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弹弹手里的弓弦,道,“熊得冬眠。”

“是哦。”五皇子又一阵笑,收了媳妇手里的长弓箭囊,这才想起安慰媳妇一句,“是不是啥都没猎着生气啦?别气啊,明儿个咱们还来。”

“行啦,适可而止吧,我还叫你笑话第二遭不成。”

“那咱们在家里练好骑射再来。”五皇子热气腾腾的还要骑马,谢莫如道,“坐车回去吧。”

五皇子道,“骑马舒坦,你不也喜欢骑马么。”

谢莫如拽他,五皇子还不听,谢莫如将脸一沉,道,“你上不上车?别叫我说第二遍!”

“上车上车。”五皇子十分怀疑他媳妇是因为打猎得零蛋进而恼羞成怒了,到车上,谢莫如给他擦汗,一面道,“刚出了浑身热汗,回程又不打猎,骑马着凉风一吹,容易着凉。”

唉哟,原来媳妇是在关心我啊。享受到媳妇的关心,五皇子道,“嗯,以后都听你的。”

五皇子猎物颇丰,谢莫如命收拾出一些来命下人第二日给江行云、苏不语、李樵、李宣,还有谢家,各处送了些,还有给府中留守的张长史以及周嬷嬷张嬷嬷两个的,周嬷嬷张嬷嬷都有了年岁,大冬天的,谢莫如不想她们挪动,就命她们在府里留守了。

谢莫如坐在暖榻上,端起热茶呷一口,问五皇子,“要不要给褚公子一些?”五皇子的伴读是褚国公府旁支子弟,就上次给人牵线打算走五皇子门路贿赂科举的那一位。

“不用了。”五皇子洗过脸,换了身家常的天青色的细丝棉袍,道,“我记的林师傅生辰将近,备些笔墨纸砚的给他吧。”林师傅是翰林学士,在上书房当差,教过五皇子学问的。

谢莫如自是应下,道,“我在府里已是备好了,交待给了周嬷嬷,介时她会打发人送去的。”

五皇子感慨,这就是娶了媳妇的好处啊,基本上家里的事啥都不用操心。一时,外头黄羊收拾妥了,五皇子叫了媳妇去看他展现烤羊手艺。

两人一直住到帝都城一场大雪的到来,五皇子与谢莫如两个裹好大氅去外面赏梅,鹅毛大雪中红梅如火盛开,恰似雪白天地间一场燃烧的烈焰,五皇子赞叹,“怪道叫万梅宫,太壮丽了。”

“是啊,我头一年来也觉着,万梅宫的景致真正好。”

二人在梅林中倘佯许久,直待雪愈发紧了,又有侍女相劝,“娘娘虽一身体健,可山上风寒呢。何况这雪才刚下没多久,看这天儿,总还有的下,待雪停了,景致更佳。”二人方回了别宫。

谢莫如笑,“长公主的赏梅宴大概也要开了。”

长公主的赏梅宴今年没开,朝中为立储吵得只怕要掀翻昭德殿的屋顶,文康长公主地位超然,也给烦得不轻,她现在连进宫都懒得进了,一进宫她娘就跟她嘟囔立太子的事儿,什么,“你皇兄也是,麻俐的把事儿定下来,啥事儿都没了。”还有什么“我看老二很好,你看呢?”

文康长公主干脆不进宫不饮宴了。

这个消息是苏不语与李樵李宣兄弟上山时带来的,苏不语先谢过了谢莫如送他的野味儿,笑,“家里都喜欢,你也知道,现在我封笔不写话本子,人也穷了,就不回礼啦。”

谢莫如笑,“惯会说这些怪话。”

苏不语李樵都是谢莫如的朋友,谢莫如婚后,彼此间也没断了往来。五皇子虽爱在外装个严整样,也有心与几人亲近,道,“不语你封笔着实可惜,永福姐姐长泰姐姐最喜欢看你写的话本子。”

苏不语问李宣,“没听你说过啊?”李宣他媳妇就是长泰公主。

李宣放下茶盏,一本正经道,“公主殿下见过你本人后就发誓以后看话本子就成,再不要见写话本子的人了。”

苏不语哈哈大笑,“我家内人也这么说。”

大家都笑了。

李宣与五皇子是相熟的,李宣道,“先时听说殿下避到山上来,不好来打搅。上次殿下着人送了东西去,我想着,熟人上山大概是无碍的。万梅宫的梅花,以往也只听说过,昨日的雪实在好,我们在一处吃酒时就约好一并来了。”

