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苦忍三载,终于占得真理,说话格外声气壮,一拍桌子,“忒个啰嗦,你赐一个,老五媳妇哪里有不拦着的。这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呢?再说,春兰秋菊,各有所爱,谁晓得老五喜欢什么样儿的。还不得多给他预备几个,只要他看上眼,动了心,孙子不就有了么。”

凭胡太后说破嘴皮子,穆元帝也没当场下旨,赐侧妃不是小事,穆元帝总要思量一二。

侧妃之事暂未有个定论,朱雁寻了机会与江行云坦露了心事,江行云年下住在万梅宫,朱雁也有机会一窥这座传奇别宫的气派。梅花已落,江行云站在一株梅树前,静静的听过朱雁把话说完,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就回绝了他,朱雁以为她是碍于带发修行的名声,便道,“谢王妃说了,只要你愿意,带发修行的事,她自会为你解决。”

江行云挑眉,“她这样说也不为过,但哪怕我没有带发修行,我也对你无意。”

朱雁脸色凝重,“我自知配不上姑娘…”

“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你门第不错,为人也算能干,我说起来如今不过是一介孤女,无意就是无意,无关门第出身人品前程。”江行云道,“我早立誓终身不嫁的。我也并不是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处,朱大人,你自来一帆风顺,但你还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没听明白王妃的意思。”

朱雁刚要开口,江行云已道,“我不喜欢听什么浓情蜜意天长地久的话,倒是你,你好生想一想,王妃都对你说了什么吧。”

朱雁道,“王妃不过是说让我收敛谨慎,莫使流言纷传,坏你名声。还说,倘你愿意…”

江行云将手一摆,截住朱雁的话,转身只看梅树,道,“朱大人,你回去好生寻思寻思吧,你还是没明白。”

朱雁急道,“我自问不是个蠢人,江姑娘不妨就与我说个明白。”

江行云蓦然转身回头,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容逼近朱雁面前,朱雁脸色大变,身子不自禁的向后一倾。江行云伸手取下脸上薄如绢纸的□□,露出完美娇艳的面容,笑的有些顽皮,道,“倘我是刚刚那可惧形容,你可还会喜欢我?”

朱雁好气又好笑,虽被江行云严辞拒绝,偏又生不起她的气来,朱雁倒也好风度,缓一缓口气叹道,“其实王妃训斥了我,说我这样唐突你不应该,我知道,当谴媒纳聘,只是你非寻常人,且你还有带发修行的名义,若不得你首肯,我更是不敢冒昧。”顿一顿,朱雁方道,“你我虽无缘法,王妃对你却是真的好。”

江行云笑,“这是自然。”

朱雁再好的风度,此时也不益长谈了,他略说几句话就下山了。

没几日,五皇子就与谢莫如说,“外头我听说朱雁与江姑娘在万梅宫幽会呢。”

谢莫如道,“朱雁的麻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34章 点个赞

看朱雁这些年为官的经历,便是五皇子也得说,这是个干才。

谢莫如说,“朱雁的麻烦来了。”

五皇子还道,“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行云根本对他无意。”谢莫如递了盏蜜水给五皇子,道,“倘不是有心人散播谣言,这事儿传不了这么快。”

此时,五皇子只以为朱雁或是朱家或是江行云结下了什么仇家,五皇子道,“不知谁这么缺德,传出这等谣言。”

谢莫如道,“这么有名有姓有地点的,说不得传谣言的还与咱家有些嫌隙。”

五皇子一向是行动派的,他道,“我已叫人去查了。”

谢莫如问,“朱雁回帝都这么久,听你说陛下时常召他说话,陛下是有什么好差使派给他么?”

