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说说笑笑,下山上山,山路辗转,在傍晚来临前便将到上清宫,唐惜春有意找了个歇脚的亭子暂做整理。

擦擦额间的汗,唐惜春笑,“我觉着体力比刚到山上时好了许多。”

唐惜时心道,在家里你恨不能日日软倒温柔窝,软脚虾一个,有个屁的体力可言!

唐惜春自然不知唐惜时正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他,不然,他宁可把茶叶去喂了狗,也不会给唐惜时吃的。唐惜春从荷包里拿出个寸高的小瓷瓶,里面倒出一小摄茶叶,对唐惜时道,“捏两片搁嘴里含着。”

“做甚?”

“中午吃了饭也没漱口什么的,又喝了酒,嘴里肯定酒肉臭气,你不是说上清宫是老太妃的住处么,咱们头一遭上门,自然要收拾的俐落些,别失了礼数。不然,你一开口就是一嘴的臭气,岂不是要熏坏了老太妃。”唐惜春自己含了几枚,又一径催促唐惜时,唐惜时便也含了。

唐惜春又拿出帕子,擦一擦额角的汗,待唐惜春往身上喷香喷喷的花汁时,唐惜时忍不住道,“又不是去相媳妇,莫弄了,香的很。”

“这跟相媳妇有什么关系?礼貌!这是起码的礼貌!哪里有蓬头垢面去见人的?”唐惜春天生就是个臭讲究,“连师父都说了叫我穿件鲜亮的袍子,不过,那些衣裳不大方便赶路,路上有雪有泥,溅脏了反不雅。”

唐惜时等唐惜春收拾好了,两人往前走了约摸片刻就到了上清宫门口,被守门的侍卫拦下来,待唐惜春递上青云道长的拜帖,侍卫也只是令他二人于阶下等侯,连个门房都未让进,可见其傲慢。

唐惜春倒也没什么脾气,这位太妃娘娘的诰命在整个川蜀算是最高的了,不要说他们,就是总督大人见了太妃,都要客气三分。无他,蜀平郡王过逝后,因无嫡子,爵位降三级传给庶长子,便是如今的蜀平侯了。

郡王爵一路降到侯爵,不过,这些是与太妃娘娘无干的,太妃娘娘的诰命来自于过逝的郡王丈夫,而非侯爵之身的庶长子。哪怕日后太妃娘娘过逝,葬礼依旧是郡王妃规制的葬礼。故此,不论是从诰命,还是自辈份,这位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对着蜀太妃,又是亲自上门来请教学问的,唐惜春自然要谦卑个十成十。

好在蜀太妃并未令他们等太久,不过片刻,里面迎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道姑,道姑生的眉目温雅,道,“太妃娘娘请二位公子进去。”

看来青云道长的拜帖还真的挺好使,唐惜春稍稍有了些信心,思量着青云道长神神秘秘的,竟然连太妃的路子都能搭上,实在不知是什么来头儿。看来,回家一定要跟老爹好生打听一二了。

唐惜春打叠起精神,随道姑拾级而上,迈进道观,一股清幽气象随之而来。

别看唐惜春只是个半调子,不过,他上辈子几十年,煅炼出不错的眼力,虽然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这上清宫内,当真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恰到好处。

虽然上清宫以往是修道人住的地方,蜀太妃也是以修道的名义住到上清宫,如今这上清宫却已然没有半分道观的模样,正殿中三清神像之类早不知哪儿去,改成了待客正厅。上首正中设一张极宽阔的凤纹千秋檀香榻,榻两畔雁翅般分设两溜圈椅,唐惜春与唐惜时安稳的坐着,也不知这殿中薰的什么香,幽幽雅雅,好闻的很。

不时便有小丫环前来献茶。

这丫环并未着道服,一袭碧色长裙,头梳垂鬟分肖髻,簪一二金钗,模样俏丽又可爱,丝毫不比唐惜春房中的几个大丫头差。唐惜春不禁打量那小丫环一眼,心道,这位师太的确不像修道人的作派啊。

喝了一巡茶,又等了大半时辰,自外走来个身量高挑容貌艳丽的女子,这女子微身一礼,不想生得一幅如火相貌,声音却冷的似带着凛凛寒气,道,“娘娘请两位公子到内厅相见。”

