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知道杜若遗传了谁了,那股搅事精的天份绝对从老太太这里学来的。

老太太还在那里说,杜珵珵只能举手投降:“行,你们继续唱。”

她回到房间,将今天要做的作业往书包里一收,背着书包就咚咚咚下楼,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见了,顿时怒火滔天,“哟哟哟,我唱个戏还能把这小丫头唱的离家出走了,你走,你本事了,这么本事你走了就不要回来。”见杜珵珵头也不回地离去,她气的手直哆嗦,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小若,不要理她,我们来继续唱!我倒要看看她走到哪里去!”

杜若透过玻璃墙面,看着渐渐被绿化树木渐渐挡住的身影,唇角微微一翘,转身陪老太太接着唱,声音越发婉转悠扬,心情愉悦。

杜珵珵家别墅坐落在加仑校区的别墅群内,只是其中独立的一栋,周围这样黑瓦白墙的别墅还有很多,如果是步行,得穿过家门口一段常常的绿色草坪,再向下走一百五十米,往左转,就能看到别墅式酒店和附近的一些饭店、休闲餐厅、茶馆、咖啡店等等。

家里太闹,无法静心学习,她只能将要做的作业通通打包,到附近一个环境较为清幽安静的休闲茶馆内做作业。

这个时候正是餐厅生意火爆的时候,即使在这样的高档区,餐厅内依然难免吵闹,选择安然静谧的茶馆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茶馆内不像咖啡店灯光昏黄,开一盏台灯,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的人还是不少的。

她找了个角落靠窗的座位坐下,将明亮的台灯向下按低了些,光线更好,书包放下,就叫了服务员过来点单。

本市茶馆最有名的要属明前龙井,但正宗的龙井市面上其实很少,多是下面的龙井村茶农家产的茶,这些也是地道的龙井茶,但和真正的贡茶相比,还是差上很多的,除了龙井,点的最多的还有铁观音,龙井口味较淡,通常几泡之后茶味就淡了,而铁观音却可以泡很多泡,适合长时间坐在这里发呆品茶的人。

杜珵珵是来写作业的,于是她就点了有甜味的桂圆红枣茶,茶壶是圆润的透明玻璃,配着两个透明小杯,茶水里放了蜂蜜,合起来甜丝丝的,茶壶下面还有座透明的琉璃底樽,里面放置着大约两寸长的红色蜡烛,蜡烛无声的燃着,维持着茶水的温度。

这种茶本市很多茶馆都会有,只需百八十块钱,这里却需数倍价格。

她点好之后就拿出书本,坐在那里若无旁人的开始做作业,偶尔觉得渴了,便倒被茶水,喝两口,继续写,蜡烛点完了,服务员也不会过来打扰她,只轻轻地将里面的蜡烛去了,重新点燃一根放在里面,偶尔会好奇地看一眼这个认真漂亮的小姑娘,也会扫一眼她的课本。

小学生的课业实际上非常繁重,杜珵珵在幼儿园的时候,杜成义为了让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替她报了很多兴趣班,那时候光是兴趣班的作业就让她忙的没有时间去玩,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兴趣班的作业了,但文化课的作业依然很多,她一直做到快九点,估摸着这时候奶奶应该已经唱够了,才收拾了书包回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郁郁沉沉,油绿色的桂花树在在夜黑中越发深沉,昏黄的路灯下,她背着一只卡通书包,顺着路灯往回走。

待走到家门口时,黑色木质大门紧闭,她推了推,没有推开,又走到另一扇门,这扇是侧门,门是玻璃的,她推了推门,发现门被锁了,进不去。

她微微皱眉,这里的保安很严密,家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还没有回来,侧门就被锁起来的事情,她向左侧走了几步,旁边就是整面玻璃墙壁,透过墙壁就可以看到餐厅。

餐厅除了桌椅沙发之外,就是正中央放置的一张长发型大理石的餐桌,餐桌上铺着一块洁白的碎花桌巾,上面是热腾腾的温馨的晚餐,汤还冒着热气,桌上坐着四个人,爷爷奶奶、爸爸、杜若。