也就是自己媳妇问,就这样,五皇子还把宫人都打发下去才说的,道,“听说父皇有意在闽地建海军,朱大人曾在闽地做官,虽官职不高,却是有些应对海寇的经验。他在南安州为官几年名声也不错,父皇看样子是想让他再赴闽地的。”

谢莫如皱眉,“依他的年纪,就是去闽地,顶多就是个副职吧。”

五皇子道,“他在南安州为同知,倘是再赴闽地,必为一地知府。”

谢莫如不解了,道,“知府上面还有巡抚总督,便是有练兵之意,也不会交给一个知府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练兵可不是容易的事,拉来几个壮丁,平日里只会挥锄头,也打不了仗。练兵,短则三年,长则五载,而且,听说海上汹涌莫测,这就更添了一层不易。我估量着,这练兵之事,当没朱大人的份儿,但是他既为一地知府,也是肥差了。”五皇子在朝中当差,自比谢莫如消息灵通,再加以自己分析,便与谢莫如说了些朝中事。

谢莫如心下一动,道,“说来闽地常遭盗匪,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差使,因着练兵之事,倒成了肥差。”

五皇子笑,“以前常遭盗匪,此次既要练兵,便是有盗匪,当头顶上的自是武将,与文官干系就不大了。这当官儿的风险大大降低不说,且练兵不比别个,便是父皇也会格外关注。平平安安的当几年差,起码能在父皇面前挂上名号,以后不愁没好机会。。”

“你说,坊间突然传出这些流言来,是不是有人想取朱雁而代之?”

五皇子思量一二,道,“一些流言蜚语,怎会影响到国政?你想太多了吧。”搔一搔下巴,五皇子道,“要说想取朱雁代之的就更不好说了,谁不知道这是肥差呢?帝都这些豪门公府,便是嫡系正出的子弟也不是个个儿都有好差使的。但是用流言蜚语这种方式坏朱雁名声,就太小家子气了。”

“你还不信,且等着瞧吧。”谢莫如道,“人为了升官发财,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五皇子对此小人手段颇是不以为然,道,“要做这样的事,也太蠢笨了吧。而且,叫人知道,一辈子名声就完了。”

谢莫如对五皇子道,“等查出来,甭管谁,直接就送到刑部大牢去。”

五皇子一乐,“咱家倒有这便利。”太丈人正管刑部。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用过晚膳,谢莫如吩咐紫藤寻出一套《神仙手札》给五皇子看,五皇子接了,看一封面名称,随口问,“什么书啊?神仙志怪小说么?”

“不是,这是李世子家传的书,以前借我看过,我便抄了一套。”谢莫如道,“你不是说陛下有意练出一支海军么。这是唐神仙当然出海的笔记,虽与练军无关,也多是海上诸事记录,你闲了看看,倘陛下有何垂询,你也能说上一二。”

五皇子对他皇爹很是忠心,翻了两页道,“既有此书,何不献与父皇?”

谢莫如道,“这是永安侯府家传的东西,李世子虽借与我看过,倘要献书,还是永安侯府献比较好,咱们插一手,倒不美了。”

五皇子心下一动,笑道,“你倒给我提了醒,咱家与李家可不是外处,正经姑舅亲。既然李表兄借你看过,他肯定也不吝于借给父皇看看的,何况书这东西,原就是传承文化知识所用,我问李表兄一声就是,他不是个小气的人。这刚过了年,他肯定还不知道父皇有意闽地建海军的事儿呢。”

谢莫如道,“这也好。你先看看这书有用没用,甭白费了力气。”

“我知道。”五皇子已是迫不及待的在看了,他看了几行便道,“要不说是神仙写的书呢,叫人一看就明白。”

谢莫如莞尔,“可见这是个明白的神仙。”

五皇子看了几行,忽而问,“你有没有见过李表兄家的紫玉青云?”

“不就是一支笛子么,有什么好见的,咱们府里笛子也有十管八管的,玉的也有三五管。”

五皇子握着书道,“那怎么一样,李表兄家的是神笛。”

谢莫如笑,“我没亲眼见过神迹,是不信的。”

“你当着李表兄可别这样说,他会生气的。”五皇子不放心的叮嘱媳妇一句,又道,“明天我去筑书楼看看可有关于海上的书,倘有,也搬些回来看。”

叙些闲话,天晚两人便歇了。

五皇子都听到流言,朱家更是听到了,朱雁也不是傻的,他娘还特意跑他院里问他,“可是真有此事?”朱雁道,“外头些个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母亲也信?且不说江姑娘已遁入空门,你想她当初连皇长子府的四品侧妃都不稀罕做,如何能看得上儿子?再者,万梅宫是何所在,里面宫人内侍不知多少,岂容人亵渎!分明是有人谣言诟谇,母亲不替儿子辩白一二,怎还问儿子真假?”

