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贵伤心,元曜劝道:“贵伯不必太烦忧,小生去劝一劝摩诘,让他与陶先生相交的同时也不耽误正事就是了。摩诘可能是因为与陶先生相处的日子不会太长,所以格外珍惜这段友谊,全心投入,一时间无瑕顾及其它。”

王贵愁道:“可是,少郎君把贵人们都得罪了,只怕入仕无门了。”

元曜道:“摩诘既有文采,又有治世之才,他的光芒难以掩盖,绝不会缺少赏识他的伯乐。”

王贵擦干眼泪,笑了,“听了元少郎君一席话,老朽宽心多了。”

元曜笑道:“贵伯本就不该自扰。时候不早了,且去歇息吧。”

“好。老朽先去一趟茅房,就去睡了。”王贵道。

元曜问道:“贵伯,这山中是不是有虎豹之类的野兽走动?”

王贵摇头,“之前没有。不过,最近几天老朽倒是仿佛看见了一只老虎的影子。但是,并没有听见附近的农人说有虎豹伤人的事情。”

“小生刚才也看见了一只野兽站在山上。”

王贵道:“没关系的,它应该不敢下山来袭人。”

“嗯。”元曜应道。

元曜和王贵分开,王贵去如厕,元曜回书房。

元曜、王维、陶渊明饮酒到二更天,三人都有些醉了,胡乱倒在床榻上睡了。

元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猛兽吼声,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书房中一片黑暗,陶渊明已经消失了,王维在元曜脚边睡得正熟。

“嗷呜——”“吼喋喋——”远山之中,野兽凄厉地咆哮,一声恐怖似一声,仿佛两只野兽正在互相撕咬,对战。

元曜十分害怕,他爬到窗边向外望去。一轮妖异的青月之下,远山如墨笔晕染,一层浓,一层淡,风吹木叶,沙沙作响。

元曜没有瞧见什么,但那吓人的野兽吼叫声却还在此起彼伏。

元曜十分害怕,摸到床边,推叫王维,“摩诘,醒醒——”

王维喝醉了,睡得很死,完全没有反应。

元曜只好作罢。他想出门去隔壁叫醒王贵、朱墨,但是又不敢开门出去。山中的野兽嘶鸣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也就安静了。

元曜渐渐困了,在提心吊胆之中睡了过去。

第五章 服常

一夜无事,第二天阳光明媚,山色如画,田陌中一片宁静的耕作风光。

元曜起床,他问王维、王贵、朱墨昨夜可有听见兽鸣声,他们都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于是,元曜怀疑昨晚听见的野兽嘶鸣是自己的幻觉。

吃过早饭之后,元曜见王维神思恍惚地站在柳树下,就走过去,问道:“摩诘在想什么?”

王维摇头,“没什么。”

“摩诘今天不去城中酬答么?”

王维摇头,“不去。我想在家看看古书,也许书中记载了桃源乡在哪里。”

元曜道:“除了和陶先生相处,摩诘也该去城中酬答正事。”

王维漫不经心地道:“等我找到桃源乡再说吧。”

元曜又劝了两句,看王维不想听,也就不说话了。

元曜见已是巳时,告辞离开了别院。因为离奴打算做菊花糕、酿菊花酒,元曜又摘了一些菊花,放在竹篮里带回去。

元曜提着竹篮走在山野小路上,心中想着王维和陶渊明之间的因缘,不由得十分感慨。他打算去凌霄庵附近看看玉鬼公主拿走重阳糕和茱萸香囊没有,就绕入山林中,打算走小路过去。

秋高气爽,落叶纷飞,元曜踏着山路上的落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山林里似乎太平静了,连鸟鸣声、虫鸣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也太安静了吧?元曜心中疑惑,他瞥向左边的草丛。风吹草低,现出一只红点颏的尸体。

