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伸出手,笑道:“先给我看吧。”

  张大夫从出诊的工具箱里拿出脉枕,白姬把手放在脉枕上,张大夫伸出手来,开始把脉。

  张大夫一边把脉,一边问症状,白姬都一一回答了。

  过了片刻,张大夫将手拿开,笑道:“恭喜!恭喜!白姬姑娘,你这是有喜了!”

  白姬、元曜、离奴一起张大了嘴巴。

  元曜心中酸涩,道:“白姬,你行止不检点,有违圣人的教诲。趁着还来得及,赶紧去找孩子的父亲,在孩子未出世之前把亲成了,免得左邻右舍说闲话。”

  离奴嚎道:“主人,你不能这么突然地就要生一个小主人啊!离奴还没做好侍奉小主人的心理准备!”

  白姬笑着问张大夫:“您老会不会瞧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大夫捋着白胡须,笑道:“不会错。脉象如珠滚盘,再加上你又呕吐嗜酸,一定是有喜了!老夫行医半世,绝对不会看错孕脉。”

  白姬揉了揉太阳穴,苦恼而迷惑。

  张大夫笑道:“接下来是谁?”

  元曜觉得生无可恋,苦着脸道:“小生。”

  张大夫给元曜把脉,把着把着,他的脸色开始不对,他瞪大眼睛望着元曜,一脸惊疑和恐慌。

  元曜已经心如死灰,此刻张大夫即使诊出绝症,他也不害怕,死了就不会心酸了。

  元曜道:“小生得了什么病?请张大夫直言。”

  张大夫坐立不安,吞吞吐吐:“元……元公子,你……你也有喜了!”

  白姬、元曜、离奴再一次张大了嘴巴。

  元曜嚎道:“张大夫,小生是须眉男子,怎么可能有喜?!你肯定搞错了!”

  张大夫道:“老夫行医大半辈子,绝对不会搞错,确实是喜脉!”

  元曜嚎道:“你一定是搞错了!这种有违世间常理,有违圣人教诲的事情,小生没办法接受!”

  诊出喜脉还不如诊出绝症,死了算了。小书生在心中流泪。

  白姬劝元曜道:“轩之要接受现实。你看,我都已经接受我有喜了的现实了。”

  “去!你是女子!小生是男子!小生没法接受!”元曜生气地道。

  张大夫道:“世间也不是没有男子怀孕生子的事情,古书中就有不少。元公子,你不能因为不能接受,就逃避现实。”

  离奴急忙把手放在脉枕上,道:“既然主人、书呆子都有喜了,张大夫你快替离奴看看离奴是不是也有喜了!”

  张大夫替离奴把了一会儿脉,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艰难地道:“你……你也……有喜了!”

  离奴不仅接受了现实,还很高兴:“太好了!离奴生的孩子正好可以侍奉主人生的孩子,离奴就不用担心同时侍奉两个主人了!”

  元曜苦着脸提醒道:“离奴老弟,你是男子,怎么生孩子?!”

  离奴不高兴地道:“男子怎么不能生子了?!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离奴也可以呀!”

  元曜也不懂生孩子的事情,没办法用语言反驳离奴,只好不做声了。

  张大夫一边开安胎药,一边对缥缈阁里三个有喜的人道:“从你们的脉象上看,已经三个月了,今后要好好养胎,注意饮食,注意休息,然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白姬谢过张大夫,吩咐元曜送张大夫回去,顺路抓药。

  元曜送张大夫回去之后,在安福堂按照方子抓了几副安胎药。这一路上他都浑浑噩噩的,脑子中一片空白。

  元曜回到缥缈阁时,白姬、离奴悠闲地坐在里间,狂吃酸枇杷和酸李子。元曜见了,放下安胎药,也拿了一个酸石榴,坐下来剥着吃。

  元曜苦着脸问道:“白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姬迷茫地道:“不知道。”

  元曜苦着脸问道:“那该怎么办?”