五皇子笑,“来得正好,我们在山上比在城里有趣多了,你们见着外头的梅花儿了吧,这花儿似有灵性,应雪才开。咱们再去瞧瞧。”

几人说着就要去赏花,五皇子还特意叫了谢莫如,“都不是外人,一道去。”五皇子觉着李樵沉默少言,还格外照顾他些。

瞧着万梅宫的梅花,五皇子就说起来,“今年没收到文康姑妈赏梅宴的帖子。”别的时候帖子早就应该已经到了。

李宣道,“今冬事忙,母亲并未开赏梅宴。”

五皇子道,“还没吵清楚呢。”

苏不语话最多,与他的名字大相反,摆摆手道,“早着呢。我看那些大人也奇了怪,好像除了立太子天下就没别的事儿了。殿下还是在山上住着吧,起码清静呢。”

谢莫如道,“苏相是内阁之首,难道没法子平息?”

“看你说的,我爹这个首相说来是威风,可内阁七人,多有私心,起哄架秧子一般吵吵着立太子,能怎么着呢。”苏不语将手一摊,颇是无奈。

谢莫如微微一笑,“这个怕也不能怪苏相。”

“莫如妹妹你是个明白人。”

三人皆有朝中差使,不能久留,午饭后略做停歇便告辞了,谢莫如命人折了一枝一米多高的梅花赠予李樵,苏不语顿生不满,“怎么只有阿樵的,这也忒厚此薄彼了吧。”

李樵道,“是给北岭先生的。”

苏不语立刻不语了。

五皇子直笑,与谢莫如一并将三人送出,苏不语连说不必送,谢莫如道,“不是送你,送李世子。”

苏不语气笑,“我这老好人净受欺负。”

待送走客人,五皇子忍不住同谢莫如道,“早闻苏不语同李先生之名,一动一静,皆神仙人物。”

“苏不语就是个话痨。”

五皇子问,“你怎么同苏不语认识的?”

“二叔同不语相识,就认识了。不语说我与他祖上是亲戚。”

“你家与苏家祖上还沾亲?”

“不语家曾祖母姓程,原是世祖皇后的堂姐妹,这样算下来,我与他算是远房亲戚。”

“这样啊。”五皇子很快觉出不对,道,“可是当初程老夫人只有一位嫡子,苏不语他们这一支明明是庶出啊。从血缘上论,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嫡子庶子都得认嫡母为母,苏不语他们这支就是庶出,说到自己曾祖母也得说是程氏夫人,总不能说是某个老姨娘吧。”谢莫如是个敏锐的人,问,“母妃也姓苏,莫不是同苏相这一支还有些渊源?”

说到这个,五皇子有些尴尬的摸摸鼻梁,道,“算来真不远,我会知道苏家一些旧事,多是母妃告诉我的。说来母妃这支才是苏氏嫡出,只是到母妃这里,人丁寥寥,外祖父外祖母很早过逝,便只余她一人了,苏氏族中虽还有人,但当初据说那位程氏夫人为人十分强硬,对庶子情分平平,故此,嫡庶两脉并不亲近。所以,我母妃小时候就被接到宁平公主府,未与苏氏族人一处。后来一直也同苏家也没什么来往,要论起来,咱俩倒真是远亲。”

谢莫如还是头一遭听此旧事,笑,“这样说,你还要叫我声莫如姐姐的。”

五皇子道,“都做夫妻了,还什么姐姐弟弟的。”

谢莫如一笑,问,“你头一回见我,怎么没跟我说呢?”

五皇子道,“第一回见面又不熟,怎好就冒昧的上前认亲呢。”

“苏不语同我第一次见就跟我认亲了。”

说到苏不语,五皇子道,“你说苏不语也怪啊,都说苏相最是沉默少言,一天说不了十句话,怎么硬能生个话痨儿子呢。”已忘了先时还赞人家苏不语是神仙人物呢。

“我听说是苏夫人最恨苏相话少,就给苏不语取大名叫苏言,只盼苏不语长大爱说话才好,结果果然应了这名儿,苏不语少时就能说会道,苏相觉他话多,只怕日后不稳重,便为他取字不语。只是很显然,苏相的话完全不比苏太太灵验啊。”谢莫如说此典故,五皇子禁不住乐出声来,他是头一遭听得此事,颇觉有趣。

