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五皇子在心里对宋家是有一分愧意的。

总之,种种原因促成了宋家这场法事。

祭完了宋家父子两代将军,五皇子对永定侯道,“前番虽战败,那些将士也是为家国抛却性命,不能令他们魂归家乡,也要立碑以记。”

永定侯眼眶微红,沉声道,“王爷恩典,老臣这里有战亡将士的名单。”

五皇子道,“你把这名单给我,建藩王府的事且不急,先把这纪念战亡将士的碑亭建了。你且放心,本王决不会这让些将士白白葬送,咱们还有讨还的机会。”

永定侯道,“如何敢耽搁王府建造?”

五皇子摆摆手,示意无妨,问广威将军宋将军,“你麾下可有将士战亡?”

宋将军道,“臣麾下将士主要驻守闽安城,未有伤亡。昭武将军麾下战亡千余人。”

昭武将军不在闽安城,五皇子对李九江道,“给刘昭武发谕,让他将战亡将士的名单递上来,一并立碑以记。”

唐总督感叹,“王爷仁心仁意,真乃将士之福。”

五皇子本想巡视全境,思量之后又觉尚不是时机,还有海民回迁之事,五皇子命柳扶风过去调查,他与永定侯亲自安排起给阵亡将军造碑纪念的事来,五皇子于此事分外郑重,连带择址用料都一一过问,纪念碑的石料就是自建藩王府的汉白玉里选的上等石材,还尤其让灵台郎卜算了破土动工的吉日,五皇子写了悼文,至于立此碑的人,五皇子十分大方的将唐总督苏巡抚等人都算上了。

而且,五皇子做事有个好处,效率高,就像当初他奉命给他皇爹修缮别宫,既快又好,一点儿不磨唧,很快就给他皇爹修好,他皇爹很快入住。所以在穆元帝心里,这个五儿子是个能做事的。此次建碑亭亦是如此,宁可把建藩王府的事撂下,先建碑亭,不过十来天,碑亭就建好了。

趁热打好了铁,五皇子又是一场祭奠。

一向寡言的苏巡抚都说,“殿下有仁心。”

唐总督道,“得殿下分封闽地,是闽地的福分,更是咱们的福分。”

朱雁心下暗道,借此立碑之心,起码五皇子先收了永定侯一系的心,虽然余下的将士有限,只有两千余人。五皇子此举,当真是高明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76章 深谋

明眼人都知道,五皇子开始收拢人心了。

这很正常。

而且,地方官也并不反感。毕竟,五皇子收拢人心干的都是好事。如今吏治尚可,有这么位成天想着民生建设的藩王,对于地方官而言并非坏事。

何况,他们是流水的官,五皇子却是铁打的藩王,不出意外的话,闽地非但是五皇子的封地,以后五皇子的子子孙孙们也要住这里的。这江山是人老穆家的江山,闽地是五皇子的地盘儿,五皇子又不是个昏馈人,自然要好生经营闽地的。

谢王妃虽然气派足了些,做的都是贤良王妃的份内事,在帝都她每年冬天都设粥棚施粥,如今到了闽地,也是一样。王妃都这样了,余下有些体面的人家自然有样学样,只是还得控制施粥规模,不敢越过王妃去。

朱雁以为谢莫如不会再举行的宴请当地士绅的宴会,在进入腊月的时候举行了。

朱雁给谢莫如的名单很是中肯,名单上的人都是闽安州有名望的书香人家,余家亦在其间,余谢两家是正经亲家,这是正经亲戚,早在谢莫如与五皇子到闽安州的第一天,余家就递了帖子请安,不久后就往王府递帖子亲自过来拜见。

