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努力的平复了心情,问,“听说大爷在前头陪人吃酒,奴婢已经备下了醒酒汤,大爷用一盏吧。”眼见晴丝已经捧了醒酒汤过来,唐惜春不喜欢这酸溜溜的东西,还是接过仰脖子灌下,对阿玄道,“端些水来,我先洗漱。”

那边玉芙已经带着小丫环们捧来温水漱盂,唐惜春不禁笑,“看来我不在家,你们大有长进哪。”起码不是先前着三不着两的样子了。看来真是仆肖主人,他做纨绔时,丫环们也跟着不着调。如今他正经几分,丫环们也自觉收敛,本分许多。

玉芙一笑,“奴婢们还能总似小时候那般不懂事不成?”揭过先时的事。

晴丝笑,“大爷试试这牙刷,是咱们成都府新时兴的东西,用来刷牙比柳枝子要便宜,就是贵的很,听管事媳妇说这一支就足足要十两银子。”唐惜春一走,阿玄就把话跟她们说清楚了。何况唐惜春是因着翠柳之事才被罚到了山上,丫环收房的事不了了之。阿玄话说的太明白,明白的叫人难堪。不过,她们也并没有走。熬成有些脸面的丫环并不容易,何况唐惜春院中活不重,哪怕不为了攀上主子收房做姨奶奶,这差使也是很不错的。

唐惜春洗漱后就令晴丝玉芙她们下去,阿玄服侍着他换了家常衣衫,阿玄道,“大爷若是累了,不妨到床上躺一躺。奴婢已经着人去老太太院里说过了,老太太知道大爷喝了酒,叫大爷好生歇着,晚上再过去。老爷去了衙门,中午都没回来,想来定是忙的。”

唐惜春点点头,阿玄铺开锦被,扶他躺下了。

阿玄正要落下帐幔,唐惜春道,“阿玄,陪我说说话吧。”

阿玄搬下圆凳放在床畔,坐下问,“大爷想说什么?”

唐惜春一笑,“我一走这许多天,你怎么也不问我是不是好?是不是累?”

阿玄唇角微弯,“好坏不用问,大爷也不用说,我一看就知道。大爷瘦了些,气色却好,精神也好,穿的好,戴的更好,想来在山上是极顺心的。”

“切,这都能看出来?”阿玄太聪明实在叫唐惜春没成就感,唐惜春转而问,“阿玄,我给你写信,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呢?”

阿玄道,“家里什么都好,我也不太会写信。”当然,对于唐惜春会给她写信一事,阿玄还是很高兴的。

别看阿玄矜持,心里又存得住事,不过,她依旧有许多想问的。阿玄道,“大爷,外头送进来许多大爷带回来的东西哪。”

“嗯。”

“大爷从哪儿得的那么些东西啊?”阿玄可从不记得唐惜时有往家带回过这许多东西。

唐惜春就把上清宫的事说了,道,“我回来前太妃给的,等什么时候有空整理出来,给老太太、老爷、太太、惜夏分分,也别忘了惜时那一份。”

阿玄惊诧不已,道,“太妃娘娘对大爷可真好。在青云观咱们得给青云道长送礼,大爷还要烧饭浇菜干许多粗活。大爷跟太妃娘娘请教学问,不但不用送礼,太妃娘娘还送大爷这许多东西。”这一想,阿玄直觉着不大对。

唐惜春道,“你不知道太妃有多讲究,原本也有家里给我送的衣裳,太妃说衣裳难看,就让人给我重做了新的。不过你想想,老爹也就是四品官,太妃是超一品的诰命,人家能图我什么?”

阿玄点点头,这也有理。

唐惜春笑,“我跟太妃说了,等过了年带你一道去上清宫,可好?”

阿玄惊喜的问,“真的?我也能跟大爷一道去?”

“自然是真的。”唐惜春头枕双臂,侧脸望向阿玄,“我在外头,想着阿玄一个人在家也该怪闷的。太妃可是有大学问的人。阿玄,你不是喜欢看书么,太妃也有很多书,到时你愿意看什么我都跟太妃说。”说来真是丢脸,唐惜春六岁启蒙,他没读书天分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其实,打小念书就不怎么样。那会儿小,性子也跳脱,唐盛正一门心思准备进士,根本没多少时间管教唐惜春。因唐惜春不爱念书,索性就叫阿玄陪读,想着有个伴,应该能催唐惜春奋进。

