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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便一阵心酸。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抱住他,拼命地吻他,想和他融为一体。

  不过最后,她终究只是轻声道:“我走了。

  她不再回头,径自往前走,走过了青砖灰瓦的老墙,走过了童年时攀爬过的老槐树,走到了年代久远的大杂院门前,在即将推门进入的时候,她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胡同里昏黄的灯光下,他依然站在那里,身影竟是寂寥凄冷。

  她一咬牙,径自进了院子。

  回到家中,孩子们已经睡了,关彧馨还没歇息,正在灯下缝补着天冷后要穿的棉衣,她看到女儿回来,自然是高兴,压低了声音和女儿说话,又问她饿了吗?

  林望舒摇头,问起来:“我哥呢?我想和他们说说话。”

  关彧馨见女儿神情恍惚,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起身,过去另外一屋,把林观海和林听轩都叫来了。

  林望舒先说了法院宣判的事,大家听了,一下子松了口气:“彻底离了,这等于以后和他们家没瓜葛了,可算是放心了!”

  林望舒又笑着和家里人说起自己打算:“他家的钱,我肯定能分到的,不过这么撕扯着,肯定面上不好看。”

  关彧馨:“好看不好看的,管它呢!赶明儿咱去闹腾,妈陪你去,咱就给他家闹起来怎么了!”

  林听轩点头:“对,我也去,都已经离婚了,法院也判了,咱不能吃亏。”

  林望舒却道:“妈,哥,你们听我说,这不是菜市场打架,这是公司分割财产,都是有律师有团队的,人家要讲法律,到了那里不能乱说。”

  大家一听,有些傻眼:“那怎么办?”

  林望舒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已经找了人,找了律师,什么都不用怕。

  一家人哪里懂得这个,只觉得这有钱人家离婚就是不一样,这么多门道,也幸好自己闺女懂,不至于吃什么亏。

  最后林望舒又提起自己的打算,她已经收到了那所学校的回信,她可以继续去那所学校读书,现在签证也已经办好了,等离婚分到钱,她就可以马上出国了。

  两个哥哥没什么可说的,她毕竟经历了一场不顺利的婚姻,如果她想出国,学校又愿意要她,那自然是出去好。

  林听轩道:“我最近除了工地上的工作,还可以去别人古董店里帮着做做,这次踏实做,挣了钱的话,也能补贴你上学。”

  林望舒听着笑了:“这也没什么,离婚能分到钱,再说国外可以打工,不少留学生都勤工俭学,到了那里能挣很多钱。”

  林观海也说起自己在饭店的情况,最近生意好,提成多,上个月一口气拿了一百六十块,下个月可能更多。

  关彧馨听着,自然高兴,虽然现在两个儿子都没媳妇,不过好歹有孩子,有孩子的话就觉得有希望,况且女儿也要离婚了,以后日子总是能越过越顺心。

  林望舒见此,也就放心了,她想着她离开后,家里人应该能过安稳日子了,不至于缺了钱或者什么。

  一家人就这么在灯下说到了很晚,一直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打着哈欠各自睡去。

  林望舒却没睡。

  她拿起手持电话,起身,给牛辉打了一个电话。

  她知道陆殿卿有他的规划,那些规划很好,让她感动,让她想哭,让她恨不得一辈子陪着他。

  但是她依然会走,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她就不会回头。

  陆殿卿是一座宝矿,她很珍惜,却不舍得穷奢极欲地去挖。

  她宁愿挥动铁锨,将这一切美好掩埋,让最美的珠玉等待那个最知道珍惜他的人。

  至于她,注定要把雷家搅一个天昏地暗。

  雷正德以前发了那么多誓,现在是他得报应的时候了。

第207章 对局

  陆殿卿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林望舒往前走,他看到黯淡昏黄的灯光洒下,她纤弱的身影先是逐渐变短,之后便被拉长,最后终于成为模糊的影子。

  他静默地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才缓慢地往回走。

  他木然地找到了一处电话亭,投币,先打了两个电话,给孙助理,聊了下明天的情况,一切都安置妥当,他略犹豫了下,道:“让岳青马上赶过来,来白纸坊,我给你地址,让他守着,明天去雷家公司,他跟着林小姐一起去,看紧了。”

  都吩咐好后,他心里那种不安感才稍微缓解一些,之后拨通了王府井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陆殿卿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才被接起来。

  接电话的是陆崇礼。

  陆殿卿不动声色,只是如往常一般恭敬地问好。

  陆崇礼淡声道:“殿卿,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真是出息了。”

  陆殿卿:“谢谢父亲夸奖。”

  陆崇礼:“你在外面包养一女人,带着她去庐山去上海,闹出风言风语,你为了那个女人,还挂我电话?你的保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和我的警卫员打了一架?”

  陆殿卿声音平淡而恭敬:“父亲,您这话说得就不太合适了。什么叫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我单身,没结婚,我交一个女朋友,这不叫包养,这叫谈对象,这是光明正大的。也许我们交往过程中,是我花钱,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作为男人,我不应该大方一些吗?”