来的是余家族长太太,余大太太。

余大太太年岁比谢姑太太略长些,出身就是闽安州齐氏家族,余大太太与谢姑太太是嫡亲妯娌,俩人都不是傻的,余大太太是族长嫡系,谢姑太太嫁的虽是二房,余姑丈也是嫡出,本就亲近。而且,俩人娘家,齐家是闽安州的经世家族,谢家在帝都也算中上人家,何况谢姑太太的嫡亲兄长为一部尚书,正经实权高官。妯娌二人关系不差,故而,余大太太说起话来也是恭敬中透出亲近,道,“说来娘娘到的第一天我就该来的,只是想着那时娘娘千头万绪,且一路上车马劳顿,故而不敢轻扰。所以,直到现在才过来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怠慢之罪。”

谢莫如笑,“早就见了亲家太太的帖子,又何罪之有?在帝都时亦听姑妈说起过亲家太太,我们这一就藩,以后就长长久久的在闽安了,咱们来往的时候啊,多着呢。”

余大太太一听这“亲家太太”的称呼就轻松了些,笑道,“可不是么,自从知道娘娘与殿下分封在闽地,我们无一日不盼着娘娘与殿下早日过来呢。”这话绝对是实话,余家长房未曾出仕,二房显赫明显胜过长房。不过长房会做人,两兄弟情分深厚。余家与谢家正经亲戚,谢莫如是闽王妃,不说什么借王府的光,就是本身这关系也能唬住不少人的。余大太太知道怎么拉关系,先是问候了谢莫如在闽地的生活,说了些闽安城的境况,接着就说起在帝都的余帆余瑶兄妹来。

谢莫如不论余帆余瑶,还是对在北昌府的余姑丈谢姑太太夫妇,都有所了解。余大太太这把年岁,本身能做家族宗妇,自身素质也是不差的,寥寥数语也知道谢莫如与二房关系是真的不错,余大太太十分欢喜,二房妯娌是谢王妃嫡亲的姑妈,最亲近不过的血亲,余大太太就盼着她们亲近才好。

要来之前,余大太太不是不心里打鼓的,倒不是她消息灵通知道谢莫如在帝都的名声,主要是她娘家族弟在总督府任职,说起过谢莫如,听说总督大人在谢王妃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谢王妃一说话,五殿下都不敢高声。余大太太是个素质中上的大家主妇,论地位远不能与谢莫如比的,虽说两家是亲戚,但倘若谢莫如哪里不顺意发作几句,她除了听着,还是听着。如今说起话来,倒觉着谢莫如挺和气的人。

俩人说着话,气氛极好,谢莫如就同余大太太打听了,“亲家太太娘家姓齐,营建司倒是也有位齐大人,不知亲家太太可认得?”

余大太太笑,“我有位娘家堂弟,在营建司当差。要是我没想错,娘娘说的该是我这位堂弟,他现在就管着藩王府营造的事。”

谢莫如淡淡一句,“倒是见过。”

余大太太十分恳切,“他是个憨人,原本叔叔家是想他科举的,他偏爱木匠机巧,房屋建造,我娘家叔婶也没了法子,只得随他了。”

谢莫如微微颌首,并未多言。余大太太见谢莫如不再多说,她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再提自己娘家堂弟。

总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亲戚初次见面的寒暄。谢莫如的亲切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过,谢莫如能抽出时间来见一见余大太太,也足以说明对余家的好感了。

而这次谢莫如宴请闽安州的士绅女眷,自然还会有余大太太的一份请柬。

江行云亦是谢莫如的座上宾,在帝都城时,谢莫如府上也会有这样的茶话会,她们诸妯娌公主都是轮流做东的。一般这个时候,江行云鲜少过去。此次在闽安府,五皇子刚祭奠过江行云父祖,自来身份都是互相抬举的,江行云也乐得出席。

