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云姝真容显露的一瞬间,多少人起了觊觎之心,想要将这般美人搂在怀中,云家在平海市没有根基,他们能用的手段太多。
但荆南岭的动作在众人脑袋上狠狠敲了一棒。
若是对她出手,他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年轻公子哥灼热的视线微微收敛,变得更加隐蔽,心中不住懊悔,早知道刚才为云小姐说两句话。
婚礼当天,未婚夫的旧情人冲上门,她一定受尽了委屈。
若是能站在云姝面前保护她,她必定会对他们生出好感。
可惜荆司令已经上前一步,他们没了机会。
此刻场面异常安静。
云父急得满头大汗,谁能想到一场不成功的婚宴会出现这么多意外,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个善茬。
他立刻将云姝带到身后,戒备道:“荆司令,小女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莫要与我们多见识。”
“云小姐纯然可爱,我心生仰慕,怎会觉得失礼。”荆南岭道。
云姝轻轻抿唇,心跳失衡一瞬。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如影随形。
云父一噎,荆南岭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好歹是云管两家的婚宴现场。
果然站在不远处的管父面色更加难看,他这张老脸当真丢尽了。
云父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和妻子赶快带着女儿离开,况且就刚才发生的事,他没有出言讽刺,已是很有涵养。
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云父当即告辞。
红色的纤细身影似是准备转身离去,一直沉默的管和钰下意识喊住云家人。
“等一下。”
云父面色一黑,管和钰竟然还有脸说话,他看到对方就来气,长得一副人模狗样,行事如此放荡,他的女儿这般好,他和那个女人却当着她的面互诉衷肠。
什么追求爱情,若是不满婚事,大可直说,他还问过对方的意见,管和钰当时是同意的。
现在做出这番模样,太可笑了。
叶宝茗手心一紧,僵着脑袋看向管和钰,他仍旧在看云姝,只是眼中没了最开始的排斥。
不行,不能让他反悔。
已经到了这步,他和她只能走下去。
叶宝茗抢在管和钰之前开口,“云小姐,我和阿钰要向你道歉。”随后她话语一转,“不过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我只是在捍卫自己的爱情,这种从小定下的婚约是错误的,更是不该存在的,它忽视了人们的想法,将两个陌生人强行凑到一起,只会增加怨偶。”
“希望云小姐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不要困在封建礼教中。”
叶宝茗振振有词,以为自己说完,能像之前那样得到大家的支持。
然而周围再次安静了。
众人神色怪异,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当被说教的人换成云小姐,总有些不对味。
云姝蹙眉,“叶小姐,你可以追求你的爱情,但你为什么在我的婚礼上追求。”她叹气道,“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可以告诉我,我会劝说父亲取消婚约。”
她又不缺人嫁,没必要抓着一个人不放。
“但是你和管家公子都将事情瞒得严严实实,这是为什么呢?”
叶宝茗神色一滞,当然是因为他们打从心底就不觉云姝会理解这份爱情,也没有将云姝视为平等的存在,他们是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宾客们窃窃私语,刚才还赞赏叶宝茗的人已经换了口风。
“叶小姐是在太过咄咄逼人,在云小姐婚礼时闯进来着实过分!”
