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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望舒:“可以同时进行。”

  陆殿卿抿着唇,静默了很久,才终于缓缓地抱住了她。

  他抱着她,抱得很紧,之后在她耳边低声说:“欢迎你回家。”

  之后,才道:“我会安排好一切。”

  林望舒:“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安排好一切,她才肆无忌惮地做了这个看似疯狂的决定。

第225章 婚礼

  毕竟计划生育是风口浪尖上的事情,虽然林望舒是符合政策的,但回国后依然比较低调,好在这个孩子还算乖,并不闹腾,也没怎么折磨她。

  关彧馨知道她怀孕,自然是心疼又担心的,那边孙子孙女也顾不上了,专心照顾她,陆崇礼和云菂也都处处关心。

  当然主要是陆殿卿,这两年他的工作初见成效,没有最初那么忙了,倒是有时间陪着她,亲手照料她。

  两个孩子现在上幼儿园了,都适应得很好,现在见她回来,自然高兴,便干脆都带在身边,她每天下班回来,还能陪着孩子看看书什么的。

  国际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工作和博士课题是同时进行的,还是需要耗费很多心力,不过好在并不是什么体力活,有些工作在家也能做,对于她这么一个孕妇来说自然是很合适。

  研究过程中,得益于陆家的人脉,她有幸跟着各大参观访问团,参观了国内各大银行的金融改革成效以及详细的内部运行机制,这些靠她自己是很难接触到的。

  她可以感觉到,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陆殿卿确实也付出了许多,生活中处处照顾妥帖,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就连研究工作,他都是处处设法为她打通那些耗费心力的调查研究环节,处处大开绿灯,这样自己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数据研究就行了,确实减少一些精力耗费。

  以至于她觉得,回国后她倒是没什么太辛苦的,反而比之前悠闲了,虽然怀孕带来一些负担,但也是可以克服的,而且都是暂时的。

  她回国时,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回国后无非再熬五个月。

  一切都很幸运,整个孕期非常顺利,也没觉得太辛苦,到了临产,疼了十几分钟就顺利生产了,生下一个男孩,干脆就取名叫陆执葵了。

  当她这么取名的时候,甚至会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好像当年她最初选定了陆执葵这三个字,就是应了今天。

  她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生下来了。

  生下来后,倒是轻松了,坐月子期间赶上过年,云菂请了专门的月嫂来照顾她,照顾得非常精细,孩子什么的也不用自己操心,生完后又根据国外的理念做了复健,也就耽误了一个多月的研究工作,其它倒是没什么影响。

  对于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陆殿卿格外珍惜,他也觉得这个孩子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觉得这个孩子和他们有缘——毕竟确实是没打算要的。

  对于林望舒来说,最大的影响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博士学位到底是比自己预计的晚半年拿到,不过看着陆执葵的笑脸,又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人生中的精彩也许比普通人要来得迟,但终归是到来了,晚半年,也就认了。

  在陆执葵七八个月的时候,陆殿卿带着双胞胎,带上了关彧馨,一家人前往美国,陪着林望舒进行了结业仪式。

  之后开始办理手续,回国,正式入职刚刚成立的中国国际经济研究中心,得益于她在金融方面的研究成就,是直接以副教授的身份入职的。

  此时的她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八岁了,距离她离婚已经六年多了,但是就这么六年的时间里,她走过了一条狭窄而曲折的通道,最后终于触摸到了前方的光明。

  偶尔间,对着电脑,一个恍惚,她会想起曾经的那十年,她虚度过的光阴,会设想如果没有那十年,她会如何。

  但是转念之间,又会觉得,她能在六年半的时间里就取得了现在的成绩,那是因为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她一直在拼命地和光阴赛跑。

  如果没有那十年的磨砺,她又怎么会这么拼命的往前追。

  三十八岁,作为国际经济研究中心的副教授,这已经超过了同龄绝大部分人,只能说她先磨砺于人生低谷,之后奋起直追,弯道超车,如今终于可以站在半山腰略松口气,歇歇脚,之后继续往前走。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她也尽量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孩子,多陪陪家人。

  陆殿卿却提出来,想补办一个婚礼。

  林望舒觉得没必要,孩子都生了仨,年纪不小了,补办什么婚礼?

  不过陆殿卿却坚持,他说他欠她一个婚礼。

  林望舒也就同意了,恰好这一段,研究中心的项目课题告一段落,她便腾出时间来,拜访了昔日好友,自己也休息几天。

  六年多的时间,昔日的好友人生已经有了新的际遇,孟绸已经不打算结婚了,目前和一位早年归国华侨交往着,不过她说对方年纪大了,她不是太满意,就这么凑合着吧。

  叶均秋这些年一直醉心于物理研究,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在学校的职称提拔并不如意,不过好在现在也是副教授了,他已经谈了一个对象,目前正准备结婚。

  如今两个人勉强也算是重新成为同事,叶均秋对于她的情况很惊讶,他知道学校新成立的那个国际经济研究中心,据说目前很受国家层面重视,没想到六年时间,也就是别人读一个博士的时间,林望舒回来直接就成为副教授了。

  林望舒看着叶均秋,也是颇多感慨,她以前其实很羡慕叶均秋的,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自己比起叶均秋来,也并不差了。

