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宁笑着说:“一只没子弹的空枪,有什么可怕?”

  张佩玉急忙朝枪柄一瞄,突然慌里慌张跪起来,满床乱爬。

  浑圆白腻腻的一双大腿,狭小的尼龙三角裤几乎包不住的丰臀,在白朗宁面前漫无节奏

的摇幌着。

  白朗宁把双眼眯成一条细缝,仔细欣赏着这份上帝的杰作,嘴里“啧啧”作声,不时发

出由衷的赞叹。

  张佩玉找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不禁有点焦急的说:“弹匣怎么不见了?”

  白朗宁瞧她那付模样,忍不住高声笑了起来。

  张佩玉回身一看,白朗宁右手的拇指与食指间,有个黑黑的东西正在不住地旋转,转得

好像个急驰中的车轮。

  张佩玉睁大眼睛仔细一瞧,一点不错,正是自己遍寻不获的弹匣。

  “咦,这东西怎会落在你的手上?”

  “难道你连老朋友是什麽人都忘了麽?”白朗宁得意的说。

  张佩去也不禁赞叹的说:“难怪侯先生非弄只白朗宁送给你不可了。”

  “送给我?”白朗宁楞住了。

  张佩玉点点头,随手一甩,那只枪又落在白朗宁手里,弹匣也同时装了上去,既没动手

,也没着眼,显然动作熟练的已经成了习惯。

  “白朗宁,”张佩玉轻轻呼唤一声,赤足走下床来,葱心似的柔荑搭在白朗宁肩上,温

柔无限的说:“白朗宁,快去工作吧,别拿自己的事业前途开玩笑了,整天晃来晃去有什麽

意思,让人家爱你爱得都不能安心。”

  白朗宁倒从来未曾想到这点,不禁痴痴地瞧着张佩王。

  张佩玉被他看得双颊一阵发热,伸手把他一推,飞快的抓起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转

眼便已穿戴整齐,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俏丽。

  “公事全部交代完毕,本官要打道回衙了。”张佩玉说。

  “私事呢?”白朗宁笑问。

  “什麽私事?”

  “关於上床的事?”

  “跟你开开玩笑,别当真嘛。”

  “唉,”白朗宁叹息着说:“听你说要上床,我还信以为真,原来你又虚幌我一招!”

  张佩玉只远远的给了他一个飞吻,打开房门,一道轻烟似的溜下楼去,转眼消失在淡淡

的朝雾里。

          第四章 走马上任

  (一)

  白朗宁揣着新枪,容光焕发的走进比警署也小不了多少的冯朝熙事务所。

  怀里的新枪,虽然外人看不见,却给爱枪如命的白朗宁带来无限的喜悦,人逢喜事精神

爽,走起路来也显得比平日有劲。

  走进镶着金字的“冯朝熙大律师事务所”的自动玻璃大门,一遍密密麻麻的打字机声,

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这些嘈杂的声响,听在终日与枪为伍的白朗宁耳里,不但毫不厌烦,反而有股新奇的感

觉。

  有个专门负责接待的女职员笑脸迎上来,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他的来意。

  白朗宁取出侯帮办的介绍卡片,递在女职员手里,那女职员惊奇的打量了他一阵,说:

“您就是白朗宁先生?”

  “不错。”白朗宁含笑回答。

  “我们已经恭候您几天了,请您随我来。”女职员高兴的在前领路,白朗宁小心跟在後

面,唯恐跨到她那双亮晶晶的高跟鞋。

  经过打字阵,那女职员朝四面挤挤眼睛,打字机声一齐停下来,一百多只水汪汪的大眼

睛,不约而同地盯在白朗宁脸上,看得白朗宁厚厚的脸皮也泛起了一丝红意。

  “什么事?”一名高级男职员,被突然停顿的打字机声引出来,高声喝问。

  “白朗宁先生到了。”带路的女职员回答。

  “轰”地一声,四周的门窗一齐窜出头来,男男女女又有四五十人。

  白朗宁被那些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也暗暗吃惊,一间律师事务所居然有百十个员

工,真是前所未闻的事。

  穿过几道门户,又爬了一段楼梯,走进了人事室。

  带路小姐推开房门,通报进去,又笑眯眯打过招手,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您就是白朗宁先生?”从门里走出个中年男士,客气的问。

  “不错。”

  “请进,请进。”

  白朗宁走进去,在摆着人事主任名牌的办公桌一旁坐下。

  人事主任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纸袋,从里面抽出一大堆表格之类的东西,送到白朗宁面

前说:“请您看看这些表格上填的对不对?”