杜若正在和爷爷奶奶撒娇说笑,老太太亲热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杜若不知道说了什么,拿起碗,递给杜成义,又指了指桌面上的汤,杜成义接过碗,替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她笑靥如花,爱娇地对父亲说着什么,饭桌上的爷爷奶奶都跟着笑起来。

杜成义平时都很晚回来,今天可能是考虑的父母在家,便回来了早了一些。

或许是饭桌上气氛比较好,杜成义今天的表情也很柔和,看着杜若也跟着笑起来。

她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饭桌上温馨的一幕,忽然产生了一个错觉,那才是温馨温暖的一家人,而她像是忽然闯入的外来者。

这样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按了门铃。

于妈很快过来开门,见到她脸上又是担心又是欣喜:“珵珵你去哪儿了?可把我急死了,晚饭还没吃吧,快进来,把手洗一下去吃饭。”

某种程度上来说,于妈更像杜珵珵的亲奶奶。

“家里太吵了,作业没法做,我去外面的茶馆里把作业做了。”她淡淡地说。

于妈也知道老太太最近做的事,但她不能说什么,对那老太太真是无话可说,只能说:“快去洗手吃饭吧,他们等你没等到,就先吃了。”

杜珵珵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很正常,她总不会让长辈们饿着肚子等她,她早已经料到家人可能先吃过了,原本打算回来让于妈单独给她下一碗面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莫名地低落。

她平时总是如阳光一样,还未说话,笑容先至,两只明亮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聚在了她那双眼眸内,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提不起劲。

她朝于妈笑了一下,捂着肚子道:“我在茶馆喝了好多水,去一下洗手间,马上过来吃饭。”

杜成义听到动静,起身走过来:“珵珵回来了,这么晚去哪儿了?听你奶奶说你惹她生气离家出走了?”

杜珵珵看着父亲,忽然觉得鼻子酸涩难当。

☆、第32章

作为孩子的时候,我们通常外人面前表现的很坚强,但在真正爱自己的人面前却会不由自主的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杜珵珵同样如此。

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事,可这一刻见到父亲,见到父亲这看似指责实则关心的话,她鼻子就蓦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然后赶忙笑了,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我去小区外面的茶馆里做作业了,那里安静。”

她一句话表明了自己出去的原因,就不再提此事,而是捂着肚子撒娇:“爸爸,我饿了。”

杜成义多么精明的人,从她短短的一句话里就知道怕是老太太又起幺蛾子了,家里吵闹让她无法静心做作业,估计是开了音响唱戏,心底不由后悔给老太太买了这个音响,他没想到自己母亲一把年纪会这么不懂事。

那是他的母亲,是珵珵的长辈,她除了回避还能做什么?和长辈吵架吗?依他对自己女儿和对自己妈的了解,肯定吵不过自己妈的,她的泼辣名声整个小镇都知道,都懒得和她吵。

杜成义立刻就分析出了大致原因,对女儿心疼的不行:“走吧,去吃饭,于妈,菜有些冷了,再给珵珵炒两个菜来。”

于妈见杜成义没有因为老太太的事骂杜珵珵,高兴地用围裙擦了擦手,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杜珵珵坐到饭桌上看到满脸不高兴的奶奶和用怨毒之色扫了她一眼,继续乖巧天真地哄着奶奶的杜若,脑中忽然冒出两行字来。

#的奶奶是极品#

#的妹妹是奇葩#

杜珵珵一直认为,和奇葩、极品、泼妇计较并吵架的人,估计也和他们差不多,就像和疯子吵架,人家也会认为你是疯子。

可当生活中真的存在这两个人,而又不得不和她们朝夕相处时,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大不了不理她,惹不起躲得起,绕道还不行吗?可她还真不行,她绕道人家硬要过来挡她,她真心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祖孙俩好的老太太和杜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极品与极品之间都是相互吸引的。

#极品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于妈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来,老太太看到之后脸色很不满:“满桌子都不能吃,还要重新做,小小年纪就养的这么娇气,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养了,你爸爸就是跟着我在乡下长大的,你的根就是个乡下人,别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一边说还一边用筷子愤愤地戳着饭菜,“一家子都等你一个人回来吃饭,一个晚辈还要长辈等你吃饭,这是哪家的教养!”

