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好奇问道:“哪五样绝技?”张青原道:“葛中龙以铁砂掌著名,除铁砂掌外,他还有一种自创的武功,叫‘地堂腿’。本来‘滚地堂’这种功夫,一向是以拳为主,所以只有地堂拳而无地堂腿,但葛中龙这派却是以腿为主,可算是另辟蹊径,另外加上他擅长的兵刃三节棍,暗器蒺黎和拳法中的五行拳,便称为葛门五绝。”傅青主微微一笑道:“这五样功夫除‘地堂腿’较新鲜外,其他也很平常嘛,哪能就称为‘五绝’?”张青原道:“以前的武师多喜欢标榜,他一个人能懂得这几样武功,也算难得了。”张青原停了一停,继续说道:“葛中龙的五个弟子以数字排行,叫做张一虎、李二豹、赵三麒、钱四麟和唐五熊,各得一门功夫,就以师父的名号标榜,称为五龙帮,后来他们沦为匪帮,人数也不很多,大约只有四五百人。”

  傅青主看了看天色,问明了去六樟山的路,起立说道:“快天黑了,我们今夜就探它一探,明天才正式拜山,斗一斗这五龙。”临走又留下一些药给受伤的蒋壮,说道:“再食下这些药,你明天就可以跟我们去斗五龙。”

 

  傅青主和冒浣莲轻功绝顶,以前夜探五台山,在千万禁卫军的巩卫下也来去自如,何况这小小的山寨。三更时分,他们摸到了六樟山的大寨之中,说是大寨,其实也很简陋,茅草木片搭成的房子,东一排西一排,倚山形建筑,既不整齐,也不相连,当中有一座青砖的屋子,大约是大寨的议事厅。傅冒二人趁着月黑风高,展开迅捷的身法,在茅屋上飞掠而过,一直扑到当中的青砖屋子,屋上有两名巡逻,给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哑穴和软麻穴,动弹不得。他们探头下望,只见屋中心坐着五个人,想必就是所谓“五龙”了。其中一人道:“擒了李贼所派的人,送给平西王是一项大功哩。”另一人道:“又听说平西王要和李来亨商谈。”原先说话的人道:“你听这些谣言,平西王处处防着他们,就是商谈也淡不出个道理。”又一人道:“李来亨手下兵多将众,我们可得早早准备。”最老的一个道:“他们远在边区,我们明日拔寨便行,径投昆明王府,他们哪追得及。”又一人说道:“我就担心他们突派高手来袭击。”老者道:“反正是今晚和明早的事,就是他们交情广阔,一时也请不来许多高手。而且我们也有一个功夫绝顶的高手,怕什么哩?”另一人问道:“这个活宝贝你哄得他服帖吗?”老者道:“倘然哄得。我只说谁是坏人,叫他去杀,他就会去杀。”傅青主在房上听了大为惊奇,怎的有功夫绝顶的高手,会像小孩子一样听人哄的?正思疑间,冒浣莲不耐久伏,动了一下,忽然屋内有人喝道:“房上来的是哪一路朋友,深夜到来,有何指教?”

  屋子内的人出了声,傅青主轻轻地碰了冒浣莲一下,小声说道:“你快去东面放火。”

  冒浣莲一展身形,飞掠过几间茅屋。傅青主艺高胆大,在檐头一站,现出身来,哈哈大笑道:“我是个过路的,来访朋友来了!”“五龙”中的老大张一虎怒道:“妈巴子的,访朋友访到我的大寨来了,你当我五龙帮是好欺负的吗?”五人一齐抢将出来,唐五熊喝声:“打!”两手齐发,四颗毒蒺藜向傅青主两边射来。傅青主又是哈哈一笑,双袖一卷,把四枚毒蒺藜完全卷去,黑夜之中,唐五熊看不出傅青主如何收去他的暗器,他见蒺藜飞去,落处无声,十分惊骇。他想就算是敌人双手会接暗器,也不能同时接去四枚蒺藜,何况蒺藜有毒,根本就接不得,这可有点邪门,他不禁喊出声道:“这是个硬点子!”傅青主单足点着屋檐,用了个“金鸡独立”之势,俯视下来,傲然说道:“是硬点子又怎么样?”李二豹大怒,一摆三节棍,飞身上屋,呼的一声,朝傅青主下盘扫来,傅青主知道三节棍是“逢硬即拐”,只要用兵器一隔,第一节就会垂下来,拐弯打到。他剑也不拔,李二豹一棍打来,他把双手缩入袖内,大袖一舞,把三节棍卷个正着,大喝一声:“下去!”把提着的左足用力一蹬,李二豹给踢得四脚朝天跌落地上,几乎爬不起来。傅青主正在大笑,忽地又是一条黑影窜了上来,掌挟劲风,劈面打到。这人正是老大张一虎。