再说,就是没有政治考量,她本就与谢莫如交好,谢莫如需要她出席的话,她一样会答应。

江行云就坐在谢莫如左下首,一道与诸家太太寒暄,闽安府里,有些年头有些历史有些名声的也就是余张徐齐四家,余家就是谢姑太太的婆家,余大太太先前就见过,谢莫如也略知一二。张家在闽安城也有些年头了,子弟一直念书的,前朝出过侍郎,现在张家三老爷在外头任着知府,并不是什么高官,但在闽安州也是数得着的人家了。连张嬷嬷知道张家的历史后都觉着不可思议,道,“这就算有名望的人家了?”祖上最大官儿不过侍郎,如今家族子弟最高官职是知府,这让一直在尚书府当差,后跟着谢莫如到王府的张嬷嬷都有些觉着,这闽地果然无甚人才啊!其实是张嬷嬷想左了,帝都朝廷拢共才有六位尚书,算起来一个省也合不上一个啊。张嬷嬷虽是下人,但因为当差的主家显贵,故而眼界颇高。

倒是齐家,如今有些落败,如营建司的齐大人就是齐家子弟,他家家族最出息的子弟就外头任同知的一位齐四爷,据说是家族的明日之星。但因为齐家祖上前朝是有过爵位的,在张嬷嬷看来,倒比连祖上都没显贵过的张家强。

至于徐家,商贾之家,徐家族长捐了个五品职,竟能与士绅之家的太太同列,张嬷嬷更觉大开眼界。不过,张嬷嬷对自家王妃的眼光还是放心的,因为谢莫如根本没给徐家发帖子,转而请了闽安州官办书院的冯山长太太冯太太。

与这些人,就不必行宴了,无非是尝尝闽州本地的茶,说一说闽地风土人情,最后表达一下对书香之家的赞赏,尤其谢莫如说,“王爷对有学识的大儒最是祟敬,在帝都时,北岭先生的闻道堂就是王爷奉御命亲自操持的,此次过来就藩,虽不能请北岭先生亲至,也特意请了几位北岭先生的高徒一并过来闽地,以利教化。诸位皆是书香之家出身,族中但有向学子弟,皆可过来请教。就是冯太太,我听说你们山长的学问亦是极好的,都是有学识的大儒,多可切磋,以兴文道。”

谢莫如很了解人心,这些人家论家世,很难说得上显赫了,只能在小小闽地称雄,在谢莫如面前说家世更只有自卑的份儿。而谢莫如也没有在这些人面前一览众山小的意思,所以,就要有个好的话题。没能说家世,更不好说财富的,这更不玷污了书香的清白,所以就得说文化。

家世没落怕啥,咱书香出身啊!家境清苦怕啥,咱书香出身啊!爵低职微怕啥,咱书香出身啊!

基本上,谢莫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么个茶话会下来,几家太太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心里却觉着,闽王妃不愧是书香出身,果然有见识,不是那等浅薄人。

当然,气派也是极气派的。

谢莫如天生气场,也是没法子的事。

谢莫如让江行云一并参加茶话会,自然是有其用意的,谢莫如想摸一摸闽安府的底,但她身份太高,等闲人真巴结不到她跟前儿来。就譬如徐家,据说是闽地首富,但身份之天差地别不说,加上徐家是大皇子的人,谢莫如还不想见他们。

江行云就不一样了,江行云与谢莫如十几年的交情,再加上江行云出身是有的,可论身份现下只是民女,所以,江行云在身份上就便宜许多。何况,她祖籍又是闽安州,哪怕现在宋家没人了,只是人丁不旺的缘故,而非是有什么罪责。

故而,江行云往上能结交官宦世家,往下能见商贾平民,较之谢莫如,便宜不知凡几。

谢莫如的用意,江行云自然也猜到了一些。

而且,她住在自家祖宅,有些太太要走她的门路,比登王府的门更加方便也是真的。

江行云道,“这些不过小事,也是琐事,我来效劳是无妨,只是你莫舍本逐末。”

谢莫如问,“何为本,何为末?”

