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等人紧跟着凌未风跃下花园,只见花园里影影绰绰的四面是人,当前的十几个武士手持喷火筒,交叉扫射,火焰到处,树木花草,都熊熊地焚烧起来,凌未风等四人施展绝顶轻功,在火光中窜来窜去,还要对付随着火焰射出的各种暗器,形势确是十分危险!

 

  在王府武士硫磺喷火筒乱扫之下,凌未风等四人闹得个首尾不能兼顾,各自分开,以绝顶轻功,轻登巧纵和他们周旋,但只要他们跑到哪里,火焰便随着喷来;凌未风勃然大怒,脱下外衣,振臂一抖,呼呼带风。一股烈焰如火蛇般射到,凌未风并不躲避,迎着火头,将布衫一罩,身子凌空跃起,左手手心扣着的“天山神芒”,也就在掠起之际飞出,烈焰给布衫一扑,火头也给扫了回去。虽然在这一挡一扑之间,布衫已熊熊地燃烧起来,可是凌未风因有布衫掩蔽,竟是毫发不伤。

  那个武士绝未料到凌未风竟如此厉害,猛然间见他怪鸟似的凌空掠起,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乌金光芒杂在火光中电射而至,他躲闪不及,本能地将喷火筒一挡,只听得“啪”的一声炸裂开来,火星纷飞,火焰倒射,登时给烈焰包围了全身,像烤猪一样的烧焦了!火焰飞处,附近的武士纷纷走避,凌未风这时已凌空下走,将着火的布衫四下一扫,顺手向人丛中抛去,右手拔出游龙剑,狂风暴雨般直杀过来。喷火筒只宜远攻,不宜近取,人丛中有几个手持喷火筒的武士,也只得放下火器,拔出兵刃应敌。

  凌未风这一路冲开缺口,傅青主等急展开身形,自缺口涌进。三男一女如四头猛虎,锐不可当。只是花园中的卫士可真不少,一见四人要想冲出重围,立刻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前后左右都成了刀山剑海。凌未风一马当先,傅青主仗剑殿后,李思永和刘郁芳夹在当中,李思永舞起流星锤,将近身的敌人迫开;刘郁芳则偷空施放暗器,助凌未风闯路。

  游龙剑虽有断金截铁之能,无奈敌人太多,截不胜截,而且碰着一些重兵器,还真不敢硬接,虽然打得翻翻滚滚,地转天旋,却竟是冲出三步,退后两步,无法脱身。

  打到紧处,傅青主忽然连连怪啸,随着怪啸之声,一阵号角呜呜长鸣,王府武士愕然四顾,猛然间,轰天震地的一声巨响,花园的四面围墙在轰雷声中,给炸得砖石纷飞,附近的武士,纷纷伏下,凌未风趁势大展神威,杀出一条血路!

  巨响过后,自园外闯进了二三十条大汉,为首的竟是一个青衣少女和一个黄衫少年。这群人一闯进来,立刻弩箭如连珠疾发,专拣人多之处射去,弩箭中还夹杂着灰瓶石子,一同放射,硝烟滚滚,火焰熊熊,王府的武士们虽然训练有素,也给杀得手忙脚乱!

  刘郁芳认得那带头的少年正是以前和傅青主同到武家庄,后来又和他夜探五台山的冒浣莲。至于和她一道的黄衫少年,却不识是何等人物。

  李思永则除了为首的那对男女不认识外,其余的全都认识,那些人正是自己的部下,在他单身应约来昆明之前,先派来卧底的。只是他万分不解,何以自己的部下竟会听这对陌生男女的指挥?