  他顿了顿,道:“还是说,我们陆家的男人,什么时候有让女人花钱的传统了?”

  陆崇礼冷笑一声:“作为你的父亲,我是希望你能尽快谈一个合适的对象,所以对此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但是你能解释下,之前你为什么避而不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你这么一直藏藏掖掖的,你在躲什么?”

  他叹了一声:“你已经三十四岁了,你的母亲说,三十四岁了也是孩子,她相信她的孩子,我也愿意相信你,并不会去私下查你,毕竟你这么大了,应该懂事了,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听听,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陆家这么多子孙,我还没见谁敢这么干。我不知道我的儿子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只能说,我的儿子越来越出息了。”

  陆殿卿声音依然平静:“父亲,我觉得你现在明显有些误会,并且情绪不太好,并不能心平气和听我讲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和母亲聊一下这个问题,可以吗?”

  陆崇礼在那边直接给他笑了:“陆殿卿,你几岁了?你当你还三岁吗?你做错了事情,还要去找你母亲求情吗?你能不能不要给我使这一招?我刚说你出息了,现在你就这么让我瞧不起吗?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谈话,和你母亲没有关系,在这件事上,她也没法改变我的态度。”

  陆殿卿:“也行,那我就先说明一下我的态度。”

  陆崇礼:“可以。”

  陆殿卿听着电话那头平稳的呼吸声,父亲保持着闲淡的随意,却有着无形的威严。

  陆殿卿当然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谈判高手。

  他的父亲一生几乎无败绩,他只擅长说服,而不是被说服。

  他沉吟很久,终于诚恳地道:“父亲,我之前隐瞒你们,确实也有一些原因,这两天我忙完了,会过去和你们说明下。但是我想告诉你们,我很认真,想娶她为妻,我尊重你们,想得到你们的祝福。你刚才情绪不太好,所以你说的一些话,我不会在意。但是现在,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那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她会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所以当你再次提起她的时候,我请求你在态度上能够尊重一下她。”

  他说完这话,电话那头陷入了无声。

  显然这个消息对陆崇礼来说,有些太过冲击,以至于他沉默了很久。

  陆殿卿安静地等着。

  终于,陆崇礼开口了:“我可以这么认为吗,她其实很不合适你,你已经预料到我们可能会反对,所以你其实是在逃避,你藏藏掖掖的,想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和我们摊牌。”

  陆殿卿:“对,我的小小伎俩自然都逃不过你的法眼,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相爱,并且要结婚。除非我放弃我的姓氏,不然她一定会是陆家的儿媳妇,如果有流言蜚语和鄙薄轻视,那父亲是你先羞辱了你自己的姓氏。”

  这话一出,陆崇礼嘲讽地道:“很好,那明天我们就去拿族谱,把你的名字划掉,我现在就给报纸打电话,我们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你觉得怎么样?”

  陆殿卿很随意地道:“我没有意见,一切都可以随你。”

  这时候,电话到了云菂手中,云菂温声细语地道:“殿卿,你们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都是气头上的事,这种伤人心的气话先放下吧,可以吗?”

  陆殿卿听到母亲的声音,到底是态度转缓,温声道:“母亲,我并不想和你们争执什么,但是这件事于我来说,没有丝毫退步的可能。”

  云菂叹了声:“殿卿,你父亲对你确实严厉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现在正是你父亲最要紧的时候,你接下来也面临工作变动,这种时候,你必须低调行事,你既然想结婚,那很好,我们肯定祝福你,但是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应该带她来见见我们吗?如果方便的话,明天让她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我们看看她的情况,大家一起谈谈,可以吗?”

  陆殿卿抿唇,沉默了片刻。

  今天林望舒和雷正德离婚判决才下来,也就是说今天上午才正式离婚,明天她还要过去雷正德公司处理股份财产问题,这个时候把她带到父母面前,父母会怎么想,可想而知。

  他轻叹一声,道:“母亲,她明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我没办法带她过去,这两天我先过去吧,我会给你们当面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云菂颔首:“好,她既然忙,那就不着急,你过来吧。”

  陆殿卿:“但是母亲,我想说一下,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们会尽快办理结婚证,之后旅游结婚,大概半年后我会举办一场婚礼,我全都筹划好了,我的计划就是这样。”

  说完这句后,他顿了顿,以低沉而缓慢的声音道:“我需要说明的是,不是她要缠着我,而是我就要娶她,我就非她不娶,裂石惊雷崩天暴雨也不能阻止我要娶她。谁来阻挡,那就是和我作对,谁侮辱她,那就是侮辱我。”

  他说出的话太过震撼,以至于云菂都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的陆崇礼也蹙起眉。

  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儿子,也没见过他们的儿子和父母这样说话。

  云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陆崇礼开口了。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很是心平气和地道:“可以,等你过来,我们再细谈吧。”