唐惜春是个笨肚皮,阿玄反是灵光的很,一学就会。结果,阿玄就成了唐惜春作弊利器。

唐惜春的功课,向来都是阿玄代做。

小时候阿玄也懵懵懂懂的很肯听唐惜春的指挥,后来渐渐长大,阿玄有了正确的是非观,再不肯帮唐惜春做功课,常把唐惜春恨的牙根儿痒。

“我不是为了看书,要是为了看书,哪里不能看?大爷一个人出去,没个亲近的人服侍,怎么能叫人放心?就是老太太,也常在家念叨起大爷,记挂的很。”阿玄笑,“我在家,也不放心,总是想着大爷是不是吃的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唐惜春哈哈一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人欺负。”

“在外头跟在家可不一样,俗话说的好,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阿玄心里高兴,话也多了起来,道,“虽然有惜时少爷在,可惜时少爷也是大男人,何况惜时少爷自己也得读书习武。大事我做不来,照顾大爷肯定是没问题的。“

唐惜春与阿玄说了半日话,他喝了些酒,再加上本就有些累,不多时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阿玄轻手轻脚的放下帐幔,着小丫环进来守着,叫了晴丝、玉芙一道去收拾唐惜春带回来的东西。其实有单子,一样样都是记好的。

唐盛天黑了才回家,听得唐惜春已经回来了,也格外高兴。

罗氏笑,“惜春今天定是去老太太那里用饭的,老爷换了衣裳,我陪老爷一道过去。惜夏也回来了,不如一起去老太太那里吃。就差惜时一个了,也不知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他们兄弟没一道回来?”莫不是闹别扭了。

“哦,老爷还不知道呢,惜春后来去了上清宫跟太妃娘娘请教学问,太妃待那孩子格外的好,派了侍卫送了惜春回来。惜春还带了两车东西回家,说是太妃赏的。”罗氏简单的同丈夫说了,实在是太多的事她也不知道。

唐盛不动声色的听了,换好衣裳就带着罗氏与唐惜夏去了老太太屋,唐惜春果然在。

唐惜春是个没啥心机的人,他这人喜怒皆挂在脸上,所以,唐惜春在见到唐盛那一刻从心底透出的欣喜模样当真是让唐盛心里喜欢。

“爹。”唐惜春高兴的上前,一把抱住唐盛,哈哈大笑,“我回来啦!唉哟,老爹,想我没?”

唐盛不禁笑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携着唐惜春的手依旧叫他坐在老太太身边,鲜有的夸赞了唐惜春,“果然是长进了些。”对老太太道,“我说当初让惜春去山上没错吧。”没叫山上撵回来,顺顺利利的住了小半年,对于唐惜春就十分不容易。

老太太笑,“是,你都对。”

唐惜夏过来给唐惜春见礼,唐惜春笑,“你们还没放假啊?”

兄弟两个感情很一般,主要是唐惜春自幼就跟罗氏不对付,唐惜春小时候就三件事,吃饭睡觉欺负唐惜夏。兴许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唐惜夏一直有些怕唐惜春,老实的说,“先生说,要过了二十五才放假。”

唐惜春道,“倒还给人留了条活路,不耽误祭祖什么的。”他也不喜欢唐惜夏,小小年纪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天天就知道念书,呆子一个。

唐惜夏不知该说什么了。

罗氏笑,“惜春你上学时不也是这样么。”兄弟两个都是在府学念书,唐惜春自然也知道府学的规矩。不过,他那时候也没怎么遵循过。

唐惜春笑,“很久不念书,早忘了。”

唐盛道,“你念书时我看也没记着过。”逃学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现在想想都来火。

唐惜春笑嘻嘻地,“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你看,老爹就是了解我啊。”

唐盛给他气笑。

不管怎么说,唐惜春回家都是大喜事,晚饭也格外丰盛,大半都是唐惜春喜欢的菜。唐惜春自然吃的开心,待用过晚饭,唐盛便唤他到了书房。

唐盛细问了唐惜春去上清宫的事,唐惜春如实讲了。唐盛道,“算术什么的,会一点就行了。关键是举业文章,我不是着唐忠给你捎了一箱子书去,念的如何了?”