唐惜春搁下茶碗,瞧唐惜时一眼,见唐惜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唐惜春无端安心许多,一道跟着这艳丽侍女一并去了。

穿过两重楼宇,几丛花木,方到了这侍女所说的内厅。

一脚踏进内厅,便是唐惜春都掩不住惊诧:天哪,先时偶然见了青云道长那金壁辉煌的屋子就够唐惜春开眼界的,如今一到蜀太妃的内厅,竟让人觉着青云道长的屋子无端寒碜了几分。

整个内厅并没有任何熏香,却有清逸的暖香萦绕其间,若是唐惜春未料错,他屁股底下坐着的交椅都是沉香木做的,更不必提那宝光处处,清雅精致又恰到好处的各项陈设摆置了。真是奢侈哪,唐惜春很没出息的想着,哪怕请教不到算术的问题,屁股往太妃娘娘的内厅一坐,也不枉此行了。

又有侍女上前奉茶,只看这些侍女身上的衣裙,皆是上等丝绸绫绸所制,寻常罗氏也就是这种穿衣打扮的档次了。唐惜春自认为历经前世,已修炼的心如止水,不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结果,往上清宫这一趟,竟叫唐惜春生出几分寒酸之心。

扫一眼身上灰蓝色的棉布袍,早知道上清宫富贵讲究至此,说什么之前也该换上新衣。

唐惜春思绪飞远,忽然一阵异香入鼻,他立刻起身。唐惜时倒没闻出什么异香不异香的,他是耳聪目明的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许多轻盈的脚步声,知道是太妃到了,刚想提醒唐惜春一声,不想唐惜春倒是先站了起来,以至于唐惜时很唐惜春如此灵光感到吃惊。若不是知道唐惜春的底细,唐惜时非得以为唐惜时修炼了什么绝世武功不可。反正,在蜀太妃进来之前,两兄弟皆起身相迎,做足恭敬姿态。

太妃娘娘带着数位侍女大驾光临,厅内忽然多了这许多人,却不见半分热闹,依旧安静的呼吸之声可闻。两兄弟都不敢抬头失礼,直待一个轻灵的声音道,“坐吧。小青叫你们来,可是有事?”

小青…

听到这种称呼,唐惜春无端牙疼,他连忙道,“是学生近些天在研读《孙子算法》,其中有许多不甚了解之处。师父说太妃娘娘对此造诣颇深,指点学生来向太妃娘娘请教。”

蜀太妃一声轻笑,“他倒是会找人。抬头叫我瞧瞧,男子汉大丈夫,做甚低眉敛目妇人之态,你这小家伙有些面生啊?怎么,小青又收徒弟了?”

唐惜春一时没有回答蜀太妃的话,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因为他抬头那一眼望去,简直魂飞魄散。

“天哪。”唐惜春喃喃道,两眼发呆,张张嘴,竟说不出个俐落话来。倒不是遇到什么害怕的事,实在是这蜀王太妃生的…天哪,他以往看书上称赞美女,常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只是,古往今来,美人无数,又有谁能配得上天仙二字。

如今唐惜春觉着,若真有凡人能配得这两字,也唯有蜀太妃了。

哪怕从上辈子算起,唐惜春见到的那些自诩为美女的女人们便是加起来都远远不及蜀太妃的美丽,简直就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距。

关键时刻,唐惜春且傻且矬,种种蠢相简直没救了。

相比之下,唐惜时短暂的失神已经可以称之为镇定从容了。

唐惜时本想给唐惜春提个醒,不料蜀太妃又是一声轻笑,“看来你不是小青的徒弟了。小青从不收这么笨的弟子,也不收这样实诚的弟子。”

唐惜春脸顿时羞成一块大红布,拿出去可以直接斗牛的那种。

他这样失礼,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漂亮的面孔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蜀太妃并未恼怒,反是看向唐惜时,打量一眼问,“你是小青家的三弟子。”

唐惜时道,“正是。”

蜀太妃略略点头,问,“你求见我有什么事吗?”