  第二天林望舒过去雷家公司的时候,律师一路陪着,又有保镖暗地护着,总之安排周到。

  陆殿卿和林望舒通过一个电话后,放心了。

  从昨晚送走她,他其实就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以至于昨晚几乎没有合眼。

  现在稍微安心一些,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

  他自己先去了公司,处理一些要紧事情,进公司的时候戴了墨镜,倒是把脸上的伤差不多遮掩了。

  坐在办公室里,摘下墨镜,他透过落地大玻璃窗看着窗外瓦蓝的天,看到带哨的鸽子掠过,天空响起一阵熟悉的哨声。

  这让他想起少年时候,那个让他牵挂了很多年的林望舒。

  星转斗移,他们的人生已经走了这么远,不过好在,彼此并没有走散,他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他的手摸了摸放在口袋中的红绒盒,那是他之前就已经托人买好的钻戒。

  他又把一大叠的装修设计图拿出来,想着下班记得带着,回家后给她看看,让她挑选一个满意的风格。

  她对新街口的房子装修好像不满意,总说太闷了,这次可以趁机好好装潢,他自己是不太在乎这些的,一定要可着她的心意装。

  他想着以后的种种,竟然想起那粉色的泡泡裙。

  一时便想着,他们结婚后,如果可以有孩子,那就要一个女儿吧,生一个和林望舒小时候一样的女儿,给她买白雪公主铅笔盒,买水果橡皮擦,还要买洋娃娃,买粉色泡泡裙,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满足他一切愿望,就像宠爱一个小公主一样。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即将面临的战斗。

  他深吸了口气,收拾东西,戴上墨镜,准备出发,他要过去王府井面对自己的父母。

  这显然并不是很合适的时候,他脸上的伤痕会引起父母对林望舒的不满,昨天的离婚官司会让父母去联想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太多时间。

  无论多么难,总归是要去面对和解决。

  谁知道刚推开门出去,就见曾秘书匆忙走过来了,低声说了一番。

  陆殿卿神情波澜不惊,淡声问:“她将这些全都公开了?”

  曾秘书颔首:“对。”

  他心里暗暗感慨,这女人可真够狠的。

  她举报了雷家,提供了雷家行贿官员偷税漏税一系列的证据,她这哪是要分雷家的钱,这是要把雷家给整垮啊!

  当下无奈地道:“先生,你之前让我们预备的那些资料,全都掌控在林小姐手中并且做了备份,除了这个,她还掌握了一些我们甚至都不掌握的资料,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把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

  陆殿卿:“还有什么?”

  曾秘书叹道:“我听说……她还找人贴了小广告在雷家公司门前……”

  陆殿卿:“贴的什么?”

  曾秘书:“关于雷正德的,也有雷副校长的,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还揭发了雷正德身体上的一些事情。”

  陆殿卿默了片刻,之后平静地道:“没什么,随她吧。”

  曾秘书听了,压下无奈,只好不说什么了。

  这个局,如果之前看不懂,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林小姐明着说是要分一半雷家的财产,所以要借陆殿卿的势,但其实她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财产,她是要雷家彻底倒台,而自己带人做的种种准备,也不过是被她利用罢了。

  关键她还不声不响,连陆殿卿都给骗了。

  陆殿卿低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秘书离开后,他也就出门,没叫司机,也不过去王府井了,他自己开着车过去四合院,等着她回来。

  他并不需要管她做了什么,反正他知道,宣判离婚了,她自由了,她也拿到财产了,她也报复了雷家。

  她该做的做了,她和雷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而他们约好了的,她会过来找他。

  只是他从晌午等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日落,当傍晚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等不到她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钻戒,开车,出门,他要去找她。

  接下来的一切,是谁也料不到的。

  林望舒不但举报了雷家偷税漏税的问题,还把雷正德父亲一些陈年旧事全都给抖搂出来,官商勾结,行贿贪污,全都往外抖搂,一个个证据确凿,就摆在那里闹得满城皆知。

  而最博人眼球的,是雷正德不孕不育的资料。

  雷正德精子活力弱,根本不行,检验报告贴得公司周围全都是,与检验报告一切的,还有雷正德和他小蜜的亲热照片,以及小蜜私生子和雷正德的亲子鉴定证书。

  这些信息真是活色生香应有尽有,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故事传得到处都是。

  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雷家公司偷税漏税了,雷家老爹行贿贪污了,雷家儿子雷正德不孕不育不是真男人,不是真男人竟然还在外面偷,在外面偷了也就罢了,还把别的男人的种直接说成自己的打肿脸充胖子,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种花边新闻本身就吸引眼球,更何况现在有照片有资料还有故事细节,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昔日雷老爷子的亲孙子,那也是四九城有点名气的。

  这一下子,大街小巷的,谁不在说,谁不知道,一个个当成地摊小黄书来看,说得绘声绘色,甚至仿佛连雷正德怎么把别人的孩子硬当成自己的来充面子都说起来,说得仿佛亲眼见过一样。