“当真是不懂礼数!我看上学都是学到狗肚子里了。”
“管公子配不上云小姐,这场婚约结束也好。”
“唉,刚才云小姐一定很难受,我等应该帮一下才对。”
“听说报纸上还刊登了两人的故事,云小姐可怜呀。”
“云小姐性子温柔,善解人意,若是这两人直接说明情况,她肯定答应,哪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叶宝茗大脑一片空白,众人的窃窃私语如同利剑一般扎进身体,这些之前还夸赞她的人彻底换了副表情。
他们在指责她不该如此鲁莽,不该贸贸然冲进来,让云姝伤心丢脸。
可……他们本该支持她呀。
管和钰和她两情相悦,她只是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叶宝茗转头看向爱人,想从他那里得到支持。
但管和钰神色复杂,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默然。
叶宝茗心中一凉。
她又看向管和钰的几个同学,希望他们能声援她,然后几人却支支吾吾。
半晌,一个男生搓搓手,尴尬道:“今天的事确实有所欠妥,云小姐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已,我们不该让她承担责任。”
女学生偷偷看了一眼云姝,脸色微红,“是呀,我又想了想云小姐是无辜的,是管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宝茗,这一切和云小姐无关,其实我们选择更合适的方法,争取应有的权利。”
他们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心中羞愧,这会正想办法补救。
管和钰和叶宝茗是几人的朋友,他们不好多说,只能折中发表意见。
但叶宝茗仍旧受不了,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周围人头涌动,她却感觉自己孤零零的。
不该是这样呀。
她应当是被众人赞赏、支持才对。
叶宝茗神色灰败,她带着一腔勇气而来,却变成这般模样。
云姝看着她颓然的表情,不再说话,她性子平和,很少会抓着一件事不放。
就算是今天婚礼被毁,但她对管和钰没有丝毫感情,顶多就是觉得麻烦,以及对家人感到歉意。
至于伤心这类情绪,更不会有。
穿着新郎服的管和钰仍在注视云姝,神色复杂。
荆南岭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叶小姐和管公子心意相通,可谓难得的有情人,这样被迫分开,实在令人惋惜。”他口中说着惋惜,实则语气平静,让管和钰背后一凉。
“不如我派人送两位去领证,保证绝不会有人阻拦。”
叶宝茗眼前一亮,她相信两人成为夫妻后,时间一长自然会回到以前的相处。
毕竟原来他们的思想就是那样契合,又拥有共同的理想。
她不知荆南岭为何愿意帮忙,但总归不是坏事。
管和钰脸色微变,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荆司令操心,我自有主意。”
至于为什么拒绝,他不愿意深想。
叶宝茗直接傻在原地,他居然拒绝了。
一旁的管父僵着脸上前道:“荆司令,出了今天这事,我儿的婚事暂时不准备考虑。”
荆南岭眉眼微动。
副官会意上前,笑道:“管公子和叶小姐真心相爱,刚才和叶小姐的真情表白大家都听在耳中,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管老爷何必棒打鸳鸯。”
“况且叶小姐家世良好,两人正好相配,不如就趁现在,我等派人护送他们去领结婚证,今天这喜堂布置也不算浪费。”
管和钰抿唇道:“我和宝茗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进入婚姻。”
话音刚落,袖子上传来拉扯的力道,叶宝茗眼神希冀。
“阿钰,我想和你在一起。”
管和钰身体滞住。
副官微笑不变道:“管公子,叶小姐对你情深义重,甘愿冒着被人骂的风险来到这里,你可不能辜负她。”
“而且你也说了所爱之人唯有叶小姐,你们二人喜结良缘岂不正好。”
管和钰嘴唇微动,话还没出口。
“还是你刚才的表现全是糊弄我们的?”副官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威胁,“你是在欺骗司令吗?”
随着他的话,不远处的士兵齐刷刷看向他们,眼神冷冷,似乎随时能拔出枪。
气氛凝固。
在场人皆额头冒汗,这些士兵全都上过战场,一身气势非宾客能比,当他们摆出威胁的姿势,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注意。
心中则不断祈祷管家赶快答应,荆南岭明显是对云姝有意,自然不会放管和钰这个差点和云姝成亲的人在外面乱晃。
他要彻底杜绝双方联系。
宾客可不想被殃及池鱼,纷纷开口劝道。
“管公子和叶小姐佳偶天成,两人天生一对,今日结亲正好。”
“对对对,叶小姐长得好看,又和和钰是同学,两人再相配不过。”
“我等都很期待喝到两人喜酒。”
荆南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眼神深不见底,犹如深夜。
管和钰嘴唇泛白,他从小被管父掌控,长大后渴望完全自主的人生,追求自由的恋爱,叶宝茗在他心中就象征着部分自由。
和她在一起,就好像在反抗管父一般。