  和叶均秋吃完饭,出来餐厅,却恰好碰到了以前的同事,这家餐厅本来就是以前同事经常来的。

  开始的时候同事看到她还惊讶,开玩笑说叶教授这是哪位,之后有人认出来了,惊讶得不轻。

  现在的林望舒虽然已经三十八岁了,但是这几年一直还算注重保养,经常健身不说,云菂的各种美容养颜滋补品也时不时给她送过去,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感觉确实挺有用的。

  况且她现在的一些穿戴,便是不刻意挑拣,也都是国际知名的品牌,随便从首饰盒里拿个耳环戴上,也都是价值不菲的。

  所以知道这竟然是昔日那个林望舒,一群同事惊讶不已,觉得她现在浑身贵气,又觉得她现在气质优雅,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被细问起来,林望舒也就说了自己的情况,已经在经济中心担任副教授了,有自己的研究课题和项目经费,接下来就是从容不迫地深入研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得益于国家的少数民族政策,都上了户口,接下来要补办婚礼。

  大家听得越发倒吸一口气,之后细问起来,更是惊得不敢相信。

  “你是说,那个陆家,那个一部陆家谱百年中国史的陆家吗?”

  如果是之前,林望舒也许会在意,会在意大家觉得自己高攀了谁谁,但是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了。

  她的阅历和自信,让她对这些可以一笑置之,所以就大方承认:“对,我丈夫你们估计听说过,前华工集团的掌门人,陆殿卿,我记得前一段他还曾经被邀请到我们学校里演讲过。”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几乎窒息,大家都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她便笑了笑:“过几天举办婚礼,到时候给大家发喜糖。”

  说完,也就先寻了个理由告辞了,只留了一群同事面面相觑。

  大家无法理解,六年前,那个离婚后黯然离职的林望舒,现在竟然成了国际经济研究中心的副教授了?

  而且还要嫁入陆家?

  陆家是什么人家,稍微了解的都不免咂舌,至于陆殿卿的履历,那几乎更是传奇一般的辉煌,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一个离婚十年的女人,名声狼藉地离开了这座城市,结果才六年多的时间,就这么一下子攀升到了她们大多数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一个同事突然喃喃地道:“不对啊……当初她离婚,不是说她不能生吗,我记得是这样?”

  另一个同事:“你那都老黄历了,据说不能生的是她男人,她憋屈着呢!”

  旁边几个同事忙“嘘”了一下,左右看,之后道:“别说这些了,人家现在嫁到陆家了,副教授了,过去的事,别提了。”

  大家一想也是,林望舒已经不是过去的林望舒了,这样的林望舒,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了。

  她背后是陆家,是那个前华工掌门人急流勇退重回体制内,如今已经手握重权的陆殿卿。

  这种人,以后见到只有捧着的份儿。

  林望舒顺便看望了席铭教授,席铭教授越发老了,背都驼得像虾米,不过听说最近三年他硕果频出,做出许多研究成果,有一些内部消息,他应该会当上院士了。

  他看到林望舒的时候,眼中有一丝恍惚,明明看着林望舒,却仿佛透过林望舒看到了另一个人。

  林望舒和他讲了自己的大致情况,席铭教授却激动起来,竟然握着她的手:“很好,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就知道,你走哪条路,都能走出成绩的!你将来一定会有大成!”

  林望舒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席铭教授一向性子古怪,她也就没当回事,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席铭教授,表示了感谢。

  会见了昔日各路旧友,她心里自然也有一些感慨,她觉得在自己内心深处,也许是想和过去告别吧,或者多少有些显摆的意思,想让那些人记忆中那个黯淡的林望舒消失,告诉所有的人,她重新站了起来,获得了新生。

  不过不管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这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个彻底的了结,她可以忘记曾经的自己,步入婚姻,开始崭新的人生了。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天她竟然见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雷正德。

  雷正德因为之前的行贿受贿案,判了三年,出狱后,据说去了深圳打工,勉强也挣了一些钱,不过这两年因为沈明芳病重,他只能回来了。

  那天他过来了新街口的老宅子,看样子是来看看。

  那边的宅子已经分配给别人住了,他自然不能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因为陆殿卿说要装修这边的老宅,准备了设计图纸,林望舒便过来看看,恰好碰到了雷正德。

  六年多不见,彼此自然变化很大,刚开始几乎都没认出来。

  此时的雷正德,竟然添了不少白发,额头也有了皱纹,乍一看竟仿佛小五十岁的人了。

  他愣愣地看着林望舒,她穿着一件剪裁优雅的裙子,外面是别致的羊绒罩衫,头发略卷,就那么很随意地搭在肩头。

  整个人知性优雅,时髦洋气,看着也很显年轻。

  六年多的光阴,似乎在她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把她打磨得越发光彩照人。

  林望舒认出雷正德,也是笑了,诚恳地道;“听说你进监狱了,正德,恭喜你出来了。”

  雷正德看着林望舒的笑容,便满心酸涩,他冷笑一声:“你把我坑得这么惨,你倒是过得不错。”

  林望舒想起曾经,感慨道:“我确实过得不错,其实我也时常想起你来,你是不是对我充满恨意?可我却时常感激你。”

  雷正德听着,意外,不过咬牙道:“你想起我,你还能想起我,你怕不是想着怎么坑我吧!”

  林望舒诚恳地道:“我经常想起你,并且非常感激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说真的。”

  她的眼神是如此坦诚,她笑起来是如此温和,以至于雷正德有些恍惚,他喃喃地说:“这么多年了,我受了这么多苦,好歹也听你说一句人话了。”

  林望舒叹道:“你看六年过去了,这胡同变了多少,那边的街道也繁华起来了,还有咖啡馆,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

  她笑着道:“正德,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我确实也做错了一些事,我们谈谈吧,可以吗?”