及至山间又下了二三场小雪,十月底,王府管事上山送些衣食之物并回禀筹备的粥棚施粥的事,谢莫如命他如去岁般预备,五皇子道,“咱们在山上左右无事,不如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也过去瞧瞧。去岁咱们施粥,衙门一直忙碌,我也没去看过。”

“也好。”

经去岁的事,五皇子格外命侍卫加强安保,不要善心倒做了坏事。因暂时不想回城,总在行宫闲来享乐实不是五皇子的性子,他干脆每天过去亲自安排施粥的事,早出晚归,颇是用心。时常会同谢莫如说些粥棚的趣事,“的确有那些日子艰难的,也有不那么艰难的了来领了粥来吃,我还见到一对来城里赶庙会的祖孙,排队吃了粥就要去逛庙会的。”

谢莫如笑,“随他们吧,真正日子宽裕的是不来的,贫窘的自不必说,有一些大概是想省下家里粮米,好过个宽裕的新年,故此过来领些免费的粥米。”

“是啊。”五皇子素来心宽,也不过是同谢莫如说个新鲜罢了,二人商量着,待母妃生辰前再回帝都。只是,苏妃生辰未至,于公公就先到了,召五皇子回帝都。

五皇子还问于公公,“父皇可好?”

于公公笑,“陛下一切安好,就是惦念五殿下与王妃娘娘。”

谢莫如赏了于公公几件玩器,于公公一见谢莫如就有些发怵,以往收惯了打点的人,此时竟有些扎手扎脚,再道了回谢,行一礼,方命身后的小太监收了玩器,私下提醒这夫妻二人一句,“陛下已命内阁议立东宫。”

五皇子微微颌首,道,“劳公公提醒。”

回程的路上,五皇子在车里悄同谢莫如道,“大概就是二哥了吧。”

谢莫如倒是很同意五皇子的推测,不过,如果二皇子是在这一潭浑水中得到储位的话,这可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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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议储位二

蒙皇爹相召,五皇子只得收拾收拾带着媳妇回城,他们先走,随身之物命心留侍从留在别宫慢慢收拾则罢。

五皇子一身玄色四爪龙皇子服饰,与谢莫如坐在车里,前有仪仗开路后有侍卫相随,浩浩荡荡,颇是威风。就是大冷天骑马前来传穆元帝口谕的于公公一行,也沾五皇子的光坐上了舒服非常的马车。于公公靠在绵软的靠背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小徒弟熟练的自车壁的隐箱内取出茶具茶叶,伶俐的为师傅泡了盏茶捧上,轻声道,“师傅,吃杯茶吧。”满厢茶香,于公公轻斥,“好大的胆子,殿下容咱们坐车倒罢了,你倒还吃喝上了。”小徒弟恭恭敬敬的捧着茶盏,有些委屈,“弟子想着,天儿冷呢。师傅吃了也暖暖身子。”于公公接了茶盏,却是手腕一折将泡好的一盏热茶悉数倒进车厢地上的茶盂里,空盏递还小徒弟,于公公捻出帕子擦一擦手道,“太不谨慎了,殿下恩典命咱们坐车相随,咱们却不能忘了本分,洗干净放回去。”

师徒俩对五皇子家的马车如此熟悉,倒不是以前就坐过,不过是大户人家马车为图舒适性与功能性,大抵相差不多,不同的就是,五皇子身份不凡,按制他家的马车在尺寸与材料上更加讲究更加舒适罢了。

小徒弟乖乖的洗净茶盏归置原位,低头不敢说话,觉着师傅太过小心了些,师傅在御前当差,便是二皇子见了师傅也给些脸面呢。不过,他跟随着于公公一道出宫办差,本也是个伶俐的,故又觉着,师傅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怕就是自这份小心谨慎上来呢。

小徒弟琢磨着师傅的用意,师傅却是重新阖眼思量。于公公能在御前听用,谨慎自然是不缺的,只是,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察觉危险的本能。每次见到谢莫如,于公公都有一种危机忌惮之感,故此,在谢莫如跟前,他是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的。

谢莫如不知自己给于公公带来这般偌大压力,但就算她知道,估计也不会在意。回城路远,何况仪仗走起来更慢,谢莫如自行宫出来时就命侍女在厨下装了几样现成的点心,问五皇子,“殿下要不要用一些,你怕是没空在家用午饭呢。”谢莫如自己倒是无妨,回府自有厨下服侍。