在今天之前,他非常乐意和她结婚,但此刻管和钰生出淡淡的排斥感。
所有人都在逼迫他,熟悉的窒息将他包围。
“阿钰去吧,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叶小姐,希望我承认她吗,我现在承认了,你们可以去结婚了。”管父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管和钰身上发毛。
管父心中已有决定,大儿子太令他失望了,不仅在婚事上反抗他,公然维护叶宝茗,还得罪了荆南岭。
管和钰无法接手管家,或许他该培养二儿子。
“管老爷同意了。”副官做出邀请的手势,“管公子,叶小姐,请吧。”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管和钰,无数压力落在身上,可他仍然想拒绝。
“我不——”话语卡在嗓子眼。
管和钰身体像石头一样,他看到荆南岭的手似是无意一般搭在枪套上,那股恐怖的感觉又来了,这次比上次还要可怕。
对方是真的对他有了杀意。
管和钰答应了。
副官笑了,这不就行了吗,何必要垂死挣扎。
司令可不会放任这种人在云小姐身边晃荡。
两个士兵在副官的示意下,强硬将叶宝茗和管和钰夹在中间,朝外走去。
叶宝茗脸色复杂,她是想和管和钰在一起,可这种形势让她有些难受。
她之前幻想管和钰会像国外人那样求婚,浪漫的教堂,精致的花束,放飞的气球,以及闪耀的钻戒。
而不是这样,被人强迫带过去,这和她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叶宝茗想过争论,然而对上荆南岭的眼神后,如同凉水浇头一般,浑身都在发抖。
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拒绝,他会使用更强硬的手段。
那个男人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中,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叶宝茗敢大闹喜堂,是明白管家不会对她怎样,但换成荆南岭,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绝不是心慈手软的男人。
闹剧结束,其中两人离去。
留下来的众人一阵唏嘘,说是去领结婚证书,这就跟去坐牢似的。
可谁让他自己闹出这些幺蛾子呢。
云父对眼前的发展震惊不已,就这么一会,场面已经翻转。
说实话,管和钰那副被强迫的模样还挺让人解气的,就他之前还敢当众踩他女儿的脸面。
这会他看荆南岭都顺眼不少。
当然要是这人不图谋他的女儿就更好了。
云姝安静地站在原地,白嫩的小脸有些疲惫,这一身嫁衣以及头上的饰品颇具分量,她脖子都有些酸了。
荆南岭垂眸,低声问道:“想回去吗?”
云姝抬眸,看了他好一会,才小幅度点头,“嗯,想回去。”
乌黑长发上簪着的珠簪随之轻轻晃动,衬得那张小脸越发动人。
荆南岭顿了顿道:“好,那就回去。”
副官向前一步,弯腰恭敬道:“云小姐,车在外面准备好,马上派人护送您和云先生、云夫人一起回去。”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和对管和钰、叶宝茗完全是两幅面孔。
云父刚想拒绝,云姝已经答应下来。
“爹,你看我身上的衣服,能出门吗?”
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裙摆逶迤,头上珠翠环绕,容色惊人。
云父叹气,也是,谁能想到原本大喜之日变成今天这样,只能捏着鼻子跟在荆南岭身后。
随着几人前进,周围两排士兵腰背更加挺直,神情肃然。
这位可是未来的司令夫人,谁敢怠慢她。
门外停了两辆车,云家父母上了一辆,云姝上了另一辆,荆南岭也在那辆车上。
云父气得不行,这个大尾巴狼竟然光明正大觊觎他的宝贝女儿,当即要下车,被云母拉住。
“放开我,我去带姝姝过来。”
云母嗔道:“就让他们坐一起便是,光天化日之下,能做成什么。”
云父语塞:“可、可……”
云母压低声音道:“没必要,我们的女儿并不傻,谁对她诚心诚意,谁心怀不轨,相处一会,她能感觉到。”
“而且经过今天这事,你也该明白,现如今姝姝身边最缺的便一个强大的保护者。”
云母观察荆南岭的角度和云父不同,作为女人,她察觉到荆南岭对云姝的郑重和认真。
管家已经被划出夫家人选,刚才云姝又被这么多人见到,等时间一长,消息传开,麻烦的事还在后头。
荆南岭是最适合云姝的人选,他拥有的权利和地位可以让云姝活得相当自在。
云母的分析让云父无话可说,只能憋气坐在座位上。
前方的车辆上,司机目不斜视开车。
荆南岭坐在后座,柔和的光线洒在身上,那森寒俊美的眉宇也仿佛带上淡淡的柔和,金色的链条微微反光,墨绿色的斗篷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云姝仰着小脑袋,小声道:“谢谢你。”
要是没有他,她今天绝对会陷入麻烦。
荆南岭道:“已经两次了。”
“嗯?”云姝疑惑一下,随即想起火车上她也是这样道谢,加上这次,已经道谢两次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莹白的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荆南岭眸色渐深,半晌道:“你对那那位管家公子什么看法?”