唐惜时道,“因惜春鲜少下山,路途不熟,我送他过来。”

蜀太妃显然对唐惜时不有任何兴趣,她道,“哦,他已经到了,你就回去吧。”

唐惜春此时也顾不上惊诧蜀太妃的倾城之貌了,忙道,“太妃娘娘,这都要天黑了,惜时若这会儿回山,定是要走夜路的。昨天刚下过雪,路上难走的很。要是方便,能不能留惜时住一夜,让他明天再回去吧。”

蜀太妃头微侧,如云鬓间一只羊脂玉凤头垂珠步摇晃了晃,莲子大小的一串垂珠晃出淡淡的光影,蜀太妃问,“你很担心他啊?”

“嗯,惜时是我弟弟。”

唐惜春有些着急的看向唐惜时,蜀太妃笑,“如今有良心的人不多见了,何况你还是小青介绍来的,又生的这样俊俏。你这样的孩子,总是让我心软。好吧,白露,去侍卫处给小青家的三弟子安排个住处,明天就打发他下山。红裳,引惜春去碧落院安置。找两身体面衣裳给惜春换了,实在不像话,小青自己穷酸也就罢了,硬把观里的人也好端端的往乞丐里寒碜。如此良材美玉,岂能裹在这破衣烂衫之中,没的玷污了惜春的好模样。”惋惜的叹口气,蜀太妃起身走了。

唯有两个侍女留了下来。

其中一身红衫的侍女笑道,“惜春公子,请随奴婢来,奴婢带公子去碧落院。”

唐惜春头一遭这般舍不得唐惜时,对红裳道,“惜时能不能先随我去碧落院?”侍卫住的地方,肯定没办法与上清宫里相提并论的。再说,这,这蜀太妃完全没有半分老太太的模样啊,她简直比少女再添风情,较少妇更为俏丽,她,她这肯定不是先蜀王的原配吧!听说现在蜀平侯都三十几了,太妃娘娘哪儿像三十几的人哪!这上清宫如此诡异,唐惜春不大敢一个人住,实在怕半夜被人捉起来煮煮吃了。

红裳笑道,“惜春公子,上清宫向来不留无关人的。”

“不叫他留下过夜也不行吗?”

红裳摇头,唐惜春犹不死心,笑对红裳道,“青云师父与太妃娘娘好歹是故交,红裳姐姐,你就通融一下嘛。”

红裳相当铁面,只笑道,“不要说惜时公子,就是青云道长来了,也是在侍卫处安歇。”

唐惜春瞠目结舌,蜀太妃还真是看重他啊。谁知红裳又笑道,“整个青云观,唯有五公子有幸留宿咱们上清宫。”

“这是为何?”难道皓五的面子比青云道长还大?

“五公子生的容貌佳,娘娘喜欢,破例允准。”红裳俏皮一笑,“可惜五公子唯相貌不错,心性却再笨拙不过,咱们太妃只留他住了一夜,便受不住他的蠢笨,将人撵了出去。”

皓五还笨拙?

那啥,刚刚蜀太妃才说过他笨。这么说,让他留下,大约也是看在他模样比较俊俏的份儿上吧。唐惜春深深的怀疑蜀太妃是不是对他有啥非分之想。悲催的是,这还是在太妃的地盘,当真是人如刀俎,他为鱼肉了。唐惜春现在也没啥请教算术题的心了,他对红裳道,“那我先陪惜时去瞧瞧他的住处,可好?”不行的话,就尿遁了吧。他跟唐惜时连夜逃跑。

红裳一径笑,“公子现在就得去沐浴更衣,娘娘等着公子去说话呢。”

见这小侍女半分破绽都不露,偏生唐惜时的武功也不咋地,先时还给周湄揍成了个粽子样,故此,唐惜春也不敢叫唐惜时硬来。于是,唐惜春惴惴不安的对唐惜时道,“惜时,你明天且别急着下山,或许太妃明天就撵我走了,你略等等,咱们还能做个伴。”反正,不管蜀太妃是不是瞧中了他要他侍寝啥的,他,他是死都不从滴!

唐惜时深觉有理,点头,“嗯。”

这个没眼光的太妃,竟然将他绝世奇男子唐惜时归结到丑男一类,真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大不了回去另给唐惜春找个算账先生,也不受这没眼光女人的鸟气!

