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抚摸着木箱子,漫不经心地道:“子虚乌有的事情,谁知道呢。”

元曜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又欺骗了国师。”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望着花瓶,担忧地道:“国师和狮火在花瓶上不会有事吧?”

白姬用手指摩挲花瓶上的纹路,漫不经心地道:“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谁知道呢。”

元曜有些生气,“白姬,如果光臧国师和狮火因为你的欺骗而遇见危险,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夜难安枕吗?”

白姬笑了:“我没有心,怎么会良心难安呢?”

元曜道:“光臧国师不计前嫌,相信了你,原谅了你。你欺骗他是不对的,更何况还有狮火,它可是你的侄子。”

白姬笑了,“光臧相信我,只是因为他被三箱黄金晃花了眼睛,心中生出了贪恋,一时丧失了理智和判断力。”

“那狮火呢?它没有贪恋,你怎么忍心坑它?!”

白姬以袖掩面,流下了两滴眼泪,“轩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这是为小吼好,在磨砺试炼它啊。花瓶上的世界越是危险遍布,妖魔肆虐,对小吼来说就越好,它可以在和妖魔的战斗中提升自己,早日成为一只顶天立地,天下无敌的狻猊。”

元曜冷汗,他想要继续争辩,但却被白姬的歪理邪说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姬抚摩花瓶,“轩之放心,时候到了,国师和小吼都会平安回来,我只是需要他们离开一段时间,不妨碍我的‘因果’。”

想起秘色雀纹瓶其实已经碎了,元曜心中有些不安。他想问如果花瓶碎了,国师和狮火会怎么样,但是又答应了离奴不对白姬透露它打碎花瓶的事情,不好开口。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白姬,如果花瓶碎了,国师和狮火会怎样?”

白姬抬头望向元曜,金眸灼灼,“如果花瓶碎了,国师和小吼就危险了。”

“啊?!”元曜大惊,他急忙问道:“怎样危险?”

白姬神色严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世间本有无数个世界。花瓶碎了,花瓶中的世界就会扭曲变形,以及会和不同的世界发生交叉和重叠,光臧和小吼会迷失在无限延伸的镜像世界中,走不出来。”

元曜的脑袋嗡地一下,懵了,“小生听不懂……你能说得浅显一些么?”

白姬道:“简单来说,花瓶如果碎了,光臧和小吼就永远回不来了。”

随着白姬话音落下,秘色雀纹瓶“哗啦”一声,碎作了几块。——离奴的幻术到极限了,花瓶恢复了破碎的模样。

白姬张大了嘴,元曜也张大了嘴,里间中坟墓一般死寂。

“书呆子,水又热了。快来替爷换水——”离奴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元曜回过神来,神色紧张。

白姬回过神来,脸色苍白。

白姬盯着花瓶碎片,“我猜,这不是轩之干的吧?”

元曜松了一口气,“你猜对了。这是离奴老弟打碎的,都碎了好几天了,它一直用法术粘着,没敢对你说。”

“书呆子,水又热了。快来替爷换水——换水——”离奴的喊声再次从后院传来。

元曜苦笑。

白姬冷笑。

月光下,绯桃花纷飞,一只湿漉漉的黑猫被粗绳绑住,吊在桃树上,左右晃荡。黑猫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哭道:“呜呜,主人,离奴知错了,离奴再也不敢打碎东西了……”

里间中,烛光下,白姬坐在青玉案边,她的身边放着一大堆竹简,羊皮卷。——这是她刚从仓库中翻出来的记录上古法术的古籍,她想从中找出粘合花瓶,让光臧和狮火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办法。

白姬在灯火下一卷一卷地翻看,神色严肃。

元曜不认识竹简和羊皮卷上奇异的文字和图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坐在一边,托腮望着白姬。

时间飞逝,弦月西斜,元曜困得呵欠连连,白姬仍在认真而快速地浏览古籍。元曜见了,心中有些欣慰,她真心地在关心光臧和狮火的安危。其实,她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白姬瞥见元曜在打呵欠,道:“轩之困了的话,就先去睡吧。”