五皇子道,“这会儿倒是不饿。”

谢莫如便不劝他了,不饿去强逼着进食,反是不美。五皇子道,“我先送你回府,再去宫里。”

谢莫如也没反对,道,“既然殿下去宫里,就顺道去看望一下母妃,跟母妃说,我明儿个再过去。”

五皇子都应了,待到自家府前,谢莫如用帕子包了几块肉干给他带身上,“正赶上午饭时候,你还得进宫,要是路上或宫里饿了,就垫补一下。”其实谢莫如心下有些担心穆元帝会责难五皇子,毕竟五皇子是立储的始作俑者。穆元帝如今么,怕是心下不大痛快的。

五皇子听着媳妇的叮嘱,心说,媳妇可真关心我啊。望着媳妇进了家门,他这才又回了车里。于公公看的牙都酸了,暗道,唉哟喂,谢王妃这本事,把他家冷面五皇子竟调理成绕指柔了。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家冷面五皇子原本就挺绕指柔的。

五皇子进宫很顺利,便是穆元帝心下略有不痛快,看他一身金龙皇子服饰神气完足的模样也挺顺眼,儿子么,就得这般气宇轩昂的才好,嘴里却道,“你这病还没好呢?”

五皇子连忙道,“回父皇,已经好了。”

穆元帝哼一声,“好了怎么还不回帝都,礼部的差使也不顾了,还得叫朕三延四请不成?”

五皇子道,“儿臣哪里敢当,父皇让于公公一去,儿臣立刻就回来了。儿臣,儿臣就是觉着,先时不大好,才去了行宫。”

五皇子有一点好处就是说话实在,穆元帝指指绣凳令他坐了,道,“你觉着不大好就躲了出去,朕是无处可躲啊。”

“父皇天子之尊,恩威四海,大事还是得父皇说了算,父皇莫要与些个糊涂人生气才好。”五皇子还劝他皇爹一回,的确是,这次他不过在外住了几个月,回来时竟觉着一向威严的父亲面儿上竟露出疲色。五皇子道,“自己个儿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强。”

穆元帝见五皇子眼神中露出孺慕之意,不由心下一暖,脸上神色也就缓和了,笑道,“朕知道了。你既回来,就继续领着礼部的差使吧。熟悉下立东宫的仪程,礼部不要出差错方好。”

五皇子都应了。穆元帝想到事情就是自这个儿子起,心下又有几分迁怒,道,“这可如了你的意吧?”

五皇子摸不着头脑,“儿子有什么如意的?父皇,莫非你要立儿子做太子?”

穆元帝笑斥,“你倒是野心不小啊。”

“父皇这样说,吓儿子一跳。”五皇子也笑了,道,“儿子在山上反省过了,也觉着是给父皇惹了麻烦,朝中这些时日闹腾不休,儿子是烦了才躲到山上去的。可儿子又想着,凡事,提前发作也未尝不是好事。父皇正当壮年,就是朝中有什么鬼祟,父皇也能镇压下去。儿子议立东宫,原是光明正大的想头儿,后来儿子方知道,许多人都有自己个儿的私心,把个简单的事,弄得复杂无比。儿子觉着,这样不大好。”

所以说,虽然五皇子入朝当差头一年就时常给他爹找麻烦,他爹之所以还看他不太讨厌的原因就在于此,这个儿子说话还算实诚,起码不会总说些没用的套话假话。见这个儿子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穆元帝道,“知道不大好,以后行事便更该老成些才是。三思而后行,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五皇子心说,他都是三思才干的啊。

看五皇子的模样,穆元帝就知道他还没明白呢,便点了他一句,“以后再有什么大事,先与朕商议再拿到朝上去说。”

五皇子刚应一声“是”,他肚子咕噜一声,五皇子顿时大窘,怕按下肚子道,“儿子失仪了。”

穆元帝好笑,“你媳妇也没打发你用过午膳再来,倒叫你饿着肚子。”

五皇子笑,“她倒是说了,只是儿子从山上下来走了一个多时辰,怕父皇在宫里等急了,儿子就先进的宫。”

穆元帝一笑吩咐下去,“传一席膳食给五皇子。”

五皇子起身忙道,“儿子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再去看望母妃,父皇叫他们将膳食送到母妃宫里吧,儿子去母妃那里吃。”

穆元帝笑,“去吧。”