  白姬迷茫地道:“如今之计,我们也只好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了。”

  元曜苦着脸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如此了。”

  “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东西。”这一句话,白姬说得缥缈如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晚饭时,破天荒的,除了清蒸鲈鱼之外,离奴居然炖了人参乌鸡汤,给大家补身子。虽然离奴炖鸡汤的手艺不如做鱼,鸡汤十分难喝,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元曜还是强迫自己喝了两碗。

  因为有孕在身要早睡,白姬、元曜、离奴三人也不再喝酒赏月了,他们一起站在后院里仰头干了一大碗安胎药,各自去睡了。

  又过了两天,白姬、元曜、离奴三个人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看起来像怀胎五个月了。

  《鬼孩儿》----中

  首夏清和,芳草未歇。

  元曜在安福堂抓了几副安胎药,走在回缥缈阁的路上。他穿着宽大的衣袍,还戴了一个幕离(1)遮住脸和全身,以免被路人发现他有孕在身,引来耻笑。

  这几日思前想后,元曜怎么想也觉得不正常,他认为白姬、他、离奴有喜肯定是妖怪作祟。可是,白姬、离奴本来就是妖怪,怎么也会被妖怪作祟呢?现在,他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听天由命。

  路过西市,元曜又买了六斤酸葡萄,因为有三个有喜的人,缥缈阁里的酸果消耗得特别快。

  元曜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苦恼。以后到了临盆时,免不了要请稳婆,他生的是人,离奴生的是猫,都还好说,白姬生一个蛋,这可怎么糊弄过去,不被人闲话呢?!

  元曜走到巷口时,看见韦彦的马车停在大槐树下,车夫正在悠闲地纳凉。因为元曜戴着幂离,车夫一时间也没认出他来。

  丹阳来缥缈阁淘宝了?元曜垂低了头,不好意思跟车夫打招呼,走进了巷子。

  走到缥缈阁门口,元曜踌蹴了半晌,不敢进去。如果被韦彦知道他身怀六甲,韦彦肯定笑掉大牙,又会拿他取笑,他就没脸做人了。

  元曜在缥缈阁门口站了半天,最后决定不进去,转身要走。谁知,他还没迈步,离奴发现了他,大声骂道:“死书呆子!回来了又不进来,又想去哪儿偷懒?”

  “嘘!”元曜赶紧进去,拉住离奴,道:“离奴老弟,你小声一点儿!”

  离奴扯着嗓子喊道:“为什么要小声?”

  元曜捂着离奴的嘴,道:“丹阳应该在吧?小生现在这副有孕在身的样子,不想见他,怕被他讥笑。”

  离奴道:“有什么关系?!韦公子也有喜了呀!大家都有喜了,有什么不好相见的?”

  元曜张大了嘴巴。

  放下了东西,取下了幂离之后,元曜奔向了里间。

  里间中,蜻蜓点荷屏风旁,白姬和韦彦相对坐着,白姬一边吃着酸石榴,一边听韦彦说话。韦彦一边哭泣,一边抹泪,南风跪坐在旁边劝慰。

  韦彦哭道:“自从被光德坊的张大夫诊断出有喜,我就住在客栈,不敢回家。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恐怕瞒不住客栈里的人,实在是苦恼万分。白姬,你快替我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实在没脸见人。”

  白姬道:“韦公子,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没有办法。你看,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有喜了。”

  韦彦道:“你是女子,有喜也正常,跟轩之成个亲就能掩人耳目了。我是男子,有喜会被大家说闲话和嘲笑。”

  白姬指着闷头走进来的小书生,道:“唉,别提轩之了,他也有喜啦。”

  韦彦回头一看,见元曜拉长了苦瓜脸走进来,小腹隐隐凸起,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元曜在青玉案边坐下,望着同样小腹隐隐凸起的韦彦,心中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