  雷家顿时成了四九城最大的笑话,雷父被调查入狱,沈明芳气得病到进了医院,雷正惠本来相了一个对象,现在也不可能了,工作也不好意思去干了,辞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至于雷正德,更是灰溜溜的没脸见人,又要配合调查,几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说报复,林望舒可是报复了一个轰轰烈烈,直接把雷家上下像贴饼子一样贴在墙上,让他们丢人现眼,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雷家那个离婚的儿媳妇干的,就连陆家也有人谈起来,说雷家那儿媳妇可真够狠的,做事不留一点余地,几乎把雷家直接拍在坑里永世不得翻身了。

  对于这些,陆殿卿并不在意,他只想找到林望舒,他想找到她。

  他的求婚钻戒都准备好了,他们要结婚。

  但是陆殿卿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林望舒,林望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人影了。

  岳青走到他面前请罪,愧疚难安。

  陆殿卿摇头,低声说:“这不怪你。”

  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其实是他的放纵。

  当初她故意和自己闹腾,折腾孙助理,痛骂自己有病,反感自己管她,浑身是刺,动辄闹气,其实就是在为这些事争取空间,想在他的看顾下瞒过他的耳目行事。

  这时候,孟绸来了,交给他一封信。

  孟绸面对陆殿卿,并没有见到大人物的激动,只有平静的悲哀:“这是望舒让我转交给你的。”

  她望着他,诚恳地道:“谢谢你之前对望舒的照顾。”

  说完这个她就走了。

  陆殿卿视线落在那封信上,看了很久,才动手拆开。

  里面是林望舒的字,他一直记了很多年的字迹。

  “陆殿卿,你总说我嘴里没真话,是个骗子,总是在骗你,这一次我又骗了你,对不起。”

  “当你向我描述我们美好未来时,我心里已经生了离意。你愿意许我以婚姻,我感激,也感动,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你。我们所有的美好,不过是庐山的云罢了,看似神仙眷侣,其实俗世的风吹来,也就散了。”

  “我不可能嫁给你。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够好,我觉得自己不配。我曾经和孟绸说,假如我年轻十岁,或者哪怕年轻五岁,我都可以义无反顾地投入你的怀抱中,哪怕你不喜欢我,那我也要赖着让你喜欢。可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不小了,我的人生没有太多容错的机会了,我也不想再进入下一段婚姻了。”

  “你足够好,但是我很害怕。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就要去面对,面对你家里人,面对世俗的目光,面对一切我并不想面对的。我累了,就让我当一个逃兵,逃离这一切吧。我已经选择了要离开,那就永远不会回来。”

  “其实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我舍不得你,想永远在你怀里,想你搂着我呵护我,想和你疯,想怀上你的孩子,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我的爱就是那么怯懦和自私,会去衡量得失,会去计较,我也纠结过,纠结过后终于还是回归理智。我们不可能,怎么看都不可能。”

  “我走到这一步,人生已经是满地狼藉,我并不愿意让你来将就我、拯救我。没有人可以帮我,只有我自己站起来,走出去,才能拯救我自己。而你,也并不能给予我想要的,你说工作不工作都可以,在你是包容呵护,在我却是无关紧要的忽视,我也永远做不来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所以你知道了,我这个人看似开朗,其实很古怪敏感,也很懦弱自私,我们如果在一起,我会越来越挑剔,我会对你提出很多要求,也许你能办到,也许你不能办到,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疲惫,会厌倦我,曾经的一切美好也便褪了色。”

  “况且你也看到了,我下手就是这么狠,我闹了一个满城风雨。我其实可以忍,悄无声息地和雷正德离婚,悄无声息地嫁给你,我相信你会为我出气的,但我不想那样,我就是要亲手狠狠地报复他,把我这些年的怨发泄出来,我就是要快意人生,不管不顾,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是要让雷家的世界天翻地覆。我就是这么疯,不计后果,就是要和他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事到如今,不管谁是谁非,我都逃不了闲言碎语,成为别人争议的话题。你明明是风光霁月的陆殿卿,前途无量的陆殿卿,为什么要和我搅和在一起,和我一起承受别人的目光?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影响你的前途,更不想让你因为我去和父母决裂。”

  “是我把你强行拉下水的,如果你因为我而骤然折翼,失去了你原本的光彩,那我会为此愧疚,我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现在,陆殿卿,请你上岸吧,继续做那个风光霁月前途无量的陆殿卿,让那些被我干扰的一切回归原处。”

  “如果你愿意,我们相约来世好不好,人生真有下辈子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勇敢一些,我也要冲动一些,不要蹉跎时光,我们要不管不顾,早一些在一起。”

  “我想在最美好的年华光明正大地嫁给你,有一场众人瞩目的婚礼,做那个被所有人羡慕和祝福的新娘。”

  陆殿卿按部就班地工作,他的工作一切都很顺利,恰到好处的忙碌,却也不会太累。

  下班后,他会回去新街口的院子。

  坐在庭院里,躺在藤椅上,看云卷云舒,也看香椿树的叶子从头顶飘落,落在他的衣领上,手心里。

  有时候,他在那无边的静默中,会突然听到林望舒的声音,她笑得狡黠得意:“陆殿卿,你还不明白,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吗?”