  这群人越杀越勇,尤其那个黄衫少年,使着一对长剑,银光耀眼,施展开来竟是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当者辟易!保柱气红了眼,觑准李思永直扑过去,手中杆棒一个盘旋,直抖开来,舞成一道丈许方圆的棒花,当头罩下。李思永的流星锤飞舞过去,给杆棒绊住锤索,用力一拉,李思永竟给拉动了两步。凌未风距离稍远,未及来救,只见那个黄衫少年,虎吼一声,如飞扑至,不问皂白,双剑交叉一劈,杆棒给劈去半截,流星锤的的锤索也给斩断。捶头直飞上半空!保柱、李思永都大惊失色,各自退后几步。青衣少女指着李思永大声叫道:“咱们是自己人。”黄衫少年一声不发,扭转了身追上保柱,又是一剑劈去,保柱一个绕步侧身,半截杆棱以“长蛇入洞”之势,硬插进来,黄衫少年右剑劈出,左剑却接着不动,这时突然往上一兜,喀嚓一声,又把保柱的杆棒斩断一截,右剑改劈为刺,又疾又准,把保柱的肩头刺了一个大洞,保柱一阵狂嗥,连连倒纵,按着伤口便逃。王府三杰之一的范铮,急忙过来抵挡,他的摩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身掠起一剑向那黄衫少年头上刺下,在下落之际,一个“蹬脚”向黄衫少年胸膛猛踢。黄衫少年双手“举火燎天”,只一撩便把范铮的剑磕上半空,可是他的胸膛也给范铮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凌未风这时正回身援助,见他给踢个正着,大为着急,急忙一个“龙形飞步”飞掠数丈,哪知尚未赶至,只见范铮已给弹出数丈开外,跌得头破血流,这少年竟有一身横练功夫!凌未风也不禁暗暗吃惊,看那少年不过二十多岁,竟是内外兼修,三招两式就将保柱和范铮打败,武功之强,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王府这边,两员主将一去,众武士纷纷逃窜,冒浣莲打个胡哨,带领众人便向花园缺口退出,花园外系有二十多匹骏马,冒浣莲道:“两人一骑,快快撤退!”凌未风将黄衫少年一扯,说道:“我和你共乘一匹。”扯着他的手拉上马背,黄衫少年仍是一声不响,上了马背却用力一夹,那匹马负痛怒奔,在长街狂嘶而过,霎忽之间,就跑出郊外,竟远远抛开了众人,凌未风心想:“这少年好怪!”他用手轻轻一按少年肩头,说道:“慢些好吗?”少年微微一震,哼道:“好!”身子腾空跃起,便飞下马背,说道:“你嫌快,我不和你同骑好了!”说罢发足狂奔,快逾奔马,凌未风无奈,只得催马赶上。不一会跑到一处丛林,他在一棵柳树下一站,忽然自顾自地轻轻哼起小曲来,凌未风走近跟前,他也不理不睬!

  凌未风听他唱道:

  河边有个鱼儿跳,只在水面飘,岸上的人儿,你只听着,不必往下瞧。最不该手持长竿将俺钓。心下错想了,鱼儿虽小,五湖四海都游到,也曾弄波涛!

  凌未风听他唱这支曲,情歌不像情歌,感叹不像感叹。心想:难道他也像自己一样,在青春的岁月里,经历过百劫沧桑?他迈前几步,对黄衫少年道:“我叫凌未风,是从回疆来的。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凌未风自报姓名,以为他必定耸然动容,不料他竟似没听过凌未风的名头一样,定着眼神冷冷的看他,点了点头,跟着答道:“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还想找人告诉我呢!”

  凌未风不禁愕然,又想:莫非他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肯将姓名相告?上去拉他手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兄台不肯见也就罢了。只是今日既承相救,大家总是朋友,咱们谈一谈如何?”黄衫少年把手一甩道:“你叫我谈什么?我真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呀!”他见凌未风满脸不悦之情,重重地把手一摔,说道:“我讲的都是真话呀,你要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凌未风从未见过这样怪的人,不禁有点火气,少年将手重重一摔,他也暗运内力,紧紧一握,少年“哟”的一声,突然手腕下沉,用腰刀将手挣脱出来,叫道:“你好不讲理!”凌未风给他沉腰一顿,把握不住,也不自禁“哟”了一声,两人功力,竟是半斤八两。他见少年怒容满面,以为他必定翻脸,不料他又独自行开了去,倚在一棵树上,双手抱头,似在那里苦苦思索。忽然发狂般地喊道:“什么人见我都要问我的姓名,我却去找谁告诉我:我是谁?”喊罢虎目中竟然滴下了眼泪来!

  凌未风见他这样,不知所措。遥遥一望,只见尘头大起,傅青主、冒浣莲、李思永等一干人众飞骑赶至。冒浣莲一下了马,就笑着对傅青主道:“傅伯伯,我猜他是在这儿,你看是不是?他还记得起我们和他约好的地方,怎会没法医治?”傅青主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很难!”冒浣莲嘟着嘴道:“难并不等于绝望。”

  冒浣莲上去,柔声对那个黄衫少年道:“你随我们去安歇,我们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朋友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听我话,过几天我就会告诉你:你是谁,我一定会把‘失掉’的你‘找’回来。”说罢又替他介绍李思永道:“这位是李闯王的侄孙。”黄衫少年喃喃地道:“李闯王,李闯王!”冒浣莲急忙问道:“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李闯王!”黄衫少年说道:“记不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只是好像比别的名字熟。”说罢又双手抱头苦苦思索。

  冒浣莲嫣然一笑,说道:“想不出暂时就不要去想他。好,咱们走。”那黄衫少年,竟然很听她的话,接着凌未风跨上马背道:“你是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愿和你共乘这匹马。”傅青主朝冒浣莲一笑,冒浣莲面上绯红,傍着刘郁芳催马便走。