  雷正德看了看那边的街道,果然街道上有咖啡馆,里面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这些距离他已经很遥远了,不过当看到这样的咖啡馆,他倒是想起以前,他也曾经意气风发过。

  他眯起眼睛,看了眼林望舒:“好。”

  两个人便过去,一起进了咖啡馆,这边生意还不错,显然这里的客人对于林望舒这样一个一看就知性优雅的女人和雷正德那样一看就潦倒落拓的人不是一回事,大家有些好奇。

  林望舒大方地请雷正德坐下,问他要吃什么,要了咖啡糕点。

  她留意到雷正德坐下后的拘谨,便笑道:“正德,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是夫妻,我其实也很关心你,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雷正德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咖啡,道:“我还能怎么样,不都是被你害的,我什么都没了,我爸被关了好几年,前几年出来,身体一直不太行,我妈最近也总是病,我姐现在我也没联系了,不知道怎么样,我这日子过得也不好,在深圳打工挺辛苦的,攒下钱也不容易,我最近好不容易重新找了一个,对方带一个孩子,勉强过日子,不过我妈又病了……”

  提起这个,他叹了一声,眼中充满茫然,这是一个被生活磋磨的男人,不过倒是也没彻底绝望,看来对生活还存着一丝希望,这不是还有再找一个女人的心气么。

  林望舒也就放心了。

  穷寇莫追的道理她懂,对方没牵挂,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对方还存着对生活的希望,但又处于这样的潦倒中,这是最合适的。

  于是她同情地看着他:“我倒是还好,和你离婚那天,我就直接和陆殿卿睡了。”

  她这么优雅从容的样子,直接说这么直白的话,很不相称,雷正德乍听到这个“睡”字,眼角便抽搐了下,他听着难受,刺心。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听到陆殿卿和林望舒的声音,那种近乎沉迷的欢愉,林望舒跟了他十年都没那样过!

  那个才和他打了离婚官司的女人,刚刚和他挣脱关系,就那么沉沦在陆殿卿的床上。

  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耻辱。

  林望舒继续道:“睡了后,他果然不一样,我非常喜欢,而且效果很好,我马上就怀孕了。之后我出国,名校读书,我们在国外双宿双飞,恩恩爱爱。陆殿卿这几年的成就你也应该看到了,他可真是有权有势,也舍得给我花钱,现在已经把不少不动产和股份都转移到了我名下,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总之对我百依百顺。”

  雷正德听得怔怔的,他当然知道陆殿卿现在成就非凡,但知道是一回事儿,听林望舒这么说,那更是另外一回事儿。

  特别是那句“睡了后效果很好”,真他大爷的,这是戳人心窝子吗?

  林望舒笑看着雷正德:“现在我已经拿到了国外金融博士学位,入职了北大,当上了副教授。”

  她回忆曾经,感慨一声:“总体来说,还不错,我觉得我的人生比别人也许来得晚,但这个年纪,我能拥有这些,我已经非常满意了。”

  雷正德有些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北大的副教授了?”

  林望舒笑了笑,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是。”

  雷正德目光下意识落在她手上,发现她留了指甲,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看上去非常别致,手指细长,一看就被好好保养过,而且手指上还戴着挺大的钻戒。

  总之整个人珠光宝气,比阔太太多几分知性,比学校的教授又多了几分贵气。

  他喃喃地说:“你可真行,你把我给坑了,你自己日子过得这么好,敢情你这是冲我显摆的!”

  林望舒:“是还不错,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有三个孩子了,头胎是龙凤胎,后面又生了一个孩子,孩子都很好看,聪明可爱,陆殿卿很喜欢,爷爷奶奶那里也很疼他们,我妈当然也非常高兴了,她觉得我这辈子值了,我当然对自己的生活也非常满意。”

  雷正德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些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孩子,龙凤胎,这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了。

  他脑子里懵懵的,竟然不断在回想,回想那一天,那一对男女的种种,就是那一次,他们竟然有了双胞胎?

  林望舒目光温柔地望着雷正德,笑道:“正德,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感谢你,我觉得你真好,并且我打算对你走出一些回报。”

  雷正德听这话,有些意外,他看着那个眸中漾着妩媚温柔的林望舒,蠕动了下唇,低声说:“你还能想到我的好,我也不说什么了,这辈子我是没法比上陆殿卿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有过一场,你现在还能记着我,我……”

  林望舒诚恳地道:“你知道你对我做过最有帮助的事,是什么吗?”

  雷正德眸中泛起回忆来,喃喃地道:“是什么?”

  林望舒缓缓地道:“就是你要里子没里子,要面子没面子,各方面都太差劲了。”

  雷正德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望舒笑道:“你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我毫不留恋地想离婚,我才能嫁给陆殿卿,才有了这样的美好人生。”

  她起身,从容不迫地道:“你但凡能稍微有一丝的优点,我也不至于要离婚了,所以我拥有的这一切美好,都拜你所赐,谢谢了。”

  之后,她优雅地从钱包中掏出来十块钱:“你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我其实很同情你,我们十年夫妻,我总不能坐视不理,这十块钱给你,去买几个肉包子吃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将一张大团结放桌子上,之后,转身离去。

  雷正德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张大团结,半响,气得脸孔扭曲。

  这个女人,万年那个德性,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这是故意拿他开涮呢!