  他心中骤然涌起狂喜,猛地回头看过去,但是并没有。

  落叶无声,院落寂静,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踩踏着满地的黄叶,过去各处寻找,院子里没有,厢房里没有,卧室里书房里更没有。

  一切都是他的幻听罢了。

  他便沉默地站在那里,有些无措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怎么继续。

  那天,他接到了父母的电话,木然地向父母问候。

  陆崇礼:“殿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过来和我们解释下?还说要开始准备结婚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们已经两周没见到我们的儿子了。”

  陆殿卿握着电话,想起之前自己对父母放出的狠话,一时竟是恍若隔世。

  陆崇礼:“今晚我有时间,你过来一趟吧,我们好好谈谈。”

  陆殿卿动了动唇,才道:“不用了,已经不必解释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我全都收回。”

  陆崇礼:“嗯?”

  陆殿卿:“父亲,我想和她结婚,想让她光明正大成为我的妻子,但是看来我并没有这个机会。”

  陆崇礼安静了片刻,再开口,声音便缓和下来:“殿卿,现在你们什么情况?”

  尽管很内敛,但陆殿卿感觉到了父亲声音中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鼻子有些泛酸,不过忍下了。

  他低声道:“现在我不会结婚了,你不必为此恼火,不必为一个三十四岁儿子的叛逆而头疼,更不必担心影响你或者陆家的声名了,一切看起来都可以结束了。”

  电话那头的陆崇礼略沉吟,才试探着道:“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反对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作为父子,也确实可以就这个问题沟通下,是不是?”

  他顿了顿:“所以,是我错了,是吗?”

  陆殿卿笑了下:“父亲,你没有错,如果非说有错,那就是我的错。”

  他看着眼前香椿树上挂着的那片半黄枯叶,以很轻的声音道:“是我不够好,或者说,是我不配。”

  说完,他再也不想说什么,直接挂上了电话。

第208章 重逢

  在某个阴天的下午,陆殿卿过去了看守所,见到了雷正德。

  这时候,雷家已经声名狼藉,沈明芳备受打击之下,急病进了医院瘫痪,雷正惠精神恍惚远走他乡,雷正德父亲已经开始被相关机构立案,雷正德的受贿案和逃税漏税案也在审理中。

  此时的雷正德犹如丧家之犬。

  陆殿卿看到雷正德的时候,认真打量了一番,雷正德仿佛变了一个人,枯瘦如柴,两眼浑浊,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

  陆殿卿淡声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今天我们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放心。”

  雷正德望着眼前的陆殿卿,缝合妥帖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斯文讲究,从容笃定,陆殿卿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殿卿,而自己却已经满身狼狈沦为阶下囚,这一刻两个人的差别几乎是倾轧式的。

  他冷笑:“你来做什么,你来看我笑话吗,还是怕我对外说什么?”

  陆殿卿轻笑:“你认为,今日今时的你,值得我怕吗?你说了什么,有人信吗?”

  他些微后仰,指尖轻叩在桌面上:“我只是今天心情不错,来看看你,顺便告诉看守所,请他们今晚务必给你多加一个窝窝头。”

  雷正德听这话,颤了下,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向陆殿卿:“你现在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可以随意作弄我了。”

  陆殿卿:“我很高兴你能认清现实,你要知道雷家沦落到这个地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记得来这里看看你,以后转移到监狱,这个世上更没有人记得你了。事到如今,你也不要让我说多余的话,安安分分的,三年后,你可以重获自由。”

  雷正德眯着眼,打量着陆殿卿:“那些资料,都是你提供给她的,你就这么恨我吗?为了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小时候打架,我们是兄弟,结果你现在背后给我一刀!”

  陆殿卿气定神闲:“其实依我往日的处事,我确实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不过显然她对你怨气很大。她喜欢,那就随她吧,反正她解气就行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况且,你做的有些事也确实非常恶心,她无论做什么,那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雷正德恨得咬牙,盯着陆殿卿:“陆殿卿,这么多年了,我真是第一次认识你,你是不是早就惦记着我媳妇,你筹谋已久!你就是想抢她,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林望舒披露的一些资料,是不可能轻易在一两个月内拿到的,有些甚至是早期的一些事情,按说应该没人能查得到了。

  他现在回想,真是后背发凉,这么多年了,那个斯文儒雅的陆殿卿,竟然如同卧榻旁的一头狼,一直在盯着他。

  陆殿卿笑道:“只是顺手而已。”

  雷正德看着依然含笑的陆殿卿:“她呢,她呢?你们要结婚了?你们要在一起了?”

