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一人一猫坐在沿街的屋檐阴影下,一个啃毕罗,一个吃香鱼干,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

  “离奴老弟,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能不能劝一劝白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书呆子,爷也想回到随意吃鱼的日子啊,可是能听得进劝告,那就不是主人了,得等她自己想通,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们才能回到随意吃喝的生活。”

  “白姬什么时候才会想通?小生快撑不下去了。”

  “谁知道呢。爷也撑不下去了。”离奴也熬不住了。不像以前从来不管,白姬最近对菜钱查问得颇仔细,它不敢天天偷拿菜钱买香鱼干吃,否则会对不上账。

  这么多年来,离奴的月钱基本月月花光,都拿来买香鱼干吃了,没有攒下可以应急的积蓄。再这样下去,离奴也担心自己会饿死。

  突然,离奴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有了!聚宝盆里的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书呆子,咱们去蜉羽居取一些财宝应急!”

  “你疯了吗?离奴老弟!聚宝盆现在是朱掌柜的东西,以他的性格,不会答应你去取财宝。”

  “嘻嘻!聚宝盆确实是朱掌柜的,但是有小通在呀,爷跟小通的关系不错,让他悄悄地借爷一点钱财应急。”

  元曜不同意离奴的提议,觉得不妥当。离奴打算自己去,元曜又担心离奴一个人去会挨朱剥铁的皮鞭,便只好同意一起去,出了事好照应它。

  于是,吃饱了之后,一人一猫顶着炎炎烈日,走向了蜉羽居。

  西市,蜉羽居。

  蜉羽居的大门紧闭着,大门口依旧挂着“盘点”的字样,里面隐约传来妇人的啼哭声。

  元曜心中有些疑惑,蜉羽居里怎么会有妇人的哭泣声?这妇人是谁?难道是朱陈氏?她为什么哭泣?

  元曜正要敲门,大门突然自己开了。王元宝哭丧着脸正要出来,他看见元曜和离奴,愣了一下。

  元曜道:“小生来拜访朱掌柜。”

  王元宝苦着脸欲言又止,道:“掌柜的……掌柜的……唉!主母在里面,小人去通传一声。”

  过了一会儿,王元宝出来道:“主母有请。小的还得去请大夫,就不送两位进去了。”

  王元宝急匆匆地走了。

  元曜有些奇怪,他去请大夫做什么?里面有病人?谁生病了?

  元曜、离奴进了蜉羽居之后,走向后院。后院中一片狼藉,凌乱地放着几把锄头、铁铲,几株凤尾竹全被砍倒在地,院子中央还挖了一个大坑。

  离奴翕动鼻翼,嗅了嗅,他神色失望,转身就走:“唉!小通已经不在了,新的器灵还没有断气,拿不到财宝了。”

  “哎?!”元曜大惑不解。

  离奴也不解释,转身走了:“书呆子,爷还得去城外拔野菜,就先走了,你待会儿自己回缥缈阁。”

  离奴走后,元曜站在庭院中,不知道是该回缥缈阁去,还是该去厢房见朱陈氏。

  他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还是举步走向厢房。

  厢房中光线阴暗,几件半成衣在空中飘荡,地上洒落了不少金银铜钱。朱陈氏坐在罗汉床边哭泣,朱剥铁直挺挺地躺在罗汉床上。

  元曜四处张望,看见聚宝盆放在一张木案上,聚宝盆里面空荡荡的,居然没有钱财,也不见小通的踪迹。

  元曜望向躺在罗汉床上的朱剥铁,不由得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穿着朱剥铁的衣服,元曜简直认不出那是朱剥铁,只见他面色灰白,双目凹陷,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吸干了似的,只剩下一张人皮裹着一副骨架。

  朱剥铁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朱陈氏看见元曜,停止了抽泣,起身道:“元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想问公子一些事情。”

  “朱……朱夫人请问。”不知道为什么,元曜有些心虚。

  朱陈氏哭道:“自从这死老头子从缥缈阁拿回什么聚宝盆,他就入了魔一般,无法餍足地取拿金银珠宝。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也知道聚宝盆是邪魅之物,世间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呢?即使是有,毫无节制地索取也会让人堕入魔途。我劝这死老头子好多次了,可是他总不听,现在好了,落得这个下场!呜呜……”

