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一张?”

  白朗宁看了看那张纸卡,又看了看侯先生,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侯先生又叭叭的猛抽了几口,得意的吐着烟圈说:“有件事情,如果我不说出来,只怕

你永远不会明白。”

  “什麽事?”

  “三年之前,警方就已决定减少自用枪枝,所以申请自用枪照一天比一天困难,而你们

每次申请延期,总是很快的就获准,你知道为什麽吗?”

  他没等白朗宁答话,就接着说道:“那是因为有我从中帮忙。如果没有我帮忙,太平山

那里还有什麽四把枪,只怕连人都早已被驱逐出境了。”

  “您一向对我都很关照,我心里明白的很。”

  “明白有什麽用?你总得想办法回报我一次。”

  现在,白朗宁终於搞懂了侯先生约他来的目的,他知道推也推不掉了,索性大大方方的

说:“除了第二条之外,您尽管吩咐。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说着,他又打开万宝囊般的抽屉,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介绍卡片,“这上

面是冯朝熙的地址,你不妨去找他谈谈。”

  “您说的是冯大律师?”

  “不错。”

  “可是我并不懂得法律。”

  “他要的是探员,一个脑筋灵光枪法快的探员,我认为你最适当不过了。”

  白朗宁沉默了,看看那张卡片,又看看那只心爱的枪,一时难下决定。

  “白朗宁,别以为我在利用你,想想看,黑道你不愿走,警界对你太拘束,你想还有比

大律师事务所这个差事更适合你的吗?”

  白朗宁的心有些活动了。

  侯先生离开坐位,走到白朗宁身旁,拍着他肩膀说:“白朗宁,你年纪已经不小,该拿

出本领创造自己的前程了,不要辜负自己的聪明才智,更不要辜负了你那大好身手啊。”

  白朗宁终於慢慢的将介绍卡片装进衣袋,伸出食指,插进横躺在写字台上的手枪机环里

,手指轻轻幌动几下,那只枪也跟着旋转起来,手指往上提,枪身也随着往上转,轻飘飘的

转进枪套里。

  神态,手法,一点都不像个枪手,倒像个正在台上表演的魔术大师。

  侯先生不禁由衷的赞叹着说:“白朗宁这三个字,再切合你不过了。”

  白朗宁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还没有忘记在那惊人的尺码上溜了一眼。

          第三章 神枪·女人·酒

  (一)

  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往常像“飞达”这类不以女色为号召的酒馆,早到了打烊时候,可

是今天却依然非常热闹。

  老板娘依露,里里外外忙了一阵,抽空跑进酒台,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白朗宁手里,

愁眉苦脸说:“白朗宁!你在外面又惹了什麽祸?”

  “没有哇。”白朗宁举杯一饮而尽,蛮不在乎地回答。

  “没有?”依露又给他添了一杯,把眼睛一瞪,说:“赶快从实招来,免得酒瓶照顾到

你头上去!”

  白朗宁笑了。

  这几年来,依露一直把他看成兄弟一般,照顾得无微不至,绝少摆过脸色,今天居然要

用酒瓶对付他,倒是新鲜得很。

  “什麽事这么严重?”白朗宁笑着问。

  “嘿,你倒蛮轻松,我这间酒馆今天却变成了聚英楼,港九名点子几乎都到了,一进门

没别的,开口就是白朗宁在吗?白朗宁来过么?白朗宁到那里去啦?嘿,我又不是白朗宁的

妈妈,怎会知道这么多?”

  白朗宁端起酒杯慢慢喝着,眯着眼睛瞧依露俏丽中略带娇倦的脸蛋,摇头说:“依露,

你越来越漂亮了,别说做妈妈,恐怕做姐姐都嫌太年青罗。”

  依露被他逗得脸蛋一红,忸怩了一下,忽然又皱起眉头,问:“白朗宁,究竟出了什么

事?”

  “放心,真的没事。”白朗宁拍拍她的臂膀,安慰着她,一面接问:“哪些人来找过我

?”

  依露从酒台抽屉取出一张名单,在白朗宁面前一拍,说:“自己拿去看吧。”

  白朗宁拿起一瞧,不禁问:“这些人都来找我干吗?”