杜珵珵默默腹诽:这是老杜家的教养。

若是平常被这样质疑教养问题,她肯定要发火,此时和老太太说话,她真心觉得和她发火真是把自己都拉的和她一样了,亚历山大。

杜成义自然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妈,珵珵现在是六年级,马上就要参加升初中考试,作业比较多,您平时听戏的话,可以关上门在自己房间听,或者把声音放小一点。”

老太太‘啪’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杜成义!来两天就嫌弃妈了是吧?我就唱两句就影响你宝贝女儿学习了是吧?她考个零蛋是不是还要把责任往老太婆头上推?自己无能没本事考零蛋还怪起我来了?以后考不上大学是不是还要我跪下向她磕头认错啊!”

这段话说的又快又疾,噼里啪啦如同炮仗一样,口水都喷了出来,那筷子忽然拍在桌上,杜珵珵专心吃饭措不及防之下心猛地一颤,被她吓了一跳,抬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老太太,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的感觉。

杜成义面对自己老妈也十分头疼,“我没说你磕头认错,我只是让你们唱戏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他目光淡淡地看了杜若一眼,杜若怯懦无辜地缩了下头,瑟缩地看着他,手在下面差点撕碎了面前的桌布。

“声音小一点,一个小学生哪里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做作业啦?看她就作丑!我就不信小学题目还能多难,小若也是小学生,她就没事,你这宝贝女儿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学会告状了,不想养我要把我赶走就直说,我来就是碍你们眼了!”

她越说越是怒火越盛,对着杜珵珵破口大骂起来,“我看你就是和你那短命的妈一个德行!仗着自己家有钱了不起是吧?别忘了你还姓杜,有本事就跟你妈姓陈去,我们老杜家不稀罕你!”

杜珵珵毕竟才十二岁,再是淡定此刻也不禁怒了,脸憋得通红的看着老太太,这样的长辈真是让人无法尊敬!

杜成义的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来,“珵珵是我和炜彤的女儿,就是杜家大小姐,如果您实在不喜欢,我可以给您在附近买个房子您单独住!”

老太太被他气的,手指着他鼻子直发抖,突然把手一放,拍打在腿上,站起身对着老爷子指着杜成义嚎啕大哭:

“这就是你儿子,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敢情她是女儿我就不是妈了,当初有了那个短命的女人就不要妈了,你是老杜家的根啊,还想着入赘,入赘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不孝啊,你这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就敢为这个小东西把妈妈赶出去啦?我生下你这东西干嘛啊?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一把屎一把尿,我和你爸爸又当牛又做马,供你读书上大学,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就是给别人养儿子啊,为了个女人都敢跟我顶嘴啦,你跟那女人走了过年都不回家啊!现在为了这么个赔钱货就要把老娘赶走啊!”

她抹了把眼泪,眼神陡然厉了起来,指着杜珵珵的鼻子对杜成义凶狠地道:“早知道你这么不孝,当初她生下来就应该把她摁在盆里溺死!”

她突然朝杜珵珵一瞪眼,如同要打人一样身体前倾,“唱戏怎么了?唱戏碍着你什么了?你就在你爸爸面前这么编排我?是不是把我赶出去你就开心了?这是想逼死我我跟你说,你逼死我之前我就先打死这个小东西!”

她一口的江南方言,口水簌簌地喷到杜珵珵脸上,扬起手就对着杜珵珵的脸挥去。

杜珵珵连忙后退一步,啪一声将身后的椅子撞到,逃到长方形餐桌的另外一头,震惊地看着双目怒瞪张牙舞爪的老太太,三观都被刷新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这个血缘上应该是自己奶奶的人,感觉自己像是忽然来到了精神病院,不,是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里,忽然来了两个神经病,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两个神经病,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奶奶,爸爸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