  他咬牙切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谁知道这时,那咖啡馆的侍者走过来,小心地说:“先生,是不是可以结一下账?”

  这一年,林望舒和陆殿卿举办了一场简洁而隆重的婚礼,婚礼是中西合璧的,她穿了婚纱,陆行鹓和陆守倞成了小花童。

  两个孩子已经五岁多了,看上去乖乖巧巧的,软糯白净,略有些卷曲的头发看着像是洋娃娃,不知道多少人都赞叹起来。

  关彧馨看着这一切,自然是满足,这几年,两个儿子都安分工作,一天比一天好了,林观海暂时不打算结婚了,就专心经营一家小餐馆,生意倒也红火。

  至于林望舒,国外名校金融学博士,北大副教授,高级知识分子了,想想脸上也是有光。

  至于现在,更是嫁到了陆家当儿媳妇。

  陆家那是什么人家,比之前的雷家不知道高了多少,更何况陆殿卿现在的位置可是炙手可热,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公婆那里都满意得很,眼看着这日子真是舒心。

  到了这个年纪,她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等着享福了。

  这时候,旁边的关珠清蹙眉:“姑母,你说我姐带着孩子嫁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别人会不会笑话?”

  关彧馨看了一眼关珠清:“你要是觉得别人笑话,那就不要来,趁早出去好了。”

  关珠清一听,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她就是不明白,本来林望舒离婚了,名声闹得那么难看,人已经没脸留在北京只好离开了,谁知道几年时间,竟然嫁给了陆殿卿。

  陆殿卿是什么人,那就是财富和权利的标志啊!

  关珠清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围,这次的婚礼摆桌并不算多,不过来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还有陆家的自己人。

  她打眼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曾经出现在报纸上的大人物,那是她平时这么都不可能接触到的。

  她在心里暗惊,就是怎么也不明白,这么好的好事怎么轮到了她表姐?

  一个离婚的女人,关键离婚还闹得沸沸扬扬,她怎么就能嫁那么好?

  她微微侧首,支着耳朵,努力想听听那边陆家的动静,那边几个女人,听着应该是陆殿卿的堂姐堂妹的,还有几个长辈,不知道她们怎么说,肯定没办法接受陆家那么出色的陆殿卿竟然娶了自己表姐那样的离婚女人吧。

  谁知道她这么听着,竟然一句想听的都没听到,最后好不容易听到提起林望舒,却是说起最近在北大的那个国际经济研究中心如何如何,又说林望舒的研究成果好像要获奖,之后又说起孩子,两个孩子五岁了,现在已经会说三种语言了,说以后肯定很优秀云云。

  至于最小的那个,真是可爱,怎么看怎么可爱,太逗了,说陆崇礼和云菂太有福气了。

  甚至连那个往日里最挑剔的陆知义都开始给大家说:“望舒现在的这个国际经济研究中心,那可是好地方,这次是北大吸引海外留学高级人才成立的研究部门,我听说最近望舒的课题,就是承接政府的委托,要研究改革发展中的专题,不是高级人才,肯定是进不去的。”

  大家一听,纷纷赞同。

  关珠清却听得很是失望。

  这时候,就听到那边音乐声响起,大家全都翘头看过去,原来是新娘出现了。

  却见洒落着鲜花的花道上,西装革履的林观海挽着林望舒的手缓缓而来,而林望舒身上的婚纱,却是让在场所有的女人惊叹不已。

  关珠清更是看直了眼,她在香港,也是见识过一些婚纱的,但是从不知道,婚纱还可以做得如何奢侈!

  婚纱是Demetrios的鱼尾婚纱,优雅的版型把她纤细的身形衬得修长美丽,裙子上一串串的钉珠将奢华的精美演绎到了骨子里。

  关珠清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喃喃地说:“这,这得多钱啊……”

  关彧馨:“这是小陆特意从国外定制的,反正听说一大笔钱了,估计能买几套房了!”

  一旁几个亲戚听了,纷纷咂舌,不是因为一条裙子能买几套房,是因为那句“小陆”,大家心想你知道陆殿卿是什么人物嘛,竟然一口一个小陆。

  不过一想,也对,这是人家女婿了,可不叫小陆!

  而就在徐徐的音乐声中,陆殿卿西装笔挺,郑重地走过去。

  此时的陆殿卿已经年近四十,举手投足间是沉淀在骨子里的持重。

  他走上前,牵起林望舒的手,和她四目相对,之后笑着携手一起往前走。

  郑重而肃穆的音乐声中,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眼前美丽的一幕。

  一旁的陆崇礼和云菂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大孙子孙女满地跑,还有一个开始在地上爬,他们终于看到儿子走入了婚礼的殿堂,走上了人生新的阶段。

  而此时的林望舒,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遥想当年,她坐上飞机远离故乡,那时候她就从未想过回头。

  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她完全没想过面对这里的一切,只想着逃,逃得远远的,在国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不想在这片稀烂的人生里去拼搏什么了。

  这六年,因为他悉心的包容呵护,也因为自己在国外拼搏后的学有所成,如今的她,已经重新积攒了勇气,脱胎换骨,穿着世上最美丽的婚纱,华贵精致地走在红地毯上,走向他,和他一起携手,共度人生。

  陆殿卿定定地望着她,低首,郑重地为她戴上戒指。

  这时候,伴随着音乐声,一片浪漫的玫瑰花雨洒落,而就在那片玫瑰花雨中,他望着她的笑颜,却是想起来许多。

  那一天,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走进了古老黯淡的胡同,那一刻他满心都是灰暗,就连墙根上的青苔都弥漫着颓然。

