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飞惊拜倒在地:“飞惊得遇公子,实乃一生之幸。”

楚天涯只觉得心中万千豪勇扑面而来,不由仰天长啸,啸声在山谷中回荡不止。

但见封冰一双明眸痴痴地看着魏公子,眼中光亮灿若月华。

七、往事比斯人更憔悴

一道银芒在封冰白皙的手掌中流动着,光纹四射乱如蚕丝。那是一道诡异而凶险的光。

这是一支短短的锥,二寸的柄,三分的尖。四面各有一道螺旋式的血槽,锥身上有二个古篆字:破浪。

这才是封冰的杀手锏,这就是她的“惊梦”。

她的心境,却回到了十九年前的北宫政变。

那一年,当今皇帝胞弟北城王欲夺王位,领三千死士强攻紫禁城。

北城王处心积虑,准备数年方始谋定后动,不仅已暗中勾通了朝中几位高官,更是连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都已收买,可谓已十拿九稳。可是他们都误算了一个人——禁卫副统领魏南焰。

魏南焰其时声名不著,一向收敛锋芒,却于紫禁城人人自危中奋身而出,先于乱军中一箭射死北城王,再力败叛乱的禁卫军统领秦天湖。擒贼先擒王,北城王一死,秦天湖再败,叛军已然大乱阵脚,魏南焰再率军残杀北城王余党,屠城七日,血流成河。但一场大祸亦终化于无形中。

身为禁军统领的秦天湖也是非常人物,眼见北城王已死,又败于魏公子剑下,心知事不可成。但凭着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仍能救出了北城王的小女儿,逃出紫禁城,从此归隐寒外,化名天湖老人…

之后魏南焰御封太平公子,从此没有人再叫他的本名,都以公子相称。

四年前,封冰离开了师父寒梅师太与天湖老人,来到了京师。

寒梅师太一向不涉江湖,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千方百计接近魏公子。用她没有人识得却十分高明的武功,用她天然的美丽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她终于接近了魏公子,而且在公子手下“冰风雨”中排名第一。

而她只有一个目的——杀死魏公子。

因为她就是北城王之女!因为她要报十九年前杀父灭门之仇!

但是魏公子位于高官,出入都有众多手下,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接近他。她并不怕死,但魏公子武功盖世,一击不中就绝不会再有机会,她只有等。

那一年,江北大旱,魏公子进谏皇上免税三年。皇上准奏,公子大喜,便在府中大宴门客,传令不醉无欢。

结果人人都醉了,只除了身挟大仇的她。

然后魏公子请封冰同游后花园,那是她第一次单独接近魏公子。她的心怦怦乱跳,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的袖中一直藏着那一支破浪锥,这是天湖老人把她从北城府中救出时带上的唯一东西,那是一支上古神器,用巧妙的手法发出后,那四道螺旋式的血槽在气机的牵引下,可以破气直入,能破天下任何内功。

天湖老人苦研十年,终于堪破了发破浪锥的心法,创出了半招——那就是“惊梦”。

她曾用许多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试招,凡是见过破浪锥的人都已是死人,没有人能躲得过那一道疾若天边闪电的银芒…

出手无痕,绝情封冰!

然而即是如此,天湖老人亦不敢轻言能胜魏公子,只有他才知道魏公子的武功是多么的惊人。

那一天,尚是封冰第一次见魏公子展示武功。

半醉的魏公子在后花园中大显神威,一掌拍下满园满树的桃花,在他的全力施为下,落花皆不着地,在空中飞舞,就像一场惊艳的花舞。

没有人可以料到魏公子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以为他是在向她示威,她以为他还是对她的目的与意图有了觉察。

破浪锥遇强越强,魏公子的内力越深,她越有机会。可是魏公子的人影越舞越快,她甚至分不清那里是花那里是他的人…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她就要拚死发出那一锥…

然而花终舞落一庭,满园缤纷中魏公子突然就现身在她的眼前,递给了她一支花。“满园桃花,只有这一枝配得上你的清丽绝俗。”

桃花淡雅而令人微熏的气息袭上她的鼻端。她看到了他的神情,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像名震朝野的魏公子,半醉的眼中只有一个深情的男人看到他所欣赏女人时的狂热与痴迷。

她知道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了,可她竟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美丽,在师门中她只是面对寒梅师太和众多一心清修的师姐妹,出了师门虽然有人用言语说及她的美,却只是一些登徒浪子,最后不是死在她的千秋索下就是被她打断了腿。

而她从来想不到自己在一向稳重不露城府的魏公子眼中竟然是“清丽”的;她也更想不到他耗费真力拂下满园桃花只为选一朵可以配上她的“绝俗”。

她一时怔住了,呆呆看着他君临天下的气势,呆呆看着他恍若翩跹的风度,呆呆看着他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呆呆看着他微笑着转身离去…

良久后,她才发现那枝桃花就插在她的鬓发间…

那以后,魏公子更加对封冰信任,常常叫她陪着自己谈论国事,甚至——谈论心事。

每一次她都应该有机会。但每一次她都不能出手,她告诉自己还可以等更好的机会,但她有的时候不自觉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找借口。

十九年前天湖老人救走她的时候,她只有二岁,她记忆中的父母亲人的形象竟然远远抵不过魏公子的音容笑貌…

看他侃侃而谈,读他治国大计;望他宽厚眼光,听他透露心情;见他待人处事,品他月夜狂歌;知他柔情深种,吟他缠绵词句…

面对着这个杀了她父母和所有亲人的公子,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恨已越来越少。

于是就有一个春天的晚上,在半醉的迷乱与瞬间的清明中,她把自己给了他。

半夜醒来,她多想把破浪锥狠狠捅入他沉睡的身体中,就像想同样给自己一锥…可是在剧烈的天人交战后她终于还是做不到。

那以后,魏公子就只以“冰儿”相称于她。

几个月前的某一日,魏公子上朝归来,径直便来找她,面似寒霜。

他喝了许多酒,最后终于开口了,“冰儿,你很像一个人,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好象见了她。”

“谁?”

“一位求我不要杀她儿子的母亲。”

天!她立刻知道了那其实就是她的母亲,那是她的母亲在求魏公子不要杀了自己的哥哥。她的锥差一点就要发了出来,这是他在刻意提醒自己的仇恨吗?

让她暂时忍耐住的理由只是她还想再听听从这个仇人的嘴里说出一些关于自己亲人的事。她只从师父和天湖老人的口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对于她的亲人,她竟然没有一点点丝毫的印象。

封冰冷冷地道,“可是你最后还是杀了她的儿子,也杀了她?”

魏公子长叹一声,也许是酒意,也许是对往事的回忆,他似是没有发现封冰的声音是如何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是的,我只能这么做。”

“为什么?你竟然那么狠…”

“北城王待兵若子,广结天下,若不用些非常手段,余党再立新主起兵作乱,只恐就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之局…”

“…”

“我只能告诉自己那其实是救了更多的母亲和她的孩子。”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