  提起这个,陆殿卿淡道:“离开了。”

  雷正德一下子差点蹦起来,他嘶哑地道:“陆殿卿,你看,你帮她对付我,你对她掏心挖肺,结果呢,她还不是骗了你,她只是利用你,现在她拿走了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你也有今天,你被一个女人这么耍?”

  陆殿卿掀起眼:“关你什么事?”

  雷正德笑起来:“她在利用你,你看不出来吗?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你以为她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陆殿卿淡淡地道:“她利用我,我高兴,你管得着吗?我的女人,我愿意宠着,她想怎么样都行。”

  雷正德一脸嘲讽:“陆殿卿,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你——”

  他不可思议地道:“我就是没法相信,你是不是中邪了?你非要抢我的女人,你至于吗?!你要什么女人没有!”

  陆殿卿面无表情地看着雷正德:“你还记得十六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雷正德一怔:“什么意思?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那时候,他刚要下乡。

  陆殿卿:“来,我一个个字重复。”

  他低沉而缓慢地道:“请你帮我照顾她。”

  雷正德盯着陆殿卿,瞳孔骤缩:“陆殿卿,你——”

  陆殿卿声音中充满嘲讽:“她要离开,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要对她多不放心,才会请你替我照顾她,我要多信任你,才会请你替我照顾她。”

  “那么多年,我都没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她也喜欢你,我至今都记得你们结婚前她开心笑着的样子,所以我不和你抢,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你呢,你怎么照顾她的?如果你们能幸福,这一辈子,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雷正德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陆殿卿。

  陆殿卿哑声道:“当时我父亲的状况不好,我连再给她多写一封信都不敢,怕连累她,等我家里状况终于好了,你们却在一起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雷正德:“是她主动招惹我的,她恨你,想报复你,处心积虑想利用我,那我为什么不能成全她,是你把她逼到了这一步,逼着她来找我。”

  雷正德:“可是,可是你也没说——”

  陆殿卿鄙薄冷笑:“雷正德,不要给我装了,当年我的那封信,用了我的字,难道你真不知道我的字是什么吗?你没见过那封信吗?”

  雷正德惊讶地看着他,他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不过终究说不出什么。

  陆殿卿:“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她离开了,但我会去找她,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她。我们一定会拥有属于我们的幸福,就如她所说,我们还会有孩子,一个你这辈子永远无法拥有的孩子。”

  他笑了笑,起身,道:“至于你,可以先踏踏实实吃三年牢饭,三年后,如果你还安分守己地活着,我们再继续算算我们的账吧。”

  雷正德盯着陆殿卿,他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安分守己,活。

  以如今陆家的权势,以陆殿卿的手段,在封闭的监狱里,他想下什么手脚太容易了,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但凡流露出那个意思,自然有人为他鞍前马后。

  他陡然出声:“陆殿卿,这就是你设下的局!”

  陆殿卿回首,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他两手的镣铐上,他低声道:“不,这是你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局。”

  说完,他径自走出了看守所。

  走出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一点薄雪浅浅地覆在道边的青砖灰瓦墙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薄的纱。

  陆殿卿衣衫有些单薄,不过并不觉得冷。

  他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缥缈的雪花,却想起了许多事,比如小时候围炉品过的茶,大雪封门时吃过的煊羊肉,他被太爷爷逗着饮下的人生第一口酒,屋檐上快速掠过惊落一片碎雪的猫,还有二舅舅香港给他买的小牛皮鞋。

  当然也记起,在那大雪之后的早上,太阳爬上屋檐,雀儿在雪地里蹦跶时,突然跑出来想逮雀儿解馋的小姑娘。

  她脸上冻得通红,刘海上沾了雪,不过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亮着。

  他唇角翘起,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望舒,现在我要去找你了,我不要下辈子,只要这一世。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学校要求第一年住校,林望舒特意申请了不住,在外面单独租房子。

  她租的是私人公寓,就在学校附近,价格不算便宜,不过好在她现在并不缺钱。

  明明已经快要入春,这里却遭遇了二十年来最大的降雪,学校通知了安全注意事项,今天的课也停了。

  接下来是周末,她可以轻松一些,便从图书馆借了一些书,之后又过去附近的超市,想着多采购一些食品储备着,如果接下来雪下得更大,她就可以不下楼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她拎着的一个袋子掉在了地上,落在雪中。

  她弯腰就要捡。

  这时候,一双手伸过来,帮她捡起。

  林望舒怔了下,那是一双熟悉的手,熟悉的肤色。

  她视线顺着那挺括厚实的大衣往上,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也才三个月不见而已,却已是恍如隔世。

  茫茫白雪中,陆殿卿琥珀色眸子里漾着温煦的笑:“望舒,好久不见了。”

  林望舒有些茫然地看着陆殿卿:“你怎么在这里?”

  陆殿卿看着她:“我来找你,不可以吗?”