“我只见过他一次,非要说看法的话——”云姝想了想,“感觉他挺奇怪的,他好像不太想和叶小姐结婚,可是两人不是才深情表白一番吗。”
她面上是纯粹的好奇,没有难过,也没怨恨。
荆南岭嗯了一声,神色淡然。
前座的司机心中擦汗,那位管公子运气不错,亏得云小姐脾气好,要是她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司令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若是云小姐对他有感情,那他就会更惨。
车子到达云家。
云姝正要下车,身后嗓音响起。
“我帮了你两次。”
云姝回眸,男人微微倾身,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她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然而那只手却在靠近的一刹那轻轻掠过,如同蜻蜓点水,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转而伸向上方。
细微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
他缓缓收回手,手上拿着一个珠玉流苏簪,“谢礼我就收下了。”
强大俊美的男人手中把玩精致的簪子,就这样看着她,从容泰然。
云姝眼眸微微瞪大。
这边云父见女儿一直在车上不下来,出声催促。
“姝姝到家了。”
然后车门被唰地打开,云姝头也不回地朝家走去。
车中,荆南岭不急不缓地将簪子收起。
云父一头雾水地看着女儿快速回家的身影,转头对荆南岭道谢,“多谢荆司令。”
“不必客气,她已经谢过了。”荆南岭道。
跟在云父身边的云母若有所思,她女儿刚才是脸红了?
……
平海市权贵商人众多,管家人脉有限,只在婚礼当天邀请了部分人,但这类消息一向传得极快,尤其是荆南岭突然出现在现场。
作为国内最强大的军阀,他的一举一动向来引人注目。
第二天大多人就知道管家大公子的亲事黄了,也不能说黄了,是新娘换成了另一家小姐。
这两位貌似还是真爱,另一家小姐还来了出抢亲的戏码,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还是荆司令亲自派人护送他们去领结婚证书,听着很友好,但只要知道荆南岭是冲着谁去的人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荆南岭明显是在断绝云小姐和管和钰的所有可能,没看见他还送云小姐回家了吗。
这样一看,不近人情的荆司令是要铁树开花了?
外面消息传得热火朝天,云家没有时间关注,他们正被另一件事占据注意力。
连夜赶回来的云飞宇面色铁青,他刚回到家中就听到父母说妹妹被人在婚礼上当众下脸。
云飞宇恨不得拿个木仓崩了管和钰,那家伙也敢嫌弃云姝。
脑子不清醒的蠢货,他不会让管和钰好过的。
在听到荆南岭的事后,云飞宇皱眉,还是将火车上的事说了出来。
云父云母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一遭,难怪女儿对荆南岭态度不同。
那云家对荆南岭的态度要变一下,至少要热情点,好歹他救了云家的宝贝。
就在云父思索抽空去司令府拜访一下时,一个拜帖被送到云家。
云父拿起拜帖,心中复杂。
这才第二天,荆南岭就准备正式上门拜访,好像确实是如妻子所说,他对云姝非常重视。


第162章 被当众逃婚的民国新娘6
云父深深叹气,经过昨天的事,他实在怕了,就连一表人才、看似温良的管和钰都在婚宴上冒出一个相爱的旧情人,又如何能知晓其他人的本性。
还有荆南岭在一边虎视眈眈,云父其实已经对女儿的姻缘不抱希望。
昨天晚上云家仔细商议一番,在确定云姝对荆南岭不反感后,决定先让事情顺其自然。
若荆南岭对云姝真心实意,那便皆大欢喜,云姝有了可以保护她的人,云家也不必担心她在乱世中颠簸流离。
婚宴上那些宾客如狼似虎的目光,云父记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荆南岭及时站出来威慑众人,昨天云家不一定能走得如此轻易。
云父想起妻子和自己说的悄悄话,心中有了计较。
下午,荆南岭如约来访。
云父神色肃然,领着一家人起身迎接,尽足礼数。
纵使荆南岭在婚宴上帮助云家,但他终究是手握重兵的军阀,权势滔天,云家决不能失了分寸。
荆南岭和副官踏进正厅。
云家兄妹跟在父母身后,云飞宇脸色难看,对他而言,任何觊觎妹妹的,都是需要戒备的对象。
就算是事情爆出前的管和钰,他也没几分好感。
云姝听到脚步声,悄悄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那人看来的视线,黑眸深邃。
她吓了一跳,立刻垂下小脑袋,又慢慢往云飞宇背后挪了挪,假装无事发生。
嗯,她才没有偷看他。
荆南岭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随后悄然隐没。
云母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满意,比起之前挑选的人家,她对荆南岭最满意。
容貌家世,皆是顶尖之列,最重要的是女儿也并非无意,在确保安全的情况,她更希望云姝能嫁给自己有好感的人。
云父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荆司令,还请上座。”
“伯父,不必客气。”荆南岭道,“我坐这边。”
气氛安静下来。
云父眼皮子一跳,笑容差点没挂住,这可是威名赫赫的荆南岭,到哪都坐主位,向来被迎为座上宾,谁都要尊称一声司令。
听到这样一个男人喊他伯父,云父心中古怪至极。
这也侧面证明了对方的心思,他可没这么大的脸,让荆南岭态度如此。