  张一虎深得葛中龙铁砂掌的真传,掌可洞穿牛腹,他用足十成力量,志在必得。傅青主缩后半步,举掌相迎,张一虎一掌打去,只觉如打着一团棉花,无处使力。傅青主轻轻用个“拿”字诀,施展擒拿手,三指把他的脉门关寸扣住,运掌一挥,又把他摔到地上。

  老四钱四麟见几个把兄,都遭挫折,火爆爆地冲了上来,五行拳疾如风,霎忽就打出了七八拳,傅青主暗道:“这小子倒比刚才那个强。”五行拳完全采取攻势,傅青主又退了一步,用无极拳随势化解。无极拳善以柔克刚,不到十招,钱四麟攻势已完全顿挫下来。

  这时寨内帮匪已闻警扑到。但冒浣莲所放的火也已熊熊地燃烧起来。秋高气爽,山风又烈,霎忽之间,一排茅草木片搭成的房屋就没在火焰之中。帮匪又急急分人出去救火,顿时乱成一片。傅青主见是时候,喝道:“五龙亦不过如此,领教!领教!”大笑声中,腾身便起,这时冒浣莲也已在屋前现身,两人汇合一起,在弓箭攒射中,飞身退出了大寨。那些近身的箭,全给傅青主双袖拍落。

  傅青主退出大寨,走下山谷,一路笑“五龙”浪得虚名,忽然从山涧处传来一声怪笑,星光下忽见一条黑影直挺挺地向自己行来!

  傅青主大声问道:“什么人?”只见那人双手掩面,像梦游人一样,浑然无觉的一直走来。傅青主待他走近,又陡然喝道:“你是谁?你哑的吗?”那人撤下双手,茫然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这样凶呀?”傅青主蓦然出手,使了个擒拿手法,左臂一起,向他肋下一架,右臂斜穿,势如卷瓦,捏着他的手腕便扭,那人左臂一沉一拂,右臂向后一顿,立刻化解,傅青主一翻掌,改为“拨云见日”,乘势打去,那人举掌相迎,双掌一抵,傅青主失声叫道:“好功夫!”接连退出六七步去,那人也给傅青主的掌力,迫得踉踉跄跄,斜窜出丈许,才稳得住身形。

  傅青主这时已看清楚来人是个美少年,穿一件杏黄色衫子,很是潇洒,只是在星光下看他面孔发白,眼神散乱。心念一动,正待再问,黄衫少年已发怒说道:“你是坏人吗?一见面就乱动手打人。”傅青主迈前两步,柔声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见你向这边走来,以为你是五龙帮的。你是五龙帮的吗?”少年道:“什么叫五龙帮?”傅青主用手一指:“就是这个山寨里的人。”少年道:“这个山寨吗?啊,我晓得,我就是住在那里的。那些人难道是坏人吗?”傅青主道:“当然是坏人!”黄衫少年摇摇头道:“我不信。”傅青主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坏人吗?”少年说道:“不大清楚,先打人的大约就是坏人。”傅青主笑道:“不对,比如你知道一个人是大恶人,你会先打他吗?”少年点点头道:“会!”傅青主道:“这就是了,这个山寨里的人和清廷勾结,你知道什么叫做‘清廷’吗?‘清廷’就是满州鞑子的朝廷,专欺负我们汉人的。”黄衫少年双眸闪闪,想了一会,说道:“清廷?鞑子?啊,好多年前,似乎有人常常对我说这个,是不错,鞑子是坏人。”

  冒浣莲这时轻轻地走了上来,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黄衫少年道:“我是谁?没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声调苦恼异常。冒浣莲不禁道:“你的爸爸和妈妈呢?”少年一听,突然全身颤抖,面色越发惨白,忽地啜泣起来。冒浣莲见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觉用手抚一下他的头发,抚了之后,才想起对方是个英俊少年,忙面红红地缩手说道:“是我说话恼了你吗?你别怪啊!”少年止泪抬头,望着冒浣莲温柔的脸,忽然说道:“你很好,我好像有一个很亲的人,也像你的样子。”