元曜擦了擦眼睛,坐直了身体,“小生不困。”

白姬继续埋头看书。

元曜随手拿了一卷羊皮看,上面的西域文字他完全看不懂,但他觉得这样陪伴白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呜呜,主人,离奴知错了,离奴再也不敢打碎东西了……”后院隐隐传来离奴的哀求。

元曜心软了,向白姬求情:“离奴老弟也知错了,它又还在生病,这也都吊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放它下来吧。”

白姬道:“吊到天亮。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严惩不足以长记性,我罚离奴不只是因为它打碎了花瓶,更因为它不诚实。打碎了花瓶,却不告诉我。因为它的隐瞒,光臧和小吼如今生死未卜,无法回来。哎,光臧如果回不来了,我无法向天后交代。小吼如果回不来了,囚牛、睚眦、狴犴这三个急性子的家伙会来拆了缥缈阁。轩之,一想到这些,我就苦恼。”

你不打欺骗光臧国师和狮火去花瓶上的鬼主意,哪有这些苦恼?!离奴老弟固然不对,但害光臧国师和狮火回不来的罪魁祸首还是你自己!元曜在心中道,但他在嘴里只敢这么说:“事已至此,惩罚离奴老弟也没有用,苦恼也无益,不如放了离奴老弟,静下心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呜呜,主人,离奴知错了,放了离奴吧……”离奴又在后院苦苦哀求。

“白姬,饶了离奴老弟吧,它还在生病呢。”

“唉!”白姬叹了一口气,揉额头,“离奴吵死了!轩之去放了它吧。”

“好。”元曜高兴地跑去后院。

白姬在烛火下坐了一夜,翻阅各种书卷,目不交睫,不曾合眼。离奴被放下来之后,感激流涕,它向白姬道了歉,打算陪白姬一起找救回光臧和狮火的方法。但是,因为它还中着毒,浑身发烫,它翻了一会儿书卷,就又溜去后院泡井水了。

元曜陪白姬坐了一整晚,白姬让他去睡觉,他坚持不去。天快亮的时候,元曜坚持不住了,趴在牡丹屏风边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时,元曜醒了过来,他伸了一个懒腰,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柔软的薄毯。难怪,睡着时不仅不冷,连梦里都觉得很温暖。他记得昨晚睡着时,身上并没有毛毯,是谁在他睡着之后替他盖上的?

元曜左右一望,发现白姬还坐在青玉案边,埋首于古卷中,显然彻夜未眠。

白姬向元曜望来,对上元曜迷惑的眼睛,却又快速地埋下了头。

毛毯是白姬怕他着凉,替他盖上的吧?元曜心中一暖,觉得窗外透入的阳光也格外明媚。

元曜坐起身来,想问白姬找到让光臧和狮火回来的方法没有,“白姬,你……”

谁知,元曜刚开口,白姬却大声地道:“我没有替轩之盖毛毯!毯子是风吹过去的!”

一阵晨风吹过,里间中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元曜才开口,“小生……没有问毛毯的事情……”

“呃。”白姬沉默。

元曜冷汗,“唔,不过,还是谢谢你替小生盖上毛毯。”

白姬大声地道:“我说了,毛毯是风吹过去的!风吹过去的!”

元曜擦汗,“那,谢谢风。”

白姬埋头继续看古卷。

元曜开心地笑了,虽然白姬奸诈贪财,有时候形迹诡异,但她果然也是一个温柔的会关心别人的好人。

白姬彻夜未眠,挂了两个黑眼圈。她翻遍了古卷,也没有找到让光臧和狮火回来的方法,一气之下,扔了古卷,在里间走过来,走过去,走过去,走过来。

元曜来到后院梳洗,发现离奴正坐在井边哭。他道:“离奴老弟,你不必再为打碎花瓶的事情伤心了,白姬已经原谅你了。”

离奴回过头,泪如雨下:“爷不是为了花瓶的事情伤心。书呆子,爷掉了一地的猫毛。”

“欸?!!”元曜定睛望向草地上,草丛中确实有很多黑色的猫毛。元曜再仔细打量离奴,发现它身上的猫毛似乎稀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