两人一无默契二无灵犀的说了几句话,便在两位侍女的注视下分离,再见之时,已是年关。

第26章 回家

唐惜时并没有唐惜春那般忐忑不定一脑袋的胡思乱想。

唐惜时自七岁上山习武,青云道长当真是如师如父,唐惜时一直对师父极其信服,既然师父叫他们来,纵使蜀太妃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也不会太过离谱。

但是,唐惜时没料到,他在回青云观前竟没能见唐惜春一面。

唐惜时一直在侍卫处等到中午,都不见唐惜春出来,无奈只得托人进去问一声,过一时,倒是白露出来了,白露道,“惜春公子在同娘娘讨论算术之事,公子吩咐奴婢代为转答唐公子,请唐公子先回去青云观吧,惜春公子约摸要在咱们上清宫住上几日的。”

唐惜时只得回了师门。

他原以为唐惜春顶多就在上清宫住个三五天,不承想,转眼大半个月都无音讯。连皓月都有些思念他的惜春哥,自从唐惜春走后,既无人给他洗澡擦背,也无人做好吃的夜宵了。

皓月撺掇唐惜时,“总该去瞧瞧惜春哥才好,拿些咱们山上的土产孝敬孝敬太妃,太妃肯定格外照顾惜春哥。”

想一想蜀太妃的模样,可不像是会稀罕他们青云观土产的人。而且,唐惜时瞅皓月一眼,道,“太妃就住上清宫,说离的远些,同样是青城山。难道上清宫会少了青城山的土产?”这叫什么馊主意。

皓月道,“我就是不放心惜春哥。”

“没啥不放心的,师父跟太妃早就认得。”这样说着,唐惜时到底没去上清宫看望唐惜春,他不是腻腻歪歪的性子,更不会把唐惜春当成大少爷娇惯,反正唐惜春这样一个大男人,即使有什么事,蜀太妃看在青云道长的面子上,也会留些余地的,顶多就是像皓五一样被扫地出门。

事实上,真的是唐惜时多虑了。

人家唐惜春非但未被扫地出门,待过年回家时,唐惜春完全是坐宝车、披华裘、前拥后簇,那叫一个威风排场啊。

门房看到他家大爷这般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回来,还以为唐惜春是哪儿发了大财衣锦还乡了呢,忙不迭上前行礼问安,唐惜春对送他回来的侍卫头领董南道,“一路劳烦董大哥了,还请董大哥勿必要进门喝杯茶。”

董南笑,“公子吩咐,却之不恭。”又招呼手下给唐惜春卸下行礼,门房的奴才连忙抬了进去。

唐盛不在家,去了总督衙门,便是大管家唐忠待客,罗氏着人安排酒席。

唐惜春先去老太太院里,这会儿老太太已听得信儿,正恨不能出去迎一迎他家大孙子。皆因外面天寒,丫环苦劝着,老太太方坐在屋里焦急的等着盼着。

老太太清楚,儿子把孙子撵到山上去吃苦受罪,这转眼就已是小半年,她老人家心里不知道有多惦记,想着唐惜春自幼娇生惯养,啥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苦。如今一去半年,还不知给折磨成什么样了呢!

老太太只要一想到此处,就满是心疼,再一次吩咐丫环,“叫厨下给春儿做些滋补的东西,他爱吃鱼,弄些新鲜鱼给春儿做着吃。”

丫环再一次应了。

过一时,听外头小丫环欣喜又响亮的禀道,“大爷到了!”

老太太忍不住自榻中站起,两步迎了上去,高声道,“我的春儿回来了。”

唐惜春自外而入,见着祖母也是满心欢喜,笑着唤一声,“祖母。”忙快走两步,扶住老太太,搀了老太太坐回榻间。

老太太年纪并不算大,六十都不到,眼睛稍稍有点花,看人是没问题的。她仔细打量了唐惜春一阵,伸出热乎乎的掌心摸摸孙子的脸,眼圈儿微红,“瘦了瘦了。”

唐惜春笑,“孙儿没瘦,是长高了。”

