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道:“不过,今天太平公主笑了啊!”

  “所以,我才有点儿担心。她自己也觉得不安……”白姬陷入了沉吟,自言自语,“这,似乎不像是妖魅作祟的迹象。”

  马车中陷入了沉默。

  元曜似乎还有话想问,白姬看穿了他的心思,“轩之,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白姬,祀人是你的名字吗?”

  白姬一愣,转头望向车窗外,顾左右而言他,“啊,轩之,雨停了。”

  “白姬,原来你叫祀人?好有意思的名字。”

  “轩之,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

  “咦,不是刚吃过晚饭吗?”

  “明天早饭吃什么?”

  “明天再说吧。祀人……”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

  “为什么?祀人很好听啊!”

  “因为,我讨厌被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元曜奇道。

  “不许再问了!不然,明天就吃了你做早饭。”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缘故,或者反之,白姬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像离奴。

  “呃!”小书生乖乖地闭了嘴。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沈楼正倚在柜台边打瞌睡。

  白姬见状,轻声咳嗽了一下。沈楼被惊醒,见白姬、元曜回来了,起身抱拳道:“白姬、元老弟,你们回来了。”

  白姬道:“沈君,今天有客人吗?”

  沈楼道:“没有。不过,胡家的十三郎来过,他好像有事,但听说你不在,又走了。他留了一句话给你,说明天午后再来造访。”

  “嗯,知道了。”白姬道,她向里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今天多谢沈君了。无以为谢,缥缈阁中,沈君喜欢什么,就请拿去,不必客气。”

  沈楼急忙推辞:“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白姬笑了:“这是你的酬劳,不必推辞。”

  沈楼摸了摸头,道:“在下是游侠之人,行走四方,没有防身的武器颇为不便。如果你能把墙上那把青铜剑送给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大厅南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把战国时期的青铜短剑。短剑长约一尺七,宽约三寸,剑鞘上镶嵌着七色宝石。

  白姬笑道:“沈君喜欢,那就拿去吧。”

  沈楼欢喜地道:“多谢白姬。”

  白姬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里间,上楼去了。沈楼得了宝剑,十分欢喜,兴致盎然地拉着元曜叙说当年游侠咸阳的往事,“当年,在下在咸阳游侠时,结识了许多绿林朋友,大家意气相投,情若手足……”

  元曜沏了两杯茶,抱着茶颇有兴趣地听着。

  天色渐渐黑了,沈楼一说起当年行侠仗义的事情,就越说越兴奋,干脆留下来,和元曜促膝夜谈。沈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坛桂花酒,与元曜在烛火下对饮。

  沈楼慷慨激昂,击盏而歌,“忆昔少年,初入江湖。侠义在胸,快意恩仇。抱剑兰台,义气峥嵘冲冠怒;饮马长河,侠情崔嵬狂啸歌。一襟青云,两袖白雪。仗剑天涯,游踪萍寄。”

  小书生也吟了一首诗,“刀光剑影江湖梦,展卷挥毫泼墨浓。三尺秋水无情碧,十里东风断肠红。西京歌楼弹长铗,北邙冷雨湿荒冢。古来多少豪侠事,落笔一笑云烟中。”

  两人把盏对饮,相视而笑,言谈甚欢。桂花酒虽然甜淡,但是元曜酒量不怎么好,喝了小半坛就昏昏欲眠了。

  “唔,沈兄,明儿再说吧,小生困了……”元曜打了一个哈欠,睡倒在寝具上。

  “哎,在下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元老弟你怎么就睡了?”沈楼失望地道,他推了推元曜,小书生已经开始呼呼地打鼾了。

  沈楼只好也躺在元曜身边睡了。可是,他心中太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突然,沈楼腾地坐起身来,对着黑暗自言自语,“生如蜉蝣寄羽,朝为青丝,暮成白发,不可蹉跎,在下要游侠去!”

  沈楼摇醒元曜,“元老弟,人生苦短,不可蹉跎,在下要游侠去,你说可好?”

  元曜睡得迷迷糊糊,“挺好,去吧,去吧……”

  “元老弟,你可愿意与在下同去?”

  “小生就不去了,离奴老弟会骂小生偷懒不干活……”元曜迷迷糊糊地道。说完,他又扑倒在枕头上睡了。

  沈楼下定了决心,握拳,“在下这就去向白姬辞行。”

  沈楼走向了里间,元曜趴着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拍元曜,“元老弟醒醒,元老弟醒醒……”

  元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只灰色的蛤蟆人立在他的枕边,正伸出蹼趾拍他的脸。

  元曜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蛤蟆背着一柄青铜短剑,向元曜抱拳:“元老弟珍重。后会有期。”

  “欸?”元曜一头雾水。

  背剑的蛤蟆一蹦三跳,消失在了缥缈阁中。

  “欸?!!”元曜再次一头雾水。

  不过,元曜很困,也懒得理会太多,倒头又睡下了。

  天亮之后,元曜起床,沈楼已经不见了。

  “沈兄?沈兄,你在哪里?”元曜在缥缈阁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沈楼,心中有些惆怅。元曜回到大厅里,望着酒坛中喝剩的桂花酒,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情,依稀记得有谁在向他辞行。好像是一只蛤蟆?!!

  元曜洗漱妥当,打开了店门,阳光照进了缥缈阁。

  吃早饭的时候,元曜问白姬,“沈兄去哪里了?”

  白姬抚额,“不是被轩之你撺掇着游侠去了吗?”

  “呃,小生哪里有撺掇沈兄去游侠?”

  白姬喝着瓷杯中的桂花酒,道:“也许没撺掇吧,但是它说和轩之一席畅谈之后,就想去游侠了。生如蜉蝣寄羽,春夏秋冬,转瞬即逝,想做的事情,应当及时去做,不可蹉跎。”

  元曜闻言,也颇有些感慨,“希望,沈兄能够快乐地、尽兴地游侠吧。”

  白姬叹了一口气,“沈君是快乐地游侠去了,什么也不管了,可是我怎么向胤交代?如果胤醒来,发现沈君不在了,情况就不妙了。”

  “胤是谁?沈兄走了,为什么要向胤交代?”

  “胤是沈君的哥哥,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方便露面,一切事情都是沈君帮他处理。沈君走了,他会生气的。”

  “那,这该怎么办?”

  “既然是轩之把沈君撺掇走了,那就轩之去道歉吧。”白姬拿出一柄钥匙,递给元曜,“顺便把沈君留下的这柄钥匙交给胤保管。”

  “呃,这关小生什么事情?”元曜不想去,但见白姬望着他,黑瞳幽森,眼神莫测,只好接过了钥匙:“好吧,小生去就是了。胤在哪里?”

  “井底。”白姬笑道。

  “井底的仓库里?”元曜问道。

  白姬摇头,“不是仓库里,是井底。”

  “井水里?”

  “嗯。”

  元曜冷汗,“那个,小生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也可以去。”白姬诡笑。

  “那个,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蜃。”

  “什么是蜃?”

  “简单地来说,一只大蛤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