  这时候,她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一树的槐花与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一起落下,在他的心里激起了波澜

  从那个时候她就像一粒种子埋在了他心里。

  这于年少懵懂的他,甚至无关乎爱情,只是那个人足够重要。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她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犹如命运的齿轮往前转动,他们终究错过,她有她的人生,他有他的半径,每一个晨曦中他们擦肩而过。

  明明近在咫尺,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在过去的许多时候,他时常会想,假如生活中有如果,如果他当初不做那样的选择,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饱满的麦芽酿成了这杯酒,甜蜜还是苦涩,他都不能让时光回流。

  也幸好,他和她都还有机会。

  他可以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在那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为她戴上戒指,许下一生的承诺。

  此时此刻,陆殿卿看着那细腻修长手指上的戒指,抬起眸来,看向她,低声道:“我准备了钻戒,希望你能嫁给我,你却留书离去,告诉我说,下辈子让我勇敢一些,说你要在最美好的年华光明正大地嫁给我,做那个被所有人祝福的新娘。”

  这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台词,林望舒也没料到,她想起曾经,鼻子有些泛酸。

  陆殿卿露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来:“我们不需要下辈子,我也不想等到下辈子,今天的你就是最美的,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年华,你现在已经是那个被所有人祝福的新娘了。”

  林望舒瞬间眼睛湿润,她仰起脸,透过朦胧的泪光看他。

  他眸中是历经岁月洗练后沉淀下来的爱,安静包容的爱,仿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回头,他就等在那里。

  她的眼泪滑下:“谢谢你,陆殿卿,我爱你。”

  陆殿卿哑声道:“林望舒,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

第226章 一支舞惊艳上海滩

  这一年,已经身居高位的陆殿卿向上级领导汇报了全国机械工业工作会议,机械工业行业实施八五规划以来,完善了标准体系,累积获得几百个技术大奖,管理体制标准化和技术改进也取得突破进展。

  而林望舒在获得博士学位后,正式进入国际经济研究中心,已经发表了几篇很有影响力的专业文章,在经济学领域获得多个奖项,并且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杰出青年基金”。

  如今的她对一切都很满意,家人都还算健康平安,孩子也都懂事,最小的执葵也已经要上幼儿园了,自己和陆殿卿的事业也发展得好,生活趋于平淡,平淡到让人幸福。

  至于曾经雷家的那一切,仿佛早已经不记得了。

  这些年人生的成就和家庭的幸福,是如此强烈,足以将昔日那些不要紧的事冲刷得一点痕迹没有。

  这晚,是中国工业机械部十年发展庆典,特意在国际大酒店召开晚会,邀请了全国几十家重点工业单位,以及国外包括卡雷特蒙在内的数家全球企业,场面盛大。

  陆殿卿作为官方最大的领导,也要在这个晚会上发言,这一场晚会,几乎可以说是国内工业机械十年发展的庆功晚宴。

  这对于陆殿卿自然很重要,林望舒也就腾出时间来,打算过去,并准备好了礼服和配套的首饰。

  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陆崇礼打来电话,问起今天的晚会:“这几天你母亲身体见好,正想外面走动走动,我陪她一起过去吧。”

  林望舒意外不已:“那好,要不我过去陪着您二位一起去?”

  这次的晚会中外名企云集,也有云家的投资企业,之前曾经说过云菂要去,但是因为这几天云菂身体不适,也就罢了。

  陆崇礼让她稍等,问了问云菂那边出发时间,这才和林望舒说定了,到时候一起前往,又说好孩子先交代给保姆看着,嘱咐他们早点上床休息,当下林望舒打算赶过去。

  陆崇礼笑着嘱咐:“你慢点开车,不用太早,我们大概七点出发就可以。”

  林望舒应着,又给陆殿卿打了一个电话,说起情况来:“听父亲那意思,他不太想引人注意,只是母亲想过来看看你吧。”

  陆殿卿听着,也就道:“那麻烦你过去陪着一起来,不要带保姆了,警卫员穿便衣,这样不引人耳目。母亲最近腿脚不是太好,还是要小心。到了后,我让人去接你们,从后门进来,我安排好安静的位置,这样也清净。”

  林望舒点头,挂上电话,打扮妥当,就要准备出门。

  谁知道刚要出门,便听到手持电话响了,她接过来,电话那头竟然是席铭教授。

  她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席铭教授了,没想到突然接到席铭教授的电话,席铭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席教授,你现在在哪里,这是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席铭教授却虚弱地笑了:“望舒,你还记得八年前,你曾经来参观我的激光实验室吗?”

  林望舒回想了下,隐约记得有这回事:“记得,席教授,怎么了?”

  席铭教授发出一声感慨:“其实那是一个实验,是我筹谋已久的实验,我以为那个实验失败了,这些年,已经很受打击,所以我几乎放弃了,但是现在,我知道,我竟然成功了。”

  林望舒疑惑:“席教授?”

  席铭教授:“我竟然成功了!而且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林望舒茫然:“席教授,你在说什么?”