原本还想着叫了五皇子回来好生训导一番,结果倒赐了他一席御膳,倒似赏他一般。穆元帝摇头浅笑,罢了,想到五皇子在宫外也是日日去粥棚忙活,便觉这个儿子尽管心性率直,不会掂掇轻重,想来是年轻的缘故,不过,倒还真是个做实事的性子。

既去后宫看望母亲,就不能不去慈恩宫,因慈恩宫总是寻他媳妇的不是,五皇子其实对慈恩宫挺有些意见,只是,自小长在宫里,他也不会表露出来。倒是胡太后见着他很高兴,笑呵呵地说,“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你二哥的册立大典了。”

五皇子听这话险没呛着,他爹不是刚叫朝中议储么,还没指名道姓的下旨立他二哥做太子的吧?唉哟,他祖母可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了。五皇子忙道,“父皇还没下旨,祖母先别说出来,外头还不知道呢,叫那些清流大臣听到这话该有意见了。”

胡太后笑,“哀家这不是高兴么。”问了五皇子几句在山上可好的话,就痛快的放他去淑仁宫了。不过在慈恩宫坐了片刻,五皇子硬给他祖母吓出一脑门子汗来,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唉,他媳妇要跟这么个糊涂老太太讲理,也就是他媳妇了,等闲的不叫噎死也得叫吓死啊。

苏妃见到儿子自然高兴,御膳来的很快,知道儿子还没用午膳,苏妃忙打发他用饭,待用过午饭,苏妃命人沏了好茶,苏妃身子不好,自用一盏红枣茶,给儿子的是碧螺春。儿子吃着茶,苏妃方细细问起他们在山上的生活来,五皇子说的眉飞色舞,“舒坦的很,万梅宫极舒适,冬天也有烧地龙,半点儿不觉着冷,前些日子下雪,景致极美。要说我府里也有梅花,宫里御花园里也有梅花,依我看,皆不及万梅宫。”

苏妃笑,“那是自然。不说万梅宫的梅树皆是几十年的老梅了,且万梅宫是在山上,倚山傍水,借山水灵性,方有此景,自非寻常宫室梅树能比的。”

说到万梅宫的日子,五皇子道,“暖和的时候,儿子还带着王妃去林场打猎来着。唉呀,王妃那么聪明的人,偏生打猎笨的厉害,骑马跟儿子跑了半日,什么都没猎着。”五皇子说着就是一通笑,苏妃眼中也浮起笑意,道,“你这样笑她了?”

“没,就笑了两句。王妃也没恼,就是白眼白了我两回,跟我说话也不似以往和气了。”

苏妃大笑。

母子俩说的颇是开怀,五皇子又说了去庙里与文休法师聊天的事儿,“原以为和尚闷的很,文休大师不一样,我们说些天南海北的话,他极是有见识的人。从不说那些玄乎又玄的话,倒是极通各地风土人情,学识渊博呢。”

“文休法师并不是一开始就出家的,他生于,原是前朝状元,有名的才子,前朝末帝昏庸,他便挂冠而去,各地行走经商,富庶之时,生意遍布数国,后来结束了生意,便入了空门,悉心研究佛法,终成一代高僧。”

五皇子一面听一面点头,补充道,“更难得胸怀宽广,王妃根本不信神佛之事,她去了,人家大师还肯招待她。”

苏妃笑,“佛门讲究缘法,这也是你们的缘法吧。”

母子俩一直说到天色将晚,五皇子方起身辞了母亲回府,还说谢莫如明日进宫看望母亲之类的话,苏妃道,“你们刚从山上回来,很该好生歇一歇,跟莫如说,不必急着进宫来,我在宫里样样都好。让她歇一歇筋骨,再来好生陪我说说话。”

五皇子道,“在山上也不累。”

苏妃起身送儿子到门口,五皇子怕母亲受寒,忙叫母亲回了。

五皇子回府正赶上用晚膳,谢莫如知五皇子在宫内未受穆元帝责难,遂放下心来。听五皇子说起御前对答的话,五皇子道,“我进宫时心里惴惴的,还以为父皇得骂我一顿,没想到父皇和气的很,还赐我御膳吃。”五皇子颇是庆幸,又心疼他皇爹道,“我看父皇挺累的。”