江行云虽为孤女,到底将门之后,当下便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谢莫如道,“暂不急,也急不得。”

“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莫如轻易不与他人吐露心思,江行云不是他人,故而,谢莫如终是道,“都说永定侯带兵有一手,我却觉着,永定侯做将领可以,但并非名将。你说呢?”

江行云道,“世间名将,有一种是天生的,少年成名,不为罕见。史上如白起、项羽、韩信、卫青、霍去病等便是名将。还有一种,百战磨练,方能一展光华。永定侯为将的本事,我不好论断,但永定侯做官的本事肯定是不错的。”

谢莫如笑笑,要不为何在御前保下永定侯呢?

谢莫如是个极聪明的人,聪明人,说话上便有所克制,所以,有些话,谢莫如是永不会诉诸于口的。所以,能同谢莫如做朋友的,首先也要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能明白朋友的心思,这是做朋友的首要条件。

谢莫如从来不担心永定侯政治上的本事,可眼下,谢莫如需要的不是政治上的聪明人,如江行云所言,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一国如此,一地亦如此。要完全掌控闽地,没有一支自己的军队是不成的。更何况,谢莫如所需不仅仅是一支军队,想要短时间内扭转闽地战败的颓局,她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并非柳扶风所言的,□□。

于谢莫如,她需要的是让五皇子在诸皇子间出人头地,而□□只是一个太平藩王所需要的计量。

她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遏制靖江王府,以此令五皇子获得更多的权力,所以,不能走□□之策。

谢莫如需要胜利,那么,就需要兵,需要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道理,谢莫如当然懂。

但,不算无能的永定侯都一败涂地,谢莫如需要的自然不是寻常不算无能的将领,她需要的是能扭转局势的名将。

还是要能为她所用的名将。

谢莫如无意识的摩挲着左手中指一枚红宝石戒子,江行云道,“现成的名将倒有一个。”

谢莫如道,“你是说海匪白浪。”白浪这名,就是在帝都也有几分名声,无他,永定侯就是惨败在他之手。但其何许人,帝都一无所知。

江行云点头,“我总觉着,这人不简单。”

谢莫如道,“难啊,这人约摸名字都是假的,更不知他是何出身,何相貌,短时间内连他的踪影都不知道。”

想到永定侯那一场惨败,江行云摇头,“朝中实在没有擅海战的人。”永定侯不算名将,但也不是无能之人,他都败得这么惨,换朝中别的武将来也是一样的。

“不一定是海战,陆战上的名将也可。”

江行云道,“我所知道的,安夫人算是一个。”

谢莫如倒是满意安夫人的人选,只是,“安夫人在南安州,不能久离驻地。”安夫人不能离开南安州,永驻闽地。

此话题一时无解,只得暂告一段落,谢莫如换个事问,“到年下,藩王府的宗庙能盖好么?”

江行云对分内之事一向清楚,她道,“宗庙已经盖好了,就差里头的器具了。”她既明白,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且五皇子第一年就藩,腊月自然要祭祖的,自然会先盖祠堂。

谢莫如道,“这就好。”不然大过年的,在总督府过年倒是无妨,但在总督府祭祖宗就有些不合适了。谢莫如也不愿意丈夫去庙里祭祀。

江行云道,“王府外墙已围起来了,正中起自宁安门到端礼门、承运门、到殿下理事所用银安殿,经银安殿就是祟德门、祟德殿,祟德宫后为娘娘所居正宫长春宫,长春宫后宁泰门,这些正殿正门都建好了,现在还能施工,不过听说闽安州腊月总有几日也是很冷的,到时会停几日,最迟明年月二也就得了。”

五皇子听说了藩王府的建设进度,都赞了一句江行云能干。建藩王府的事,到底是小事,五皇子道,“扶风回来了。”

“怎么说?”谢莫如侧脸望向五皇子,脸侧垂下的步摇珍珠却是纹丝未动。

五皇子道,“众说纷纭啊。有一些海民不愿意回去了,尤其他们开的山地,由他们耕种,海沿子到底不太平。也有一些想着祖宗在家乡,根子在家乡,是愿意回去的。”

谢莫如递给五皇子一盏温茶,道,“永定侯怎么说?”