  席铭教授突然哽咽了:“林所长,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一点感觉不到吗?那天我看到了经济报纸,看到了你的成绩,你还是那么优秀……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依然重新站起来,走到了最高处,依然是让人敬仰的林望舒,是那个披荆斩棘的林所长,但是你竟然全都忘记了……”

  席铭教授叹道:“林所长,不过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可以,我之所以成为我,是因为有你,就算你不再记得了,就算这个世上没人知道,可我还记得你。”

  林望舒听着“林所长”那三个字,一怔,只觉得这三个字莫名熟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自心底泛起。

  这时候,电话那头,席铭教授的声音苍败悲凉:“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终于明白,原来当年我成功了,我这一生,死而无憾!”

  席铭教授那苍老颤抖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伴随着滋啦啦的电磁信号,林望舒恍惚中感觉有一股强大的信息流扑面而来,涌入她的身体内,她仿佛被瞬间溺入水中,几乎窒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种让她窒息的淹没感犹如潮水一般褪去。

  此时,电话已经挂断了,周围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而她后背几乎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攥紧拳,颤抖着用手拄着桌子,支撑着身体。

  此时,大脑中瞬间被塞入了许多的信息,那些信息犹如繁琐的丝线充盈着她的思维,让她理不出头绪。

  她大口喘着气,闭着眼睛,慢慢地将这些故事理顺。

  那一天,她被席铭教授引入他的实验室,那是一次激光束的发射,试图创造一个奇迹,然而到底只是粗糙的理论模型,连试验都不曾有过。

  激光束产生了神奇的力量,但却是以实验发起者不可控的方式。

  并没有时光倒流,但是强激光束却干扰了时空的磁场,从而引发了空间扭曲,这就像是几页纸随便揉在一起,用针扎了一个小孔,薄脆的纸张破裂,所以各纸张上便有了信息交汇。

  在空间扭曲的那一瞬间,她的记忆或者说一些更玄妙的什么,在那一瞬间和多个平行的时空交汇,那些记忆进入了其它时空,干扰了原定轨迹的运行,从而导致了不同的结果。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将一世又一世的结局看尽,看完了那人生百态悲欢离合,也看到了自己在无数个时间节点的不同选择,从而导致了不同的人生路。

  看完之后,她睁开眼睛。

  房间内是如此安静,条案上的老式时钟发出嘀嗒的声音,床头案上的意大利底座台灯古色古香充满西洋气息,就连墙上挂着的那幅陆殿卿写下的“赴七万里长途,奋然无悔”的字画,依然就是记忆中的模样。

  这几年回到国内,她早看习惯了这些,也用习惯了,这就是她和陆殿卿每天的日子,这就是生活的模样。

  只是看尽了几生几世的沧桑,再睁开眼看到这些,她几乎泪水盈眶。

  她记起云菂回国时巡视儿子新房的气势,记起那个跟在身后解释着老台灯来历的陆崇礼,也记起北大同学随着她一起来家看到那幅字画时的感慨。

  当然更记得,她和陆殿卿一生又一世的幸福,都曾经落满了这四合院内外每一处角落。

  在这之前,她就像是无数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般,或悲或欢,在这大千世界中沉浮,她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无数平行空间中的一个折叠。

  她更不会知道,这处处充斥着他们一家生活气息的平凡四合院,在时空的角落里竟然藏着这样的玄机。

  她这么怔楞间,却接到了电话,是云菂打来的,问起她到哪儿了。

  她愣了好半晌,在云菂担忧的声音中,这才如梦初醒。

  这就是平凡的生活,这就是她尘埃落定的人生,哪怕她看尽了几生几世,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她要尽快赶过去,要陪着公婆过去参加晚会。

  她平息了心情,略收拾了下自己,连忙开了车出去,很快过去了王府井,陪着陆崇礼和云菂一起上了吉普车。

  现在年代不同了,依云菂的身家,各样豪车自然可以尽情享用,不过陆崇礼好像更偏爱这种低调而充满时代感的吉普车,说这种坐着更合适。

  其实想想也是,他现在出行都是有便衣保镖相随的,自然一切都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

  这两位年纪大了,生活逐渐返璞归真,便是云菂,也随意起来了。

  上了吉普车后,林望舒再看陆崇礼和云菂,那感觉自是不同了。

  在过去的很多时候,她对陆崇礼多少有些排斥,对云菂也是敬而远之,之后两位老人开明包容,对她无微不至,又帮衬着照顾孩子,她自是感激敬重,关系才亲近起来。

  如今看尽了一世又一世,再看到两位老人,却是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感动,更添了许多孺慕之情,甚至恨不得冲过去抱住他们。

  她压下诸般情愫,挽了云菂的胳膊,笑着道:“母亲今天打扮得真好看,父亲今天看着也是儒雅斯文。”

  她突然说这个,倒是让陆崇礼和云菂有些意外。

  陆崇礼笑叹:“望舒怎么开始向行鹓看齐了,像是喝了蜜一样,说出的话就是甜。”

  云菂笑道:“我们年纪大了,倒是你,到底年轻,确实应该好好打扮。这几天我还和法国的朋友提起来,有什么好的首饰,都让他们先拿过来,看你喜欢哪个。”

  这么说笑着,到了晚会现场,陆殿卿早已经安排好了秘书,带着一行人从旁边后门进去,陆殿卿二舅知道他们来了,也过来打了招呼,因有事要和陆崇礼谈,把陆崇礼拉了过去。

  秘书帮婆媳两个安排了一处幽静处,有青竹掩映的座位,清雅幽静,却又视线极佳。

  两个便衣保镖便在附近状若悠闲地走动,一切看上去都很随意,并不会引人注意。

  林望舒知道云菂腿脚不太好,便取了一些茶点过来,照料着云菂,婆媳两个随意地说着话。

  云菂笑道:“殿卿现在越来越忙,哪里顾得上我们,你父亲说是退了,可我看,一天到晚的事情也少不了,能陪着我的,反而是你了。”