唐惜春道,“爹,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我要是会念书,早念成了。就是去了山上,你儿子也不能突然变成天才。那些书,我一看就困,根本念不进去。我现在跟着太妃学算术,有意思的很。”

唐盛简直想把唐惜春的脑袋敲出来看看里面长的是不是豆腐,唐盛微怒,“你是不是傻了?学算术有什么用?能靠这个考功名吗?净学些没用的东西。还有,你别总去上清宫,毕竟是太妃清修的地方。男女有别。”

唐惜春笑,不以为意,“放心吧,太妃都不怕,我怕什么。爹,我真不是念书的料,你就别逼我了。让惜夏读吧,他肯定能读出功名来的。”

“惜夏是惜夏,他考出的功名能当你的吗?你不小了,现在看着也有几分明白,自己总得想想以后的事。”唐盛愁的要命,他自己是男儿当自强类型,谁知会碰到唐惜春这种抽打着都不肯上进的蠢儿子。唐盛语重心长道,“你算术学的再好,没功名如何立世,难道一辈子一事无成?”

“不是啊,以后我可以去钦天监做官。”唐惜春道,“我现在跟着太妃学着观测天象,再不济,也能去钦天监做个小官儿的。不过,我对这个没啥兴趣,我喜欢计算。从观测星星来计算时间,这个比较有意思。”

唐盛觉着唐惜春在说梦话,唐惜春却是一脸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跟他家老爹说起如何用混象、混仪、漏刻等观测天体记录数据,如何进行演算的事来。

唐盛听的头晕脑胀,将手一挥,言归正传,“行了,以后再说这个,文章念到哪儿了?”

唐惜春满脸无辜,“不是跟您说了么,没念啊!”

唐盛实在怀疑唐惜春是怎样的心境与脸皮才能这样一幅天真无辜的模样在他面前说出“没念”两字来,唐盛火冒三丈,怒拍桌案,吼道,“唐惜春,你是不气死我不罢休是吧!”

亏得他还错觉了的以为这讨债鬼长进了,长进个屁哟!

气人的功力倒是长进了!

第28章 就这样被你出卖

虽然唐惜春现在还不知道“代沟”这个词,但是,唐惜春此时的感受完全就是这个意思了!

唐惜春望着暴跳如雷的唐盛,忽就疑惑不解了,“爹,老爹,你是年纪太大了么?”不至于吧,唐惜春一辈子零十五年加起来肯定比唐盛年纪大啊,他都能理解的事,怎么唐盛就理解不了了啊。想了想,唐惜春还是耐下心来跟他爹解释,“爹,我找到适合做的事,你不该为我高兴吗?生什么气啊?”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哎,还好他现在是孝子了,得拿出些耐心来跟老爹讲道理啊!

这样想着,唐惜春简直要为自己感动了,他完全就是孝子的楷模啊!

孝子楷模唐惜春完全沉浸在自己宽大雄伟的孝子胸襟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老爹已经快七窍生烟,唐惜春觑一眼老爷的黑脸,无辜的问,“爹,你还真生气啊?哈哈,跟自己亲儿子,至于嘛?快别气了,来,我给你倒杯茶,消消气消消气。”

唐惜春自顾自的倒了从茶寮子里倒了盏温茶给他爹,笑嘻嘻地,“爹,喝茶喝茶。”

说来真是辛酸,唐盛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喝儿子给倒的茶。唐惜春是个傻子,唐盛却是七窍玲珑心肠,接过茶的时候,小心肝儿竟还有那么一丝感动。唐盛呷了口茶,长叹一声,道,“唐惜春,你从哪儿学的巧言令色的这一套啊。”他这傻纨绔儿子也不是没长进啊…或者,茶的确是最佳灭火器,唐盛真就不那般火冒三丈了。

唐惜春却是大为不满,嚷嚷着,“什么叫巧言令色?我是真心孝顺你啊!你看,你呯呯呯的骂我,我都没生气。”

“是啊,你多心胸宽阔啊。我得谢谢你啊,没生我的气。”唐盛讽刺。

唐惜春咧着大嘴笑,挠挠头,“不用这么客气啦!”

唐盛,“…”

唐惜春有眼力的扶老爹坐回椅中,一脸的善解人意,“我知道爹你都是为我好。”

唐盛面无表情,“哦,难得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啊!”唐惜春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拉着他爹的手跟他爹谈心,还找了个很好的话题,“爹,你认识周湄吗?”

“嗯,怎么不认得,周汝宁是上科探花,可惜只要翰林院呆了一年就辞官回乡了。”后面辞官经商的事自不能提,唐惜春本就不爱念书,唐老爹绝不会打击儿子念书的积极性。

唐惜春道,“我说的是周湄,周汝宁是谁啊?”

唐盛斥,“笨蛋,汝宁是周湄的字!”