  林望舒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他却已经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望舒:“陆殿卿,你——”

  陆殿卿:“雪要下大了,回家慢慢说。”

  他望着她,无奈地道:“我的衣服好像有点薄,最近太冷了,我没带很厚的衣服。”

  林望舒见他脸上好像说话带一点鼻音,确实挺可怜的,只好不说什么了,和陆殿卿一起往前走,走着间,陆殿卿道:“你住在这边的公寓里?几楼?”

  林望舒:“三楼。”

  走到公寓前,那公寓是五十年代的,年代久远,不过最近几年重新修葺过,楼道里隐约有些霉味儿,楼梯上有住户踩踏后留下来的湿润痕迹。

  林望舒上楼的时候走得小心,陆殿卿见此,一手拎着那些袋子,一手微扶着林望舒。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就让他扶着。

  公寓并不大,也只是够一个人住而已,进去后,陆殿卿大致环视过房间,便将采购的那些食材分门别类,放在冰箱里。

  林望舒看着他在那里整理食材,终于道:“你过来也好,当面说清楚也挺好的。”

  陆殿卿整理着食材的手停顿了下,不过没说什么,便继续将她买的鸡蛋放到了冰箱里。

  收拾过后,他才起身看向她。

  陆殿卿:“既然要说清楚,那你先说吧。”

  他沉默而温柔的目光就那么望着她,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会忍不住软弱,会忍不住想扑到他怀里。

  不过她到底是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透过百叶窗棂看向窗外缥缈的雪,终于道:“殿卿,你各方面都非常好,但是我们确实不合适在一起,有很多原因,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是根本不合适的两个人。”

  陆殿卿薄薄的唇抿着,无声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林望舒:“我们之间,起源于一场荒唐,从一开始就是我故意设计你的,就是想拉你下水,想利用你对付雷正德。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纠结什么了,你也不需要对我有什么责任,我们年纪不小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对不对?”

  陆殿卿:“你说完了,那你就听我说,可以吗?”

  林望舒:“嗯。”

  陆殿卿专注地望着她,认真地道:“望舒,我以前从来不在意香椿,但是你爱吃,所以一到了那个季节我都会让人采了送到雷家,我不在国外的时候,也会和他们说一声自己去摘了。”

  他扯唇,有些艰涩地笑了下:“那天你问我,我是不是第一次,我没有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可以说,我是。”

  林望舒微微咬唇。

  陆殿卿走近了,俯首望着她道:“其实那一晚我根本没有醉到不省人事,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没经验,但不代表我是傻子,我就是故意让你骗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女人能够诱惑我,也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拿这种事情威逼我,更没有人可以让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你之所以能威胁我,是因为我自己想。”

  他将手伸到她面前:“握住我的手,和我在一起,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尽我全力去配合,可以吗?”

  林望舒抬眸看向他,浅淡的眸子温润笃定,就那么望着她。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

  她甚至想起少年时,有一次,她爬上了高高的墙头,他就站在下面。

  他无声地伸出手,看着她,等着她跳下来。

  那一刻她会觉得,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接住自己,会保护自己。

  不过她到底是压下这种异样的情绪,低声说:“殿卿,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摇头,试着说服他,也说服自己:“我也关注过国内的一些消息,你果然去机械工业部了,你这样的人,有大好的前途,履历应该是清白完美的,犯不着因为我而遭受他人非议。”

  陆殿卿:“我在乎吗?你为什么要替我在乎这些?”

  林望舒苦笑:“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也会难受,你和我在一起遭受非议,我只会难过自责,这些会把我压垮,让我心生愧疚,让我一辈子活在负罪感中。

  说着,她又道:“再说了,我愿意吗,我愿意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一个位置吗?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个让人议论纷纷的人,只能躲在你的背后,被你保护,依附于你?在所有人的眼里,离婚了的我能嫁给你,那都是天大的福气,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根本配不上你。我不想去承受,不想去被人家那样看待,更不想去面对哪怕一星半点的非议。”

  陆殿卿安静地看着她,笑了笑。

  所以林望舒就是林望舒,哪怕她走到了人生最低谷,她依然有她的骄傲,并不想依附于人,不想当那个缠绕着大树的藤蔓。

  她如果不是这样的性子,低下头来,在雷家未必不能当好那个儿媳妇。

  林望舒垂下眼来,苦笑了一声:“其实也是我累了,我不愿意面对你家里人审视的目光,也不愿意面对你的施舍,哪怕你家里人足够包容,我也不想收到任何怜悯了。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不想做任何改变了。”

  陆殿卿颔首,轻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林望舒:“在这里,我远离过去的一切,轻松上学去图书馆,每天都在上进,我并不觉得自己年纪大到了必须如何,我会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可以积极地面对一切,我甚至看起来有一个很不错的将来。一旦回国,在国内那种环境下,我并不能保证自己保持现在这种心境。”

  她低声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很珍惜现在的一切。我不想回去,也不可能回去了。

  陆殿卿:“好,那你就不要回去。”

  说着,他温声道:“晚饭想吃什么?”