  白朗宁只大概看了看,往回一推说:“对,一个字都不错。”

  人事主任不安的挪动一下身子,乾咳两声,说:“关於待遇问题,我已跟大律师谈过,

普通探员都是五千起薪,白朗宁先生是位有名望的人,我们当然不能依照一般惯例处理,所

以……决定六千起薪,您看怎麽样?”

  白朗宁摇摇头,取出他的K金烟盒,摸出都彭打火机,叮的一声把香烟点着,说:“太

少了,少得有点近乎侮辱。”

  “那麽您的意思呢?”人事主任急忙问。

  “嗯……”白朗宁想了想,说:“後面加个零还差不多。”

  “六……六万?”人事主任吓了一跳,嗓音都变了。

  “怎么?”白朗宁翻翻眼睛:“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只是……我这人事主任职权太小,做不得主,我这就带您去见大律师,

您不妨亲自跟大律师研究研究。”

  白朗宁站起来,紧跟在满头大汗的人事主任身後,又开始爬楼梯。

  白朗宁暗自一算,进门先坐了二十七层电梯,如今又爬了两层,已经到了二十九楼,不

禁暗自祷告,别爬了,再爬就要到天堂了。

  白朗宁一向不喜爬得太高,因为爬得越高,离天堂越近,他认为天堂上住的都是些老好

人,与自己格格不入,地狱对他反倒合适得多。

  爬上二十九楼,人事主任喘喘地说:“到了。”

  白朗宁举目四望,不禁啜舌,整个二十九楼足足有两千多尺大小,仅靠右首有一排宽大

的办公室,上书大律师室和秘书室等字样,其它地方完全空着,地上摆各式各样的运动器具

,墙边挂着几面箭靶,看起来倒像个室内体育馆。

  人事主任在四间秘书室门外迟疑了一下,终於敲敲其中一间房门,带着白朗宁走进去。

  一位非常漂亮动人的小姐,放下手中杂志,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瞪着两人,发出询问的

信号。

  人事主任把一堆表格往桌上一放,那位漂亮动人的小姐仅仅瞟了一眼,没等两人开口,

已经笑眯眯问:“您就是白朗宁先生?”

  “嗯。”

  看在她长得漂亮动人的份上,白朗宁应了一声,换个人他连理都不会理了,已经问了三

次,连大律师的影子还没见到,派头也未免太大了,白朗宁最厌恶人家跟他摆架子。

  那位漂亮动人的小姐急忙走出来,亲自搬了一张椅子,请白朗宁坐下,说:“白朗宁先

生,久仰您的大名了。”

  白朗宁只好送了她一个笑脸。

  一旁的人事主任楞住了,因为这位小姐是大律师四个美丽的秘书中最受宠爱的一个,除

了大律师私人事务外,绝少处理公事,平日架子大得出奇,同事们想见个笑脸已不容易,没

想到竟对白朗宁如此客气,在他看来,真是件出人意外的事。

  “刘主任,有什么事吗?”秘书小姐问。

  人事主任凑上去,陪着笑脸说:“又要麻烦李小姐帮忙了。”

  几位高级人员,只要遇到什么走不通的困难,多半都来找这位小姐设法,只要能说动她

,大律师面前就十拿九稳,这就是人事主任带白朗宁进这座门的原因。

  “什么事,说吧。”语调非常神气,声音却动听得很。

  人事主任又往上凑了凑,在秘书小姐耳边叽咕了一阵。

  “哦,知道了,你先请回吧。”秘书小姐玉手一挥,好大的气派。

  人事主任恭身退了出去。

  秘书小姐笑眯眯坐下,说:“让我自我介绍,我叫李铃风,木子李,铃声的铃,风雨的

风。”说得非常仔细!好像生怕白朗宁记不牢似的。

  “人漂亮,名字也很别致。”

  李铃风笑了笑,开始慢慢的翻看那堆表格,从里面抽出个薄薄的皮夹,翻开看了看,又

朝白朗宁瞧瞧,说:“不像嘛。”

  白朗宁伸头望了望,也不禁笑了。

  原来李铃风手上拿着一张已经替自己准备好的探员证,那张照片是六七年前初来香港领

枪照用的照片,想必是侯先生交来的。

  李铃风又翻了一阵,轻叹了一声,说:“刘主任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对您白朗宁先生怎

能跟一般人同样起薪?”说完,眼睛溜了白朗宁一下。

  白朗宁又点上只香烟,不断对着李铃风的娇睑吐烟圈,从烟圈里看美人,最惬意不过。

  李铃风一面轻轻挥动着一阵阵的轻烟,一面说:“白朝宁先生,您看两万块起薪怎麽样

?”