“哦。”唐惜春给他爹提意见,“爹,你别动不动就骂我笨成不成?你才不过是传胪,阿湄是探花还没说过我笨呢。”当然,周湄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一下唐惜春的笨蛋属性。不过,唐惜春已经决定把那件事给忘了。他不提,唐盛也不会知道!

唐盛含怒道,“你不用考探花,考个进士我就不用骂你笨了。”

“好了好了。”唐惜春打住,道,“爹,你想想,阿湄从七岁开始念书,一直念了十二年,才中了探花。我又没他聪明,现在又没啥基础,就是念十二年也念不出来啊!”

唐盛道,“我不用你十二年念出来,你就是念二十年,也才不过三十五。这世上能有几个少年登科的?有的是人三四十中进士。功名是立身之本,过了年不用去上清宫,你就安心的给我在家念书!”

“爹!爹!我要是一辈子都念不出来呢!”

“没出息的东西,你就不会往好里想!”唐盛自然早有安排,道,“等你大些,先花银子谋个差使慢慢干着,一面当差一面念书就是。什么时候火侯到了,辞官考出功名来,再继续做官就是。”看唐老爹,才知道什么是老谋深算,完全是做官功名两不误。

唐惜春一想到唐盛给他安排的悲惨人生,大嚎一声,“你还不如直接一刀给我个痛快!”他爹这是准备凌迟他的人生啊!

唐盛倒是没一刀给唐惜春个痛快,毕竟是亲儿子,老唐也舍不得。不过,老唐给唐惜春拱得火大,当下也没客气,挽袖子一顿好打。

所以,唐惜时从山上回来时,唐惜春没能出门迎接唐惜时,反是唐惜时过去看望他。

唐惜春抽抽咽咽地,“你说,现在我好歹是跟皓月学过拳法的人,而且,我跑的也快,本来根本挨不了这顿。都是老爹,我刚跑到门口,他一捂胸口就往下摔,我还以为他哪里不舒坦,忙跑回去看他。谁知是装的,一把擒住我好一顿打。”真是冤死了!

唐惜时无语。

唐惜春抹一把辛酸泪,道,“给我倒杯水来。”唐惜时去倒水,唐惜春还嘀咕,“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大哥快渴死了。”扬着脖子喊一声,“别忘了加些蜂蜜!”

唐惜时端了蜜水给唐惜春,根本没有半分同情唐惜春的意思,“反正你回家也没别的事,躺几天就躺几天呗。”

唐惜春喝了半杯水,递还给唐惜时,悲愤的质问,“这是人说的话吗!”

“行了,你就别总念叨了。这几天义父忙的很,挨几下打而已,不伤筋不动骨的,有十天半月就能好俐落。”唐惜时放下茶盏,去掀唐惜春的被子,“我看看,打的很重吗?”

“有什么好看的?”唐惜春扭着身子不叫看。

唐惜时压住唐惜春的腰,很俐落的扒了唐惜春的裤子,扫一眼道,“就青紫了些,歇都不用歇的,你赶紧起来吧,装什么装?”

唐惜春忙拉起被子,在被窝里把裤子提起来,道,“他这样没理的打我,我才要好好歇几天。”说着唐惜春又发愁,“老爹说明年叫我在家念书,不让我再去上清宫了。”

唐惜时点头,“在家念书也好,算术学的再好能有什么用?就是考不出功名,待你大些,让义父给你捐个差使做个小官儿之类的也不错。”

唐惜春简直听傻了,他傻傻的问,“惜时,你不会是奉老爹的命来劝我的吧?”

“劝你什么?义父还没回家。”唐惜时也是刚回来,道,“义父望子成龙心切,很好猜。”

唐惜春感叹,“惜时,你才是老爹的亲儿子啊!”

唐惜时笑,“又说傻话。还没问你,在上清宫好吗?”

说到这个,唐惜春兴致勃勃同唐惜时说起算术题来,以前唐惜春说算术题,虽然唐惜时不会解答,起码也听得懂,现在发觉,唐惜春说的啥金、木、水、火、土的星星,再涉及到算术方面的东西,唐惜时简直如听天书。

有句话说,认真的人最美。

虽然唐惜时并未听过这句话,但此话无疑是唐惜春的最佳写照,唐惜时头一遭觉着尽管唐惜春说着他完全不懂的东西,不过,唐惜春此时的模样,那双黑色眼睛里流动的神采,仿佛蕴藏着世间最大的欢喜。

所以,唐惜时纵使不懂,还是耐心的听唐惜春说到口干舌燥。唐惜时还体贴的递上了先时唐惜春喝剩的半盏蜜水,唐惜春一气灌下,一抹嘴道,“再倒一杯来!”