  “谁知道,”依露冷哼一声,说:“看上去每个人都鬼鬼祟祟的,一定没好事。”

  白朗宁自我嘲笑的说:“警方第一高手萧朋,九龙王孙老大孙禹,七海龙王解大勇,中

环士皇帝丁景泰,再加上差点把我绑架走的北角龙头杨文达,喝,我白朗宁的面子可真不小

。”

  “什么?”依露脸色变了变,“杨文达竟想绑架你?”

  “嗯。”

  “为什么?”

  “他说他想请我去喝杯早酒,你相信吗?”

  “我当然不信。”依露居然冷哼了一声:“那家伙是个出了名的阴险人物,你可得多加

小心啊。”

  “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想约我去干什麽。”

  “想出来了吗?”

  “有点眉目了。”

  “快说,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那老小子八成是看上了你,想托我替他作媒。”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依露这才发觉白朗宁是在跟她开玩笑,忍不住在他手臂上狠狠扭了一把。

  就在这时,乱烘烘的酒馆忽然静了下来,散座上的酒客几乎站起了一大半。

  依露脸色又变了,伸手推了白朗宁一下。

  白朗宁头也没回,准知道一定是丁景泰去而复返,因为换个人在这段地头上绝对没这么

大声势。

  果然,一阵熟悉的敞笑声从背後传过来。

  “白朗宁,我们又碰上了。”

  白朗宁勉强的笑了笑,心说:明明专程找寻自己,却偏说碰上,这家伙就是死要面子。

  丁景泰走上来,笑哈哈的在白朗宁肩上拍了拍,朝一旁高脚凳上一坐,回身大声对散座

上站着的人说:“各位该喝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啦,酒帐全算我的!”

  三十名大汉纷纷称谢,一个个走了出去,转眼酒馆已空下了一大半。

  丁景泰从怀里掏出厚厚的钱夹,随便抽了几张足可将酒柜里的酒全部买下来的钞票,往

依露手上一塞:“够了吧?”

  “连桌子算上也差不多了。”依露开心的回答,随手取出杯子在丁景泰面前一摆,满满

替他注了一杯。

  丁景泰瞧了瞧酒色,又看了看酒瓶上的牌子,转了问:“没有再好的麽?”

  “如果有好的,有白朗宁在座,还会不拿出来吗?”依露含笑回答。

  “对,对,只要在太平山下混过几天的,那个不知道你依露和白朗宁的交情。”

  说罢,高高端起酒杯,朝白朗宁一举,说:“白朗宁能喝的酒,我丁景泰为什么不能喝

?来,乾杯。”只见他脖子一仰,满杯酒喝了个乾净。

  白朗宁也随他一乾而尽,把杯子往旁边一推说:“我酒量到此为止,丁兄请自便吧。”

  丁景泰怔了怔说:“我丁景泰就是欣赏你这一点,什麽事都知适可而止,比那些自不量

力的家伙高明多了。”

  说话间,眼睛已经落在那张名单上,瞧了一会儿,呵呵笑着说:“可惜解超後来,否则

我们太平山下四把枪都到齐了。”

  言下之意,除了被黑道上颂为四把枪的萧朋、解超、白朗宁和他丁景泰之外,根本未将

其它人物放在眼里。

  白朗宁一旁笑了笑,说:“丁兄,我白朗宁可有什度得罪各位的地方?”

  丁景泰叫道:“别说没有,就是你白朗宁开罪了他们,他们又敢将你奈何?”

  “那就奇怪了。”白朗宁不解的问:“不知各位找我有什么指教?”

  丁景泰又乾了一杯,笑看问:“白朗宁,你我相识已经四五年了,凭良心说,我丁景泰

待你如何?”

  “丁兄对我一向不坏,就以这间酒馆来说,如果没得你丁兄关照,岂能如此太太平平的

做生意。”

  “白朗宁,别注我丁景泰脸上贴金了,这间酒馆凭你白朗宁三个字,恐怕也没人敢在虎

口上找须,包括我丁景泰在内。哈哈……”

  一旁依露听得高兴,又给丁景泰斟了一杯。

  丁景泰又是一杯下肚,手掌搭在白朗宁肩膀上,说:“老弟,听说你最近要走马上任,

走萧朋的後路了,真的?”

  白朗宁摇头说:“警方有一个萧朋已经差不多了,我何苦去凑热闹。”

  丁景泰松了口气,说:“对,我就一直不相信,凭你白朗宁怎会像萧朋那么没出息,一

个月为了区区几千块港币而折腰?”

