片混乱。校方被惊动了,不得不终止运动会,安抚学生,疏散人群。

  老师一边给家长打电话,一边焦急地喊,“还有谁带抑制剂的没?最好是A级或者S级!”

  石扶春带了两支A级抑制剂,全服用完了,但体温一点都没降下去。

  男生坐在篮球场上,被Beta老师们里一层外一层地围起来,他们喷着阻隔剂,试图隔断男生强大信息素的传递。他绷紧着腰腹,怀里抱着一颗橘红色的篮球,指缝出汗紧紧压着,它已经开始往里面瘪了,印出男生狰狞的掌印。

  老师们又给他递过来一盒A级抑制剂,石扶春仰头全喝了,喉结以及锁骨渗出一层热汗。

  不到一会,他整个人都像是从热汤里捞出来的。

  湿漉漉的,满脸潮红。

  “这样不行。”

  他的班主任试图跟他沟通,“石同学,你的情况太特殊了,抑制剂根本不起作用,要不让Omega同学来帮助你?”抑制剂注射、服用多了,是有一定副作用的,严重一点,结合热会变得混乱不规律,影响到学习与工作,这种Alpha再强大也算是半废了。

  “不……不要……”

  男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哑着嗓音。

  “我不要咬她们的脖子……”

  也许是痛到极致了,恍惚之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师尊的身影。她穿了一件墨绿色丝绸吊带,乌黑长发拢到一侧,露出了半边锁骨以及细银链子,石扶春甚至能看见她颈后栖息着一只鲜蓝色知更鸟。而下一刻,他贪婪咬上知更鸟的尾羽。

  手背同时传来刺痛,男生昏厥过去。

  等他再一次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石小妹推门一看,嚷嚷道,“妈!哥醒了!”

  石母连忙过来,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位Omega母亲心有余悸地说,“你这孩子,不喜欢女孩子,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差点就要腺体炸裂了!幸好邬小姐也在,她的S级抑制剂救了你!哦,邬小姐就是那个捡到书包的姐姐!这回说什么也要请人家吃顿饭!”

  男生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怅然若失。

  那是一个虚影吗?是他太过想念师尊而妄想出来的形象吗?

  等石扶春分化结束,能行走自如了,石家就约了“救命恩人”邬小姐,在当地最出名的饭店吃饭。

  石母心思细腻,出发前特意嘱咐大儿子,“人家是救了你,可不能再给人家撂脸子了,纵然人家是Beta,但也是长辈,你要礼貌懂事,不许叫阿姨,要叫姐姐,知道没?”

  她是知道她这个儿子的,看着乖乖脸,却是个混世魔头,只不过他对什么都没热情,让他在家就在家,这才看起来好管束一些。

  石扶春可有可无应了一声。

  他处在分化的末期,腺体依旧散着余热,而最浓烈的感情却得不到宣泄,这让男孩儿蔫蔫的,像是闷在黑暗深处的凶兽。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地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