唐惜时又倒了一盏,唐惜春道,“不渴,先放着吧。”

唐惜时问,“不渴你叫我倒什么。”

唐惜春坏笑,“这不是好久没使唤你了么,怪想念的。”

唐惜时,“…”

唐惜春跟唐惜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还叫阿玄拿了一大包东西给唐惜时,道,“我回来时太妃给的,这是你的那一份。”

唐惜时打开瞧瞧,什么人参鹿葺之类的药材,道,“我又不吃这个,给老太太补身子吧。”

“老太太也有。”唐惜春道,“你收着,等过了年带到山上给师父,也是你做弟子的心意。”

唐惜时点点头便收下了,道,“蜀太妃给你这些东西做什么?从来都只有别人孝敬她的份儿。”

唐惜春老实的说,“太妃说我这么大了,过年回家不能总空着手,家里长辈兄弟的,都应该有些礼物,她叫侍女收拾了给我带回来的。”

唐惜时道,“看来传言果然如此啊。”

“怎么说?”唐惜春来了兴致。

唐惜时道,“先前不是皓五去过上清宫么?皓五听说只要相貌合乎太妃的标准,太妃向来手面儿大方。皓五向来没啥廉耻之心的,本来是想去太妃那里发笔横财之类,结果只住了一夜就给扫地出门,说来有些没面子。不过,他离开时,太妃也给了他许多赠仪。这小子拿着这些东西在二师兄铺子里当了银两,便揣着银子跑出去游历了。”

唐惜春听得有趣,问,“难道师父不给皓五仪程?”青云道长也不是穷人哪。

唐惜时道,“师父的规矩,一过十六岁就不能再往他那里领月例银子了。皓五手里散漫,向来是有了就花,哪里有银子?”

唐惜春笑,“反正,我也觉着太妃对我格外好,像我娘一样。”

这种比喻…

唐惜时道,“你可别跟太妃这样说。”

“为什么啊?”唐惜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唐惜时,“我已经说过了。”

唐惜时无力,“唐惜春,你先时也自诩是纨绔子弟,天天跟丫头们打情骂俏,难道不知道女人不喜欢别人说她们老的?”真怀疑这小子怎么活到现在的?太妃还能供着唐惜春好吃好喝没拔掉他的舌头,看来真是好修养。

唐惜春反驳,“唐惜时,你怎么能拿太妃与丫环们相提并论?太妃学究天人,智慧如同大海,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太妃也不是没有涵养的人。她是生的年轻,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你想想,蜀王过逝十来年了,太妃比老爹年轻不了几岁。”

唐惜时一声长叹,摸着唐惜春的头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唐惜春给了唐惜时一巴掌,气道,“再没大没小我可要生气了。”

唐惜时摸摸胳膊上被唐惜春打过的地方,笑,“要是义父问我你的事,我会给你说好话的。”

唐惜春立刻高兴起来,“这才是好兄弟!”原本他正想跟唐惜时说这事呢。唐盛向来信服唐惜时,唐惜时说一句顶他说八句。要是唐惜时肯为他说话,劝一劝唐盛,唐盛兴许能明白过来,不再逼他念书什么的。

晚间,唐惜时同唐盛到书房说话。

唐盛问过唐惜时在青云观的生活,唐惜时道,“义父,蜀太妃既是太妃之尊,一个女人怎么好端端的王府不住,反是住在上清宫?”他不是唐惜春那种没神经的家伙,唐惜时早觉着蜀太妃诡异,只是先时蜀太妃也碍不着他什么,他自然不多关心。如今蜀太妃对唐惜春也太好了些,唐惜时也是想给唐盛提个醒的意思。

亏得唐惜春生得一幅聪明相,却没有唐惜时一半的机敏,唐盛叹,“要说蜀太妃,她并不是先蜀王的原配。听说她生于小宦之家,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没见过太妃,倒是听闻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唐惜时道,“我陪惜春去上清宫有幸见了一面。”想一想,唐惜时中肯评价,“倾国倾城。”

唐盛顿时有些紧张,“惜春不会失礼了吧?”这是相当婉约的说法了。其实唐盛想说的是,唐惜春在女色这方面不太把持的住,连唐惜时房里的大丫环都能上手,忒不讲究。若是蜀太妃是这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唐惜春还不得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