云父咳嗽两声,将心中古怪的感觉压下去,郑重和荆南岭道谢,谢他昨天的帮助,也谢火车上的救助。
双方应酬几句,副官背着手站在荆南岭身后,面上沉稳,心中惊讶。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司令耐心和人寒暄,以往碰到这场情况,司令顶多应两声,然后转身离开。
荆南岭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也因此很少出席人多的场合。
不过能理解,副官不动声色瞥向右边,姝色无双的美人正安静坐在沙发上,如同画卷一般。
这位云小姐是铁板钉钉上的司令夫人。
就调查资料看来,云家关系融洽,云小姐敬重父母兄长,要想夺得美人心,就要对云家释放善意。
荆南岭拜访云家,当然不是两手空空,寒暄完便让人送上礼物。
一个个精致的礼盒被放到桌上。
云父面露惊愕,礼物中有不少是云家人喜欢的玩意儿,可以说送的正贴合他们心意。
云飞宇眼睛眯起,“看来荆司令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我心有所求,自然要多上点心。”荆南岭神色不变。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云姝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云姝白嫩的小脸微红,微微低头,鸦羽般的长发轻轻晃动,满室生辉。
周围安静一瞬。
云飞宇轻呵一声,荆南岭这人看着与世无争,实则侵略性极强。
光听父亲复述婚宴上的场景,云飞宇就怀疑一切都在荆南岭的算计中。
不论那个叶小姐是否到来,婚礼都不会成功。
云飞宇刚想暗讽两句,被云父及时拉住,示意他看向云姝,他疼爱的妹妹坐在那,眸光似是要比以往更加明媚。
于是云飞宇将话语又憋回去。
气氛继续和和乐乐。
荆南岭终于说起这次上门的最终目的,“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方夫人今年准备举办的宴会?”
云父道:“司令说的方夫人可是平海市市长夫人。”
“正是她。”
云父道:“有所耳闻。”
他之前准备女儿婚事时听人提起过,方夫人本就喜欢热闹,再加上是市长公子成年,她想要挑个合心意的儿媳,因此时常举办宴会,邀请诸多公子小姐参加。
又因方夫人喜欢艺术诗篇,宴会也会宴请一些名流。
久而久之,方夫人的宴会名气越来越大,不少人为了结识人脉,挤破脑袋也想参加。
前段时间方少爷回国,听闻方夫人又准备修举办一个隆重的宴会。
荆南岭道:“我这次前来便是邀请云小姐作为女伴出席宴会。”
在场人心中了然,有婚宴上的事在前,如果荆南岭和云姝共同出席宴会,等同于坐实了某种关系。
客厅众人的目光都在云姝身上,他们在等她的回答,答应下来,便是默认了一些事。
云姝面上浮现出些许犹豫之色,“这是等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吧。”
她可以参加宴会,就是担心以后会有麻烦。
荆南岭看出云姝的顾虑,承诺道:“我保证没有人会为你、会为云家带来麻烦。”
这是建立在强大实力上的从容和自信。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荆南岭靠坐在沙发上,随意的坐姿也无法掩盖他身上凌厉的气息,如刀剑霜雪,森寒凛冽。
只是在云家,他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场。
云姝终于点头,“好。”
荆南岭面色不变,周围气场更加缓和。
黄昏时分,云姝送荆南岭出门,“不留下用晚饭吗?”
“不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荆南岭道。
两人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面对面站着,云姝发现荆南岭比她要高出一个头。
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恰到好处。
大门处只剩两个人,副官早已会意地走到一边,避免当电灯泡的命运。
荆南岭眼神落在云姝乌黑的长发上,今天她只簪了一个简单的白玉簪。
他拿出一个细长的木盒,木盒花纹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昨天拿走谢礼,今天为你补上。”
木盒被打开,里面陈列着一根碧绿的玉簪,那流动的鲜绿仿若春日的碧潭,簪头雕成镂空的碧玉蝶,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会振翅欲飞。
云姝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父亲兄长为她买过不少玉饰,但这种通透的绿色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美呀。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蝴蝶碧玉簪,像昨天一样伸到鬓边,慢慢为她插上。
荆南岭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片刻后,他收回手。
云姝伸手扶了下簪子,冰凉的触感中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温热,又似是错觉。
“好看吗?”云姝唇边翘起,笑意轻轻绽放。
他低低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