“永定侯怀疑有海民串通海匪,为后头战事计,不同意海民迁回。”五皇子呷口茶,一并将诸人的意见说了,道,“扶风和九江的意思是,不能怕呛着就不喝水了,愿意迁回的就迁回,不愿意迁回的就地安置。”

谢莫如口气平淡,“这事,怎么有怎么的好处,倒不慎要紧。”

“我想着,还是依民意,愿意迁回的就迁回吧,想就地安置的,命各县做好安置的事就是。”五皇子道,“我却是不怕海民通匪,他们不通匪,还抓不住海匪的尾巴呢。只是,现下眼瞅着就是腊月,回迁的事,待明年再说不迟。”先钓一钓,也没什么不好。

谢莫如道,“这些都是小事,殿下还是想想征兵的事吧。”

说到征兵,五皇子的脸色不禁郑重,他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道,“今儿我去瞧了剩下的海军,哎,就剩两千七百一十三人了,其中还有五百多伤残的,是打不了仗的。这一败,非但人死了不少,连带海船器械尽数葬送。要征兵重建海军,谈何容易呢。非但要有人,船只重新打造,就是一笔不菲开销。朝廷的银子我还不知道么,一夏一秋,税赋未到朝廷户部的银子就各有去处,这会儿朝廷断拿不出这样大笔的银钱来。就是明春也没有,等银子就要明夏了。”

谢莫如道,“不一定要建海军哪,前番永定侯两载时间建海军,已经证明不行了,不是吗?既如此,何必再建海军。”

“不建海军,如何缫平海匪。”

“海匪难道不上岸么?让他们上岸,在陆地上打。”

五皇子唇角直抽抽,握着媳妇的手,语重心长,“你相公与海匪不熟啊,难道我叫人家上岸人家就上岸,那我还不叫他们赶紧投降哪。”

谢莫如笑嗔丈夫一眼,“你听我说,我是想着,海战明明打不过人家,这会儿就别海战了。咱们把闽地守得严严实实,铁桶一般,还怕没人着急么。”

五皇子刚要说,那这样还征什么兵啊,闽地本身兵也不少…不过,这话只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就咽回去了。未就藩时,四皇子与五皇子抱怨,说朝廷将藩王的八千亲卫减为五千,五皇子还劝四皇子呢,五千八千差不多啥的,体谅朝廷啥的。但尼玛就藩后才知道,不要说五千亲卫,就是八千也不够使啊!就像闽地,永定侯说海民与海匪勾结,当然,这话永定侯没在外说,是私下同五皇子说的,五皇子心里还是信的。自来坏事,多是内里先坏。海民就这样了,那驻沿海的将军呢?驻地的官员呢?

五皇子不是怀疑将军不忠,但他也不信自己振臂一呼,这些将军们就会忠于自己。五皇子从不天真,忠诚,不是这样容易的事,也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五皇子现在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亲卫军了,藩王府不是在帝都的王府,想一想,二百亩地的藩王府,五千亲卫都不一定够用!

所以,他媳妇说征陆军的时候,五皇子没有一口回绝,他先是沉下心来思考了一段时间,最终道,“你说的有理,倒提醒了我。现在一时不能海战,先征了兵来,在陆上训练也是好的,总不好这样白白的耽搁功夫。”

五皇子对于征兵的将军也有自己考量,道,“如今闽地各将领,都有自己驻地职守,他们怕是没空参与新军训练。永定侯手下也只剩李将军和王将军,再招募的新军,怕是将领不够。只是朝廷承平日久,朝中一时选不出出众武将,我这些年在礼部当差,当的是文职管的是文事,兵部的事知道的就少了。咱们就藩前我想了许久,着实没有太合适的将领。我想过了,咱们带来的人不少,要是有愿意训练新兵的,如当初大凤王朝取武进士一般,先行武试考过,虽这法子不一定就是最好,但希望能择出几人。”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谢莫如道,“这法子也不错,殿下是想自咱们带来的人里选人。”