朱大太太急的了不得,道,“还不是你先前…”

“先前儿子甫回帝都,不知她是带发修行之人,既知人家高洁,儿子自不敢再有他意。”朱雁冷声道,“母亲不必再提。”

朱雁起身去找祖父商议了,朱太爷心下一沉,道,“你的差使,约摸也就是近些日子的事了。你怎地这般不谨慎?”朱太爷未追究事情真假,在他看来,真的假的都没意义,孙子眼瞅着已在御前有了些体面,倘因此事连累,前些年辛苦岂不白费了。

“非是孙儿不谨慎,怕是有心人算计。”朱雁在江行云的事上有些脑袋发晕,于这事却是清明的很,冷笑,“这里头,既夹杂了孙儿和江姑娘,还牵扯上了万梅宫,放出流言的人,想来非但是诚心谋算孙儿,怕还是与五皇子府有隙。”

朱太爷有些明了孙儿的意思,道,“就不知五皇子府的这阵东风好不好借了。”既与五皇子府有关,朱家在帝都只能算是寻常人家,五皇子府不同,天潢贵胄,倘能请得五皇子出手,此事自不消朱家再操心。只是,他家与五皇子府上并无交情,何况,上赶着去说倒有些借势之嫌了。

朱雁忽而想到谢莫如告诫他要收敛谨慎之语,顿时心下翻腾,有些拿捏不准了。于书房中来回踱步数遭,朱雁道,“于咱家,一动倒不若一静。”

朱太爷道,“你亲事快些定下来如何?”

朱雁一怔,他倾心江行云且不提,于他自身而言,朱雁少年得志,眼界奇高,这些年外地为官,除了江行云,还未有女子可入他目。朱太爷道,“你亲事一定,流言自消。”

朱雁摇头,“若有心算计,我这亲事定了,流言恐怕还愈演愈烈,那些小人什么样的闲话编不出来,此时成亲,反是不妥。”

“虽说一静不如一动,倘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束手待毙了。”

朱雁正色道,“既是阴谋诡谲,正大光明既可破之。孙儿耽于流言才正中这些小人下怀,陛下近来颇多关切闽地沿海之事,孙儿将往年闽地为官时所录整理呈上,才是正道。陛下每日军国大事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空闲理会这些流言琐碎。”

朱太爷点头,“也好,你也收一收心。”到底责怪孙子大意疏忽,叫些小人寻到机会闹出此事。

祖孙俩商量一时,朱雁便回书房做功课去了。

朱雁在家闭门不出,五皇子派出管事在坊间查询,很是捉拿了几个在坊间乱说乱传的人,像谢莫如说的,直接就投进刑部去。按理,刑部是审大案要案的地方,就五皇子府捉拿的这几人,论身份真进不了刑部。不过,谁叫刑部尚书姓谢呢。

这等市井小民,谢尚书都不必出面,命个郎官一审,就审出郎官一脑门子汗来。郎官干这一行,最知道保守秘密,与谢尚书悄言其间利害,利害当真不少,说闲话的都是市井中人,但五皇子府的管事也不是吃素的啊,管事也是顺藤摸瓜的查,查到了一些市井小头目身上,这些人混迹市井,各人皆有诨号,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滚刀肉的角色,郎官儿却是手段非凡,俱审问了出来,牵连到了三方,一方是卫国公府,一方是皇长子府,另一方是承恩公府。

甲说,“卫国公府的李管事给我五百银子叫我在外头说的。”

乙道,“大殿下身边儿的于大人给我三百两。”明显不如卫国公府大方啊,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乙觉着自己受到了肉体精神双重伤害。他不见得就差这二百银子,但他觉着他能为不比甲差,甲得五百,他得三百,大殿下你也忒抠了点儿吧。一想大殿下识人不清,乙觉着自己出卖大殿下也没啥压力了。

丙呢,丙没得着什么银子,他也不是市井之徒,他是承恩公府的管事,在外头大放厥词喷的正欢时给五皇子府的管事拿个正着。

这事儿可怎么着?