  林望舒有些茫然,动了动唇:“你——”

  陆殿卿温柔地看着她:“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这几天下大雪,出行不方便,我可以陪着你。这样你也不至于太闷,对不对?”

  他看了看这公寓:“这房子小了一些,不过我们两个住也还可以,明天我去超市买一个新床垫吧。”

  林望舒默了下:“下雪,估计航班也不安全,那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吧,床垫就算了,犯不着。”

  只是接下来让林望舒没想到的是,陆殿卿就这么住下来了,他毫不客气,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的意思,收拾房子,采购食材,置办家用,清扫门口的积雪。

  他会帮她做饭,会在她去上学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帮她拿着书,背着书包,在积雪处握着她的手。

  终于那天,她忍不住说:“我们这样没什么意思,你早晚会离开的,雪停了,航班应该恢复了吧,你回去吧。”

  他很好,但她并不想继续。

  这样继续下去,她会有一种错觉,会觉得岁月静好,会觉得他和她可以一生一世。

  这种日子散发着清淡的甜,让她沉迷,她不想陷入其中。

  她也没有再一次的勇气拒绝他。

  陆殿卿:“是,我早晚会离开,这样根本没办法长久。”

  林望舒:“那你还不如现在就走,你这么留这里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回去的,我永远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我知道你也不可能留在这里,你如果真的背弃一切留在这里,那我也看不起你。”

  陆殿卿的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脸上:“我确实背负了很多责任,对家族的对国家的,我也不可能真的任性地为了个人感情彻底抛弃一切,而你也不愿意回去,我们看起来没有将来。”

  林望舒:“其实你不需要解释,我能理解,如果你能那么任性自我,你就不是陆殿卿了。”

  从他竟然重回机械工业部就知道了,这就是一盘棋,他本来就被计划了要回去,他的前途设计甚至不止是他的家族层面,那是更大的手笔。

  他不可能因为任性一走了之,毁掉这场数年的布局。

  陆殿卿抿唇,低声说:“但我不舍得离开,不舍得你,我也不想再对自己那么残忍,把自己当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一个按照刻度循规蹈矩转动的钟表。”

  “现在,我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陪着你,可以慢慢思索,试着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方式。”

  “望舒,坦白说,我没法保障两年半后一定会如何,我也不敢期望你如何,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争取,给我们的感情寻找一点空间。现在,给我们一个为彼此努力的机会,可以吗?”

  林望舒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陆殿卿温声道:“我去了机械工业部,不过我现在申请深造,所以单位派我来国外留学,我们现在——”

  他顿了顿,道:“是校友。”

  林望舒懵懵地看着他,之后有些茫然地道:“但我真的不想和你结婚,以后应该也不会,既然走出来了,那我就不会再回去面对了,我只想清净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承担那么多家庭责任,我也永远不想面对你的父母家人。”

  陆殿卿眸光包容温柔:“如果你不想要婚姻的羁绊,那我也可以不要,只要在一起就行,我们不需要去面对彼此的家人,不需要承担彼此身上的责任,只需要享受在一起的感觉,可以吗?”

  他略犹豫了下,还是说:“如果你不喜欢了,随时可以离开,在我们之间,你有这样的自由,只要你说一声,我没关系的。”

  林望舒低头,眼泪落下来。

  陆殿卿抬起手,微凉的指尖帮她拭去眼泪:“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喝醉了,就那么看着你,我看着你的样子,让你想被我紧紧抱住。你还说,你想拉我下水,让我抱着你,让我陪着你一起疯。至少现在,我可以抱着你,陪着你一起疯了。”

  他哑声道:“你说你决定了就不会回头,那我告诉你,我既然已经下水了,那我就没办法上岸了。你给我许诺下辈子,那你告诉我,我这辈子怎么办?”

  他顿了顿,低声说:“哪怕求不到朝朝暮暮,也不可能一生长久,我也想拼尽全力向你靠近,就像向日葵永远会朝向太阳。”

  林望舒眸中含泪,有些哽咽:“好,就当我们谈一场两年半的恋爱吧,这样也挺好。”

  陆殿卿便上前,轻拥住她,让她贴紧了自己:“不要哭,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我陪你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

  林望舒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陆殿卿低头,专注地凝视着她:“嗯?”

  林望舒犹豫了下,道:“你还记得我最开始和你说过什么吗?”

  陆殿卿眸中泛起疑惑,她说过很多,他不知道她是指哪句。

  林望舒小声提醒:“我好像说过,也许我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血脉,反正我是不会打胎的,我一定要生下来。”

  陆殿卿瞬间愣住,之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这几天虽然朝夕相处,但是冬天穿得厚,平时在家里她也穿得宽松,他只是隐约感觉她比以前略丰满了一些,并没多想别的。

  他盯着她的腹部,那看不出任何痕迹的腹部,眸中泛起不可思议:“望舒,你——”

  林望舒低声道:“我确实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