  说话之间,忽见山上许多人下来,手举着火把,大声呼喊:“黄衫儿,黄衫儿,你在哪里?”少年应了一声,对傅青主道:“他们来叫我了。”

  冒浣莲星眸欲滴,悄声道:“你跟我们走吧!”黄衫少年从未听人用这样关怀的声音说话,心头一阵暖烘烘的,呆呆地看着冒浣莲两颗黑溜溜的眼珠,想了一想,行了一步,忽然又停下来道:“不成,我得弄清楚这山寨中的人确是坏人我才走。”这时山谷又传来了呼唤的声音,傅青主忽然说道:“好!那你就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来看你!”黄衫少年举手道别,扭转身躯,飞鸟般地跃上山去。傅青主赞道:“这少年真好武功,只可惜患了心病!”冒浣莲道:“这个病也真古怪,连自己的来历都忘记了!伯伯,你为什么又放他回去呢?”

  傅青主道:“这人准是受了绝大的刺激,或做了不能挽救的错事,因此精神上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压迫他忘记过去。这种病假若找不出病源,很难医好,不过他只是忘记‘过去’却没有忘记‘现在’,你不听他说,他还要回去想一想,他还能够想,就证明他灵根未断。这样的人,我们一点也不能强迫他,只能听从他的意愿。”

 

  傅冒二人在谈论黄衫少年,黄衫少年这时果如傅青主所料,在苦苦思索过去。他只记得这三年来跟这山寨中人在一起的事,更远的就记不得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日子,躲在大雪覆盖的山岭上,昏昏迷迷,忽然给这群人发现了,当时有两个人持刀要杀他,他还能动弹,只一抖手,就用雪块打了那两个人的穴。后来那个叫做张一虎的人叫住了众人,拿东西给他吃喝,就叫他跟随他们走啦。至于为什么躲在雪地上,却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杀过一个跟自己最亲密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却记不起来了。而每逢自己思索过去,一想到这些时,精神就非常不安,非常痛苦,怎样也没法想下去了。

  他又想起跟随这些人奔跑,起初这些人盘问他的来历,盘问不出,恫吓他,他不理,那些人最初很是失望,后来又很高兴,到什么地方,都安顿自己独住一间房子,而且总有人陪着,叫自已不要到处乱走,只碰到有武功很好的人和他们作对,他们打不过时,才叫自己出来帮忙。但自己因为非常不愿意杀人,也从未帮他们杀过人,只把来人打跑就算了。

  他又想起最近这些人是常常讲起些什么“清廷”和“招安”之类的话,但见他来时又不讲了,什么是“清廷”,什么叫“招安”,自己也懒得去想。今夜给这老人和少女点醒,才依稀又记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人常常叮嘱自己要推翻清廷,驱逐鞑子出去。那个人似乎也是自己一个很亲的人。这样一想,“清廷”当然就是坏东西了,“招安”是什么,自己不懂,但和清廷连在一起,大约也不会是什么好字眼。

  不说黄衫少年这晚苦思不已,直到天明。且说傅冒二人深夜回到原来的酒店,只见黑压压的堆满了一屋子人,有些人没地方站,就在屋子外席地而坐。

  张青原见傅青主有点惊诧,笑道:“来的这许多兄弟,都是我们在这里的人。”傅青主心想:霑益是一个荒凉的地方,他们能在指顾之间,纠集了这许多人,也真是难得。

  当下傅青主将夜探六樟山的情形约略一说,大队立刻起程,中午以前,便已赶到。只见六樟山顶,寨门大开,“五龙”带着数百帮匪,竟自迎了下来。傅青主、张青原并肩而上,张青原展出“闯”字大旗(闯王死后,其部下仍以“闯”字旗为号),上前喝道:“我们与你五龙帮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故扣留我们兄弟?今日若然放出,万事皆休,否则不待大军到来,也可将你这小小的山寨,踏为平地。”

  “五龙”中的老大张一虎,见傅青主同来,倏然变色,听了张青原的话,圆睁双眼,大声道:“谁不知道你们是闯贼遗孽,你们吓倒别人,吓不倒我!”说罢又忿忿地横睨傅青主一眼,恨恨说道:“你这老贼,欺我太甚!”把手一摆,唐五熊在背后一抖手便打出了三颗毒蒺藜,两颗奔傅青主,一颗奔张青原,傅青主横里一跃,大袖展处,将奔张青原的一颗先行拍落,再回过身来,双掌向外一震,把两颗毒蒺藜都震了回去,李二豹大叫一声,急抖三节棍将反射回来的毒蒺藜打落。傅青主错步晃肩,索性冲入对方阵中,双袖飞舞,赛如两条软鞭,把“五龙”迫得手忙脚乱。