  白朗宁叹息一声,说:“人各有志,萧朋能不顾一切阻碍,走上这条正路,也不失为明

智之举。”

  “别人的事且不去管他。”丁景泰使劲抓住白朗宁肩膀,说:“老弟,到我这里来如何

?我丁景泰想了几年啦。”

  “到你那里干什麽?”白朗宁笑着问。

  “干什麽?”丁景泰借着三分酒意,大声说:“凭我手中的两家贸易公司,三间戏院,

两个夜总会,七八家饭店,十来家酒馆,再加上麻将地下赌场等,还怕养不起你白朗宁?”

  “不错,以你丁兄的财势,足可把我养得又白又胖,可是我能替你做什么呢?”

  丁景泰把台子一拍,说:“什麽都不干,壮壮声势也是好的,太平山下四把枪,独我丁

景泰占上两把,任他警察总监,在我丁某人面前也神不起来了。”

  突然,酒馆最角落上发出一声冷冷的讥笑声。

  “什么人?”跟随丁景泰同来的几名中环帮弟兄大声喝问。

  散座紧靠里首,有个年轻人慢慢的站了出来。

  “你是在笑我们大哥吗?”

  “不错。”

  “我看你是活腻了。”

  “不见得。”那年轻人衣襟一撩,乌黑的枪柄已从腋下露出来。

  中环帮几名弟兄正想动手,已被丁景泰制止住。

  “你贵姓?”到这种时候,丁景泰居然还对他十分客气。

  那年轻人却冷冷的说:“无名小卒,纵然我把生辰八字告诉你,只怕你也算不出来。”

  丁景泰朝白朗宁看了看,白朗宁默不作声,又朝依露看了看,依露微微摇头,显然都摸

不清那年轻人的来历。

  “看样子,你好像对我丁某人很不服气。”

  “你丁景泰的财势当然没话说,至於太平山下四把枪,我劝你还是少挂在嘴上为妙,免

得让人笑掉大牙。”

  丁景泰这辈子还没被人骂这麽惨过,不禁又惊又气,大声说:“你敢小看我丁景泰?”

  “丁景泰,以你的声望财势,还不能满足你麽?何必一定把自己硬凑在四把枪里面,人

家白朗宁、萧朋、解超三人还都年青,身子依然矫健得很。而你呢?肚子大了,眼睛花了,

手脚也慢了,拿什麽跟人家比?算了吧,乾脆把那个缺让出来,免得教别人背後耻笑。”

  白朗宁在丁景泰健壮的身上瞄了一眼,确实有点发福了,不禁有些替他担心。

  丁景泰嘿嘿一阵冷笑,说:“看来你对那个缺定然很有兴趣了?”

  “我虽不稀罕那虚名,可是你丁景泰一撒手,除了我还有谁敢接呢??”那年轻人傲然

回答。

  丁景泰慢慢面对那青年站了起来,平静有力的说:“很好!凭本领来拿吧。”

  丁景泰身後的依露急忙闪避,一旁相隔不满两尺的白朗宁却动也不动。

  那青年也站了出来,後面与他同坐的几条大汉早已让开。

  那青年瞧了瞧白朗宁,说:“白朗宁!你不让开吗?”

  白朗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说:“凭这句话就够了,我劝你还是回去再练几年,丁景

泰的身手不是你这块料可以应付得了的。”

  “何以见得?”那青年奇怪地问。

  “你问我要不要让开,想想看,如果你的子弹打中两尺开外,你还有命在麽?更何况你

的子弹恐怕连出枪瞠的机会都没有。”白朗宁满脸不屑地回答。

  那青年冷冷一笑,说:“待我先料理了丁景泰,再向你白朗宁领教领教。”

  白朗宁连看也不屑再看他一眼,转首大声朝那青年同来的同伴们说:“不论双方胜负如

何,如果有人从旁协助,小心我白朗宁枪下无情。”

  这时,全酒吧间都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连彼此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那青年肩膀一动,丁景泰的枪快加闪电地拔了出来,“轰”然一声巨响,跟着“

哒”地一声,那青年的手枪远远飞到墙边去了。

  丁景泰把枪口提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慢慢揣入怀里。

  那青年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左手捧着右腕,鲜血一滴一滴的摘在地上。身後那群大汉

,个个张口结舌的楞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动一动。

  白朗宁说:“如何?你以为太平山下四把枪是好对付的麽?”

  丁景泰取出手帕,一面拭手,一面平静的说:“我因不愿给老板娘惹麻烦,破例手下留

情,快点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