“陛下忧心国事,自然不会轻松,何况为着立储闹得满朝不宁,陛下知殿下是出自公心公义,只是多少小人借此谋取私利,才叫人着恼呢。”谢莫如道,“国事自有陛下操劳,殿下把礼部差使理顺,再多多进宫孝敬体贴陛下才好。”

五皇子道,“你说的是。”叫谢莫如收拾出些滋补之物来,道,“父皇自不会缺这个,却也是咱们的心意呢。”

谢莫如应了,两人用过晚膳,五皇子又去长史那里说话,他数月未在帝都,想来帝都颇多故事。还有穆元帝已发话议储,张长史想着要不要五皇子再上个折子什么的,五皇子想到他爹脸上的疲倦道,“还是罢了,我久未去礼部,礼部事也多呢,尤其立储当口,礼部更是半点儿错不得。”

张长史深以为然。

穆元帝下旨议立太子,其实也没什么好议的,无非就是老三样,立嫡立长立贤,皇子们成年的不过五位,嫡皇子就是二皇子,皇长子就是大皇子,至于哪个是贤皇子,就众说纷纭了。朝臣纷纷上书,各地督抚也有自己主张,这些折子,穆元帝都看了。见五皇子没上折子还在五皇子给他送滋补品时他,“你不是一向有主张的么?”

“儿子想,这是大事,父皇上次说叫儿子再有大事先同父皇说一声再上折子。”五皇子一幅乖样,道,“父皇有问,儿子就直说了,儿子觉着,还是二哥做太子比较好。大哥二哥待兄弟们都好,大哥虽是长子,二哥,毕竟是嫡出,且未见有不好的地方,如果二哥不能做太子,以后要如何自处呢。而大哥不做太子,也是太子的长兄,二哥只有更敬重大哥的,如此大哥以后的尊荣也是有的。至于儿子们做弟弟的,自然兄友弟恭,如此,一家子和乐。要是父皇觉着儿子的话在理,儿子回去就写折子。”

朝中什么样的狐狸没有,这话,穆元帝已听人说过了,见五皇子说的也是这个意思,遂道,“也有不少朝臣说你有贤良的。”

五皇子一时没明白他皇爹啥意思,还笑呢,“这就是拐弯儿拍父皇马屁呢,要是有人说儿子不好,父皇该生气了。我有一回说四弟家旭哥儿鼻子塌,四弟还不高兴呢,硬说瞧不出塌来,其实总偷偷在家给旭哥儿捏鼻梁,就想给旭哥儿捏高些…”话说到一半,五皇子方回神,跳脚道,“不是有人要请立我做太子吧!”

穆元帝给五皇子这慢三拍的反应闹的…五皇子已气哄哄道,“这不添乱么。还是跟我有仇啊。”跟他皇爹打听,“哪个夭命的上的这奏章啊?”决定要找这些臭不要脸的家伙报仇。

穆元帝道,“只是有人上奏章说你好。”还要打架怎么着。

五皇子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是儿子想茬了。儿子当初就是为这纷乱躲山上去的,倘有这等小人,父皇你可别姑息。要是父皇不好动手,只管告诉儿子…”

五皇子喋喋一番,还是穆元帝受不了他这絮叨,才将他撵了出去。

五皇子同谢莫如说起此事时亦颇是气愤,“咱为这乱局都躲山上去了,再有人拿咱做伐子,是断不能忍的。”

反正,满朝文武大都上折说一说立太子的事,或是一派公心,或是夹了私意,或是随大溜,或是刷存在感,总之各有原因,但都在说立太子之事。满朝文武,唯一不动如山的就是南安侯了,他爹承恩公要他联名,他都拒绝了,闹得承恩公次子胡说都道,“三弟越发叫人看不懂了。”

总之,不论谁说立太子,南安侯终是一言不发,待穆元帝问到南安侯头上时,南安侯道,“臣一向只知兵事,倘是带兵打仗,臣能为陛下分忧。至于立储政事,恕臣无能。臣出身武官,不懂这些。”

此言一出,便是南安侯他爹承恩公都在家里说,“自来我就没看懂过三郎。”当初不是他说要请立太子么,虽说被五皇子手快抢了先,如今咱家也得给二皇子加把劲儿才成呢。结果,他又不动了。

再有就是私下说南安侯果然武将,脑筋忒不知变通啥的。

或者还有怀疑南安侯做了四皇子岳父,近而偏颇四皇子的。朝中唯有几只老狐狸看出南安侯机心之深,暗道承恩公府才略平平,怪道唯他能以军功封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