  林望舒:“殿卿对母亲孝敬有加,昨天还惦记着,说知道一位针灸老大夫,要请对方帮你看看腿,至于父亲,那更是不必提,对母亲温柔体贴。”

  她想起那生生世世的种种,叹道:“要说起来,母亲真是好福气。”

  云菂听得,却是道:“这话也就别人说说罢了,我这辈子嫁给你父亲,也算是遭了不少罪。”

  林望舒:“母亲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外人不知道多羡慕母亲。”

  云菂浅饮了一口白水,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我的苦。”

  她笑望着晚会上那衣香鬓影,一个轻叹:“你到底是不知,你父亲少年时,便已郎艳独绝,名满北平城,他那样的人,不知道让我闹了多少气。”

  林望舒倒是有些意外:“父亲应不至于吧……”

  云菂笑道:“那还不是我管得好,要不然,谁知道呢,你要明白,像你父亲那样的人,他就算不去主动招惹,也总有那些所谓名门贵媛,或者名伶才女,前赴后继地招惹他。一次两次的,谁看了不心烦。”

  她收敛了笑:“之后我们分隔两处,我更是只能眼不见心为净,随他去吧。”

  林望舒一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倒是想起那一年,陆崇礼过去北大演讲,赢得北大学子满堂彩,人都说他诙谐幽默,风采翩翩,沉稳练达的气度,高屋建瓴的视角,不知道多少人敬仰不已。

  之后,竟是引出了冒箐箐一事。

  那冒箐箐固然有些心理问题,但如果陆崇礼年轻十岁,那怕不是一场演讲就能惹起几桩桃花债。

  其实就算他当时那个年纪,他若是立身不正,也未尝不能有什么艳遇。

  不过她又想起那生生世世的命运轮回,每一世,两位老人都是夫妻分离数年,但终究在年迈时相守,陆崇礼在外面到底也没招惹什么是非。

  她也就道:“母亲,话不能这么说,父亲或许太过耀眼,以至于引来一些麻烦,但父亲从来没有过什么二心。即使是寻常夫妇,两地分居数年,又有几个能守住,更不要说父亲的身份地位了。他这样的人,能孤守多年,自是能称得起一往情深。”

  云菂听这话,默了片刻,却是道:“我能和他白头相守,其实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许下终身,这是其一;我出身世家,才貌还算出众,也算有些手段,更曾引得风流子弟竞相折腰,这是其二;我们历经世事,我为他放弃一切赶赴大陆,也为他冒死生下殿卿,之后家中遭逢变故,我病重几乎命悬一线,他对我有亏欠之心,这是其三。”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道:“最后一个,他这个人看似儒雅随和,其实心中自有沟壑,在他的心里,家国在前,事业为重,他是绝对不会自毁前途,做出什么有损自己颜面,有损陆家声名的事。”

  她笑叹:“这种种缘由牵制,缺一不可,才造就了我和他分离多年两地遥望,却痴情不悔终究求得一个圆满的结果。”

  林望舒听得,实在诧异不已,她没想到云菂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一时想起云菂昔年的“离家出走”,还有那法国设计大师的旧账,其实想想,这或许是两位之间的彼此拿捏吧。

  于是她终究道:“母亲,感情之事,各人角度不同,看法也自有不同,这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母亲叹息父亲昔年之风流,但是父亲心中也未必没有介怀之事,只不过父亲气量恢宏,不会计较罢了。”

  云菂道:“望舒,你说得对,其实作为女人,我们要学会抓大放小,回想这一世,他到底也没辜负了我的心意,这就够了,至于那些细枝末节,我也不去计较了。”

  林望舒笑道:“母亲说得是,抓大放小就是了。母亲纵然说出诸般理由来,但是父亲和母亲能有今日美满,归根到底还是彼此的坚持和包容。其实想想,往日我和殿卿有时候也有些别扭,不过我不在意就,他也每每对我容忍有加,也就熬过去了。”

  云菂听她提起儿子,笑了。

  她望着不远处的交际舞舞池,看着那里面翩翩起舞的身影,想起往日种种,却是叹道:“说起来,其实你才是最有福分的那个,殿卿这孩子对感情诚恳执着,虽稍显拘谨内敛,但这样也挺好的,若他能对男女之事游刃有余,你又没有我那些手段,你说你们能有这缘分吗?就算在一起了,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林望舒听得差点笑出来:“母亲这一说,殿卿倒是万般好。只是我倒是分不清了,母亲这是夸我有福分,还是夸您自己教子有方?”

  云菂温声笑道:“自然是夸你有福分,说起来,就你父亲而言,当他的妻子,远不如做他儿女。他对你们做儿女的,那必然是慈爱包容,诸事都给你们安排妥当,一路保驾护航,”

  林望舒想了想,那生生世世的种种,倒是颇为感念:“是,父亲待殿卿和我都很好。”

  这一世,她成为陆崇礼儿媳妇的时候,陆殿卿早已羽翼丰满,她倒是没太劳烦陆崇礼,但是寻常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妥帖。

  婆媳二人正说着,陆崇礼却在秘书陪同下过来了,他今天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深色西装,虽已两鬓银丝,不过依然儒雅庄重,风采翩翩。

  他过来后,笑望着道:“你们两个聊什么,聊得这么投机?”