谢尚书不是惊魂未定的郎官儿,好生安抚这郎官儿几句,命他保密,谢尚书理理衣裳进宫去了。五皇子与李世子正在穆元帝跟前儿说话,李世子笑,“长泰这二胎,总是吃什么吐什么,太医也没了法子,有经验的嬷嬷说,约摸过了这俩月就好了。我寻思着,大约这个是调皮的。有空就在府里便多陪伴她些,出门的时候就少了,还是五殿下与我提起,我方知晓。这书是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在前朝一度禁阅,其实是前朝皇帝武断了,虽是神仙写的书,里面并无炼丹求药之事,多是说海外风情。哪怕帮不上舅舅的忙,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游记。”

穆元帝都不知李家有这书,他对外甥兼女婿的李宣一向喜爱,笑道,“朕只知当年你父亲以紫玉青云聘朕的爱妹,原来唐神仙还传下一套书来。老五怎么知道这书的?”外甥兼女婿献书他自然是高兴的,但此事又怎与五儿子相关?

五皇子道,“媳妇拿给我看的。”他媳妇多贤惠啊,什么事都想着他。

李世子笑,“其实莫如妹妹开始也不知道,听她说,她是有一次与西山寺的文休法师说话时,文休法师提及过。后来莫如妹妹偶与我提起,我便寻出来给她看了,她与我说过,自己手抄了一套。”

穆元帝此时信外甥兼女婿是真心诚意的献书了,笑与一儿一婿说着话,谢尚书就来了,穆元帝宣召,谢尚书见五皇子正在,倒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禀,五皇子见了谢尚书便问,“谢大人来了,我打发人送去的那几个贫嘴贱舌的,你可审出些眉目了?”

谢尚书望一眼穆元帝,穆元帝问,“什么事?”

不待谢尚书开口,五皇子便气呼呼的把事一五一十的同他皇爹说了,五皇子愤愤道,“父皇不晓得,这闲话都传到儿子耳朵里来了。万梅宫是儿子媳妇的产业,岂容人这样诟谇?再者,倘不是有人预谋,也传不出这等无稽之谈来。儿子就打发人去街上查一查,看谁这般坏心传万梅宫的闲话。抓了三个传闲话的小头目,就打发人送刑部去了。谢大人约摸是有眉目了。”

穆元帝听着也沉下脸来,李宣知机道,“儿臣有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父皇,儿臣这就去慈安宫了。”

穆元帝道,“去吧。”

李宣走了,五皇子却是不动,他得听一听是哪个暗中说闲他家话。

谢尚书见穆元帝没有令五皇子退下的意思,便将审出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同穆元帝说了,穆元帝当下大怒,“这些混账东西!”

五皇子跳脚,“有事明着来,这也忒下作了,哪儿这样干的!卫世子媳妇早就在皇祖母面前说过我媳妇坏话,这次他家又来编造这些飞短流长。承恩公府和大哥是怎么回事?我还叫承恩公舅公呢?大哥可是我亲大哥!”五皇子说着就伤心起来。

谢尚书一听五皇子这通报怨,心下暗叹:还是太年轻了。

穆元帝今儿个瞧着五皇子正喜欢,不为别个,这个儿子贴心哪。他这正忙于闽地海军的事呢,儿子就带着女婿来把神仙写的书献了上来,多体贴哪。穆元帝心情正好,忽闻这流言之事,且其中牵扯出几家亲贵,卫国公府暂且不论,承恩公府大皇子府一个是穆元帝多年厚待的舅家,一个是亲儿子府上!穆元帝当即气的脸都白了,声音都带着一股子冷风阴恻,吩咐谢尚书,“该拿人拿人!拿了人,继续审!”

谢尚书不敢多言,应一声就要退下,五皇子愤愤中连忙出声拦了谢尚书,与自家皇爹道,“卫家儿子是不理会的。承恩公府还是算了吧,父皇一向敬重承恩公,又有皇祖母在宫里,这事叫皇祖母知道,岂不伤心?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罢。就是能瞒了皇祖母,寿安老夫人这把年岁,有个好歹叫人担心。大哥那里也算了,毕竟是大哥呢。只是父皇定要替儿子说大哥一回,他这样可忒不地道。”