“瘦了,也高了。”老太太拉过孙子的手,一摸才笑了,“你在山上过得好,我就放心。”掌心这样柔软,哪儿像小半年洗衣做饭管菜园子的手啊,肯定是没干过重活的。先时唐惜春寄信回来说什么洗衣烧饭管菜园的事,肯定是故意写来诉苦的。老太太心里偷笑着,心情大好之际,也有心情细看他孙子的穿戴。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衣裳料子可真好啊。颜色好,光泽也好,摸在手里柔软如水光润如丝,老太太即便见识不多,也知这是上等丝锦。再看唐惜春头上戴的金丝嵌宝冠,眼中满是不解道,“春儿,这不像咱家里给你捎去的衣裳啊。你也没这样的冠子。”

唐惜春有些不好意思,“是师父送我的。”事实上,他去上清宫也是带了几件自家做的体面衣裳的。只是他一穿就受了蜀太妃的一阵奚落,用蜀太妃的话说,“不知哪个穷乡僻壤的村妇织得几匹土布,胡乱裁得衣裳就敢上身。”

然后,蜀太妃便命人给唐惜春准备了衣裳,瞧着不算奢华,却是十足十的好料子,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同。唐惜春那会儿正一门心思的忙着跟太妃请教算术题,根本没在意这些,等他在意的时候,发现不知不觉的收了太妃许多东西。而且,该穿的已经穿的,该用的也已经用了。

唐惜春对此十分不安,蜀太妃不以为然道,“赏你的,你只管收着。不然天天穿的没个样子,你是有意要折磨我的眼睛吗?”

既然太妃都这样说了,再者,唐惜春从心底也爱鲜衣怒马这一套,便心安理得的收了。至于说蜀太妃是不是对他有所图谋之类,他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之子,若真有让太妃图谋的价值,也是一种荣幸。而且,据唐惜春仔细观察,人家蜀太妃完全没有觊觎他**的意思,完全是他脑补过度,神经了。

唐惜春在上清宫,简直是吃的好住的好,还有太妃可以随时请教算术题,故此,他过的甭提多舒坦。深觉青云道长真是大好人,把他介绍到上清宫去。至于青云道长本身会怎么想,就是另一码事了。

老太太还以为是青云道长送给孙子这些好东西,笑道,“道长果然人品极佳,你爹这事,做的还算有谱。”没叫他的宝贝孙子吃苦头。

唐惜春笑眯眯的听着老太太从头到脚的都问了他一遍,话里浓浓的宠爱关切就甭提了。唐惜春问,“祖母,惜时还没回来吗?”

老太太这才想起唐惜时来,疑惑的问唐惜春,“你们不是在一处么?怎么就你回来了,惜时呢?”

“没,我们刚开始都在青云观,后来我去了上清宫。”

唐惜春还未跟老太太细说上清宫的事,就见罗氏带着黄嬷嬷等人过来了。唐惜春起身给罗氏见礼,罗氏忙笑,“自己家,不必多礼。”等闲儿子回家,自然是要儿子拜见父母给父母请安,奈何她不是亲娘,老太太又格外的拿唐惜春当眼珠子疼,既知了信,罗氏便过来瞧瞧。

罗氏这做继母的要亲自过来跟继子打招呼,心里自是不悦的。不过,听说青云观日子简朴的很,一想到唐惜春不知是何悲催模样,罗氏便觉着,她也不是白跑这一趟。

只是,在看到唐惜春第一眼,罗氏还以为认错了人呢。

罗氏反应极快,只是稍一愣神,转头笑对老太太道,“这小半年没见惜春,乍一见,我还不敢认呢。长高了许多,模样也较先时更俊俏了。”这话是为了讨老太太开心,却并不算违心之言。唐惜春的变化,委实大了些,并不只是衣裳华美人物漂亮这样简单。

唐惜春生的好胚子,原本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甭管再如何俊俏,也给那一肚子草包糟蹋了好相貌。如今唐惜春虽然依旧没啥大学问,心性上却是沉稳许多,俗话说,相由心生。心性变了,人整体的气质便大有不同。再加上唐惜春肯对罗氏以礼相待,罗氏多瞧了唐惜春两眼,心说,这青云观倒真是个调理人的好处去,连唐惜春这样的草包去个小半年都能脱了胎换了骨。