  云菂:“聊你。”

  陆崇礼微微挑眉:“我?”

  他有些无辜地笑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云菂便对林望舒道:“你看看,你父亲很有自觉,他知道自己处处都是错,心虚得很,这就是一个人最下意识的反应。”

  陆崇礼苦笑:“望舒不要听你母亲的,她不过是编排我罢了。”

  云菂轻哼一声:“我也是看到那边跳舞,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陆崇礼:“怎么,你想跳?”

  云菂:“我倒是不想,我只是想起——”

  她笑看着他,缓缓地道:“当年北平府陆大少爷前往上海,可是一支舞惊艳上海滩,引得无数名媛为之倾倒。”

  陆崇礼听这话,讶然,之后视线下意识在晚会人群搜寻儿子身影。

  云菂自然看出他的心思:“你以为是殿卿告诉我的吗?难道我以前在香港,就不看看新闻读读报吗?”

  陆崇礼无奈,笑看着云菂,略俯首,声音温哑:“需要我解释解释?那我们回家慢慢讲?”

  林望舒从旁,也是惊讶,之后又觉得好笑,当下只看向远处的水晶吊灯,在那里装傻。

  云菂慢声细语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提提,我也没说什么?”

  陆崇礼笑得温润柔和:“提提?那也可以,这都四五十年前的往事了,其实我们可以给孩子讲讲故事。”

  一时他看向旁边的林望舒:“比如望舒肯定不知道解放前那些陈年旧事吧,我们可以聊聊。”

  林望舒突然被点名,忙恭敬地笑着道:“确实不知道,回头可以请父亲讲讲,也算是增长见识。”

  云菂好笑地摇头:“罢了,你万年这么个伎俩,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了,我也没说你什么,倒是说正经的——”

  她笑叹:“我看那边年轻人在跳舞,殿卿忙着,我们望舒只好在这里陪我们。你去陪望舒跳个舞吧,也好让我欣赏下你惊艳上海滩的舞技。”

  陆崇礼很含蓄地道:“我年纪大了,早忘记怎么跳了”

  林望舒:“母亲,我不太会跳舞,还是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画面,陆崇礼说,不要被自己已婚的身份所困扰,滑冰跳舞参加学生会,这些都应该去做,多融入同学之中。

  她怔了下,看向陆崇礼,却见他鬓角生了银丝,脸上更添岁月痕迹,不过眸光依然慈爱温和。

  她的父亲不在人世多年,此时看着陆崇礼,她生出许多的亲近之心,更有种历经世事的沧桑感慨,会忍不住想和他说说话。

  当下便笑着道:“我确实不太会跳,不过想到父亲舞技惊艳上海滩,我就觉得如果错过太可惜了,父亲一定比殿卿跳得好,我应该学习感受下。”

  云菂温柔地笑道:“所以我说让你陪他,我很想看,也可以趁机回忆一下曾经。不过我腿脚不太好,想起来便觉得累。换了别人陪他,就算八十老太太,我不是也得拈酸吃醋吗?”

  陆崇礼笑叹,当下也就起身,道:“接下来这首曲子非常舒缓,很适合我这个年纪,望舒,走吧,我陪你跳。”

第227章 今生最美

  林望舒确实不太懂跳舞,她大概知道动作,但非常生疏。

  不过好在陆崇礼确实很懂,哪怕他应该很久不跳了,依然动作娴熟,想来年轻时候果真精于此道。

  这首曲子舒缓,跳起来也很轻盈缓慢,并不会累,适合陆崇礼的年纪,也适合林望舒这种生手。

  陆崇礼无辜地道:“望舒,你看你母亲,她是必须有一件事去想,现在你们夫妻恩爱,孩子也都很好,她没别的操心的,就开始和我提陈年旧账,可能这就是她给自己找的活儿。”

  林望舒抿唇,忍不住想笑:“可是母亲说的好像确有其事。”

  陆崇礼:“那都是不入流报纸为了销量添油加醋的,她总以为我风流成性,一个人在大陆一定惹下许多桃花债,认为我逢场作戏肯定对不起她,但其实——”

  他眉眼间很是无奈:“当时那个时候,我哪有那心思?”

  林望舒也就随口问:“那时候父亲在忙着什么?”

  悠扬犹如流水一般的音乐声中,舞池的灯光落入陆崇礼深邃的眼睛中,林望舒看到里面带了几分追忆。

  陆崇礼叹道:“我是四十年代初回国,当时已是繁华落尽,山河破碎,国土沦陷,当时日本人开始对占领区的物资军事管理,堂而皇之管制了国内七十多家工业企业,他们狼子野心,计划以上海为据点,掌控华中一带经济根基。”

  林望舒一怔,没想到在父亲这里,竟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想想也是,四十年代初,他弱冠之年,学成归国,正是山河飘零时。

  陆崇礼眸中泛起沧桑:“我是以北平府陆家大少爷的身份前去上海,在这个身份下,自然有一些不得已的逢场作戏,由此传出风流名声,又被一些无良报纸大书特写。这其中有些事,我并不敢说我清清白白,但我问心无愧。如今时过境迁,当事人早已不在人世,我确实无从解释,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林望舒也就笑了:“其实可以和母亲好好解释一番……母亲应该能理解吧。”

  陆崇礼:“你到底想简单了,并不懂你们母亲的曲折心思。我若承认了,她必要追问细节,追问之后,还要仔细思量琢磨,那事情就没完没了了。”