元曜走过去,发现红点颏的死状十分凄惨,它的肚皮似乎被野兽撕烂了,脏腑四散。他赶紧念了一句佛号,为这只可怜的红点颏超度。

离红点颏大约二十步的地方,有一只猿猴的尸体。鬼使神差的,元曜又走了过去,猿猴的尸体也很凄惨。元曜大骇,举目四望,不远处的一棵橡树下躺着一只松鼠的尸体。元曜走过去,松鼠已经僵硬了,他又看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倒着一只巨大的猞猁。

从猞猁的背影和毛色上,元曜认出了它,他惊呼道:“玉鬼公主——”

元曜顾不得害怕,奔到猞猁身前。猞猁一动不动地僵卧在血泊中,一道伤口从胸口延伸到腹部。粉红色的茱萸香囊破裂,茱萸洒了一地。

元曜以为猞猁已死,顿时悲从中来,哭道:“玉鬼公主,重阳糕还没吃,你怎么就死了啊——”

听到元曜的悲鸣,猞猁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元……元公子……”

元曜擦干眼泪,高兴地道:“玉鬼公主,你……你还活着……”

猞猁虚弱地望着元曜,艰难地张开嘴,“太可怕了,快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可怕?”元曜问猞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死去这么多动物?连战神般勇猛的玉鬼公主都倒在了血泊中?元曜依稀想起昨晚听见的兽吼声中有几声像是猞猁的吼叫。

猞猁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非常凶恶,浑身戾气……”

元曜对奄奄一息的玉鬼公主道:“先别说了。你伤得太重了,小生带你去缥缈阁,白姬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猞猁闻言,脸颊上浮现出两片酡红。它倏然变小,化作一只花狸猫的模样,“元公子……可以抱玉鬼去缥缈阁吗?”

元曜见花狸猫伤口很深,不敢抱它走,怕弄裂了伤口。他想了想,把竹篮放在地上,将猞猁轻轻地放入铺满菊花的竹篮中。

“小生还是提着公主回缥缈阁吧。”

“嘤嘤!元公子嫌弃玉鬼,不肯抱玉鬼。”花狸猫哭道。它想跑掉,但是受了重伤,跑不了,就把头埋进菊花里哭。

这一次,元曜可以从容地解释:“小生是怕公主的伤裂开,危及生命。”

花狸猫的哭声渐渐小了,头埋在菊花中一动不动。

元曜不知道玉鬼听见解释没有,扒开菊花,低头望去,但见花狸猫已经虚弱得闭上了眼睛,它伤口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金黄的菊花。

元曜吓了一跳,担心玉鬼的伤势,赶紧折回去,退出树林,走回正路上,加快了脚步赶回缥缈阁。

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经下午了。虽然中途搭了一位药材商人的运货车到西市,他只走了一小段路,但还是累得满身大汗。

缥缈阁的大厅中没有人,白姬和离奴都在后院。白姬倒在美人榻上晒太阳,离奴在水井边摆弄坛坛罐罐,准备酿菊花酒。

“白姬,不好了!快救救玉鬼公主!!”元曜慌慌张张地奔到后院,对白姬道。

白姬坐起身来,向元曜望去,她的目光停留在竹篮中的玉鬼身上。元曜走过去,把竹篮递给白姬,白姬扒开菊花,看见了玉鬼重伤的模样,惊骇:“轩之,发生什么事了?”

元曜把昨天晚上看见奇怪的野兽,听见野兽嚎叫,以及今天回缥缈阁的路上发现玉鬼公主的事情告诉了白姬。

白姬抚摸玉鬼的颈部,脸色微变,“当务之急,先救它要紧。”

离奴在元曜说话时,已经凑过来,它瞧了瞧玉鬼,道:“它都已经死了啊,主人怎么救它?”

元曜脸色煞白。

白姬瞪了离奴一眼,离奴讪讪,不说话了。

“轩之别急,有办法的。”白姬道,她低头想了想,道:“有了。轩之,我们去找服常树。”

元曜问道:“什么服常树?”

白姬道:“一棵可以救玉鬼公主性命的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