老太太不理会罗氏心中如何风云变幻,反正只要是夸她孙子的话,她就高兴。老太太笑,“可不是么,起码得比走时高了一寸。就是瘦了,以后让春儿跟着我吃饭,也给他好生滋补滋补。”

罗氏笑,“正好有我娘家送来的人参,我这就让黄嬷嬷拿来,给惜春炖些补汤才好。”

老太太笑,“哪里用你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你自己尽留着补身子,别亏待了我孙子。”说着,对唐惜春道,“你太太有了身子,你又要做哥哥了。”以往唐惜春最烦罗氏,老太太还有些担心孙子会不高兴。

唐惜春这回却是长脸的很,笑道,“恭喜太太了,我也带了些补品回来,有一些是孝敬老爷太太的,过一时待整理清楚就让丫头们送去,还望太太不要嫌弃。”

罗氏笑的更加灿烂,道,“你在山上,念书尚且来不及,听你父亲说山上规矩甚严,也不敢多给你送东西,你这孩子倒还想着我们。”心里却想,唐惜春不会在补品里要对她不利吧。这种蠢事,寻常人做不出,唐惜春便做的出。

唐惜春笑,“我也是白得的。”这话说的何其缺心眼儿。

罗氏笑意一僵,转而问,“惜时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唐惜春只好旧话重提一遍,罗氏这才明白了,点头,“我说怎么是太妃的侍卫送你回来。怎么你不是在青云观,倒去了上清宫?”

这会儿老太太也想起来了,她总觉着上清宫耳熟,人老了记性不佳,如今才想到,上清宫可不是蜀太妃修道的地界儿么!老太太忙问,“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去了上清宫?”

唐惜春道,“太妃委实是有大学问之人,我学算术时有些不解之处,青云师父让我去上清宫请教太妃,我才去的。太妃学贯古今,厉害的很。我在上清宫住了两个月,常向太妃请教功课。”

罗氏简直不能置信,唐惜春竟然混到了蜀太妃面前去。而且,这草包竟然还能向太妃请教功课?唐惜春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倒是老太太满面笑意,拍着孙子的手连连道,“果然是出息了,果然是出息了。”此时,老太太才算信服儿子对孙子的安排,若没能去山上,孙子岂有这般造化!

天下父母,没有不盼着子孙出息的。老太太疼唐惜春入骨,自然更是如此。原本唐惜春一幅草包相老太太都喜欢他,何况现在唐惜春稍了些小出息,老太太已是欣喜的恨不能手舞足蹈一回。

唐惜春没能陪老太太用午饭,罗氏给董南他们安排了酒席,唐惜春过去一起吃了酒,罗氏倒也不小气,封了一百两银子出来算是打赏。待用过酒宴,董南等人便告辞了。

唐惜春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玄等人知道唐惜春回来了,早等着呢。

唐惜春一到院门口,就见晴丝、玉芙,一个着红一个染绿,纤指绕着丝帕俏生生的站在廊下张望。见唐惜春回来,二人如蝴蝶般飞扑过来。有眼尖的小丫环朝屋里喊了一嗓子,“阿玄姐姐,大爷回来啦!”

一句“阿玄姐姐”,当真如同收妖咒语一般,晴丝、玉芙在扑到唐惜春身上之前忙忙止了脚步,敛身深深一福,规规矩矩的行个礼,扬起一幅娇美美水灵灵的嗓子,“奴婢们给大爷请安。”

唐惜春随意的挥下手,“起来吧。”眼睛望向刚自屋内出来的一身皂布衣裙的阿玄,眼神温暖如同春日水波,微微一笑。

第27章 长进个屁哟

阿玄快步迎上前,上下看了唐惜春一遍,刚要微身行礼,就被唐惜春一把拉住胳膊。

唐惜春笑,“屋里去。”

屋子还是以往的模样,摆设都不差分毫。打扫的干干净净,燃着唐惜春最喜欢的熏香。正是中午,阳光自窗棱穿过,房间明亮的很,桌案上还供着一瓶新鲜白梅。

阿玄其实激动的了不得,她自从到了唐家就从未与唐惜春分开过,小时候是玩伴,待大了她一直是唐惜春房中的大丫环。哪怕唐惜春最讨厌她时,也是天天都见的。这次唐惜春一走小半年,最担心唐惜春的人里面肯定有阿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