  这时张青原带来的人,也和五龙帮帮匪混战起来,帮匪虽人数较多,但张青原的人都是精选的壮士,越杀越勇,五龙帮已镇不住阵脚,眼看就要溃败。

  就在此际,山脚下号角齐鸣,又上来了一彪人马。“五龙”也连连大叫“黄衫儿!黄衫儿!”张青原正手执大刀,身先士卒,冲入阵中,忽见一个黄衫少年,双手空空,垂着头一直走出。他竟然好像饭后散步,凝思冥想什么事情似的,战场上兵刃交响。金鼓齐鸣,他都似丝毫未觉,而五龙帮匪,一见他出来,就两面分开。张青原大为诧异,不暇思索,大斫刀扬空一闪就照黄衫少年头颅劈将下来,不料黄衫少年微微一闪,竟是一下子就抢了进来,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只一照面张青原的大斫刀就给他抢去,黄衫少年随手将刀抛落地上,叫道:“你不要这样凶啊!”右手三指扣住张青原脉门,左手握拳,便待打下。张青原也是李来亨手下一员勇士,不料转瞬之间就给黄衫少年制住。张青原带来的人,都不禁惊呼起来。正是:

  两军方激斗,怪杰显神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扑朔迷离 耐心详怪梦

  寻幽探秘 无意会高人

  张青原正在惊慌,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你不要打,他是好人!”黄衫少年微微一笑,放下拳头,道声“得罪”,不理张青原,便迎将上去,张青原回头一看,见是冒浣莲持剑赶至。他弄得莫明其妙,吁了口气,随手打翻上来偷袭的几个帮匪,抢过一杆大枪,再杀出来,看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山脚下那彪人马,大约有三五百人,也杀了上来,打着“大清平西王”旗号,原来领这支兵马的是吴三桂手下的一个大将,原驻霑益县城,奉吴三桂命,代表王府来收编五龙帮的,这时吴三桂尚未正式举事反清,所以旗帜上仍然有“大清”字眼,冒浣莲指着那面旗说道:“你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没有骗你呀!”黄衫少年瞧得分明。又见五龙帮已分出人迎上去,接着前面那个带兵马的军官,打躬作揖。那带兵官大声呼喝,立刻指挥清兵,兜拿张青原的人。黄衫少年不禁勃然大怒。忽然飞步冲入阵中,五龙帮匪四散退让。片刻之间,他已冲到那个带兵官的面前。

  那带兵官见五龙帮匪四下分开,一个少年怒目握拳,自阵中冲出,兵丁竟然拦他不住,给他空手扑到,又惊又怒,一提马缰,斜刺冲出,黄衫少年迅疾如风,几个起落,已拦在马前,睁目猛喝,如绽春雷,那马给他喝得前蹄踢起,人立起来,军官急忙一按马头,将长矛一挺,在马背上用力刺下。黄衫少年毫不退让,一伸手就接着长矛,喝声“你下来!”用力一扯,清军军官应声落马。附近一员副将舍命扑来。黄衫少年又是一声大喝:“你回去!”左掌一扬,在敌人胸口上猛力一击,那员副将给震得躯体腾空,手中朴刀也脱手飞出。

  黄衫少年按着清兵统领,抢过朴刀,喀嚓一声,将头割下。清兵和帮匪都给吓呆了,没人再敢拦阻,黄衫少年纵横战阵之中,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五龙帮五个首领起初听得黄衫少年声音,喜形于色。心想:援军已然赶到,黄衫少年又来,敌人再厉害也不怕了。过了一会,在后面用毒蒺藜助阵的唐五熊,见黄衫少年提着一颗人头,怒冲冲跑回,大喜叫道:“黄衫儿来啦!”李二豹急忙喊道:“黄衫儿,你快过来,对面这个老的是坏人!”黄衫少年右手一扬,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入阵中,扑的一声,正打在李二豹面上。