  他们投奔的是李思永一个父执的家,这人以前是李锦的牙将,闯王死了之后,他奉李锦之命,隐居昆明郊外,二十年来都和闯王旧部保持联络。

  大伙到达这家人家时,已是黄昏时分,主人早已有了准备,当即设酒置饭,款待群雄。

  这家庭院里有两株丹桂,昆明气候温和,初秋时分,桂花已然盛开,香气馥郁,中人如醉。黄衫少年在经过庭院时,忽然双眉紧皱,显得很是焦躁,冒浣莲看在眼内,也不作声。食完饭后,主人取出桂花蜜饯待客,黄衫少年忽然发起脾气,将蜜饯扫落地上,主人大为惊诧,傅青主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黄衫少年便即刻赔罪说道:“见了桂花,我好像要想起什么事似的,可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主人家你可别怪。”众人虽觉黄衫少年举动怪异,但他今日闯进王府,出力最多,谁也不愿当面怪责他。

  李思永和凌未风都是满腹疑团,李思永想问自己的部下,怎样会和黄衫少年他们会合一处;凌未风也想问傅青主怎么忽然到了昆明,而且混进了王府冒充医生,傅青主好像知道他们的心事似的,酒席方散,就对他们说道:“兄弟们闹了一天,也够累了。还是趁早休息,待明日再将前因后果,告诉二位如何?”傅青主是老前辈,凌未风见他这样说,只得满肚子纳闷着,自去歇息。

  这一晚凌未风思潮起伏,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忽儿想起刘郁芳在水牢中激动的神情;一忽儿又想起黄衫少年怪异的行状,睡不着觉,遂披衣起床,在庭院的月光下独自徘徊。

  他的房门外就是厅堂,他一出来可又碰到了一件奇事,厅堂上傅青主独自秉烛读书,一见他出来,立刻说道:“凌壮士,你进去,等下不论碰到什么事,你都不能声张,也不能动手!”凌未风见他面容庄肃,郑重其辞,只好退回房内,注视着外边的动静。

  这样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下半夜了,凌未风见外面毫无动静,傅青主仍是端坐如石像,眼睛不离书本,好生纳闷,倦疲欲睡。忽然间听得楼梯声响,一人走下来,凌未风急忙睁眼看时,只见黄衫少年,手提双剑,挺立如僵尸,眼睛如定珠,面上隐隐含有杀气,一步一步向傅青主走来。凌未风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去拦住,却又想起傅青主的话。放眼看时,只见傅青主好像全无知觉似的,仍在端坐看书。正是:

  深宵逢怪异,豪侠也心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恩怨难明 空山惊恶斗

  灵根未断 一语醒迷茫

  凌未风闯荡江湖,经过无数劫难,真是什么惊险之事都曾遇过,多凶恶的敌人,他也是视若无物,但看着这黄衫少年像僵尸般直挺挺走来,眼珠动也不动地发出冷冷的光芒,不觉也是有点毛骨悚然。眼看着他越行越近,就快走到傅青主跟前了,面上的杀气也更显露了,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是他知道傅青主早有准备,看他这样神色自如,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儿似的,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心想:虽然这黄衫少年武功极强,但傅青主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绝不会一下子就为黄衫少年所制,若然他一动手,自己上去相助,合二人之力,无论如何也制服得了他。

  傅青主一直等到黄衫少年走到身边,这才缓缓起立,若无其事地问道:“睡得好吗?”黄衫少年直着眼神呆呆地望着傅青主。傅青主微微一笑,拿起了一杯茶,递过去道:“你喝一杯。”黄衫少年右手一松,长剑呛啷堕地,接过了茶便喝,傅青主拍掌笑道:“你且再睡一会儿。”话声未了,黄衫少年颓然倒地,不一刻就发出了鼾声。