  本来能够比上萧朋在警署拿的数月,已经可以满足白朗宁了,因为在他的意念里,比萧

朋拿的少总是件丢面子的事,李铃风提的二万港币,当然已无问题,可是由於刚刚那六千块

近乎侮辱性的数字,已经惹起他的怒火,他打定主意,决心唬到底了。

  “太少了,连基本开销都不够。”

  李铃风微微皱眉说:“白朗宁先生,您每个月要多少钱开销才够?”

  白朗宁耸耸肩,咧咧嘴,学着好莱坞电影里大富翁的派头,说:“说不定,也许五万,

也许十万,甚至二十万。”

  “这麽多?你怎麽用的?”那口吻好像太太在责备先生。

  “谁记得那么多。”白朗宁忍笑回答。

  李铃风站起来,发急地转了两圈,说:“白朗宁,三万块怎麽样,如果你愿意,我可能

跟大律师说说情,大概还没问题,再多我也不好开口,只好等大律师回来再当面商量了。”

  说说情?什么话!白朗宁狠狠地摇摇头。

  李铃风叹了口气,说:“白朗宁,你知道刘主任拿多少钱,追随大律师几十年,不过拿

一万八千块一个月,我呢?才不过一万五而已。白朗宁,三万块差不多了,省点用嘛。”

  白朗宁看了看腕上的钻表,说:“李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跟大律师谈谈吧,他

几点回来?”

  李铃风说:“刚刚出去,可能马上就回来。白朗宁,你不要再考虑考虑吗?”

  白朗宁摇摇头,随手将烟蒂朝屋角的烟灰缸甩去。

  地上铺的都是欧洲进口的高级地毡,李铃风不禁吓了一跳,还好那烟头正分毫不差地落

在烟灰缸中间。

  “白朗宁先生,帮帮忙好不好,万一地毡烧个洞就麻烦了。”

  “放心,有把握得很,绝对百发百中。”

  正在李铃风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铃风瞟了白朗宁一眼,

匆匆迎了出去。

  不一会,白朗宁已被请进大律师办公室里。

  看上去五十出点,肥肥胖胖,一脸福相的冯大律师,打量了白朗宁半晌,说:“白朗宁

,李秘书既然答应你三万块,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三万块的数字已不算少,在探员这行里,

港九恐怕已经是最高的了。”

  “大律师!拿这三万块钱去多请几个探员吧,我白朗宁不干。”白朗宁尽量心平气和的

说。

  冯大律师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好吧!我出你三万五。”

  “不干!”白朗宁捻铁断钉的说。

  “白朗宁,三万五已经是本事务所最高薪水了,青年人不能太不知足啦。”冯大律师大

声说。

  “那些人替你作事,我却要替你卖命,岂可相提并论。”

  冯大律师的胖脸一沉,说:“白朗宁,我因敬重你的名声,才肯高薪聘用,你怎能如此

贪得无餍,你以为本大律师请不到比你高明的麽?”

  “港九不做第二人想。”

  “好,四万。”

  “冯大律师,久仰你做事精明果断,怎么如此婆婆妈妈起来,真教人失望得很。”

  冯大律师被他气得脖子都红了,“拍”地一声,把对讲机开关按下去,大声说:“给我

接侯先生。”

  对讲机里一阵拨电话声,过了不久,里面讲话了。

  “侯先生的电话接通了,请讲话。”

  冯大律师拿对讲机当作侯先生,抬手一指,喊着说:“老侯,可把我气死了。”

  “什么事?这麽大火气?”侯先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我请你替我找个探员,你怎么弄了个活土匪来?”

  “胡说,白朗宁为人机智果敢,身手高强,是个最理想的探员,我千辛万苦才蒙他允诺

,你怎能如此侮辱他,是不是早上大嫂给你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