  黄衫少年掷出人头,凝身怒道:“你才是坏人!”李二豹骤出不意,给人头掷中,三节棍打出已不成章法。傅青主趁势抢进,长袖一卷,三节棍呼的一声抛了出去。钱四麒从右面一拳捣来,傅青主更不回头,双袖向后一拍,使出“流云飞袖”中的“反手擒羊”绝招,只一拍就将钱四麒拍倒地上,同时他右脚也已飞踢出去,将李二豹踢出三丈开外,登时毙命。

  “五龙”已去二龙,阵势顿时瓦解。以“五龙”之力,尚敌不住傅青主,何况只余“三龙”?连逃也逃不了。赵三麒双手支地,全靠两腿发招,时间一久,已自觉累,这时正待翻转身来,给傅青主觑个正着,起腿横扫过去,喝道:“叫你也尝尝地堂腿滋味!”赵三麒两脚朝天,尚未翻转,给傅青主一腿扫去,两脚齐根截断,顿时变成了个血葫芦,在地上团团乱滚。

  唐五熊发出最后三枚蒺藜,掩护退却。傅青主把袖一卷,露出双手,他练过“铁揩禅”功夫,不怕蒺藜刺,皮肤不破损,有毒也无妨。只一捉,便捉住了两枚蒺藜,哈哈大笑道:“你也接接它玩玩。”双手一抛,将两枚毒蒺藜反打出去。第一枚与唐五熊打来的第三枚撞个正着,双双跌落,第二枚径取唐五熊上盘,其疾如矢,唐五熊虽然是使毒蒺藜的能手,却躲不开自己暗器。给蒺藜在肩头穿了一个大洞,惨叫一声,又是翻身倒地。

  张一虎见势头不好,连忙逃跑。黄衫少年冷冰冰地拦在他的面前,张一虎急道:“你赶快帮我呀,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黄衫少年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张一虎往左一窜,脚未落地,黄衫少年身形微动,已自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再向右一窜,仍是脚未落地,又见黄衫少年冷冰冰地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发起急来,猛的双掌击出,用足十成力量,向黄衫少年打去,他练就的是铁沙掌功夫,这一击力量何止千斤,黄衫少年举臂一挡,叫道:“你真的要打?”手臂一振,张一虎就似打在铁石上一样,竟给反弹出去。傅青主刚好赶上,一手捞着,顺势就点了他的软麻穴。

  这时“五龙”已四死一伤,清军军官也给黄衫少年宰掉,清军和帮匪哪里禁得住张青原等一帮人冲杀,满山奔逃,张青原等也不穷追,片刻之间,他们已逃得干干净净。

  黄衫少年这时双手背在后面,自顾自的低头漫步,冒浣莲从后赶上,和他并肩而行,喁喁细语,好像是安慰他一样,黄衫少年抬起头来,眺望远方,虎目蕴泪,忽然又咧嘴傻笑,对冒浣莲低声说道:“你真好,我听你的话!”

  傅青主瞧了一下,若有所感,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将张一虎放在地上,说道:“现在我问你话,你若据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一死。”张一虎喜出望外,忙道:“请说。”傅青主说道:“在剑阁栈道的绝顶,住有一个黑瘦老人,你可知道他是谁?”张一虎诧然答道:“我连剑阁都没有到过!”傅青主喝道:“你这厮说的可是真话?”张一虎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傅青主伸手在他背后一拍,用分筋错骨之法,弄得张一虎惨叫起来。这分筋错骨的手法,比什么酷刑拷打都厉害,受的人全身筋骨似欲寸寸碎裂,煞是难挨。张一虎叫道:“你叫我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傅青主见他身受剧痛,尚说不知,又想以他的本事,就是走上黑瘦老人的住处,恐怕也难办到。看来他确实不知黑瘦老人其人。但何以黑瘦老人临死,却殷殷以五龙帮为念,叫自己替他在五龙帮内找一个人,这人又究竟是谁?莫非就是黄衫少年。他又一掌打在张一虎肩头上,再喝问道:“这黄衫少年又是哪里来的?”一掌打下,张一虎忽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他为了怕受折磨,竟自咬断舌尖死了。

  这时张青原等已聚拢了来,向傅青主道谢。问道:“傅老前辈可愿和我们到昆明去?”傅青主想五龙帮之事既查不出来。到昆明去也可顺便访访凌未风和刘郁芳,而且还可以有助于李来亨,当下慨然答应。

  就这样,傅青主、冒浣莲和黄衫少年都和张青原等一班人到了昆明,一到达,立刻就给一件意外的事情惊骇住了。

  张青原等一到昆明,找着了李思永预先埋伏在昆明的人,这才知道事情已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