  凌未风正待纵出,忽听得又是格登格登的下楼梯之声,心想:“难道又有一个失魂的家伙?”只是这脚步声急迫得多,见一个少女勿匆奔下,这少女正是冒浣莲。

  冒浣莲一见黄衫少年睡在地上,长剑堕在身边,失声问道:“他没有伤着你吗?”傅青主道:“没有,他根本没有和我动手。”说罢微笑道:“姑娘,我把他废了,你看好吗?”冒浣莲喊道:“这怎么成?”傅青主道:“我不杀他,也不是把他弄残废,我是说把他武功废了,我只要略施手术,就可以使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毫无力气使得出来!”冒浣莲哽咽说道:“你怎能这样忍心?你平生替人治病,现在不替他治也罢了,还要捉弄他干嘛?”傅青主道:“就是因为我治不了他的病,他这个‘离魂症’(作者按:这是中国以前医学上的名词,相当于近代医学的所谓“梦游症”),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发作出来,偏偏他又什么都忘记了,没法探出他的病源,这叫我如何能治?尤其可怕的是,他在发作的时候,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他虽然白天里是个好人,晚上发作时,很可能杀了人也不自知,他武功又这样厉害,我不把他废了。谁制服得了他?”冒浣莲道:“他刚才想杀你吗?”傅青主道:“我还看不出来,只是见他面上充满杀气。”冒浣莲道:“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谈过‘离魂症’的症状,有一些人心里埋藏着的事情,平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到了梦中,世俗的束缚没有了,会突然升起来,如冰山之上浮,可是他只是为满足自己被压制的欲望,在梦中欲求逞快于一时,真正的恶事还是做不出来的。这时他虽然是另外一个‘他’(作者按:相当于近代医学上的“精神分裂症”),却并不危害世人,这叫做善性离魂症,是吗?”傅青主听到这里,忽然摆了摆手,倏地站了起来。

  冒浣莲惊问道:“傅伯伯,你干什么?”傅青主道:“这个时候,亏你还有耐心谈医学上的问题。他究竟会不会害人,谁也不知道,我不能够冒这个险,让他留着一身武功,晚间乱闯。”说罢缓缓向黄衫少年行去,冒浣莲急得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说道:“傅伯伯,你不疼我了。”傅青主未及回答,忽见一条黑影似大雁般的飞掠而来,傅青主退后一步,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忍不住要跑出来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这飞掠而来的黑影,正是凌未风。

  凌未风呼吸紧促,急声说道:“别的我听你的话,你要把他武功废掉,我可不答应。你想他这身功夫是容易练成的么?医好了对我们有多大好处!我实在不忍见这样的人才给你毁掉!”冒浣莲接声说道:“傅伯伯,你看凌大侠也这样说,你还忍心下得了手?”

  傅青主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忽然敛手坐下,说道:“我苦苦思索怎样医治这个少年,现在终于找到办法了。”冒浣莲诧然问道:“怎么……?”傅青主道:“你道我真的要把他废掉吗?我不过是想试试你对他心意如何?现在可试出来了。”冒浣莲嘟着嘴说道:“你是与我开玩笑。”傅青主一本正经地道:“我也不开玩笑!你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现在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在他身边,而这个女孩子,是他肯信服的人,这样他才会听她的话,也只有这样一个耐心的女孩子,才会探出他的病源。可是他又最这么危险的人,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是真心愿为他牺牲一切,不是对他极好的话,她就不敢陪伴着这样的一个病人,就是肯陪伴他,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这样的病人,他的感觉是最敏锐的。谁对他是不是真正关心,他会感觉出来的。他需要一个母亲,一个姐妹,一个朋友,一个可以把任何话都告诉给她的人。而你就是最适合去照顾他的人。可是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所以故意要把他废掉试一试你。”傅青主说了,冒浣莲默然不语,傅青主又笑着说道:“你看傅伯伯是疼你不是?”凌未风也给这句话引得笑起来了。

  傅青主看了凌未风一眼,又笑着说道:“我今晚不但试了浣莲姑娘,还试了凌大侠。”

  凌未风诧然问道:“你试我干嘛?”傅青主微笑道:“唯英雄能重英雄,你的武功是顶尖儿的人物了,所以一定特别怜才。今晚一试,果然你对他极为爱惜。还几乎要与老夫翻脸呢!老实说,我虽然试出浣莲愿陪伴他,但还担心他万一发作时,真个行凶的话,没人能制服得了他。现有你和浣莲在一起跟着他,那就万无一失。当跟着他时,你得让浣莲与他多亲近,你只能是在旁边保护。”说罢又哈哈大笑。

  凌未风道:“傅老先生的医术,我是佩服极了,若有差遣,在所不辞。可是傅老先生也能将病人的来历,告诉我一点吗?比如说你们是怎样遇到的。”

  傅青主在烛光摇曳之中,说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遭遇。

  原来当日傅青主和冒浣莲,在武家庄与群雄分手之后,自山西经陕西取陆路入川。行了多天,到了剑阁,这剑阁是有名的险峻地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脍炙人口的名句,所指的就是剑阁这一段路。

  这一日,他们通过在丛山中矗立的剑门关,在历史上有名的“栈道”上行走。所谓“栈道”,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山凿石辟出来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通,于是在峭壁千仞处凿穴架木,就在这些横柱上架起凌空的道路;有些地方则沿着山壁,凿成几千步的梯级。傅冒二人在栈道上行走,仰看是遮天蔽日的丛山,下看是涛声轰鸣、深不可测的山谷。傅青主还不觉怎么,冒浣莲却觉得有点怵目惊心,如履薄冰。其时虽是初夏,在栈道高处,也觉山风迫人,衣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