穆元帝是一时气狠了,听五皇子这般一说,自己也缓了一缓,穆元帝多要脸面的一人哪。尤其他自许为绝世好爹,一向认为儿子们兄友弟恭,如今做弟弟的五皇子还替做哥哥的大皇子求情,做哥哥的大皇子是怎么干的,收买些市井无赖去说弟弟家的坏话!还有,承恩公府这般行事,五皇子看着慈恩宫的面子,宁可不追究承恩公府。

穆元帝很是有些感动于五儿子的懂事,于是,穆元帝更要重惩卫国公府,对五皇子道,“你放心,朕定不叫这些小人作祟。”

谢尚书领命告退,恭恭谨谨的退出昭德殿,于心下默默的为五皇子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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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流言之四,两道雷

五皇子虽然替承恩公府和大皇子求情,但其实心下还是颇为责怪这两家的,他又不是圣人,这两家说来都不是外人,承恩公府远些,那是他爹的舅家,到五皇子这里,其实与承恩公府已不大亲近了。但大皇子真是把五皇子气的了不得,平日里大皇子见了他也是“五弟长、五弟短”的说话,虽然以前大皇子嘴巴没个把门儿的得罪过他媳妇,但五皇子自认为心胸宽阔,事后还劝自己媳妇几句不要与大皇子计较呢。

结果,大皇子是如何对他的?

大皇子非但不知他的好儿,反这样缺德冒烟儿的收买地痞流氓大面积大范围的传播万梅宫的谣言!是的!万梅宫的谣言!虽然谣言的主角是朱雁与江行云,但谣言事件的发生地是在万梅宫啊!大皇子这样做,着实把五皇子气坏了!

自宫里出来,五皇子也没往母亲那里去,这样的事叫母亲知道,也不过是跟着生气。五皇子闷了一会儿就回家跟媳妇说去了,五皇子尤其说了一回,“卫国公府与咱家素有嫌隙,何况向来鬼祟,他家发这样的坏心倒不为奇。你说,承恩公府这是何等狭隘的心思,就是当初你说过他家规矩不对,明白人想想,这也是为他家好。难不成咱们皇家人倒要坐在他家人下首,这成什么样子了?你说破了,他家及时改了,这事儿也就算了结了。他家还打算长长久久的站皇家人上头不成,太|祖皇帝的江山倒是为他家打的了?简直不可理喻!他家定是记恨咱们,不然也不能做下这样的事来?还有大哥,我最想不通的就是大哥了,咱们可没得罪过大哥,就算平日里我与他不似同四哥那样好,寻常见了也是亲近的,别人说咱家坏话还罢了,大哥与我可是亲兄弟,你说说,他咋这样?”

谢莫如听五皇子叨叨抱怨了一阵,待他抱怨完才说他,“那天我说时你还不信,我就说了,人为了升官发财,啥事都干得出来。这回你可信了吧。”

“信了。”五皇子摊手摊脚的往榻上一躺,正躺到他媳妇腿上,一面顺气,一面还叨叨着,“可真是气死我了。”

谢莫如戳下他额角,问他,“陛下是如何说的?”

五皇子道,“父皇也气的狠,这可能怎么着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承恩公府得看着皇祖母的面子,她老人家一向对娘家恩宠有加,就是寿安老夫人也是父皇的外祖母,瞧着她们的面子,我虽也气的紧,还是劝了劝父皇。还有大哥那里,叫人知道我们兄弟生出嫌隙,面子上也过不去,我已同父皇说了,请父皇好生说一说大哥,他这回忒不像话了些。卫国公府我是不管的,他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着,咱们倘不追究,他家还以为咱家好欺呢。”

“这倒还罢了。”谢莫如道。

其实这件事总得来说,承恩公府卫国公府联合起来造谣,五皇子于心理上都是能接受的,毕竟这俩公府一早就同他家有些过节,可就是大皇子干出这事儿,才叫五皇子心寒,五皇子觉着,哪怕他平日里也没少在心里唧咕大皇子,可如果叫他说大皇子家的闲话,他是干不出这事儿的,但,大皇子就干得出。正因如此,五皇子方格外心寒呢。

看他仍是闷闷的,谢莫如安慰他,“大皇子本就是个糊涂人,我说了你别不痛快,你觉着同大皇子没什么,可当初你上本建言立储,他心里已是大为不满呢。”