“都要给机会,闽地当地习武子弟,只要来历清白,都可。”五皇子封的是闽王,这个时候不能太偏心,一碗水端不平,闽地士绅怕是不满的,五皇子道,“还是要永定侯做个总揽的。”蓦兵还要安永定侯之心。

谢莫如道,“我觉着,这事还是慎重,咱们带来的人,哪怕是东宫给的人,纵使无能些,忠心是有的。军队非小事,忠心第一。殿下要是担心士绅不满,不如先给他们些甜头。”

“怎么给?”五皇子连外人都能虚心请教,自己妻子能干,他是尽知的,故而常听取妻子的意见。

谢莫如道,“殿下亲身延请来的江北岭的门徒们,不如办一所官学,教导士绅子弟。”

五皇子并不笨,他接了谢莫如的话道,“非但闽安城的士绅子弟可以来就读,外地士绅之子也可来就读。”

“对!”

这斩钉截铁一个字,落在五皇子心里就定了五皇子的心神,五皇子赞道,“你这主意好。”

谢莫如笑,“那我就再给殿下提个醒。”

“只管说就是。”

“此次征兵不同以往,自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征兵大将军一职,当由殿下亲自兼任!”

五皇子震惊的险站起身,谢莫如一手按住他的肩头,沉声道,“殿下听我说,永定侯败的太惨了,他虽爵高,但此时难安众人之心,威望已不足。唐总督,总理一省军务尚且忙不过来,若陛下属意唐总督为练兵人选,当初就不会派下永定侯!苏巡抚是个好官,但他一向只理民政,军务上怕是尚不及唐总督,何况,唐总督尚不是合适人选,苏巡抚更不能胜任大将军一职!我提议殿下兼任,有我的私心,也有我的公心,私心上讲,殿下从未管理过军务,趁此机会当学起来才是!公心上说,殿下的身份,地位,威望,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殿下也不要以为这是与永定侯争权,永定侯知道大将军一职是何滋味,胜,当荣,败,当辱!这幅担子,不好挑,所以,我希望殿下来挑!”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77章 恩威并施之一

谢莫如一向正大光明,将自己的私心公义说出来,征兵即将面对的难事,这不只是争权夺利的事,事实上大败刚歇,还有何权可争。

谢莫如轻声道,“兵败势颓,此等危局,殿下自当力挽狂澜。”

五皇子就这么给他媳妇说服了,事实上,他经常给他媳妇说服,主要是,他媳妇心胸宽阔,眼光深远。所以,被媳妇给说服,五皇子还是很服气的。

其实,五皇子自己也明白,要想当实权藩王,要将整个封地掌控于手,他不得不有些私心的。

五皇子正经藩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班子。

譬如,两位长史,张长史管着藩王府属官配置的事,相当于吏部的差使。薛长史是礼部出身,这会儿就继续管着文教这一摊子事。按理,薛长史的差使与州府文学政有些重复,不过也不大一样,一则薛长史一把年纪,争胜之心已经淡了,跟着五皇子就藩,就知道他放弃了朝中晋升的可能性,与五皇子一道,是基于一种知遇之恩。再者,学政主要管的还是闽地的科举事。而薛长史这里,五皇子与他商议开官学的事,再有,五皇子请来的那些北岭先生的门徒,也得薛长史看着安置,时不时交流一下心情啥的,不要让大儒们憋屈了啥的。所以,薛长史与文学政这里暂时不存在冲突。李九江做了郎中令,帮五皇子管着这些亲卫的军用供给。柳扶风是治书,管的是钱粮之事。余者如谢芝等人,都是在这几人手下打杂。