  朱剥铁得到聚宝盆之后,疯魔般地攫取财富,毫无节制。朱陈氏劝他无用,一气之下,回去了娘家。前几天,朱剥铁派王元宝去接朱陈氏,朱陈氏以为丈夫悔改了,也放心不下店铺,就回来了。谁知道,朱剥铁接朱陈氏回来竟是因为在院子里挖地窖缺人手,不方便雇请外人,才让妻子回来帮忙。

  看见丈夫不但没有节制,反而更贪婪,朱陈氏既生气,又担心。她眼看着朱剥铁越是攫取聚宝盆里的财宝,人就越瘦,精气神也越差,总担心他会出事。今天上午,朱剥铁在挖地窖时,突然一头栽倒在院子里。无论朱陈氏、王元宝怎么叫,朱剥铁都没有反应。眼看丈夫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朱陈氏十分焦急,让王元宝去请大夫,自己伤心落泪。

  朱陈氏指着木案上的聚宝盆,对元曜道:“元公子,这到底是什么邪魅之物,害得我家老头子变成这样……”

  元曜也不知道,只好道:“朱夫人,这只是一个聚宝盆。”

  突然,朱剥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虚空,双手乱抓:“聚宝盆……聚宝盆……我的聚宝盆呢?!”

  朱陈氏闻言,既生气,又伤心:“都病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么还想着聚宝盆?!”

  朱剥铁对妻子的话置若罔闻,他仍旧望着虚空,双目灼灼如火,模样怪异且吓人:“快挖地窖!快取更多的财宝!!我要更多的财宝!!!”

  朱陈氏闻言,又要开口骂丈夫,可是她还没开口,朱剥铁突然浑身抽搐了几下,躺平不动了。

  朱陈氏和王元宝定睛望去,只见朱剥铁浑身僵直,瞳孔涣散,显然已经驾鹤西去了。不过,朱剥铁双目暴睁,直勾勾地盯着虚空,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朱陈氏看见丈夫暴毙,十分伤心,放声痛哭。

  元曜眼看着朱剥铁死了,也有些伤心,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朱陈氏哭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办丧事,准备去知会左邻右舍。

  元曜赶上了朱剥铁过世,推脱不过去,只好留下来帮忙。

  元曜看见朱剥铁双目暴睁,死不瞑目,道:“朱夫人,朱掌柜这副模样恐怕会吓坏亲戚邻居,得让他合上眼睛啊。”

  朱陈氏觉得元曜说得有道理,她伸手帮丈夫合眼,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朱陈氏哭骂道:“死老头子,人死万事空,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啊?”

  朱剥铁仍旧死不瞑目。

  元曜想了想,从地上拾起一枚铜钱,走到罗汉床边,放到朱剥铁手里。

  朱剥铁抓紧铜钱,才闭了眼。

  朱陈氏见了,又伤心,又生气,放声悲哭:“死老头子,财迷心窍了一辈子,人都死了,还要拿着铜钱才闭眼!呜呜……”

  朱陈氏伤心不已,元曜只好帮忙去知会邻居。王元宝请了大夫回来,见掌柜的死了,也伤心落泪,帮忙料理后事。

  元曜离开蜉羽居时,朱陈氏把聚宝盆让他带走:“老头子留了一地窖的金银财宝,也够我余生过日子了。这缥缈阁的东西我无福享用,还是还给缥缈阁吧。”

  元曜宽慰了朱陈氏几句,就如她所愿,把聚宝盆带回缥缈阁了。

第五章 囚奴

  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经是下午光景。白姬不在缥缈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离奴在厨房洗野菜,准备做晚饭。

  元曜把聚宝盆放在青玉案上,心情复杂。

  突然,一只茶盏妖跳上了元曜的肩膀:“元公子,你回来啦!”

  元曜转头一看,是秘色荷花盏。

  元曜奇道:“茶盏老弟,你怎么从仓库跑出来了?”

  秘色荷花盏道:“嘿嘿,是白姬把吾拿出来的。她打算用吾泡茶喝,因为没有喝茶的点心,她去瑞蓉斋买点心去了。”

  元曜更奇怪了:“白姬最近很节俭,已经不喝茶吃点心了呀。”

  秘色荷花盏笑道:“哈哈!元公子有所不知,中午小通回来了,他来向白姬辞行,也来向吾告别。因为,他自由了。小通走后,白姬看见吾,突然就想喝茶了,一想到喝茶,她就想吃芙蓉糕了,因为元公子不在,她就自己买点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