五皇子道,“这有什么不满的,他虽是长子,二哥却是嫡子呢。何况,后来他也上本请旨加恩东宫。大哥不会不明白这种道理的。”

谢莫如道,“一个传闻中的知州之位,都能引得两家公府一家皇子府造谣生事,何况是东宫大位?人若是嫉妒起来,哪里还管什么是非呢。”

五皇子沉默半晌,良久一声长叹,道,“父皇还是尽早给我分封的好,早些散了,倒也清净了。”

“散了就清净了?”谢莫如给他揉揉眉心,“就是这事儿,还没了结呢。”

五皇子不以为然,信心满满,“也就剩一个卫国公府了,父皇定会给咱们出这口气的。”

谢莫如道,“我不是说卫国公府,我是说大皇子。”

“大哥怎么了?我都不追究他了。不过,他也得把那姓于的给撵了才成,不然以后我再不理他。”五皇子觉着他大哥把他给伤着了,但是二十来年的兄弟情分,五皇子觉着,如果因这事与大皇子就此生分,也不大好,但大皇子要给他个交待,也是一定的。

“你不会以为大皇子就会这么认了吧?”谢莫如提醒他道,“你别忘了,刑部是我祖父做的尚书,大皇子说不得得说,是咱们串通一气陷害他呢。”

五皇子先是一阵愠怒,待他平静下来,慢慢的想一想,还真有此可能。他沉沉道,“倘大哥要如此疑我,我也没话好讲了。”

谢莫如笑,“我也就这么一说,要大皇子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诡辩。”

这话显然安慰不到五皇子,五皇子先时一直唧咕这事儿,无非就是他自认与大皇子很有些兄弟感情,不意大皇子暗中放冷箭。可大皇子既然已暗中放了冷箭,又哪里对他还有什么兄弟感情呢?五皇子虽是个乐观,但他并非自欺欺人的性子,道,“大哥要真的聪明,他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论是觊觎朱雁还未到手的知州之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五皇子就觉着,如果在大皇子眼里,他们的兄弟情分只值这么点儿东西,那也忒薄凉了些。

五皇子虽早知社会黑暗,但兄弟间的感情破裂还是头一遭,什么样的安慰都抚平不了五皇子灰暗的心情,谢莫如索性也不劝他了。这世间,有些事能劝,有些事只能自己慢慢开悟了。

五皇子蔫蔫数日。

不过,大皇子显然与五皇子未能心有灵犀兄弟情深,相反,谢莫如倒算他的知己,大皇子接下来的所做所为,还真给谢莫如说个正着。

非但五皇子对他大哥的所做所为寒心,就是穆元帝也是怒不可遏,不为别的,穆元帝自己只有一个妹妹,兄妹俩自来情分极好,穆元帝多盼着能多几个兄弟帮衬呢,结果偏生只得兄妹二人。到儿子这一代,穆元帝儿子颇多,且儿女们也素来和睦,穆元帝再也料不到自己颇为器重的长子私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做皇帝的人大都多疑,穆元帝也具备这一优秀品质,但是,穆元帝之年以直接信了谢尚书的话,是因为大皇子有前科。这些事儿,穆元帝不乐意提,一则不过小事,二则孩子间拌嘴,他听过便罢,未放在心上。无他,立太子那日大皇子在宫门口说谢莫如的不是,俩人还争了几句。当时穆元帝就觉着,大皇子不大稳重了。主要是谢莫如牙尖嘴利不好相与,这个穆元帝早就知道,但谢莫如还算讲理,而且谢莫如毕竟是兄弟媳妇,大儿子这做大伯子的,好端端的你议论兄弟媳妇做什么?这事儿,叫一向护短的穆元帝评评理,他都觉着大儿子这嘴有些碎。不要说皇家,就是寻常人家,大伯子弟媳妇的,平日里见面儿还要避三分嫌呢。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说一说国家大事是正经,说兄弟媳妇做什么哟。

因大皇子有这碎嘴的前科,所以,谢尚书将这事一禀上来,穆元帝立刻就信了。

既信了,穆元帝就不能忍了。前番不过是犯几句口舌,孩子们都年轻,一个个的俱是天之骄子,意气上来,也是难免的。今番买通市井无赖的到处乱说,这就不妥了!

穆元帝当即命人召来大皇子,当头便是一句,“你指使于小子做的好事!”