当然,大家还得兼任五皇子的幕僚。

五皇子先把海民回迁的事定了,这事直接定了责任人,明春是柳扶风的差使,让柳扶风去与苏巡抚商量着办。然后方说到征兵一事,张长史先说,“殿下想要征兵,还是得先请示陛下,方合规矩。”

五皇子道,“这是自然,只是咱们得先有个预计,本王这里方好具折以奏。”

张长史先时就是帝都藩王府长史的材料,而且,他要本事大,早谋到太子那里做长史了。张长史被分配到五皇子府,对其本身能力就是一种说明了。张长史管个皇子府的事儿,帮着写写奏章啥的倒是足够了,其他,先时五皇子自分府到分封这几年重要政治决策,均出身谢莫如之手,张长史跟着五皇子打打杂,大事没怎么经过。五皇子一说征兵,他腹中既无成竹,也没计划。不过,张长史也有一种小狡猾,他索性不开口,先听别人说。

薛长史一向文职,建个官学他拿手,征兵就不成了。

于是,柳扶风先说,这并不是柳扶风抢李九江的风头,事实上,越是自矜身份的人,越是最后开口的。柳扶风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尚未进腊月,就着了貂裘,手里还捧着手炉,他语调清晰,道,“海军十不存一,殿下自当征兵以补余额。此事,臣闲时想过一二。殿下要征兵,难者有三:其一,闽地已征过一回了,大败之后,民心惊惶,要是挨家派丁,容易些,却也容易惹出民怨。若是自由征兵,怕是难征。其二,此时青黄不接,闽地财政,朝廷户部怕是挪不出多少银子了,所以,殿下最好不要一次性补全兵源,可分批征兵,先征五千,慢慢练着,后次再征。其三,先时海军折损,损的不只是兵,还有将领。我们皆理文事,殿下手中,将领不足。”

五皇子心说,当初柳扶风劝他□□的人,怎么说到征兵也这么头头是道啊。殊不知人家柳扶风虽不鼓励战事,眼下也能瞧出五皇子手里的亲卫是不够使的。至于闽地当地的兵,各司其职,总不能拉来一支做五皇子亲卫吧。想到这个,柳扶风就心下抱怨,每个藩王只给五千亲卫,还要守土卫国,五千人够干什么,朝廷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扶风说完,李九江道,“扶风所言有理,还有一事,以永定侯的名望来征兵,怕是兵士难征,还请以殿下名望来征兵。”

五皇子连忙推辞,“这如何使得,永定侯是父皇钦定的新军大将。”

其实这就是个套了,这事儿,谢莫如与五皇子刚达成一致。只是,有些事,哪怕夫妻俩商议好了,也不能由五皇子首提。五皇子身为一地藩王,不能直接说,我来做征兵大将军啥的,这也忒不谦虚啦,不符合儒家审美。事是这个事,但事不能这样办。就是李九江这里,五皇子也没露面,是谢莫如交待江行云去委婉的提了提。故而,李九江就做了个托。

此事,五皇子心知肚明。

李九江是托,自然更是心知肚明的。

柳扶风几人则是真不晓得的,柳扶风听李九江之言,禁不住看李九江一眼,心道,我还是略差了一线,怎么竟疏忽了这等大事!

先时既疏忽了,此时便不能疏忽,柳扶风立刻道,“李大人所言极是,永定侯虽是陛下钦定大将,殿下则是主管闽地军政藩王,何况,永定侯毕竟则经战败之事,再以永定侯之名征兵,怕是百姓不安。殿□□恤百姓,忠心朝廷,不必介意此等小节。就是永定侯,亦是心胸宽阔之人,定能明白闽地眼下难处。”

张长史心说,这小子的话可真毒,永定侯要是不乐意,就成心胸狭隘了。当然,张长史也是愿意看到自家殿下掌兵权的,他道,“殿下如此,也是成全永定侯。”这个时节,永定侯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