大皇子当即色变!

如果像五皇子说的,大皇子认个不是,估计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毕竟不是啥大事,他爹一直自诩为绝世好爹,教训他几句则罢。但,大皇子偏偏如谢莫如所料行事,大皇子一口咬定,“父皇说的何事,儿子不明白!”

先说大皇子这话说的看似铁骨铮铮,但其实颇没水准。首先,你平日里不是这样跟你爹说过的呀。其次,你要真不知你爹所为何事,起码你不能摆个烈士样,你得摆着迷茫无辜样才成啊!烈士嘴脸一出来,你这明摆着不上刑不招供啊!大皇子死活不认,原本小事也成了大事,穆元帝愈发认定这个儿子不老实,穆元帝何等人物,如何能看不出长子是打算死不认账了,他脸色愈发阴沉,道,“你既不知,叫于小子去刑部走一趟如何?”

大皇子硬挺着脸道,“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父皇若此,是认定儿子有罪了。儿子不说别的,老五他媳妇就是姓谢的,这事儿上,谢尚书就当避嫌!”

大皇子口齿不错,但明显用错了地方。而且,光有口齿没用啊,你得有逻辑有智商才成啊!穆元帝一声冷笑,“你既不知朕说的何事,如何便知与老五有关!”

大皇子脸上一白,穆元帝啪的一掌击在案上,怒道,“畜牲,你还不招!”

大皇子此方不大自在起来,自辩道,“闲话也不是儿子传的,父皇只问儿子的不是,须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呢。那江行云每日介在帝都招蜂引蝶,卖弄姿色,朱雁也不干净,他俩要清白,谁去传闲话呢。”

“谁去传?你不就去传了吗?”穆元帝勃然大怒,喝道,“混账东西!这等风言风语,你没听到则罢了,你既听到,还事关万梅宫,那万梅宫是什么地方!你五弟是如何尊你敬你,你就这样回报他么!那些叵测小人说些混账话,你不去制止,反火上烧油!你眼里可还有你兄弟,可还有朕!”

大皇子此方慌了神,连忙跪地道,“父皇,儿子不过不忿那江行云品行不端…这闲话也不是儿子第一个传的啊,是外头都这么说…”

穆元帝怒极所笑,“外头都说,你也便说!”

“父皇明鉴,儿子不是对着五弟啊,我们兄弟感情如何,父皇也是知道的啊!”大皇子急声辩道,“儿子就是气不过,先时儿子有纳江氏之意,她死活出家,儿子也就没提此事。可她出家也还不安分,儿子一时恼怒,未曾多想万梅宫一节,是儿子疏忽了,儿子有错。儿子愿意给五弟赔不是,也请父皇细察,儿子倘有对不住五弟的心思,情愿天打雷霹!”

大皇子发一重誓,穆元帝的怒火方略略消了些,穆元帝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相信儿子之间不和睦这件事的,他更愿意相信大皇子是一时糊涂,像大皇子说的那般,人年轻,于女色上头就爱争个长短,没多想,并不是针对五皇子。穆元帝斥道,“你府里,什么样标志的人没有,怎么就盯着江氏不放了?”

大皇子道,“儿子还不至于这般没出息,儿子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咱皇家说要谁,是给她脸面,她要出家,就好好儿的出家,不意竟不是个安分人。”他觉着父皇怒气稍减,可知是自己终于摸着父皇的脉象了,大皇子简直是契而不舍的说江行云的不是,道,“就是刚刚父皇恼了儿子,儿子这事虽唐突了,儿子与五弟是亲兄弟,儿子心里无私,儿子去给五弟赔不是,五弟也不是心窄的人,我们兄弟还同以前是一样的。可父皇细想想,江氏真要是个好的,哪里就能叫人传出这样的闲话来。帝都这么些女人,怎么不说别人,专去说她?可见她平日里言行不谨,叫人说得着。”

穆元帝长叹,“你一个大男人,总唧歪这些女子的事做甚?”江行云是功臣之后,先时因着长子出了家,穆元帝就觉着有些对不住宋家,倘是别个女人,这会儿穆元帝随便找个理由就处置了,但江行云毕竟不同别人,穆元帝心里总留了几分对宋家的香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